01

　　阿爾敏喜歡大海，以前喜歡，以后也會一直喜歡。

　　02

　　從小到大，阿爾敏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在不用上課的時候，乘坐島上唯一的列車去海邊。

　　這座島上的生活很平靜，用好聽一點的話來說叫安靜祥和，但是換一種說法的話又可以稱之為“一沉不變、死氣沉沉”。

　　島上的人分為兩類，一類是想要逃離這份死氣沉沉，奔向更自由的天地的，還有一類是安土重遷，不愿意往外挪動哪怕一小步的。

　　阿爾敏不屬于任何一類。他生活在這里，喜歡這里的一切，但同時他也向往遠方，希望去到一個更遼闊的世界。

　　在他遇到那個必須離開的契機之前，他選擇待在這個地方，享受這份安寧。

　　03

　　帕拉迪島上有一個傳說，如果發(fā)生海難時聽到了來自海上的歌聲，那么遇難者就會被人魚帶走，然后變成人魚活下去。被海水圍繞的小島總會誕生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阿爾敏對此見慣不驚。

　　可是，某一天，阿爾敏真的聽到了歌聲。

　　那天，阿爾敏錯過了回去的火車，被迫在海邊一處小旅館留宿。他的房間在旅館二樓，窗戶正對大海，他的床頭就在窗下。夜晚的海浪聲會從透過窗子傳進屋里，阿爾敏喜歡聽著海浪聲入睡，那個聲音讓他覺得安心。

　　就在那一晚，阿爾敏聽到了來自海上的歌聲。

　　那歌聲悠揚縹緲，難以捕捉，越是想要專注地去聽，越是不能聽清它的唱詞。阿爾敏躺在床上，放任自己的意識隨那歌聲一起，隨著海浪聲遠去。

　　阿爾敏已經(jīng)不記得那天的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了，只記得他醒來時天光大亮，外地來的貨船在港口卸貨，從海濱前往內(nèi)地的第一班火車也已經(jīng)開始出發(fā)了。

　　阿爾敏在床上放空了幾秒，旋即又清醒了過來。歌聲！來自海上的歌聲！

　　他跑出旅店，奔向海灘。一路上人聲嘈雜，無數(shù)的聲音擠入他的腦內(nèi)，一點點地將前一天晚上的記憶徹底侵蝕。人間煙火的喧囂將他拉回現(xiàn)實，夢中那個寂靜又清幽的感覺離他的記憶越來越遠。

　　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歌聲的印象，正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從他腦中消失。他記得自己聽到了有人在海浪中唱歌，他也記得那歌聲比自己聽過的所有歌都更加空靈悠揚，但是關(guān)于歌聲本身他卻一丁點兒也不記得了。

　　一陣失落裹挾住了他，他因為這點事兒不受控地悲傷了起來。阿爾敏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種神秘力量摘了下來，那股力量掌握著阿爾敏的心臟，讓他再也無法控制住它的跳動。

　　阿爾敏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他有哭泣的沖動，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04

　　在這座小島的傳說里，人魚其實不是祥瑞。

　　她們是收割靈魂的死神，一旦出現(xiàn)就意味著有不幸發(fā)生。甚至還有人說，她們會蠱惑人心，襲擊漁船，奴役人類，把擄走的人類當(dāng)自己的口糧�？傊瑐髡f所涵蓋的惡行無比全面，仿佛海島上的一切災(zāi)難都是人魚帶來的。

　　從前，阿爾敏并不相信那些鬼神妖邪的故事。

　　在阿爾敏的觀念里，一切和災(zāi)難有關(guān)的鬼怪傳說，都是因為古代的人類無法理解自然災(zāi)害給人類帶來的傷害，在感激自然資源與痛恨自然災(zāi)害的兩難處境里，他們不得不編造出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來為來自自然界的惡意負責(zé)。

　　但是，假如真的有一個尚未被人類發(fā)現(xiàn)的物種，她們能發(fā)出奪人心魄的美妙歌聲，那么阿爾敏也很樂意去和她們見一面。他從來不是一個很極端的人，他的唯物主義立場，可以為了人魚稍稍退一小步。

　　自聽到歌聲那天起，阿爾敏去海邊的次數(shù)就愈發(fā)頻繁了起來，頻繁到令他的朋友感到不解。

　　看著阿爾敏因為來回奔波而逐漸消瘦憔悴的身體，他的發(fā)小艾倫不由得開始擔(dān)心他：“你一天天的總往海邊跑，到底是在干什么呢？再怎么好看的東西，像你這樣看也會看膩的吧？”

　　阿爾敏聽了之后只是淡然一笑，“不只是為了看海才去的。”

　　“從小到大，你的腦子里總是裝著很多我們都不懂的事，問你估計你也不愿意說。但是，也多為別人想想吧，你這樣子，別人會擔(dān)心的。每周都把爺爺一個人丟在家里，這樣真的好嗎？”艾倫問他。

　　阿爾敏的父母在他年紀(jì)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海難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一個年邁的爺爺，這么多年以來兩人相依為命，他不陪在爺爺身邊的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艾倫的一番話讓阿爾敏心生愧疚。

　　“我好像確實是有點太任性了。”阿爾敏說。

　　聽阿爾敏這么講，艾倫反倒不自在了起來，“我也沒有要責(zé)備你的意思，只是每到周五你就魂不守舍的，真的很讓人擔(dān)心。”

　　“魂不守舍？我有嗎？”阿爾敏感到奇怪。

　　聽到他這么問，艾倫有些吃驚，“你難道沒有這個自覺嗎？你真的有啊。還有，你都沒意識到你自己最近的變化嗎？”

　　“什么變化？”阿爾敏有些遲鈍，沒反應(yīng)過來艾倫在說什么。

　　“你不累嗎？在我們看來，最近幾個月，你是肉眼可見的憔悴起來了。”艾倫說。

　　“可能是休息得不夠吧�！卑柮粽f。

　　“喂，告訴我吧，你每周到底是因為什么才往海邊跑的？難道是在海邊認識了什么重要的人？女朋友？”艾倫問。

　　“沒有！”阿爾敏連忙否定了起來，“因為在海邊的旅店找了一份周末兼職，所以周六周日都會留宿在那邊�！�

　　“兼職？你很缺錢？”艾倫問。

　　阿爾敏回：“多一份收入也不是什么壞事吧？”

　　“這倒是，但是你每周都去兼職的話，根本都不會有花錢的時間吧。”艾倫說，“變得像個守財奴了�！�

　　“總會有機會花出去的啦�！卑柮魺o奈道。

　　關(guān)于兼職的事情，阿爾敏并沒有在騙艾倫。

　　他的確有在工作，他自己的那點零花錢實在是沒法負擔(dān)起他每周都往海邊跑的開銷，在海邊的旅游賓館里兼職，既可以賺錢，又可以得到來自海上的最新的消息，這對他來說是件一箭雙雕的好事。

　　“不過，話說回來，你對大海的執(zhí)念還真是深啊，從很小的時候就……”

　　艾倫本想打趣阿爾敏，但是說著說著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實在不妥。阿爾敏的父母就是死于海難，小時候的他就很喜歡去海邊等自己的父母回家。

　　但是阿爾敏本人并沒有覺得被冒犯，他語氣平和地說：“也不是對大海有什么執(zhí)念，只是每次看到大海的時候都會感到內(nèi)心無比的安寧�！�

　　“安寧？”艾倫不是很理解，“平常的生活不安寧嗎？我覺得平常的生活已經(jīng)安寧到有點無聊了�！�

　　“有時候，普通的生活也很讓人煩躁，煩躁的時候就想去海邊靜一靜。”阿爾敏說。

　　自從那晚在海邊聽到歌聲，阿爾敏的安寧就被留在了海邊，只有在接近大海的時候，他胸腔里的那顆心臟才會感到安寧。大海在呼喚他，他能感覺得到。

　　“你可真讓人難懂啊，”艾倫說，“你們這些喜歡看書的人都挺讓人難懂的�！�

　　05

　　“艾倫和三笠要不要也來海邊玩呢？最近有很多人在海邊舉行婚禮，很有趣哦�！卑柮粽f。

　　“可那又不是認識的人的婚禮�！�

　　艾倫對此毫無興趣，但是艾倫家收養(yǎng)的姐姐三笠卻有些心動。最后在三人投票中，他們達成了一致，愉快地決定周末一起去海邊。

　　三人坐上火車之后，艾倫心里依舊是一萬個不愿意，“為什么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啊�！�

　　“總不能讓三笠一個女孩子單獨出門吧？”阿爾敏說。

　　“我不去她才更安全吧？我去的話，她還得多保護一個。”艾倫說。

　　“你不去她會覺得很孤獨，”阿爾敏說，“再說了，你現(xiàn)在不還是一起來了？來了就不要抱怨了�！�

　　“莫名其妙地覺得煩躁，隱隱有些不祥的預(yù)感�！卑瑐愓f。

　　聽艾倫這么說，阿爾敏突然心虛了起來，“哈哈，有什么不祥的，只是去海邊而已啊�！�

　　只是去海邊而已啊……

　　才怪！

　　三人到旅店的第一時間，就看到旅店老板一臉欣喜地迎上來，感謝阿爾敏給她們帶來了兩個新的幫手。

　　“只是去海邊而已？”艾倫盯住了阿爾敏。

　　“哈哈，這個，確實只是來海邊而已，順帶幫忙換換床單、打掃房間，然后幫客人準(zhǔn)備午餐、晚餐……”阿爾敏越說越心虛，最后直接認命了，“拜托了艾倫，最近真的有很多客人，我們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

　　最后，在阿爾敏的央求和旅店老板的熱情的雙重夾擊之下，艾倫和三笠還是決定留下來幫忙了。

　　小島這兩年才開始發(fā)展旅游業(yè)，大家還不太適應(yīng)突然到來的旅游旺季，尤其是阿爾敏兼職的這類小商家，因為管理能力有限，所以應(yīng)對突然變多的旅客時總會力不從心。

　　這個周末，有三對新婚夫婦在這里給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預(yù)定了房間，小小的旅館一下子住滿了。原本在這里工作的就只有店長一家人和一個阿爾敏，現(xiàn)在客人突然變多，店長就在周五的時候問阿爾敏有沒有可以帶過去兼職的朋友。

　　阿爾敏知道，直接和艾倫說兼職的話，他基本上不會跟著來，三笠也多半也會慣著艾倫，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將兩個人“誘拐”過來。

　　“反正在家里也是閑著啊，來這里不是挺好的嗎？可以拿到兩天的薪水，還能幫阿爾敏他們�！比覍Π瑐愓f。

　　“你啊，還真是愛幫他說話�！卑瑐愑行┯魫�，“你總是慣著他的話，他下次還會把我們誘拐過來的哦。”

　　“不會的啦，下次還有這種機會的話會跟你們直說的�！卑柮粽f。

　　艾倫一聽瞬間變了臉：“�。磕氵�真的惦記著下一次？”

　　“艾倫，”三笠叫住了大聲說話的艾倫，“有客人�！�

　　原本三人抱著要洗的床品走在通往二樓的臺階上，正說著話，樓梯上方就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白色衛(wèi)衣的女生。

　　那女生和他們的年紀(jì)差不多，只是看著更瘦小一些，她帶著兜帽，留著劉海，路過三人時三人都沒能看清她的長相。

　　但是，阿爾敏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忍不住地一直盯著那個人看，直到對方和他擦肩而過。

　　這個過程沒有持續(xù)太久，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

　　幾人擦肩而過之后，阿爾敏又和三笠他們繼續(xù)往樓上走，可他的腳步卻越走越慢，最后甚至直接停了下來。

　　“那個，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面��？”阿爾敏沖著那個已經(jīng)走到樓梯下面的人問。

　　那人停下了腳步，但沒有轉(zhuǎn)身。阿爾敏看著她的背影，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然而對方卻只是搖了搖頭。

　　“怎么了阿爾敏？”走在前面的三笠也停住了腳步。

　　“沒事兒，我就是覺得剛剛的那個女生很眼熟。但是又不像是以前的同學(xué)或者朋友，很奇怪�！卑柮粽f。

　　“不要搞這種尷尬的搭訕方式�！卑瑐愓f。

　　“不是搭訕，是真的覺得眼熟�！卑柮舻哪�?biāo)查g就紅了，這在艾倫看來就是阿爾敏想搭訕的鐵證。

　　三笠顯然也是更贊同艾倫的說法，但是她嘴上還是給阿爾敏留了顏面，她說：“也許她之前就來過這家店。”

　　阿爾敏不想過多解釋，但他記得很清楚，這個女生的確是第一次來這里。

　　06

　　老板讓三人來頂樓的洗衣房洗前一天換下來的床品，阿爾敏一面干活，一面悄悄觀察著另外兩個人。

　　三笠一如既往的可靠。艾倫雖然嘴上愛抱怨，但是真的干起活來倒是也還利落，并且還有越干越起勁的架勢�？吹絻扇硕紱]有太強的抵觸情緒，阿爾敏稍稍松了口氣。

　　不過說是洗衣服，其實大部分活都是洗衣機在做，他們只需要檢查一下有沒有需要額外處理的污漬，再把洗好的床單晾出去而已。

　　三人在洗衣房里忙得正起勁的時候，門口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擋住了從門外照進來的陽光。

　　阿爾敏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的是剛剛那個穿著白色衛(wèi)衣的女生。

　　阿爾敏不由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事嗎？”

　　那女生手上拿著一件黑色的西服，阿爾敏看了之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你需要洗衣服？”

　　女生搖了搖頭，“我想把這個熨一下�！�

　　這里的客人偶爾會向店里借用洗衣機或者掛燙機之類的東西，樓下也有準(zhǔn)備客人專用的，估計是今天客人太多，樓下的被占用了她才會到樓頂來。

　　“我來幫你吧。”阿爾敏說，“這里的掛燙機有些小毛病，只有用得習(xí)慣的人才能馴服它。”

　　女生聽罷就把手里的西服遞給了阿爾敏。

　　在接過女生手上的衣服的時候，阿爾敏感受到一陣陰寒的冷氣從女生的手上侵襲過來，讓他手背上都長出了一片雞皮疙瘩。

　　“你很冷嗎？難道是房間里的空調(diào)出問題了？”阿爾敏習(xí)慣性地問道。

　　女生搖了搖頭。

　　看她這幅樣子，阿爾敏不由得笑了一下，“你可真安靜啊，都不怎么說話�！�

　　女生沒有對阿爾敏的話做出什么反應(yīng)。而阿爾敏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被無視，轉(zhuǎn)頭就認真地熨燙起了衣服。

　　阿爾敏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并不好用的掛燙機上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女生正在的身后看著他，等他轉(zhuǎn)身把熨好的衣服遞給女生的時候，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對視在了一起。

　　女生連忙移開了視線，神情有些慌張。但是阿爾敏卻笑了起來，“我還是覺得我們應(yīng)該是見過面，你真的沒有印象了嗎？”

　　女生接過衣服，搖了搖頭，道完謝之后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阿爾敏，你怎么還在用那個話術(shù)啊，太老土了，她不會喜歡的�！卑瑐愓f。

　　“我說的可不是話術(shù)，我是真的覺得她很熟悉。”阿爾敏說。

　　“哦，你這么說的話，那我就信了�！卑瑐愓f。

　　阿爾敏有些無語，不想和他爭辯。

　　07

　　當(dāng)你的好朋友懷疑你喜歡一個女生的時候，他就會攛掇你去表白。這是一條放諸全世界皆準(zhǔn)的定律。

　　當(dāng)你說服他，你真的沒有到想要表白的那一步之后，他又會好奇你和對方之間到底有什么故事，以及你對對方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這是第二條放諸全世界皆準(zhǔn)的定律。

　　當(dāng)你告訴他，你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什么感情，只是覺得對方很特別之后，他又會問你到底是怎么個特別法�？偠灾�，只要你朋友察覺到你的感情狀況出現(xiàn)了哪怕一絲絲風(fēng)吹草動，你就不可能躲得過一場“交代”。

　　目前的阿爾敏就身處那個特殊的處境里。

　　其實艾倫和三笠會好奇也完全正常，畢竟這是阿爾敏第一次對女生表現(xiàn)出特別的態(tài)度。但是不管他們怎么問，阿爾敏的回答始終只有一句：他好像在哪兒見過她。

　　問多了，三笠和艾倫的耐心就耗完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放過了阿爾敏。

　　但阿爾敏自己卻又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偷偷在心里捉摸了起來，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就是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那個女生，但是卻又始終想不起來一丁點和她有關(guān)的事。

　　就在阿爾敏馬上要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時候，他猛地想到了之前聽到人魚唱歌的事情。

　　那時候平白無故地失去了一段記憶，這件事剛好能和眼下的情況對得上。也許，這個女生也和那晚的歌聲一樣，都曾在他的記憶中真實存在過，但是又因為某些很難言說的理由而從記憶里消失了。

　　08

　　因為想得太多，阿爾敏有些睡不著，于是就獨自悄悄起床，從旅店后門溜了出去。他想獨自出去散散個步，等到累了再回去睡覺。

　　夜晚的海邊有點冷，即便是穿了一件藍色的毛衣開衫，身體依舊感覺涼涼的。今晚是圓月，月光很亮，不帶手電也能看得清。

　　在離開旅店去海邊的路上，阿爾敏偶遇了一個人，是那個讓他覺得似曾相識的金發(fā)女生！

　　女生看到了他，卻又很快裝作沒有看到，低著頭往前走。阿爾敏小跑著跟了上去，叫住了她。

　　“喂，等等，你也在散步嗎？”阿爾敏走到她旁邊，扭頭問她。

　　“嗯�！彼卮鹆税柮簟�

　　“睡不著嗎？”阿爾敏問。

　　“就是想出來走一走�！迸f，“單純地想要在這樣的夜晚去海邊看看。”

　　“你也喜歡去看海嗎？”阿爾敏問。

　　“也不是，我只是喜歡安靜。”女生說，“這個時候的海邊，很安靜。”

　　“這樣啊，看得出來你的確不是喜歡喧鬧的那類人�！卑柮粽f，“對了，我叫阿爾敏·阿諾德，你呢？”

　　“阿尼·萊恩哈特�！迸f。

　　“阿尼，萊恩哈特……”阿爾敏語氣緩緩地重復(fù)了一下這個名字，思考了一會兒，繼續(xù)道，“好像的確不記得這個名字�！�

　　“什么？”女生有些不解。

　　“我白天不是跟你說，我覺得你很熟悉嗎？我還以為我們互相認識，只是我記性太差忘記了。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我們之前好像真的不認識。萊恩哈特在這個小島上是很罕見的姓呢，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

　　“我不是小島上的人�！卑⒛嵴f。

　　“那應(yīng)該是真的不認識了，”阿爾敏說，“從小到大，我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座小島�！�

　　“從來沒有離開過？”阿尼的語氣有些奇怪，阿爾敏隱隱覺得她似乎很驚訝。

　　“嗯，”阿爾敏說，“一直都生活在這個島上�！�

　　“是嗎。”阿尼有些失落，阿爾敏不太懂她為什么會是這樣的表情。

　　他繼續(xù)道：“不過，高中畢業(yè)之后就會離開了，我打算去外地上大學(xué)。你呢？也在上高中？”

　　“嗯，”阿尼點頭， “不過馬上就要畢業(yè)了�！�

　　“誒？”阿爾敏有些意外，“那算起來的話，你比我早一屆高中畢業(yè)呢�！�

　　“是嗎？”阿尼回。

　　“你打算去哪兒讀大學(xué)？”阿爾敏又問。

　　“還沒想好這個問題。”阿尼回。

　　“嗯？現(xiàn)在還沒有想好，那之后準(zhǔn)備的話，時間上來得及嗎？”阿爾敏十分驚訝。

　　“怎樣都好�！卑⒛嵴f。

　　阿爾敏聽到阿尼這樣回答，語氣間很快就流露出擔(dān)憂的情緒了，“這是很嚴肅的問題啊，怎么可以這么隨便地對待呢？”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卑⒛嵊终f。

　　阿爾敏看著阿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是因為覺得我有些煩，所以就隨便回應(yīng)我的嗎？抱歉�！�

　　“沒事。”阿尼說。

　　09

　　海邊有一家還在營業(yè)的便利店，阿爾敏進去買了兩杯牛奶。

　　“晚上就不喝茶飲和咖啡了，喝點牛奶吧�！卑柮舭哑渲幸槐f給了阿尼。

　　“你很會關(guān)心別人。”阿尼說。

　　阿爾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好啦。”

　　“是受父母影響才這樣的嗎？”阿尼問。

　　聽到這話，阿爾敏瞬間愣住了，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沉重，“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就在我們眼前這片海域出了意外，當(dāng)時他們離海邊就剩一點兒距離，但是就是沒能來得及�！�

　　“抱歉�！卑⒛嵴f。

　　阿爾敏搖了搖頭，“沒事，其實過了這么久，我已經(jīng)接受這件事了。人生總是充滿無常的，人類根本奈何不了意外。”

　　“對了，”阿爾敏的情緒很快就恢復(fù)了過來，“你知道嗎？我們的小島上一直有一個和去世的人有關(guān)的傳說�！�

　　“什么傳說？”

　　“如果發(fā)生海難時聽到了來自海上的歌聲，那么遇難者就會被人魚帶走，然后變成人魚活下去�！卑柮粽f，“小時候，我會騙自己去相信我的父母只是變成了人魚，只要我能聽到海上的歌聲，就能等到他們來接我�！�

　　聽到阿爾敏這么說，阿尼沉默了。

　　阿爾敏以為她是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這傻乎乎的故事，于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小時候的我是不是有點傻？”

　　阿尼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兩人順著海灘慢慢走著，漸漸沒了話題。

　　在決定回去的時候，阿尼突然主動開口了：“這里有很多和人魚有關(guān)的故事嗎？”

　　“是啊�！卑柮粽f，“島嶼嘛，總會有這類傳說的。”

　　“那都有什么樣的傳說呢？”阿尼又問。

　　“嗯，其實都不是什么好的傳說，”阿爾敏有些無奈地說，“從前的漁民們把很多災(zāi)難都怪到了人魚頭上�！�

　　“那你呢？你覺得人魚怎么樣？”阿尼問。

　　“我覺得人魚是替天災(zāi)人禍背鍋的可憐生物�！卑柮粽f，“如果真的存在人魚的話，她們應(yīng)該很不喜歡人類吧，畢竟總是被人類怪罪�！�

　　“可是，你不還說，人魚就是人類變的嗎？既然人魚也是人類，人魚又怎么會不喜歡人類呢？”阿尼問。

　　“哈哈，”阿爾敏有些尷尬，強行解釋道，“怎么說呢，神話傳說嘛，會有相互佐證的部分，也會有相互矛盾的部分，這都很正常。”

　　“我想，人魚應(yīng)該會喜歡人類的�！卑⒛嵴f。

　　“阿尼喜歡人魚嗎？”阿爾敏問。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阿尼說，“如果有人魚的話，人魚應(yīng)該也有各種各樣的性格，可能有些性格會比較討喜，而有些又會很討厭�！�

　　“也是呢。就跟人一樣�！卑柮粽f。

　　10

　　回去的路上，兩人還是同行。因為都有些累了，所以沒有像去時那樣聊天。

　　阿爾敏忍不住打量起了走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安靜女孩，她的皮膚在月光下仿佛在發(fā)光。如果這世界上真的存在人魚的話，可能人魚的皮膚也會是這樣的吧，阿爾敏想。

　　“雖然從前沒見過，但是我依然覺得阿尼很熟悉，這種感覺應(yīng)該叫一見如故嗎？”

　　臨到旅館的時候，阿爾敏突然又提起了這件事。阿尼聽他這么說，明顯是愣了一下。見她是這個反應(yīng)，阿爾敏有些尷尬，可能真的如艾倫所說的那樣，他說的話實在是太過老套，讓對方覺得不舒服了。

　　“抱歉，我……”

　　“可能吧�！痹谒狼傅臅r候，阿尼認可了他的說法。

　　阿爾敏很是意外，下意識覺得阿尼這只是在跟自己客氣。

　　“阿尼還真是一個溫柔的好人呢，為了照顧我的感受說這種話，其實我說的話應(yīng)該讓你有點不舒服了吧�！卑柮粲行┎缓靡馑�。

　　“既然一見如故是常用詞，那么這種感受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少有的感受吧�！卑⒛嵴f。

　　“誒？”阿爾敏更意外了，“難道阿尼也有這種感受？”

　　“有點吧�！卑⒛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還挺開心的。感覺已經(jīng)和阿尼成為朋友了�！� 阿爾敏說。

　　這句話，阿尼沒有回應(yīng)。

　　11

　　阿尼是過來這邊參加別人的婚禮的，婚禮就安排在她和阿爾敏一起散步的第二天。

　　他們計劃的是一場海上婚禮，人不多，只邀請了幾個近親，所以忙起來的時候人手明顯有些不夠。早起的阿爾敏遇到了手忙腳亂的他們，很主動地幫了他們，把他們送到了海邊登船的地方。

　　“天氣很好，很適合婚禮，祝你們新婚愉快�！狈謩e前，阿爾敏客氣地跟要結(jié)婚的新人說了一句祝福。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阿尼身上，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比昨天還要好看，阿爾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謝謝你。”新娘從捧花上摘下一朵白色的梔子，交給了阿爾敏，“也祝你今天愉快。”

　　阿爾敏沒料到會收到新娘的禮物，有些受寵若驚地接了下來。再次抬頭時，他發(fā)現(xiàn)阿尼的頭飾也是梔子花的，素凈淡雅，十分好看。

　　“再見�！卑⒛嶂鲃雍退懒藙e，然后就和新人一起上了船。

　　阿爾敏獨自站在原地，目送著船只離開。他不是很喜歡阿尼和他說再見，雖說對方還要回來，但是他聽完再見兩個字，心中還是有些難受。等船只徹底走遠之后，阿爾敏懷著悵然若失的心情回到了旅館，開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本來并沒有把這場婚禮放在心上，但是快到中午的時候天突然陰了起來，天氣預(yù)報也沒有報道會下雨，最近也沒有什么臺風(fēng)，突如其來的陰天讓阿爾敏有些不安。店長說，海邊的天氣總是多變的，說不定風(fēng)吹一陣，把頭頂?shù)脑拼底�，天就會再晴朗起來�?br>
　　這話并不能打消阿爾敏的擔(dān)心，中午休息的時候，他一個人偷偷去了海邊。

　　越往海邊走，天越黑，風(fēng)也越大，陰森可怖的烏云幾乎要壓到人的頭頂。一路上，阿爾敏遇到了好多從海邊回來的人，他們都勸他往回走，但是這些人中根本就沒有阿尼，阿尼還沒有回來。

　　等阿爾敏到了海邊的時候，海上已經(jīng)起浪了。

　　塵封的記憶被海浪掀開，阿爾敏想起了帶走他父母的那次海難。那時候，他也在船上。

　　阿爾敏想起了黑色的海水涌入船艙時的畫面，海水如同有生命的野獸一樣在船艙里橫沖直撞，他被海水卷著，船被海浪卷著，他和船一起被海水拋起又落下，失重感讓他無比害怕，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會死……

　　眼前不太平的海水和那天的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阿爾敏覺得自己的記憶開始錯亂了，他有些分不清現(xiàn)在和過去。

　　天好像是開始下雨了，阿爾敏覺得自己被水包圍了起來，濕水的身體變得沉重，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他有些站不住，于是干脆就地坐了下來。身體下面是冰冷的沙子和水，低溫讓他的腦子變得清醒了一些，但眼前的黑霧卻仍然存在。

　　意識隨著雨水和海浪的聲音逐漸遠去，阿爾敏覺得自己好像是漂浮了起來，意識朦朧之中，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那人身上冰冰涼涼的，她抱著他一直上浮，阿爾敏覺得自己好像是飛在云端一樣，周圍的一切都是輕飄飄的，自己也是輕飄飄的。

　　12

　　阿爾敏在夢中想起了自己當(dāng)時坐船的原因，他要和父親一起送母親回家，他母親的家在海上，她是來自海上的人魚。

　　人魚和人類結(jié)合，有一方會失去自己的原有身份，可能是人類變成人魚，也有可能是人魚變成人類。在他的家里，人魚占據(jù)了優(yōu)勢。他的父親變成了人魚，所以那時候的他們才要坐船，他們要回到海里去。

　　但是，阿爾敏那時候卻沒能變成人魚，他是種族里的意外。以往的混血幼童總能變成人魚，但是他沒有。所以，人魚們不得不再把他送回岸邊。但是，人魚出現(xiàn)總會伴隨風(fēng)浪的出現(xiàn)，他們用來送他離開的船被風(fēng)浪掀翻了，他落入了水中，最后是一條人魚把他從水里撈起來的。

　　那條救了他的人魚和他一樣，身體小小的，是一個和他很像的孩子。那條人魚的臉在他的夢境中逐漸變得清晰，他也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會覺得阿尼的臉很熟悉了，那是因為他們本來就見過啊！

　　夢境很長，等它結(jié)束的時候，天已經(jīng)晴了。阿爾敏睜開眼睛，頭頂是燦爛的陽光，他的雙眼被刺得生疼。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和人魚有關(guān)的記憶又會從他的腦子里消失掉。在那記憶徹底消失之前，他想一個人在海邊待一會兒……

　　13

　　有船只出事的事情很快就在海邊傳遍了，所有人都覺得惋惜。

　　艾倫知道出事的人就是住在旅店的客人之后，難過了許久。然而平時更加情感細膩的阿爾敏卻表現(xiàn)得無比平和。

　　阿爾敏對艾倫說：“也許，他們是跟人魚去過新的生活了吧。”

　　這話聽得艾倫非常不爽，他不是什么浪漫主義者，人死了就是死了，那些自我欺騙式的幻想根本無法改變他的內(nèi)心感受。

　　阿爾敏也不多解釋，他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一如往常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忙季過后，阿爾敏辭掉了這份兼職，開始認認真真地為大學(xué)的入學(xué)考試做準(zhǔn)備。

　　他的爺爺為此感到高興，在爺爺看來，阿爾敏終于找到了離開這座小島的契機，也終于可以放下大海，開始新的生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阿爾敏的理想大學(xué)也在海邊，理想專業(yè)甚至是海洋生物學(xué)。不過這都無所謂了，這都是阿爾敏他自己的事。

　　【番外】

　　01

　　半年前，在帕拉迪島南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座小島。這個人跡罕至的角落里發(fā)生再大的事也很少有人愿意專門過去一探究竟，即便那兒憑空出現(xiàn)了一座島嶼。

　　那座小島多半是海底火山噴發(fā)物堆積形成的，這種事在那片海域并不罕見。

　　這雖然算不上什么驚天大新聞，但還是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一群常年待在海上的研究員決定靠近那座小島，簡單做一個研究。

　　阿爾敏作為一個愣頭青，也跟著自己的老師一起參與了這次活動。到了地方之后，他穿著潛水服，和老師一起下了水。

　　本來只是圍繞著小島進行最簡單的觀察，但不知怎么回事，老師突然加快速度往深海游了過去。阿爾敏以為她是有了新發(fā)現(xiàn)，便沒有多想地跟了過去。老師越潛越深，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周邊的海水已經(jīng)變得很冷了，頭頂?shù)牧凉庖查_始逐漸變模糊，如果再潛下去，他們肯定會出意外。

　　阿爾敏加快速度，趕上了老師，老師往更深的海域指了指，示意他下面有東西。但是他卻指著老師的氧氣瓶以及頭頂?shù)姆较颍疽饫蠋熕凉摰锰盍�，不回去不行�?br>
　　他的老師是一個性格死犟的中年女人，力氣比他都大，阿爾敏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帶回海面上。

　　“為什么要阻止我！”浮出水面摘掉面罩之后，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阿爾敏。

　　“韓吉老師，再潛下去會死的！”阿爾敏說，“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人魚��！是人魚啊！你沒有看到嗎？”被叫做韓吉的老師說。

　　“人魚……”阿爾敏有些無語，發(fā)現(xiàn)這種傳奇生物固然令人驚喜，但是為她去死就大可不必了。

　　“怎么？你這個表情是不信是嗎？”韓吉盯住阿爾敏問。

　　阿爾敏被看得全身發(fā)毛，“那個，我們還是先上船再說吧，水里冷死了。”

　　“反正這件事有你一部分責(zé)任�！表n吉一面扒住船舷往上爬，一面回頭對阿爾敏說。

　　“什么事有我一部分責(zé)任？”

　　“當(dāng)然是跟丟人魚這件事啊�！�

　　“……”

　　02

　　韓吉問阿爾敏是不是不相信有人魚這種生物的存在。

　　阿爾敏說，傳說都不是空穴來風(fēng)，總有某種生物是人魚的原形。

　　韓吉說，他要是這樣覺得，那就不相信。

　　阿爾敏反駁說，如果有足夠的證據(jù)，他會相信的。

　　韓吉說，他這是在找借口。

　　這位老師時不時會露出幼稚的一面，阿爾敏時常因此感到無語。

　　“知道嗎？在我的家鄉(xiāng)，人魚的出現(xiàn)是會伴隨狂風(fēng)暴雨的，假如真的出現(xiàn)人魚，那么我們這艘小船會在狂風(fēng)暴雨的摧殘下四分五裂的�！卑柮粽f。

　　“誒？你的家鄉(xiāng)還有和人魚有關(guān)的傳說嗎？”韓吉問。

　　“畢竟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座小島嘛。”阿爾敏說。

　　“還有呢？除了會招來狂風(fēng)暴雨之外，你的家鄉(xiāng)還有什么別的和人魚有關(guān)的傳說嗎？”韓吉問。

　　“人在海難中如果遇到了人魚，就會被人魚帶走，然后被變成人魚和他們一起生活。”阿爾敏說。

　　“也就是說，如果人魚出現(xiàn)，并且招來風(fēng)暴把我們的船毀掉了，我們就能變成人魚和他們一起去往他們的世界了，對吧？”韓吉道。

　　韓吉認真嚴肅的語氣讓阿爾敏覺得無奈，他說：“您也沒必要思考得這么深入啦，那都是傳說。”

　　“一切真理在被證實之前，都只是傳說�！表n吉說，“不要用這種敷衍的態(tài)度去對待這個世界�！�

　　“好的~”阿爾敏非常敷衍地回答了她的話。

　　“你這個態(tài)度不太端正，你知道嗎？”韓吉問阿爾敏。

　　“嗯~”阿爾敏依舊敷衍。

　　韓吉決定糾正阿爾敏的態(tài)度，于是，她在深夜兩點把阿爾敏搖醒，師徒兩人一起蹲船邊等著人魚出現(xiàn)。

　　穿好了黑色的潛水服，阿爾敏覺得溜光水滑的自己很像月色下的一只海豹，只是海豹不會被迫熬夜。

　　“這個天氣對不上吧，不是說了，人魚會出現(xiàn)在風(fēng)暴里。”阿爾敏說。

　　“你小聲一點兒。別嚇得人魚不敢出來�！�

　　“……”

　　阿爾敏仰頭看著天上的云彩和星星，估算著下雨的概率，怎么算這個概率都突破不了百分之五。

　　“出現(xiàn)了！”

　　“！”

　　阿爾敏瞬間睜大了眼睛，視線盯著韓吉看的方向仔細搜尋了起來。

　　03

　　泠泠月光在泛著細波的海面上落下光澤暗淡的鱗狀斑點，而在那些“鱗狀斑點”之間，赫然出現(xiàn)了一小簇格外明亮的閃光。阿爾敏瞇起眼睛仔細辨別著，終于，他從那一小片閃光中看出了人類的形狀。

　　“它”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有人在看著，猛地一晃，就消失在了水面上。

　　“下水！”

　　韓吉毫不猶豫地跳下了船，阿爾敏緊跟其后。他們一路下潛，奔著閃光落下的方向盡力追趕，但依然難以追到。

　　突然間，他們追趕的對象居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阿爾敏在看到對方的正面的時候，腦子里沉寂的記憶突然又一次復(fù)蘇了。

　　恍惚間，阿爾敏覺得自己好像是長出了魚鰓和蹼趾，他忘了繼續(xù)踩水，身體懸浮在水中一動不動。原本忙著追人魚的韓吉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少了個人，回頭一看就看到阿爾敏在她身后緩緩下沉。

　　韓吉扭頭又去撈阿爾敏，然而不等她游出去幾米，一道銀藍色的閃光就從她身邊竄了過去。再看一眼，她就看到一個長著魚尾的金發(fā)女孩正在拖著阿爾敏往上游。

　　“阿爾敏你小子……”

　　韓吉驚訝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在水里，等她想起來往上游的時候，人魚已經(jīng)從她的視線里消失了。

　　她以此生最快的游泳速度游出了水面，然后在船板上看到了還沒來得及逃跑的人魚。

　　“你！”韓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人魚看見了韓吉，立馬從船的另外一邊跳了下去，韓吉見狀立馬再次下沉，但是這次她只能看到水底的一片黑暗，根本沒看到人魚的影子。

　　04

　　阿爾敏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亮了，韓吉坐在他身邊，用審犯人一樣的眼神盯著他。

　　“阿爾敏！”韓吉非常不悅，“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人魚了！”

　　“我沒有�！卑柮袅⒖谭穸ㄕ�。

　　“騙人！如果今天是你們第一次見面的話，那她為什么會來救你？按你說的，依照她們的習(xí)俗，她應(yīng)該把你擄走才更對吧？”韓吉道。

　　“習(xí)俗不是那樣的�！卑柮粽f。

　　韓吉立刻認真了起來，她推了一下眼睛，“哦？那真正的人魚習(xí)俗是什么樣的？”

　　阿爾敏知道自己再狡辯也沒有用了，于是就把人魚和人類結(jié)合的習(xí)俗告訴了她。

　　“你之前為什么不告訴我？這是秘密嗎？”韓吉問。

　　“因為我之前忘記了，”阿爾敏說，“很快你也會把這些都忘掉。人類很難把和人魚有關(guān)的記憶留住。只不過，如果遇到一定的契機，之前的記憶又會復(fù)蘇�！�

　　“那為什么不趁著沒忘記的時候記下來呢？”韓吉問。

　　“因為，我不想去打擾她們。”阿爾敏說。

　　“原來是這樣啊�！表n吉回，“不會遺憾嗎？剛剛那只人魚，她與你的關(guān)系好像并不一般吧？”

　　“不會的。”阿爾敏說，“我想，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和她還會不停地初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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