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娜手捧著大束的紅玫瑰來到位于鬧事區(qū)的這家知名腦科醫(yī)院時，夜修已經(jīng)接走了篁，她認為用劫走這個詞更為合適，無辜的紅色花朵成了她撒氣的對象，凌亂的花瓣猶如她攪亂的心，紛繁得落在白色的床單上，紅得刺目。

　　“為什么這么隨便讓病人出院，篁還是個病人，出了什么意外你們院方負得了這個責(zé)任嘛——！”倪娜用潑灑慣了的語氣對著一旁負責(zé)記錄的實習(xí)護士大聲吼道。

　　“這個——這個——”因為只是個剛實習(xí)了兩個月的小護士，還未見過這等兇蠻不講理的人。其實篁并沒有受到嚴重的外傷，也查不出什么內(nèi)傷，卻是因為失去了關(guān)于自己以及周圍人的記憶，唯一剩下的便是生存的知識。當醫(yī)生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未婚妻——倪娜的時候，她冷笑道，要是連如何生存都忘了那不叫失憶，叫退化。面對這個高傲嬌蠻的小姑娘，主治醫(yī)生只得搖頭苦笑，也許還是失去了記憶對于這個身材高挑，眉目俊朗的年輕人來說比較幸運。

　　倪娜發(fā)完了脾氣，也不等護士的解釋說明便氣惱得離開了醫(yī)院，事實上她知道篁肯定是被夜修接走的，也知道是回了那間他們倆租的同時也廢棄了多時的房子。

　　年輕的實習(xí)護士看著倪娜苗條的身影走出玻璃門，她記得那個叫做篁的人，那是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帥哥，但是辦理出院手續(xù)接他走的那個男人卻是美得驚艷，讓她驚訝世上竟有美得讓女人臉紅的男人，看著那兩個男人走在一起，就好像走進了某篇漫畫中。

　　夜修帶著微笑為篁端來冰凍的鮮橙汁，他說這是篁最愛喝的飲料，篁接過雕薄花的玻璃杯，看著橙色的液體中還漂浮著些果粒。

　　“是純果汁哦，你不喜歡甜味劑的。而且——”夜修那張?zhí)利惖哪樫N近了些，“喝果汁一定喜歡用透明的玻璃杯�！�

　　“是嗎？”篁輕聲問道，他記不起這些了，甚至對于這張過分美麗的臉也毫無印象但是卻沒有絲毫的陌生感，他和他之間曾經(jīng)或者繼續(xù)有些什么微妙的關(guān)系嘛？既然對方如此了解他的生活細節(jié)，必定是非常熟悉的人。

　　夜修的笑臉落在篁的眼里，猶如一朵太嬌艷的花。嘴邊頓時傳來一股濃烈的酸味，嗆得他輕咳了幾下，自己當真愛喝這酸甜的飲料嘛。他有些懷疑。

　　夜修的嘴唇貼上篁的嘴唇，蜻蜓點水般的吻沒有引起篁的驚訝，只是帶著些不可思議，那柔軟的觸感是來自和自己同性的人。

　　“這是什么意思？”篁慢慢推開夜修稍嫌單薄的身體。

　　“我是你的愛人呀。”夜修的臉上何時失去了笑意慢慢浮現(xiàn)出痛苦的顏色。

　　篁有些詫異，雖然從剛才開始他便猜想著自己與這個漂亮的過分的同性之間有些不尋常的關(guān)系，但是這么露骨的話還是讓他吃驚不小。

　　“真的嘛？”其實這是句多余的話。

　　夜修點點頭，突然投入篁的懷抱，像個孩子般止不住哭了起來，“不要忘記，怎么能夠連我也忘了呢�！�

　　篁不知該做些什么，懷中的那個人明顯在痛苦中掙扎，僅僅因為自己不再記得他，那么現(xiàn)在他該怎么辦，舉在空中的手慢慢放在夜修的雙肩，然后慢慢用力直到完全擁抱住懷中的人，篁的心里似乎有些鈍痛，這個漂亮的男人是那么真實得愛著自己，那么他呢？曾經(jīng)愛著他嘛？現(xiàn)在還愛著他嘛？為何心中有著彷徨，那是不愛他的證明嘛，還是……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那一遍遍猶如咒語般的輕呢伴著篁在黑夜中不能入睡。

　　“為何叫夜修？”篁側(cè)過身，兩個人親密無間得擁抱在一起，感覺到彼此火一般的體溫卻都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

　　“很奇怪的名字嘛？那是你取的名字呀�！币剐拚Ａ苏Ｑ劬�，像是兩顆星星飛進了窗戶。
　　篁無法回答，因為他不再記得。

　　“夜間的修羅，你說這個名字讓人想起紅蓮之火燃在夜間�！币剐夼擦伺采碜�，想要靠得更近，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完全融入到對方的懷抱中。

　　“我忘了該怎么做。”篁咬著他的耳朵，夜修立刻感到臉上微微發(fā)燙。

　　“不用刻意去想的。”夜修吻上那張試圖不安分的嘴，輕笑著，維持著這些所有假相的是他的謊言，只是那是維持不久的，猶如他的美貌，他對他說過，像黑夜一般美麗，既然陪伴他的只能是黑夜，那么他能夠贈送的也只剩下謊言。

　　篁一覺睡到天亮，陽光透過薄薄的淺黃色窗簾射進屋內(nèi)，似乎讓滿屋子的空氣都染上了太陽的顏色。夜修緊閉著眼睛繼續(xù)睡著，他有些不可思議得看著這張在睡夢中同樣美得過分的臉，昨晚那些言語像是些破碎的布片，拼不完全，只有我愛你三個字如此明顯得刻在篁的腦海里。篁不想吵醒夜修便悄悄起身，掀開遮蓋住他們倆身上的九孔被他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那個漂亮得像娃娃般的人，纖細白凈的后背上竟有不滿了大小不一深淺不同的傷疤，這么可怕的傷，究竟為何會有如此可怕的傷口。他的手指顫抖著撫摸上那道微微突起的疤痕，冰冷的指尖觸到夜修的肌膚時，他便醒了，卻懶得睜開眼睛，閉著眼，模模糊糊得說道，“早餐想吃當當勞的營養(yǎng)套餐�！�

　　當當勞？篁一臉得迷茫。

　　“麥當勞呀，要吃，要吃。”夜修打了個哈欠，終于慢慢欠起身子，逐漸露出純白無暇的身體更顯得背后那道傷疤的突�？膳隆�

　　篁愣住，突然一把把他擁入懷中，緊緊得，忘記了自己的力量過分到有些傷了他，夜修帶著淺淺的微笑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個忙碌的早晨，而夜修和篁卻在互相擁抱，彼此占有中消耗，等到夜修再次醒來的時候，同樣淡淡的陽光灑進屋內(nèi)，只是已經(jīng)是黃昏了。

　　“我買了些牛奶還有當當勞套餐。你沒告訴我這里還有兩個小家伙呢。”篁的手中還拿著半罐牛奶，夜修接過也不管牛奶是冷凍的，便一口氣喝得痛快。

　　“喂，這樣會鬧肚子的�！辈坏润蜃柚�，夜修已經(jīng)喝完了牛奶，繼續(xù)到頭睡在軟軟的床上，伸出胳膊想要把篁也拉近被窩。

　　“你看到咪咪和阿福了呀�！币剐扌χ�，裸露在空中的手只覺得寒冷。

　　“哪只是咪咪，哪只是阿福啊?”篁抓過他的手把他重新塞回被子里。

　　“白色的是咪咪，黑色的是阿福�！币剐摁[著又把手伸了出來。篁干脆把他從被窩里拖出來，給他套上背心，棉衣服，夜修倒是相當配合得動也不動任憑篁把他包得嚴嚴實實得。這一切發(fā)生得如此合理足以證明這兩個人之間是相當熟悉的。

　　“那些傷是怎么回事？”篁最后親了他一下。

　　“打架留下的。”夜修極隨便得說了句。

　　“不準再有下次了�！斌蛲蝗幌氲搅诵┦裁矗瑔柕�，“我發(fā)生車禍的時候，你在哪里？”

　　“和朋友在錢柜唱歌�！币剐尴肓讼搿�

　　“多久前的事情了？”

　　“大概三個月了吧�！币剐抻珠_始像鼻涕蟲般打算死貼在篁的身上。

　　“去洗澡，臭死了�！�

　　夜修笑了，很邪氣的那種，“那干嗎還要套上衣服。”

　　“因為會感冒�！�

　　“住了這么久醫(yī)院，討厭那里了嘛�！币剐蘼矂又眢w，有些不情愿似的，醫(yī)院，他也很討厭那個充滿著消毒藥水的味道，還有死亡的味道的地方。

　　洗完澡，夜修就這么光溜溜得走進房間，他笑著說忘記拿替換衣服，篁便耐心得給他套上，“以前也是這樣嘛?”

　　夜修點點頭，“你說我就像個大娃娃任人擺布�！蔽乙仓幌氘攤�娃娃，沒有心，就不會痛。
　　篁用微波爐加熱了魚香漢堡，一分半鐘然后便傳來了食物的香味，夜修發(fā)現(xiàn)桌上還有蔬菜色拉�！澳阕龅穆铮俊�

　　“嗯，冰箱里的那些壞掉了�！�

　　夜修接過熱好的漢堡，他把兩片面包分開，把其中的魚塊給了阿福。

　　“怎么這么偏心，咪咪就沒有。”篁為著那只漂亮的小白貓打抱不平。

　　夜修笑著，慢慢撕開些面包，篁想起他一整天除了剛才那些牛奶便什么也沒有吃，該是餓了，卻似乎食欲并不好。

　　“阿福不會吃完的�！币剐蘅粗莻z個擠在一起的毛茸茸的小家伙，果然如他所說的，阿福停了口，讓咪咪一起吃，“可是咪咪會拿走它的。”正說著那只白色的小貓叼起魚塊騰的跑開了，阿福呆呆得待著，然后蜷起身子依偎在夜修的腳下，沒有任何搶奪的打算。

　　“又被搶走了呀�！币剐迖@著氣，用腳背蹭蹭阿福，那只小黑貓懶懶得連動也不動。

　　“總是這樣嘛？”篁喝著速溶咖啡，桌上有果汁，不過酸酸甜甜的味道他昨天已經(jīng)受過了，還是苦苦得味道比較好。

　　夜修看著篁穿著黑色的半高領(lǐng)毛衣，很寬闊的胸，修長整齊的手端著瓷制的咖啡杯，有一種難以言欲的優(yōu)雅感。他昨天騙他喝了他從來不喝的果汁，想到這個夜修便輕輕笑出聲來。篁以為那是被兩只小貓逗的，便也微笑著。

　　夜修的這個微笑很純凈，沒有邪笑也不是勾引人的那種故意的笑。但是篁總覺得每每夜修露出這種微笑時包含著某些他不知道，也無法明白的事情。

　　“我說，我以前是個怎么樣的人�！斌蚝鸵剐藁ハ嗑o挨著走出便利店的自動門，這個城市已經(jīng)是冬天了，昨天氣溫已經(jīng)降到冰點了，他們兩個穿的都不多，便相互挨著取些對方的體溫。這讓篁想到家里的那兩只小貓。

　　“以前？”夜修反問道。篁明白這兩個字是毫無意義的。

　　“很過分的人�！币剐薰室獾纱罅搜劬Α！澳阏f你喜歡一個人過，只有冬天才需要另一個相互取暖。”

　　篁一下頓住了，停在原地，那是真的嘛。

　　“騙你的啦�！币剐揶D(zhuǎn)過身，純凈得笑，“很好的人，篁一直都是很好的人呀�！�

　　篁加快了腳步，一把擒住夜修消瘦的肩，“究竟哪一句是假話�！�

　　夜修笑著，“后面一句是真的�！�

　　篁似乎有些生氣了。

　　“好啦，明天我?guī)湍阕鲈顼埌�，算是道歉�！币剐匏α怂κ种械拇�，喜歡在晚過了上十點的時候去便利店買東西。篁問他原因，他說那時候幾乎沒有人，就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般。其實他不曾記得某個晚上的十點在某個便利店里，篁在那里要了杯熱咖啡，以及買下了夜修。

　　那兩個人又擠在一起向著車站后的六層樓的平房走去。

　　知道嘛，這個車站有一輛車，每天只有一班，把人載到不知道的某個地方，然后永遠都找不到。夜修慢慢說著，他的眼中似乎有某些悲傷一閃而過。

　　怎么說得像個恐怖片，篁敲了敲他的小腦袋，真不知道這樣一個小腦袋里究竟裝了些什么。
　　夜修又笑了，篁發(fā)現(xiàn)夜修其實是個很容易笑的人。短短的十分鐘路程在見到倪娜在風(fēng)中微微凍紅的臉時結(jié)束了。

　　篁在醫(yī)院見過這個相貌不錯，脾氣卻很爆的小姑娘，她說他是的未婚妻。

　　“你總是要把他還給我的�！蹦吣鹊穆曇纛澲�，“還給我。”

　　篁發(fā)現(xiàn)倪娜此時的形象和醫(yī)院中那個刁蠻的丫頭有些不符。他甚至看見了她眼中的淚光混著周遭那些恍惚稀薄寒冷的空氣竟顯得如此得不真實，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存在于這里的真實性，所有的一切都是夜修告訴他的，從他平時吃的，穿的，還有愛人的事情，他轉(zhuǎn)過頭看著身邊的夜修，此時他正低著頭。

　　“現(xiàn)在還不想還，至少過了這個冬天�！币剐尢鸬哪樞χ�，卻是帶著邪氣的。

　　倪娜涂著閃亮的指甲油的手指尖銳得插進夜修纖細的手腕，“放了他，現(xiàn)在。”

　　“我并沒有捆住他�！币剐薜哪樕@得如此蒼白，就連唇色也淡化成淺淺的粉紅色。也許他沒有想到倪娜會來得如此快，連今年的第一場雪還沒有看到呢，說好的，要一起看一場滿天飄飛的雪景，即使這里不是北國，但是今年一定會下雪的，你說過的，篁——

　　夜修閉上了眼睛只覺得天地陪同他一起旋轉(zhuǎn)然后向下陷落，沒有盡頭的深淵。醒來的時候你是否還會在身邊，不要再像上次醒來那樣，睜開眼，出現(xiàn)在身邊的人群中始終沒有你。

　　篁發(fā)現(xiàn)夜修醒了，雖然他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呼吸聲也未改變但是篁憑著直覺知道他醒了，便拉過把椅子，靜靜得削著蘋果。

　　“我吃蘋果從來不削皮的。”夜修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他知道篁不愛吃水果，他削蘋果是為了他，這說明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醒了。

　　夜修的這次昏倒并不是因為疾病而是因為攝取熱量過少又一下子太激動導(dǎo)致血壓上升不過來暫時休克，簡單說來就是餓的，篁聽到最后的結(jié)論驚奇得不知道該怎樣。

　　“他一向這樣的�！蹦吣鹊故墙z毫不驚訝，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不吃東西，跳樓這樣的事情都做過。

　　“跳樓？”夜修差點打翻桌上的杯子。

　　“兩樓，那時我們還在音樂教室上課�！蹦吣赛c了支煙，厚重的睫毛膏弄得她不舒服。

　　“你們很熟嘛？”篁找來煙灰缸，細細的煙絲從倪娜微微上翹的嘴角噴出。

　　“我們?nèi)齻�都很熟�！蹦吣劝琢怂谎郏蛳胫鴦偛拍莻�鬧脾氣的小孩怎么又變回傲慢的模樣了。“知道這是什么嘛？”她舉起右手，無名指上套著一枚戒指。

　　“我給的嘛？”

　　倪娜點點頭，“明年春天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

　　篁想說對不起，倪娜卻背過身，她要洗掉黑色的睫毛膏，因為眼角處已經(jīng)開始泛花了。

　　“你在想什么？”夜修在床上坐起身。

　　“不再繼續(xù)睡了嘛？”篁開始把蘋果切成片狀。

　　“我倒是不介意和床繼續(xù)談戀愛，只是——”他捧起篁的臉，“把你一個人孤零零得晾在一邊于心不忍�！�

　　“你和倪娜之間，我究竟愛的是誰？”

　　“她說了什么？”夜修在他的額頭印了個吻。

　　“她讓我來問你�！�

　　“你愛的是我�！币剐藜儍舻眯�。

　　篁抱住他，這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嘛，倪娜輕輕帶上門，把手上的戒指退下來擱在桌上，現(xiàn)在回去的話還沒有早班車，不知多久才能打到車，她懊惱著來這里的目的本來只是為了把篁帶回去，但是看到那倆個現(xiàn)在互相依偎的樣子她甚至有些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也許冬天是個好季節(jié)也說不定，讓兩個人有足夠的理由可以擁抱。

　　篁背對著門，他看不到倪娜脫下戒指帶上門的動作，但是另一個人看見了，看見的結(jié)果是他更緊張得拉住篁，自私大概原本就是愛情的本質(zhì)吧。某個時候他乘著篁不注意把倪娜留下的戒指套在了阿福的左前爪上，黑色的毛發(fā)暫時掩藏住了那個發(fā)亮的金屬圓環(huán)。

　　夜修對著窗外發(fā)呆的時候，篁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他把夜修從窗戶前圈回桌子前，像是領(lǐng)著個陌生的孩子來到溫暖的地方。

　　“現(xiàn)在的你真的愛著我嘛？”夜修那雙生動的黑眸詢問著篁。

　　篁廝磨著夜修的后頸，他發(fā)現(xiàn)篁這招該是和阿福學(xué)得，每當阿福想要靠近咪咪時便總使出這招�！澳阕兊谜橙肆�。”夜修嘆道，他擔心著今年的冬天不會太冷，恐怕是看不到雪的，而且也許也不會持續(xù)太久……

　　“以前不是嘛？”篁半睜半假得把他壓倒在床上，夜修便抱住枕頭像要睡去，篁看著那個嬌小的身體側(cè)躺著雖沒有任何誘惑的表情和舉止，但是身體本身便是一種誘惑，他也躺倒在夜修的身邊。

　　“我一直都是這樣無所事事嘛？”篁摟住他，他從醫(yī)院信息表格上知道了自己的年齡，二十八歲不是該有份正常的工作，愛人或者家庭，至少愛人他是有了。

　　“以前你會有時候?qū)懶└柙~，譜寫曲之類的，所以認識了我和倪娜�！币剐迬缀鹾苌偬岬襟虻倪^去，也絲毫不在乎對于自己毫不了解的篁，似乎那本來就是他的愿望并且包含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篁哦了聲，他想像不出自己能填寫什么樣的歌詞。

　　“你的父母都在美國，會每月寄錢給你的，失憶的事情倪娜沒有告訴你父母。”夜修不帶任何表情得陳述著。

　　“那么她真的是我的未婚妻�！斌蛳袷亲哉Z道，“但是我愛的是你吧。”

　　“大概吧。”夜修沒有想到篁會這么說。

　　“是不是以前很辛苦，因為我�！斌蛴脤挻蟮氖终茡嶂剐薜哪�，若一個孩子愛笑，那是因為他還天真，性格開朗，但若是個成人總是在笑，那只能說明他經(jīng)歷了太多，生活給予他唯一能夠抵抗的武器便是不帶感情的微笑。夜修的心顫抖著，掛在臉上的微笑漸漸被哭泣代替。若是可以，今年的冬季可否不要走。日歷上劃著一個個紅色的圓圈，寫著一個個正字，篁問他那些代表著什么意義他說很快就要結(jié)束自己二十二歲的生命了。

　　“怎么說得這么不吉利！”篁又看見了他那純凈的笑容，像是某些事情按照既定的路線前進著。

　　“然后進入二十三歲的生命�！币剐尬χ�。篁忍不住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什么時候？”他問。

　　“等到那天你便會知道的。希望下雪呀，不然會遺憾的。”沒有雪的冬季，總是讓人覺得缺了些什么。

　　“今年沒有還有明年，明年沒有還有后年嘛�！斌蚩粗巴�，他想著今年大概是暖冬，看到下雪的機會也許比較小了，“我們也可以去北方看雪呀�！�

　　“也好呀�！币剐薮鸬眠`心，他只想在這個城市和這個人看完最后一場雪，日歷上顯示著離開這里的日子以及他說過的謊言，自他把篁從醫(yī)院里接回來的那天起，他便把那些謊言記錄著，等到謊言說盡，冬天過完的那天便是離開的日子了。

　　果然是暖冬，夜修和篁始終沒有看到雪，眼見讓人欣喜的春天快要來的時候，夜修來到已經(jīng)退學(xué)了一年多的音樂學(xué)院找到了正在練習(xí)美聲的倪娜。

　　“我把篁還給你，記得好好照顧咪咪和阿福。”他沒有等倪娜回答些什么便離開了，像是突然從風(fēng)中消失了般。

　　篁發(fā)現(xiàn)屋子內(nèi)什么也沒有少，就連襪子，愛讀的小說，所有的一切都和平時一摸一樣，他呆坐在房間內(nèi)，等待著敲門聲，然后夜修便會回來同三天前沒有消失時一樣。

　　門開了，篁幾乎跳了起來，可是進來的是倪娜，她帶著些在對面那家便利店買的食物，篁和夜修常去的那間小超市。最常見的是那個收銀的小姑娘，因為他們總是在半夜去，見不到其他客人。

　　“他不會再回來了�！蹦吣冉o咪咪和阿福倒了些牛奶，它們明顯是餓壞了，但是先喝的仍舊是咪咪。

　　篁不言語，倪娜在阿福的前爪上找到了戒指重新戴回手指上。

　　篁和倪娜的婚禮在春天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如期舉行了，那天離開夜修失蹤的日子剛好九十九天，該是天長地久的。

　　婚禮上有人送了九十九朵紙玫瑰，篁無意中看到花蕊上淡淡的字跡，他展開其中一朵發(fā)現(xiàn)那是夜修的字跡。

　　篁不喜歡喝果汁，他討厭酸酸甜甜的東西。
　　篁不喜歡玻璃制品，他說那些東西太脆弱。
　　其實白色的小貓咪叫阿福，黑色的叫咪咪。
　　出車禍的那天我和你在一起。
　　我不會唱歌的，也沒有朋友。
　　背上的傷是那時弄的。
　　那個時候，我想著如果我們一起死掉是否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但是我做不到。
　　你說僅僅是冬天讓我們互相取暖。
　　我和你的關(guān)系只是獲取短暫的體溫。
　　夜修并不是你給我取的名字，
　　篁卻是我給你取的名字，
　　今年沒有看到雪呢，真是遺憾，
　　……………………………
　　……………………………
　　……………………………
　　某個夜晚，在某個便利店里你撿到了我，
　　你愛的從來都不是我，
　　這些倪娜都是知道的，
　　你說我的美麗是屬于黑暗的那種，
　　所以我沒有辦法帶給你盛開在陽光下的花朵，
　　只能送給你那些說過的謊言。

　　篁一張一張展開，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不叫篁，也知道每次叫著咪咪的時候阿福總是先跑過來。

　　在那些謊言中是否有我愛你那句話，
　　夜修，
　　我愛的若不是你，
　　那么你愛的那個人是我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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