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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心草
可曾見過那盜心草,通體晶瑩,猶如最純凈的初雪凝結而成,聽說遇熱則化,就是天上的神舐也未必全都有幸見過。
白心憐滿臉的不信,青黛色的眉毛微微向上張揚,有一絲不耐煩,低聲吼道,“滾!
來人卻也不惱,仍舊陪著笑臉向后退去,“這是赤王的意思,還請白王遂了赤王的意!
白心憐暗知,這,不過是個借口,占據北方雖不繁榮卻也平安祥和的土地不知何時已入了赤王的眼,他從不相信那些妖怡奇怪的東西,譬如那玉蓬枝,雖被傳得沸沸揚揚,他仍是不信的。正煩惱著,府中辦事的小廝進了主堂,“稟白王,有一公子在門外等候多時……”
“白府何時成了市井之民隨意進出之地。”白心憐紅了眼,一揮袖,寬大的半截袖子頓時像折了翅的蝶子,在空中翻騰了一下后,便垂在身邊。
小廝嚇得只聽得一聲翠響,從衣袖中落出一片新綠。
這是——,白心憐頓了頓,看清了地上的東西,“玉蓬枝——”
我站在飛雪滿天的庭院,抬首便見細小的雪絮飄散在空中,好奇得看著他們隨意落在自己的發(fā)絲中,手指間,細長白凈的手指同樣讓我感到好奇,那是因為我還沒有熟悉這個身體,畢竟幾千年來我都是以另外一種姿態(tài)存在的,要不是他,要不是那個叫做白王的男人,如今我早該列入仙班,享用瓊脂甘露,哪里還這副模樣留在這個混亂的塵世中。
“公子這邊請!
我看見那個進去通報的小廝帶著些緊張請我進去,便笑了,他也報以笑容,我恨的只有一個人,那個讓我毀去了一半修行的人——白心憐。
他就是白心憐,眼前的男人讓我眼前一亮,印象中不曾有那頭烏黑光亮的長發(fā),豐滿若滿月的臉龐,星子般的眼睛,是這樣啊,我怎么就忘了,他不過是個凡人,都喝了不知幾碗孟婆湯,輪回于紅塵幾世,我有些可憐眼前這個人了,但是,他還是那個白王。
“這可是你的東西?”他從懷里掏出我剛才交于小廝的那枝異寶。
低沉的聲音讓我的心猛地一顫,是那個聲音,幾千年來鎖繞不曾消逝的聲音,這個人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是的,我答。
他似乎有些猶豫,慢慢說道,“你可知道這是什么?”
玉蓬枝,我繼續(xù)答道,絲毫不慌亂。因為我知道他會如此發(fā)問。
“玉蓬枝吸收日月精華,結玉珠,此乃仙物,你怎會有如此稀奇物品?”
人類,真是愚蠢還真當玉蓬枝是仙物,其實這不過是玉蓬姐姐成仙后褪下的俗體,贈與小弟留作紀念,現在卻成了我接近白心憐的道具。
我笑道,“我來自仙山!
他明顯驚訝,繼而不信得搖頭,欺騙本王可是死罪,你不怕?
沒有欺騙,何來害怕,我反駁道,揚起的臉全是不屑。
他的眼睛直盯住我的臉,我感覺臉上微微發(fā)燙,知道他注意到的是那顆紅痣,并未正居額前,而是但偏在右端柳眉的前端。
“那是你仙人?”他一喜一驚,臉上的表情完全落入我的眼里。人,真笨,分不清妖魔仙靈,我現在頂多算靈妖之間,哪里是什么仙,那也是他害的。
正是,我滿意得勾起嘴角。
“仙人來我白府——”
他還未說,我便笑了,“赤王不正乘著天子臥病,左將軍扶持而虎視眈眈這白府嘛?”
眼見著白心憐再也說不出話來,緊握的茶碗發(fā)出些細微的聲音,我心里可樂了。
湊近他的耳根,我小聲說道!鞍淄跻唤y(tǒng)天下,此乃天意,早有定數!
他越發(fā)驚訝,立刻環(huán)視了周遭,確定了沒有他人在場,“仙人怎口出狂言,害我白府蒙受不忠之心!
我向后退了幾步,“天意難為!
他好久才轉過神來,又盯著我眉前的那點紅痣。
熟悉嘛?那是你留在我身上的恥辱,怎能忘記。
天意,我笑,天非此意,但卻是我意,我要讓你改變輪回,身負罪孽,悖理正道,作為毀去我千年道行的報應。
我笑,“對,這就是天意,我會隨君,了此心意。”
幾天后我被封為白府師爺,終日美食相伴,美人相隨,原來這寒冷的人間也能夠快樂似神仙。
白心憐向當今天子即五歲的小皇帝獻上了玉蓬枝,龍顏大喜,賞賜黃金萬兩,絹帛千匹,赤王的面子上立刻掛不住了,他怒目瞪著白心憐后,竟然注意到了我,白府的師爺。說實在的那個人兇神惡煞的,和地獄的惡鬼差不多,我暗想,好在白王不是那副長相,不然就算是報仇我也不愿日夜對著這樣一張丑陋的臉。
“愛卿,近來可曾安好?”賞賜后的次日清晨他在園中遇到我賞花撲蝶,便好奇得湊近。
我說好,只是房間太暖,覺得悶。他明明好奇,卻不問讓丫頭停了燒爐火。
我本是盜心草,集冰雪精華于身,自然受不了熱。
我想他大概是未曾見過有人撲蝴蝶能這般快活,可是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曾經我只能眼見他們離我遠去,多少次幻想著也能有它們這般輕盈的身姿飛向天空,即使是現在,我也充滿渴望,因為現在的我只能駐足于骯臟的土地。
也許他看出了我那點點不滿,拉住我的手說,“走,去逛逛市集。”
好疼,我只覺得手臂上像火燒般疼痛,他連忙放開,看著我白凈的手背上明顯的紅色印記,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看著,不敢觸碰。
服侍我的丫頭見狀連忙端來冰塊為我敷上,漸漸得,疼痛感消失了,我有些詫異,對著那張緊張的臉,我竟絲毫沒有恨意,只是想著原來修行得還不到家,連這人形也是經不住溫度的,但是我仍是極度怕疼的。
“愛卿,這傷——”他低頭久久看著那幾道手腕上的紅印,欲言而止。
我說,自小生活在仙山,冰雪為伴,受不了熱度。他極是自責,接過一旁侍女捧著的冰塊,我以為他要為我敷上,但是我錯了。他把自己的雙手放在冰上,等手掌的溫度降至冰的溫度后,便輕輕撫摸著我的手腕,像哄個孩子般,“不疼,不疼。”
我沒有躲,明明可以躲開,如今我已經不再是一顆無法動彈的小草,要甩開那個人的手是非常容易的事,可是我沒有躲開,他沒有溫度的手指觸摸著我的傷口讓我想起了千年前的那個白衣,那個戲謔的少年,那個毀了我千年的白王。
“你可聽說過盜心草?”他問,我一驚,心虛得以為他知道了些什么,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我搖頭,繼續(xù)喝著杯子里的冰水,因為我的修行不夠根本無法下咽人類的食物,只能吸食早晨的露水或是純凈積雪,而這些在白府的人看來更確認了我是神仙,我暗笑。
“聽說,盜心草就生長在北國的冰雪里,唉,連仙人也不知道嘛?”他嘆氣,揚過臉看著窗外那一輪圓月。我竟被那半張佼好的側臉迷去了視線,又像是有什么牢牢抓住了我的眼睛,讓我無法移開目光。
“這數日在白府可慢慢習慣了嘛?”
我含糊著答了一聲,不知為什么今夜白心憐的話特別多,不等我回答,便一個接一個得問,我也心不在意得答,似乎只要有他的聲音便足夠了。但是他仍舊是我恨的人,不會改變,不會忘記,若不是他,我現在應該和玉蓬姐姐一起在天庭里混個不知名的小官。
我以為他會徹夜長談,至少也等把桌上我特意讓侍女燙好的一壺梅子酒喝完才走,可是他只喝了兩杯便起身走了,連頭也沒有回。
又是一個人了,我覺得好奇怪,早就習慣了一個人,這幾千年來,除了玉蓬姐姐陪了我五百年,我都是一個人渡過的,現在卻有一些傷感,為什么,也許是因為近來白天都太熱鬧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喜氣,因為他們說今天是白王的大喜日子,我不明白什么是大喜日子,只知道大家都很開心,只有一個人似乎并不怎么開心,那人便是白王,即便是剛才在他的臉上我也找不出任何喜悅的表情。
于是我招來平日里服侍我最稱心的兩個小丫頭,讓她們準備了小點,我已經學會吃些糯米團子之類的東西了,不是為了解饑,我想,大概,只是為了活得更像一個人吧。
“什么是大喜?”我好奇得問。
“仙人不知嘛?”鶯兒用袖口遮住半張臉,“那是我們俗人非常重要的事!
我不明白。
“就是成婚啊。”一旁的翠兒插嘴道。“這位白夫人啊,可是皇上特意為我們白王點的,是右將軍唯一的妹妹呢。如今我們白府更是有權勢了。”
“翠兒,讓你多嘴!柄L兒怒道,“這些俗事怎能污了仙人的耳!
污?早在千年前便污了,我一抬手讓她們倆出去,原本是想趨散那種空洞的感覺的,為何卻越來越覺得無聊。眉梢那顆紅痣又在隱隱做痛了。
梅子酒已經冷了,我便盞了滿杯,一口氣喝下,無法形容那個味道,剛入口只覺得涼,隨后卻燥熱起來,只覺得好熱,嗓子像是要燒著了般。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究竟如何做到的,我只記得我倒下的瞬間看見的是貼著紅字的房門,那不是我的房間,然后是驚叫聲,最后是,那張臉,滿臉的恐懼,卻是那張臉——白心憐。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fā)現自己被裹著素衣浸泡在冰水里。有一雙手為我不時鞠起些水撲撒在我的臉上。
“你倒在我門前的時候渾身發(fā)熱,為什么喝酒了,我真的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卑仔膽z似乎有些生氣了。
原來酒是那樣的東西啊,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我想我一定會愛上喝酒的,恍恍忽忽的感覺好像成仙了般。
我無力的笑,“我只是想知道酒是什么,就像想知道大喜是什么!
那一瞬間,白心憐的臉稍稍便了些,我發(fā)現那不是快樂的表情,為什么,不是說了,大喜嘛。
“這些俗事,仙人是聽哪個丫頭說的吧。”
我起身退去濕漉漉的衣裳,他沒有招來侍女,卻把一件干凈的單衣披在我身上。
“我想見見白夫人!蔽艺f,用不容拒絕的語氣。
半個時辰后,我在撲蝶的那個院子里見到了昨天晚上開始成為白夫人的女人,我已經不在院子里捉蝴蝶了,那是七八歲孩童的游戲,而我這個人形應該有十七,八了,所以不再撲蝶了。好久以后才聽白心憐酒醉后說起那次見我在園中撲蝶的情景,他說到那天為止他才真正開始相信我是仙人,那時衣袖翻飛,宛如天人下凡。
白夫人稱我為師爺,就好像大多數人那樣,我等著白心憐為我介紹,可是他似乎沒有那個打算,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便走開了,雖然同在白府我見到她的機會卻不多,她似乎更樂意待在房間里刺繡,讀書,就連和白王見面的時間也不多。
在白府中最常見的是個叫白衣的少年,他是白王大喜之后七天才進白府的,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姓名,只知道白王親自賜姓——白姓,又因為成天穿著白衣,便取名白衣。白王待此人甚是嬌寵。他也仗著白王的寵愛在府中隨意鬧事,白王看著卻也不責備,日夜相伴,同床共寢,這些早就不是秘密了,白府上下都知道白王因為一個男寵而冷落了正夫人的流言,只是白夫人不在意,白王不在意,那個叫做白衣的少年自然就更加不會在意了。
我笑,雖然不知世事甚多,但是也知男男之間猥瑣之事有孛天理,好一個白心憐,不等我使些手段便自陷污穢中。
但是每次我見到那個叫做白衣的少年時都不禁仔細打量他,他很美麗,我不否認,卻是美貌中帶些邪氣的那種,尤其他看我的眼神宛若有一層淡淡的怨恨,好像隨時要向我挑畔。
“你真的是天人嘛?”那天我同往常一樣從白王的書房出來后,正遇上白衣,他問。雖然照過幾次面,但是交談這是第一次。
“你不信?”我用了和他相同的語調。
“不準迷惑我的白王!彼难劬χ谐錆M了怒火。
我笑了,現在白王受誰的迷惑還不明顯嘛,而且白心憐何時成他的人了。
“離他遠一點,不然——”他伸出的手似乎想要捉住我,我本能得向后躲去。只聽得‘啪’得一記,白心憐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后,而白衣的臉上多出了四道紅印,血紅的掌印與白皙的肌膚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我看見白衣迅速低下頭,即使這樣我還是看見了某些晶瑩的東西出現在他好看的帶些上揚的眼角。
我未說一句,徑自回到房間,忍不住回頭看去,見白王像哄個孩子般把他擁入懷中,這一刻,我覺得心中像堵了些什么,看著空空的雙手突然發(fā)現一直以來,原來我什么也沒有,也許,只是也許,能夠變成真正的人也是件不錯的事,可是現在的我即不是仙,也不是人,也不再是那柱無憂無慮的小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晚上白心憐約我聽琴賞月,我推說身體不適,他又以探病為由,終究稱心得見到了我。
我懶懶得躺在床上,只穿著一層單衣,外邊不知何時又開始飄雪。
“真的不冷嘛?”白心憐似乎并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為何明知故問!爆F在的我極度討厭這樣的身體,不可能得到任何擁抱和溫暖的軀體,這些都是誰害的,誰害的。那一刻,我?guī)缀蹙鸵饋砀嬖V他都是因為他,千年前那個輕浮的舉動毀掉了我的修行。
他不再言語只是盯著我眉前的那點紅痣,然后笑道,我總是忘了,你是從來不畏懼寒冷的。
然后好久我們倆便沉默著偶然交換彼此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些什么我不明白,但是卻見過,他遠遠得看著白衣的身影時便是用那種眼神,似乎比那時的眼神更加濃烈。
我轉過臉故意避開他的眼神,看著他的臉我好疲倦,該有的恨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憑這點我便又開始惱怒了。
“赤王最近在秘密策劃著什么,還請白王小心!蔽艺f道,打探道這些消息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府中的小動物們都是我的耳目,譬如赤王喜歡抱著的那只黑色的貓咪。
白心憐點點頭,我知道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畢竟名義上的白夫人的哥哥是當今掌控一半軍隊的右將軍。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幾天后右將軍借著探望妹妹的的機會和白心憐商量著該如何除去眼中刺的赤王。
“這并非難事。”我摩挲著眉前的紅痣,這個細微的舉動似乎已經成為了某種標示,每當我在思考著什么的時候,便會不自覺的做出這個細微的動作。
“師爺怎講?”右將軍有些沉不住氣。
“赤王最近行事小心,要想抓到把柄恐怕不易!卑仔膽z倒是冷靜。
我笑,其實問題很簡單,沒有漏洞,便制造一個,如此這番不就有了。我便把打算潛入皇宮假裝刺殺天子然后嫁禍赤王的計劃略微陳述了些。
右將軍聽得目瞪口呆,我順便用手掌抹了抹臉,頓時顯示在他們面前的是赤王那張丑陋的臉,天知道我是多么討厭那張難看的臉。
“此乃仙術,今天真是讓本將軍開了眼界。”
“右將軍言過了。”我立刻便回了原來的樣子,說實在話,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樣子,另一個人必定也是這么想得。
“那么危險的事情為何不先和我商量?”白心憐和我一同離開宴席,留下右將軍和白夫人敘舊。
“白王放心,一定會成功的!
“這也是天意——?!”他反詰,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我拱手離開,其實也只是一時之念,皇城禁軍千萬,豈是我想進便進想出便出的地方。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逆天行事怎會如此簡單,只是再大的代價我都甘愿。白心憐,你可曾知道因為你,我毀了千年道行,列不了仙班,也成不了凡人。
由于右將軍的幫助,混入皇宮還算有驚無險,我看見那個五歲的孩子穿著龍袍,像個木偶娃娃般端坐在顯然太大的龍床上。這一刻我懷疑是否真有天意,難道天意真是如此讓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娃兒掌握這大好河山。
當我抽出腰間的佩劍,帶著邪笑劈下那個孩子的時候,突然有一種恐懼,那個孩子竟沒有哭喊,只是冷靜得看著,臉上的表情是看透了一切之后的成人才會有的。那就是天定的天子嘛,薄刃猶豫著,然后插入了小皇帝的身體,他猛地抖動了下,便倒在地上斷了氣。原本只是想假裝刺殺未遂,但是在最后一刻我改變了主意,既然已經違背命運,逆天行事,那何不干脆徹底,若要懲罰,若有因果,那個白王也必定遭受一半。
太監(jiān),宮女們頓時亂作一團,在他們的眼里殺死皇帝的是赤王,可憐那時的赤王正在自家院子里尋找著那只調皮的小黑貓。
“為何改變了計劃?”白王見我滿身是血的回到白府,他緊張得問。
害怕了嘛?我心里暗笑,還是有罪惡感。
白心憐顫抖的手隔著衣袖緊握住我的手腕,“受傷了嘛?”
我說沒有,他像是稍稍安心了般,隨即立刻跳上戰(zhàn)馬,舉起白府的旗幟加入右將軍剿殺叛軍的隊伍,那個叛軍自然就是指赤王以及與赤王勾結的左將軍。
余下的事于我已不再相干,戰(zhàn)爭究竟持續(xù)了多久,我毫不關心,白府還是和往常一樣安靜,只是沒有了白心憐的身影,白衣見了我像是躲著瘟神般快步走開,他終究還是發(fā)現了我與常人的不同,倒是白夫人偶然見她跪在廟堂中,像是在為某人乞平安。
“師爺,不,仙人——”白夫人起身,小心翼翼得遮掩住寫著某人名字的平安符,“違背天理是否會遭受嚴重的報應!
“信則有,不信則無!蔽覂H淡了一句,她,一個柔若水的女子又怎會做出孛棄天倫的事。
“多謝天人!彼獬鰪R堂,我卻在她的背影中看出了些不祥。
來年開春,白王在與赤王的對抗戰(zhàn)中大獲全勝,左將軍自刎于將軍府,赤王則被活捉,但卻對于刺殺皇帝一事拒不承認。其實這真是強人所難,人確實不是他殺的。
“妖孽——”赤王見了站在白王身后的我,一口鮮血噴在我的臉上,血的溫度讓我感到灼熱。白心憐立刻用衣袖替我抹去。
是,我是妖孽,既然成不了仙也做不成人,那我只有做妖了,我的笑容猶如花朵綻放在赤王的眼里,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不管他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會有人相信亦不會有人同情。這些孽這些債必定要我和白心憐一同承擔。
說時遲那時快,赤王掙脫開捆綁的繩索,抽出侍衛(wèi)腰間的劍,筆直得向白王刺去,我揮了揮衣袖白心憐便被震得倒向側邊,那一劍不偏不倚直插入我的心窩,雖然我沒有心,但是仍感到一陣劇痛,鮮紅的血迸射出來,冷的,我竟為自己體內流著同樣紅色的血液感到高興,然而,向后倒下的那一刻,我終究還是明白的,那血是冷的,不帶任何溫度。
我從沒有見過白心憐那樣悲傷的眼睛,最后見到的那雙眼睛,好憂傷,恍惚間我像是又見到了千年前,那個飛雪的天空,那個素衣高傲的少年。
“好漂亮的一株小草啊!彼@訝得贊道。我無法動彈,看著少年嘻笑的面容,我很想告訴他我已經在這里待了上千年,,除了玉蓬姐姐陪伴了我五百年,沒有任何生物和我打招呼,但我只是一株期待成仙的小草,能夠借著微風輕擺身姿外,什么也做不了。
少年想了想,默默得把食指放到唇邊,一滴鮮血滾燙得滴落到我的枝葉間。
“我給你留了記號,下次再見的時候便能夠一眼認出了!鄙倌暾f完便走了,逐漸消失在飛雪中。
白心憐,你可知道,那滴鮮血亂了我的心智,讓我本該一心求仙的意志漸漸起了想要擁有同樣物質的愿望,所以我成不了仙了。
好想再看一眼那個少年的模樣,那張嘻笑的臉,那雙眼睛,頓時我記起來了,即使那張臉在微笑,那雙眼睛卻是沒有任何笑意的。
這次,這次——我想我會一心求仙的,始終是學不會做人的。
千年后,我終于遂了經歷了幾個世劫的愿望列入仙班,升天的那日,我有些心不在焉,看著千年前便熟悉的雪國,物是人非,如今的白王又喝了幾次孟婆湯,輪回于紅塵的哪處。
聽那些在天宮的仙女們閑聊便是我如今所有的事情,每日的瓊脂我已經厭煩,裊繞的鶯舞聲讓我的耳朵好疼,還是躺在槐樹下聽著比我早來到天庭的仙女姐姐們聊天比較稱心。
聽說玉蓬姐姐受不了天上的寂寞,還是回到紅塵中去了,她原本就是為了尋找某個人才成仙的,那是她五百年間反復跟我強調的,現在你可否見到了那個想見的人。
又聽說一年前曾出現一個叫做白王的逆天皇帝,生性殘忍,嗜血成性。天上一日,人間千日,莫非是千年前,那個叫做白心憐的人。我沒有插嘴,安靜得聽著。相傳那個白王舐殺了年僅五歲的幼帝,自封為王,另說,他冷落正宮,專寵一個叫做白衣的少年,他的手下愛將也就是正宮娘娘的哥哥死于毒殺,正宮過于悲傷導致小產,不多久也大病不治,年輕壽終。
白王未再立后,也未再有子舐。不過謠言說白王同死去的正宮其實并沒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那未出世的孩子究竟又是誰的骨肉,不過人也死了,追究這些也毫無用處。
“如此昏庸之君,我倒是想要看看!蔽倚α耍瑢χ@些蝶兒般的神仙姐姐們。
次日,我乘著看守天庭的將士們換班的時候悄悄溜到下界,熟悉的只剩下那個廟宇,白夫人曾經在這里問我逆天行事會有怎樣的惡果,我說不信則無,然而她還是信了,那張平安符上的名字,我想我猜到了。
看來好久沒有人打掃過這個廟堂了,連佛燈上也布滿了灰塵蛛網,不經意得一抬眼,我驚訝得看見了兩株一摸一樣的小草,通體晶瑩,凝雪而成,莫非那便是我的俗身,只是另一株又是什么?原來另一株只是雕刻品,用最上品的白玉精鑿而成,伸出手,我似乎還能感覺到伏在那玉石上的人的氣味。
我的俗體遇熱則化,而玉石則不會,原來是這樣,每日玩味于手的只能是那個替代品。
盜心草,通體晶瑩,猶如最純凈的初雪凝結而成,聽說遇熱則化,就是天上的神舐也未必全都有幸見過。
盜心草,本沒有心,所以取名盜心草。
我撫摸著胸口,感覺到悸動的心跳。
幾個千年前,你以一點鮮血的代價毀去了我的道行,我卻在千年后盜走了你的心。
我決定暫時不回天界,反正玉蓬姐姐的例子生動得擺在眼前,我打算在人間尋找一個沒有心的人,他的心此時正跳動在我的胸膛里。
千年后,再見到那株帶上血跡的小草,你是否還會記起那是誰的印記,那時你便會知道那柱小草的名字叫做——盜心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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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最近狂喜歡寫短文的,就怕被人催那篇長篇呀,過節(jié)一口氣寫完,一起貼上來吧,長篇真的很痛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