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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誤
望著眾人急速離去的身影,阿敏扭頭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飛鏢,牙一咬,將它抓到手里。
飛奔著跑向展昭睡的客房。門被猛地撞開,她失神地看到正在里頭整理行裝的展昭,眼眶止不住竟?jié)駶櫫,心頭只感到一陣扼腕般的痛徹心肺:原來如此,原來真是如此。
“敏姑娘?!”展昭抬眼看她,對阿敏如此慌張出現(xiàn)感到詫異。
“你要走了嗎?”深吸口氣,阿敏盡量保持冷靜道。
展昭沖她微微一笑,低頭繼續(xù)扎包袱:“啊,是啊。我正想去通知你,我已經(jīng)好多了,我想還是早點動身的好!
“通知我?我看你是打算一個人走吧!”
展昭一怔,停下動作,費解地看著阿敏,心中隱隱冉起一陣不祥的預(yù)感。他道:“一個人走?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見展昭到現(xiàn)在還裝糊涂,阿敏既心痛又感氣憤:“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要是我告訴你太子沒死,你還會不會走?”
“太子沒死?你到底在說什么?”展昭停下來,思緒急馳。突然他猛地一把抓住阿敏手臂,焦急道:“敏姑娘,是不是太子發(fā)生了什么事?”
死命地掙脫開,阿敏像是躲避瘟疫似的朝后緊退幾步,怒道:“他發(fā)生什么事,你還不心里有數(shù)?!枉我那么信任你,你卻用滿嘴的仁意道德、滿臉的虛情假意來誆騙我這個無知的女人。其實你和涂善又有什么不同,一個真小人,一個偽君子。白五爺說的沒錯,你們一個走了一個來,換湯不換藥,你們最終的目的還不是太子?”
展昭眉頭緊蹙,眼神像是被染上一層失望無奈的薄紗。又來了,還是這樣,始終是這樣。不管他為她做了多少,她始終不信任他。白玉堂無中生有的一句話就可以拉開他和她之間的導(dǎo)火線,而他對她說的呢?無疑都成了浪費唇舌。
展昭神色幽暗,卻耐著性子道:“敏姑娘,不管發(fā)生了什么,能請你把話向展某說清楚嗎?”
“說?”阿敏冷笑道!昂,我說,我說的是這個!
她將手中的鏢高舉到展昭面前。這沒來由地一舉,令展昭再次摸不著頭腦:“鏢?你給我看鏢做什么?”
“展昭,你不要再演戲了,你就是用這支鏢殺太子。沒想到,卻傷了盧島主的兒子,你還想抵賴嗎?”
“你說什么?盧島主的兒子受傷了?”展昭緊張起來,因為他已大致摸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阿敏一聲哽咽,強(qiáng)忍住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幽怨道:“展昭,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賴?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連偽君子都算不上,你根本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霍然起身,展昭的一臉嚴(yán)峻不禁讓阿敏驚得再次倒退幾步:“敏姑娘,有些話可說,有些話不可說。展某一路行來,自問對你對太子都俯仰于天、無愧于心。你縱使小心為上不相信展某也罷,展某無話可說,但你又怎能以‘人面獸心’四字來形容我?”心痛失望已經(jīng)到了極限,展昭緊緊閉上眼睛忍耐住某些在他體內(nèi)蠢蠢欲動的激烈情緒。對,他得忍耐,不能因這種小事再次失和,否則他又怎對得起寄予厚望的圣上和包大人?
緩了緩嚴(yán)厲的口氣,他柔聲道:“敏姑娘,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未必信我,但我還是要說。展昭沒有要加害太子之心,亦沒有謀害太子之意。盧島主的兒子不是我傷的,這支鏢展某也從未見過。請你……不要再懷疑,亦不要再冤枉展某了!闭f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他頹然地坐回椅凳上,神色憂郁之極。
阿敏望著他那模樣心中猛然一跳,但很快她又被狂瀾的怒潮掩埋:“我冤枉你?陷空島沒有外人,五鼠不可能做,除了你還有誰?”
這么一句話提醒了展昭,記憶飛轉(zhuǎn)倒回,他喃喃道:“我想起來了,一定是那個人!
止不住劃落一顆淚來,阿敏趕緊用手去擦:“什么人?”
“山丘上那個人。”
“山丘?”
阿敏一愣,道:“你是說我在山丘祭拜我姐姐的時候?”
展昭道:“是,那時侯你突然發(fā)覺我不在,其實我已經(jīng)去追那個人了!
“可你當(dāng)時為什么不說呢?”
“我怕你知道了緊張,所以沒告訴你。另外一方面,我以為是陷空島的人暗中監(jiān)視我們,所以我也沒太在意!
阿敏疑望了他幾眼,輕聲問:“那你可說的出那人長得什么模樣?”
“展某慚愧,那人身手很好,我沒有攔住他。也沒看清楚他長什么模樣!
“那也就是說,你根本無法證明有那么一個人?”
展昭看了眼阿敏,對她的懷疑了然于心,自嘲地噴出一聲苦笑,他道:“不錯,我沒有辦法證明。否則我還至于在此接受姑娘你的嚴(yán)詞怒斥和無端指責(zé)嗎?”
阿敏被他的話揪得心頭一緊,湊近他,她哀怨道:“你以為我想怒斥指責(zé)你嗎?你可知,我是多么多么希望可以相信你依靠你?墒俏夷軉?你告訴我,我能嗎?你的身份說不清、道不明,疑團(tuán)又總是發(fā)生在你身邊,到現(xiàn)在盧島主、白五爺他們還對你火燒陷空島之事恨得牙癢癢的。你說,我又該怎樣相信你呢?”
“那就相信我啊!”
伸手一把抓住阿敏,將她抱在懷中,展昭的情緒明顯變得激動起來了:“憑感覺,憑直覺,憑你對我的認(rèn)識。不錯,除了盡快將太子送回宮,我是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立場?墒请y道你就不能再多無條件地信任我一些?”
阿敏扭動掙扎的身體停了下來。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那火熱的胸膛呀,和平時看起來那個靜如水、冷如冰的他竟有如此大的反差。原來他的胸膛是熱的,原來他的情緒也會如此激昂澎湃,原來她竟是那樣想依靠在這具胸膛上。
手指不知不覺抓上了他的衣袖,絞緊,再絞緊。也許只有這一刻,她不用再去惦記著太子,即使是個騙局是個錯誤,也任由自己如此沉迷下去……
緊攏的手緩緩松開了。阿敏依著展昭的視線轉(zhuǎn)頭對上了站在門口怒氣沖天的白玉堂。她臉先是一紅,然后立即刷白下來。猛地推開展昭,她朝白玉堂的方向踉蹌去。
“白五爺……。”她的叫聲抖得那樣厲害。想到適才自己居然不知廉恥地枕在那個要謀害小寶的人身上,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這不象她,對她而言,小寶才是最重要的。
白玉堂一擺手,打住了阿敏欲開口說的話,他冷冷看向展昭,咬牙切齒:“展昭,你很好,非常好。”
“白兄該不會也是為了盧島主兒子一事來找展某‘理論’吧?”
“理論?有這個必要嗎?”白玉堂冷笑,“先不管小侄子的事,五爺我現(xiàn)在倒是很想和你‘解決’一下火燒陷空島之仇!
語剛畢,不由分說劍已“哐鏘”一聲出鞘朝展昭挺來。
展昭反手抓起桌上的劍,輕輕一躍,便從桌子這頭跳到了那頭!班А钡匾捕稉С霭虢貏ι,將白玉堂的劍一架,再是手一抖,劍又突地回鞘。只有稍稍露出的一小節(jié),是將白玉堂之劍夾在劍柄與劍鞘之間的空隙。
展昭用食指按在白玉堂的劍身上,怒道:“白玉堂,蠻不講理也要看時節(jié),F(xiàn)在真相未明,你怎可草率向展某動手?”
“有什么不可以?你都可以火燒眉毛了還在那里占敏姑娘的便宜,我砍你兩劍,讓你好有機(jī)會要敏姑娘再細(xì)心照顧你,不是正稱了你的心?”白玉堂譏諷道。好你個展昭,枉我還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不會用暗器傷人,你卻手腳快快和阿敏不清不楚起來。……不對,阿敏是個好姑娘,平時連手都不讓男人碰,怎么可能允許這個有殺太子嫌疑的展昭將她抱住?怎么想都是這不要臉的展昭用強(qiáng)的。
手腕忽地一轉(zhuǎn),劍身翻飛旋轉(zhuǎn),快得差些切掉了展昭的食指。展昭急退,抽劍而出。擋,挑,格架,簡單幾招便化解了白玉堂的攻勢。正想說幾句,白玉堂卻又急急攻了上來。
展昭原本無端受責(zé)已經(jīng)心頭惱火,現(xiàn)見白玉堂得理不饒人,更為火大。齒一嚙,氣一屏,提著劍也主動攻了上去。
“唰唰唰”,“鏘鏘鏘”,劍來影往,交擊不斷,空氣中竟是彌漫著無窮無盡的殺戮而危險的氣味。
阿敏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驚心動魄,手指緊緊揪住心口。好痛,心好痛,真的好痛。她是如此擔(dān)心,如此害怕,可是……明明她知道她應(yīng)該為白五爺擔(dān)心,但當(dāng)他們戰(zhàn)得難分難解、險象寰生的時候,她竟分不清到底自己這是在為誰擔(dān)憂焦心。……不不不,她沒有在擔(dān)心他,不會在擔(dān)心他,他是要謀害小寶的人,她沒有在……
突然,白玉堂和展昭雙劍格架到一起,白玉堂趁著兩人湊身相近之時,猛地左手一拳朝展昭打出,展昭大驚,仰身剛躲過白玉堂的拳頭,只覺腿腳又是一涼,白玉堂已快劍砍到。展昭順勢向后翻去,屋內(nèi)原本就小,腳裸不期然便觸到了身后的茶幾。展昭靈機(jī)一動,在翻身之余,一腳將茶幾勾了朝白玉堂甩去。只見白玉堂緊跟而上的全力劈勢,完全落到了被丟來的茶幾上。木制茶幾應(yīng)聲而斷,展昭穩(wěn)步落地,而白玉堂卻劍風(fēng)立竭。
只那一瞬,展昭抓住了那一瞬,反手抖出數(shù)十朵劍花,朝白玉堂使出了一招“一飛沖天”。只是,這一飛并非沖天而上,而是朝著白玉堂橫里刺來。如果展昭真想要白玉堂的命,這一殺招已讓白玉堂無法遁避,但是展昭他并不是要白玉堂的命,所以他的劍仍在空中,氣仍留劍中,卻都已大變。
手腕的轉(zhuǎn)動,帶動了劍身的轉(zhuǎn)動。
展昭的劍化為了一條長型螺旋,螺旋擴(kuò)大再擴(kuò)大,劍芒將白玉堂的劍身包裹起來,劍與劍間的磨礪仿佛是可以激烈的濺出鍛造鐵器時的星花。
“鐺鏘”一聲,白玉堂的劍被磕飛了,但是這一舉,卻讓所有人都傻眼了。因為那被磕飛的劍,正好不偏不倚地朝著手無縛雞之力的阿敏飛去。白玉堂呆了,阿敏傻了,而展昭在怔住剎那后朝著阿敏再次使出了“一飛沖天”。
他的眼中閃爍著無限的焦急與殺氣。焦急是新,殺氣卻是舊,但是對阿敏這個不懂武功的人來說又怎么能分辨得清新與舊的區(qū)別?她看到的只有展昭在那全力一“飛”下,竟沖過了先飛來的白玉堂之劍,將劍尖指到了她的心口。她感受到的只有展昭所帶給她的鋪天蓋地、劈頭蓋腦打壓下來的壓迫。
她慌了,她亂了,自衛(wèi)的意識令她舉起了手中的飛鏢。因為她可以想象的是展昭的那把劍刺破她胸膛的恐怖畫面,卻全然想不到,展昭竟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改變劍路,將白玉堂的劍,猛地打落。
是啊,她當(dāng)然想不到了,即使對她心動又如何?即使喜歡上她又如何?即使用盡一切去表明自己的心跡又如何?她不信任他,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是懷疑,一直都……
展昭閉上眼睛,清清楚楚體味著那異樣的尖的突出刺入自己胸膛的感覺。痛,的確好痛?墒瞧婀郑瑸槭裁赐吹牡胤讲辉趥,而是在心口這里呢?
巨大的沖力使展昭收不住勢,完全倒在了阿敏身上,將她壓攤在地。而那飛鏢也就如此順勢完全埋入了展昭的胸口,直到飛鏢根部。
這一幕不但被白玉堂看在眼里,恰巧連正好趕到要找展昭晦氣的其他四鼠都全然目睹了。他們所有人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動作。
最后動作的是誰?最后打破這個僵局的是誰?
還是展昭,只有他,也只會是他。
他從阿敏身上爬起,艱難地,頹然地,苦笑著地。阿敏震驚地坐在地上凝噎難語,她胸口由白染紅的那一片更是讓她呆滯瞠目。然后她看向了展昭,看向了插在他身體上的那支她用來責(zé)難他的鏢,然后她也艱難地站起來,她的唇抖動得是那樣厲害。淚,毫無預(yù)警,難以收拾地掉落下來,一小顆一小顆,一大顆一大顆,一條線一條線。
而展昭,始終只有苦笑。他的手按在飛鏢插入的傷處,接著另一只手摸了上去,將飛鏢猛地一拔。血,撲濺出來,染紫了那件他總是穿在身上的藍(lán)衫。
“展大人……我……!蹦怯|目驚心的一目,終于另阿敏脫口說出話來。
展昭手一擺,阻了她的話。他的眼神暗淡無光,笑容絞如苦水:“我明白的,我什么都明白……只是,我已經(jīng)累了。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次了吧?……”
說完了,他踉蹌地向門外走去。他看了眼盧方和三鼠,道:“這件事展某暫時還沒有辦法給盧島主一個交代……不過事情既然有了開始,自然會有終結(jié)真相大白的一天……到時……展昭會證明自己的清白。”
“到時?那是什么時候?”韓彰道,“莫非你是要我們放你走,給你自己查清楚?”
“展某正是這個意思。”
“可是現(xiàn)在若放你走,誰知道你會不會一溜煙跑了,將來叫我們五兄弟好找啊?”蔣平搖著羽扇道,“再說了,你是官府中人,正所謂官官相護(hù),到時候萬一你躲到包大人的官袍后面,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也不好尋你麻煩,是不?”
“蔣四爺,果然多智!闭拐褵o力道。身體猛地一晃,趕緊扶住門框!澳鞘遣皇恰鼓超F(xiàn)在……現(xiàn)在就給你們一個交代呢?”
“那當(dāng)然是最好不過了!笔Y平道。
展昭臉色陰沉下來。不再言語,他看向盧方,微一頷首,蹣跚著要從四鼠的阻攔下走過去。其他三鼠本來要為難他,但白玉堂卻忽然出現(xiàn)在展昭身后,搖頭示意。三鼠看向盧方,盧方也點點頭,主動讓開了,于是其余的人也俱為他讓了路。
展昭走出屋,緩緩地艱難地走到了庭院中心。他回頭看了一眼緊跟著奔出門來的阿敏,然后抬頭望向那原本好好的,現(xiàn)在卻是烏云密布的穹蒼。
“連老天都要為難我啊?!”他喃喃自語。
一道極強(qiáng)的閃電劈頭而過,展昭突地跪了下去。他的視線開始迷糊起來,耳朵也因那震耳欲聾的雷聲,麻成一片。雨,緊接著下將下來,一滴打在了他的左頰,一滴打在了他的額頭。然后滴滴答答,淅淅瀝瀝,很快便侵透了他的全身。眼驟然一黑,他倒了下去。但在意識就要消失的那一剎那,他恍惚聽見了阿敏的叫聲,仿佛感覺到了阿敏將他抱住,感覺到了她的體溫,感覺到她落在他身上與雨不同的眼淚。
所以,他的嘴邊仍掛著微笑。雖然那笑容仍是難脫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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