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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和克善被接回了宮里。
這次回宮,是要待嫁的。
宮中的冷寂,遠比望月小筑還要讓人難耐。
我求了嬤嬤,嬤嬤沉默半晌,太后終于來見我。
這個面目慈祥的老人,看著我時笑容未減,我卻從中看到了警告,看到了我自己的孱弱和自不量力。
可是我別無他法。
“太后,太后……給太后請安……”
我直直跪在她面前,額頭碰到冰冷的地面,光潔的地面上是我愁云慘淡的臉,幾縷頭發(fā)順著臉頰落下來,我不可自制的想到了生日時,窺視到的努達海的神情和動作。
這是怎樣的愛啊。
我又懷抱著怎樣的愛啊。
“新月最近越發(fā)清減了,將軍府可是沒有照顧好?”
一旁的嬤嬤反而害怕的磕頭,“將軍府上下對格格和世子都是禮遇有加,從沒任何不妥之處!
太后拿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茶杯,官瓷和紫檀木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那我怎么瞧著,新月一臉愁容呢?”
我緊張的咽了咽喉嚨,覺得心里有什么要炸開一般,面對著我的這個人,她說的話,比一切都重要。若我反抗,那是多么無力,可是不說出來,我的人生,便白多走這一遭。
“太后,請?zhí)筅H罪……可是,新月懇請?zhí)笫栈爻擅。?br>“這是要哀家收回什么成命?”
“新月懇請?zhí)蟆瓌e將新月指婚給費揚古貝勒!
宮中一片沉寂。
我忽的感覺到身上多了很多刺人的視線,衣物之下,我能發(fā)覺自己的瑟瑟。
太后的琺瑯指套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扣著,那樣精美好看的物什,觸碰到了才知道是多么的冰冷堅硬。
半晌,太后竟輕笑出聲。
“新月可是見過這費揚古貝勒了?”
“回太后,并不曾見過。”
“那可是聽說,這貝勒可是有殘疾?還是頑疾?或者惡習?”
“回太后……也不曾聽得!
“那這費揚古可是配不上我這和碩格格了?”
縱然我再不懂世事,這言語里的強硬和諷刺,還是聽出來了,心中難掩委屈,一時回答不上來。
太后卻仿佛沒再等待這個答案,徑自又問了個問題:“那哀家倒是想知道,新月可是心中有了誰了?百般抗拒就是不愿意接受哀家的指婚?”
是了,我心中一直只有這個人,一直只有這個人。
我凄哀的抬頭,我想要說,說出這個人,這個人,他娶了妻,他們琴瑟和鳴,他眼中沒有我……可是,我仍然愛啊,我還是想嫁啊。
“太后……我……我……”我用力咬了咬下唇,悲從中來。
太后挑高一條眉,眼底盡是不加掩飾的凌厲。
我復又磕了個頭,眼前的鞋,上面繡著展翅的鸞紋。
“回太后……新月自荊州被努達海將軍救助以來,一直心存感激,這段時日相處下來,新月……情難自禁,我如今……只想嫁將軍一人而已!
身旁的袖子被嬤嬤使勁的一拽,我?guī)缀醪辉氯,嬤嬤緊繃到沙啞的聲音害怕的喊道:“太后明察太后明察,格格這年紀小,一時胡言亂語,請?zhí)笙⑴!?br>說著便要拉我的頭按下去,耳邊是她氣急敗壞的聲音,“格格切不可這樣胡說八道,將軍待我們恩重如山,怎可這樣壞將軍名聲!
“我沒有……!”
我沒有,我沒有胡說八道,我想嫁他,我愛他,我愛努達海,我和他相約過一生一世!
流著淚的眼睛在這樣的動作下疼痛起來,我眨眼,更有成串的淚珠止不住的掉下來。
太后的聲音遙遠的像是從云端傳來。
“你可知,那努達海將軍,可是有家有室的!
“新月知道,新月自感孤苦身世,不敢和夫人搶將軍……新月只愿常伴將軍左右!……啊……”
嬤嬤拽住我的手氣急敗壞的一拉,我整個人摔到了地上,掙扎著想直起身,卻發(fā)現(xiàn)太后已從座位上站起。
我的臉被琺瑯指套捏緊,猛地抬起。我一動也不敢動。
“好一彎清水泠泠的月牙兒,心里竟藏著這樣的心思,哀家真是小看你了!
我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太后能有這樣的狠厲的表情。
忽的,我的下巴被甩開。
“德嬤嬤,這些日子,新月格格竟是沒有好好的學著些宮中的規(guī)矩,念在你在宮中侍奉多年,哀家這次不罰你,不過你可聽好了,這和碩格格一日沒能學好規(guī)矩,便一日不準她出這房門!
我聽了,幾乎不曾昏過去,“太后,太后!”
仿佛我不存在一般,太后一甩衣袖離開,桌上的瓷杯不甘寂寞,竟是直直的跌了下來,一時間,粉身碎骨。
我怔怔得看著破碎的瓷片,心中凍結(jié),我終于漸漸看清了,我這么久以來一直懷藏的愛戀,是個無止盡的深淵。我為了它心甘情愿的墮落,直到什么都看不見。
當疼痛已麻木,我甚至已記不得這恍恍惚惚,過了多少日子,我被禁足房中,無論我說什么,德嬤嬤從不曾讓我出門,有時我開窗,她都如臨大敵。
這個金碧輝煌的偏殿,成了我的牢籠。
這日晏起,嬤嬤卻反常的讓我穿戴整齊,讓我隨她去太后的宮里。
我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跟隨,心中那幾如死灰的希望,不知為何竟奇跡般的鼓動起來。
我被帶到了一個屏風后面,太后在斜前方的榻上安歇,殿內(nèi)跪著兩個人……竟是努達海,還有他的夫人!
太后看起來很和氣,讓他們起身,賜座給他們,然后把夫人拉到她身邊說體己話,我癡癡的看著坐在下方的努達海,他依舊神采奕奕,目光所至之處,也依舊是他的夫人。
“新月最近正好好學規(guī)矩呢,我瞧著也快可以出嫁了!
太后言笑晏晏,似有意似無意的掃過我站立的角落。
“那是費揚古貝勒有福了。格格金枝玉葉,如今也越發(fā)出眾了!
夫人也輕聲回答,很是懇切。
“誰說是那費揚古貝勒有福呢,這小月牙落在誰家,哀家看來,倒還是個謎了。將軍以為如何呢?”
努達海立時便跪了下去,夫人陡然神色蒼白,想要扶起丈夫手卻被太后緊緊握在手里。
努達海,我的努達海,我忽的想沖出去,跪在他身邊,這全是我一人的過錯,我如何能讓我愛的人這樣替我承擔。
“請?zhí)筅H臣愚鈍,臣不知太后是何意思!
太后一聲冷哼,“努達海,你既拒了新月指給驥遠,為何又招惹于她?”
努達海抬起頭來,那是我未曾見過的,堅毅的神色。這樣的不曾動搖,在那么久以前,我在他懷中時,都沒有見過。
“太后明察,臣自格格住進府里,一直恪守本分,從不私下探望,更沒有任何逾矩之處,格格所需任何事物,都是雁姬從中打點!
“哦?當真這么清清白白?那為何我瞧著格格,竟是有非你不嫁的心思了?”
“太后……”夫人從太后身邊退下,和努達海一起跪在了她的面前,“請容臣婦一言,將軍所言句句屬實,將軍待臣婦……一直都是極好的。格格千金之軀,我們斷不敢妄想!
“雁姬,這將軍夫人,你當?shù)每烧媸呛冒!睕霰∫徽Z,口氣卻已經(jīng)緩了下來。
他們在說什么,為什么我一句也聽不懂呢,我被嬤嬤捂著嘴,手背扣在身后,動彈不得,我心中多少疑惑無人解答……努達海,你可曾記得你說你愛我,護我一生一世……那個這樣說的人去哪里了?
努達海,我為了你,生死也放棄,你竟然……是這樣的無情無義。
夫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只見她側(cè)頭看了一眼努達海,還是繼續(xù)說了。
“太后,雁姬有段時日一直在做一個可怕的夢,夢中雁姬孑然一身,一無所有,睡夢中都不曾安穩(wěn),恍惚不知該如何過下去,可是當我醒過來,看到將軍,看到驥遠,看到洛琳,看到額娘,便忘卻了那些難堪的夢境,只當生一日,便好好對待這一日。”
……
太后久不言語,沉默中,努達海開口了,“太后息怒,臣自娶妻以來,一直感念在心,雁姬為我照料家中,為我生兒育女,有妻若此,努達海已無他求。”
“……你倒是個好的!
太后神色恍然,似是憶起什么,嘴角竟微微上勾。
“罷了,既如此,你們便退下吧!
我站在屏風后面,有光偷偷的從屏風間的夾縫里偷出來,我看著努達海起身,我看著雁姬把手搭在他伸出的掌心內(nèi),我看著他們兩人相諧而去,我看著,踏出門口,雁姬回身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看到我了,我知道,她沒有點頭,沒有搖頭,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她只是淡淡的轉(zhuǎn)過頭去,努達海背對著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我的目光。
我心中的秘密,無所遁形,青天白日下,被攤開的光明正大。
她知道我的秘密,如同她心中守著的那個秘密。
這個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秘密。
我懼怕她的目光,我害怕她知曉我埋藏的愛戀,我又不自覺地看向她,她漸漸走遠,還有努達海,還有過去的時光。
只有我。
只剩下我了。
嬤嬤得了太后的令,把我?guī)Щ亓藢m里去,我什么也沒說,無論說什么,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冷冷的宮門,冷冷的宮燈,冷冷的宮人。
我心若枯槁。
我早該知道的。
在努達海挽弓撘箭的那個瞬間,在他看向我陌生的那個瞬間,在他目不斜視的走過我的那個瞬間,在那個水榭的小宴上,他撫過夫人臉頰的那個瞬間,我就該知道的。
我的努達海,早已經(jīng)徹底的被上天拋棄在了那個鮮血淋漓的戰(zhàn)場上。
蒼茫的戰(zhàn)場,遍地的尸骨,我若是死在那個地方,是不是不用再承受這樣痛苦的最終。
說過愛我的努達海,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了。
我愛的努達海,卻一次又一次的站在這里,提醒著我。
我一遍一遍的,總是會愛上他。
這個努達海,已然面目全非。
一生一世,為什么我一個人走的路,這么長?
夫人說她做了一個夢,那才是我做的夢吧,我為什么會記得努達海,記得我們甜蜜的過往,記得我們的癡纏,記得我們擁抱在一起,面對的眾叛親離。
我從沒有后悔過,你后悔了嗎,努達海,你一定后悔了,所以你選擇了她,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的。
再來一次,我年方十七,你卻早已另娶。
永遠都會是這樣。
可是,我卻致死也忘不了,哪怕你白發(fā)蒼蒼,身邊相濡以沫的人,并不是我。
喜服被嬤嬤展開,艷麗的紅色,像是鮮血浸染的一半動心奪魄,我要穿上它,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去。
那個地方,我卻不知道在哪里。
——因為才看到作者大人的番外,所以這里的劇情貌似就有點出入囧,這姑娘太能折騰了,居然爆了那么字給我……寫的我“心都痛了”……囧!
我是覺得,如果新月不是重生的,被努達海拒絕,也不過是被一個不愛她的人拒絕而已,但是她要是重生了一把,面對一個內(nèi)里并不是努達海的努達海(幸好是個穿的,個人認為,如果努達海是重生的,搞不好他還是會選擇NC姑娘),她不知道,只一廂情愿的愛來愛去,以為最后能修成正果,那最后被拒絕,她才真是徹底被打敗了……
最后讓雁姬說那個夢,只是想讓NC姑娘知道這個夫人也是重生的,可人家就好多了,至少吸取了教訓,從頭來過了,只有這個從來不知道清醒是什么的格格……最后,大概也是沒有清醒的。本來想再寫個正常版的……后來想想,正常版也震撼不過重生版,就拉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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