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鏡

　　CP：木更津兄弟

　　他在出門前又理了理頭發(fā)，黑色的發(fā)絲略長稍稍蓋住了眉毛，他舉著梳子想了想終究沒去管它。然后穿上黑色外套走出家門。
　　在鎖門時又看了屋里一眼——白色墻紙白色地面，屋內干凈整潔，墻上掛著一張合影，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反光，于是他只看到自己的臉，屬于另一個人的位置空白一片。

　　他坐公交車到了母親家，坐在客廳里他仔細端詳母親的臉，好像皺紋又多了幾道白發(fā)又多了幾根。他看著有點難過，他的母親，他印象中那么美麗那么溫柔的母親，竟然衰老的那樣迅速。
　　亮，最近還好吧？她的母親捧著茶杯問道。
　　嗯，挺好的。
　　那就好……你們兄弟兩個比起來，反倒是當哥哥的你讓我不放心啊……不過亮，總覺得你越來越像淳了吶……
　　他愣了一愣，茶水差一點灑出來。
　　或許是錯覺吧……唉……要不是淳，要不是淳他……
　　母親低下頭低聲啜泣，他放下茶杯注視杯中暗色的倒影發(fā)呆好一陣子。
　　映出的那張臉，和他的一模一樣，和另一個人的一模一樣。
　　他走過去環(huán)住母親的雙肩，把頭埋進她的長發(fā)。

　　很久以前有人對他們說，你們是雙胞胎兄弟。
　　他拉著另一個人的手看著對方的臉，從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的輪廓都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樣。
　　他們的母親說，你們兩個真是太像了呢就連我都分不出來了。
　　他們拉著彼此的手笑起來，從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的輪廓，還有嘴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然后一個對另一個說，我們兩個以后都不會分開，不會。

　　他環(huán)著母親的雙肩時想起這句話，苦澀地笑起來。
　　母親，淳他沒死，我們兩個一直都在一起，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
　　他沒有死，沒有。
　　真的。

　　從母親家出來后他又倒了三趟車來到海邊，二月的海風吹在臉上很冷很冷很冷，他看著那片黯藍眼神迷茫焦距對上遠方天海交界處一個看不到的終點。
　　深深淺淺彼此交合在一起的黯藍。

　　他突然有點慶幸卻也有點悲哀
　　慶幸他和他擁有著相同的記憶
　　悲哀他為什么那個時候沒有把他的手拉得更緊一點

　　手松開的時候，那個有著與他一模一樣的容顏的人被黯藍色的海浪卷走，然而他的話卻那么清晰地傳過來，沖破了海浪與風暴，那樣清晰地敲擊著他的腦海。
　　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替我，活下去

　　海水沖上他的腳面，他收回注視著海的視線，從面頰到心都是冰涼一片。
　　他的右手撫上自己的胸口，似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們不會分開，不會。

　　那天晚上他做了夢。
　　他夢到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起在海邊玩耍，堆城堡，打水仗，笑得那么開心。
　　彼此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笑起來從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的輪廓都一模一樣�？粗舜司拖袷窃谡甄R子。
　　他叫淳，他叫亮，哥哥亮，弟弟淳。淳和亮。
　　然而誰是淳誰是亮究竟誰是淳誰是亮。
　　影像全都被模糊了，兩個孩子的身影逐漸重合到一起。
　　是淳還是亮。

　　他睜開眼睛，天花板的蒼白顏色如同他的臉。
　　他走到洗漱池前將自己的臉浸入到冰涼刺骨的水中。
　　抬起頭，冰冷的水自他的面頰上滑落，摔碎在地上一地晶瑩的寒光。
　　鏡子里那張俊秀得有點過分的臉，從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的輪廓，都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
　　和他的孿生兄弟一模一樣。

　　鏡子中的幻象和他一模一樣，和那個唯一知道他真正名字的人一模一樣。

　　他看著鏡子緩緩開口：

　　哥哥，我現在很好
　　我聽著他們用叫你的方法叫我時已經不會感到悲傷
　　我用著你的名字而且用了這么久你不會介意的吧
　　你知道我只是不想讓你離開而已
　　哥哥，我是淳，我是淳，現在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是淳了。
　　哥哥我替你活下去了。
　　哥哥
　　我會一直，一直替你活下去的。

　　鏡中的人流下一滴悲哀的淚，未及落下便凝在臉上。

　　END

　　20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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