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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紛飛時
櫻花紛飛時
Part 1
韶光逐賤?諝饫镉瘽M細密的塵埃,粒粒都帶有具體而微的表情,嘲諷地,掃視每一個過路的行人千篇一律的側(cè)臉。夕陽緩緩流逝。在滿天的紫霞中斷出一塊紅金色的層面,包裹著臨近地平線的斜陽與浮云,升華出一種真切的溫度。就連繞過耳邊的微風,都是那樣純粹干凈地溫暖著,灌進衣服,透過皮膚,探向心底。
K。
我喜歡叫你K,或許,是為了記日記時比較方便吧。
獨自一人坐在街心公園疏落的長椅上,木頭的質(zhì)地鈍出陽光獨有的觸感。膝頭停留有一本夾著你的相片的書,耳機里播放的是你常常聽的那幾首法語歌曲,我閉上眼睛,任斜陽在眼皮上曬出絢麗的血紅;秀敝形铱匆娏四,你托著顆籃球傲然孑立,劉海霸道地覆去眉眼,蒼白的嘴唇抿緊。沒有表情,依舊沒有表情。
或許沒有表情便是你使用得最頻繁的表情吧,K。
即使是在夢里,你也煥發(fā)有高純度的真實,為我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放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樣子。
無非是平淡的春日,俗套的情節(jié)而已。但它依然有能力,將你的一切系成一只死結(jié),牢牢栓在我的心里。剪不斷,理還亂。呼之則來,卻又揮之不去。將我的心一圈一圈纏緊,調(diào)皮卻又殘酷地,令我無法呼吸。
那是我生命中第15個四月,是我生命中第15個春季,是我生命中第15場櫻花雨。
站在我面前的叫不出名字的男生,憋紅了整張臉,似有排山倒海的緊張壓制了他的思考,他的嘴里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甚至連詞語都不行。我如今已經(jīng)記不得他的樣子,只依稀記起他抓耳撓腮的樣子像只猴子般滑稽。
其實我也知道他將要說的是什么,但我仍保持著虛假的善良,安靜地站在紛揚的櫻花下對他默然微笑,但笑不語。
“櫻庭,”他艱難地開口,“櫻庭,我……”
“嗯?”我依然淺淺地微笑著,即使知道這會帶給他更多的忐忑不安。
看啊,我就是這樣的壞女孩,對吧,K。
“我……”男生臉上的紅暈染開一層在脖子上,依然說不出要說的話來。
“我……”
“那白癡喜歡你。”一個凜冽清冷的聲音凌駕了空氣,接過了話頭,緩緩地降落在我的心里。
于是我在迷茫的落櫻里愕然地回頭,淹沒了一切的粉紅里我看見了你。
你背靠著沉穩(wěn)的樹干,靜靜地,坐在一片櫻花絢爛里。風吹起你的劉海,露出細長的眉眼,漆黑如夜。制服飛揚的衣領及不上你臉龐的白皙,略顯委屈地垂在那里。第一次的見面,你沒有笑。而你那不動聲色的側(cè)臉,卻永遠定格在我15歲的記憶里,偶爾模糊,偶爾清晰。
你沒有再說話,只是在站起身的同時云淡風輕地將目光輕輕掃過我的臉,而我卻主觀地,將你的目光抽象成一枝利箭,準確無誤地射中心臟。
那個男生的臉由通紅轉(zhuǎn)向了青紫,為有人出現(xiàn)破壞了他的告白而憤恨不已。但也許是K你的身高完美的震懾力量,使他不得不憤怒而又哀傷地,拂袖而去。我很抱歉,面對他,我只有這樣在心中默念。
而面對你,K,我又該說些什么呢。
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很輕浮,我很亂來么。
但你卻依然如生長在我心中的一株植物,或是攀附在船尾的美麗青苔,伴隨著我跳動的成長的心,茂密枝葉,抑或如影隨形,令我融化在只屬于你的那一份漠然與冰冷里,義無返顧。
有雨點輕輕拍打我的臉,溫柔地將我喚醒。
雨么。
我摟緊懷里的書與相片,回想起剛才的夢,想象你就在身邊。
。四憧矗辛四,連雨點都變得那樣的溫暖。
Part 2
我明白的,王子與公主的故事畢竟只會出現(xiàn)在完美的童話里。我必須扼殺自己那匪夷所思的非分之想,在國中的最后一年里。
那只是個飄渺的夢,總該讓我親手掐斷。
當我站在高中美麗的櫻花下時,我想,或許一切都結(jié)束了吧,K。你就這樣以一個完美的姿態(tài),永遠停留在我空洞的回憶里,填充了那些寂寞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懷,在我內(nèi)心平靜的水面上劃下深刻的波瀾,只有流逝的光陰才能讓它平息。櫻花落滿地,覆蓋了那沉甸甸的屬于你的回憶。
命運弄人。K。或許我做出的一切努力在上帝翻云覆雨的手掌面前,永遠只是蒼白無力。
高中入學的第一天,和煦的春風混合著融融暖陽,依舊是櫻花鋪天蓋地的粉紅色里我又看見了你,心跳在那一瞬間有片刻的停滯。
你的車輪如風,敏捷地劃開平靜的空氣,擾亂它們的流動。風溫柔地撩起你制服襯衫的下擺,歡快地跳動。你的頭發(fā)被風吹亂,在陽光里肆無忌憚地飄逸。眉毛凌厲,距離近些,還可以看見你很長,很長的睫毛,牢牢地貼在美麗的單眼皮上,又一次重重地,擊中我的心臟。
我沒有看錯,你在睡覺。騎著拉風的山地車,招搖地,睡在一片陽光燦爛里。
我開始有點慶幸,慶幸自己似乎多了解你一些了。
K,你恐怕是世界上第一個敢在騎車時睡覺的男生。很厲害呢,你。
高中的生活,簡單而枯燥。惟獨因為有了你而多了些有趣的意義。
同班有個紅頭發(fā)的古怪家伙。他很高,真的很高。我面對他時,放平目光正好能看見他制服上的第四?圩。每次見到他,我總會悄悄地在心里估摸你與他究竟誰比較高,然后一個人獨自躲在角落,興奮地哀傷。
說到這里,我有必要提提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其他。
高中的女生總免不了那些關(guān)于白馬黑馬的夢幻,于是在談話里總是或多或少地提及學校里那些容貌英俊身高養(yǎng)眼的男生,唧唧喳喳,樂此不疲。而從她們嘴里輕巧地蹦出來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名字,我聽起來都那么的陌生。K,我不知道那些五花八門的名字里,有沒有你。不過應該有吧,我相信。
因為你的確是,容貌英俊,身高養(yǎng)眼的男生。
太陽笑瞇瞇地踱到了西邊,落日的余暉依然細致地涂抹著校園里的一切。天邊滾著紅艷艷的火燒云,隨著輕柔的風向輾轉(zhuǎn)流逝,變幻無常。仿佛世間的一切都隨著紅色的落日被勉強地收進了時間巨大的口袋,在歲月的磚墻上留下流動的光芒,然后,煙消云散。
我笑自己,哪里用得著這么眼花繚亂。
在這一天的放學后,被明美成功地誘拐至了體育館。
這里放學后只有籃球隊的練習。我白她一眼。她呵呵地訕笑,說,“偶爾也要娛樂一下嘛,蓮夕,看你天天學習都快成木頭了。”
我只是淡淡地笑,成木頭倒好,不會胡思亂想,便沒有那么多煩心事。
旁邊一簇女生爆發(fā)出鬧哄哄的嘈雜,突然的躁動迫使我向旁邊退了退。
干什么呀這是,夸張。
紅頭發(fā)的櫻木姿勢笨拙地在場邊做基礎訓練,我有些疑惑,難不成她們剛剛的尖叫是因為他?這也太什么了。
正準備開口問問身邊的明美,她卻也適時地發(fā)出一聲尖叫,硬生生地打斷我的疑惑。
“流川楓!蓮夕你看,流川楓。。!”她的眼睛彎成夸張的心形。
不知怎么的,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的時候,心里像是應激似的激動起來,時日以久,無從考證我當時的想法與心態(tài),我只記得,完全是一種直覺在壟斷我的思考。
“誰誰誰誰誰誰誰誰誰誰誰。”我知道自己就像只上了發(fā)條的玩具。
明美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用手指著下方泛著黃光的籃球場:“吶,底下那個留有劉海的個子高高的左手戴護肘的,11號,看見了沒?”
留有劉海的個子高高的左手戴護肘的11號,我看見了。
是你,K。
而你,在看臺上的女生又一次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時,波瀾不驚地掃過來一眼,從左到右,速率穩(wěn)定。當你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經(jīng)過我的身上時,我緊張得揉皺了裙角。
那被我揉皺的裙角,從此拉開暗戀的開端。
Part 3
一年十班,流川楓。
自從得知你的名字以后,我的耳朵便變得格外敏銳起來,隨時可以在下課的時候,輕松地從身旁女生唧唧喳喳的聊天里,捕捉篩選出有你的句子,然后默默地將它們的內(nèi)容默記。
開始知道,你是魔羯座男生,你的生日,是新年的第一天。
開始知道,你從來不笑,除去籃球,你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睡覺。
開始知道,你喜歡用右邊肩膀背書包,會乖乖扣上制服的最上面那粒扣子。
開始知道,你的鞋子,永遠都是喬丹或者耐克,耀眼的白色。
我們女生所能了解到的,畢竟太少太少。然而即使我們將你了解透了,又能怎么樣呢,不過是在無聊冗長的高中生活中,抹上五彩繽紛的顏料,不過是在空閑的下課十分鐘里,輕松制造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話題,不過是在櫻花紛飛的季節(jié)里,偶爾囂張地行使一下那些所謂的女生專有的權(quán)利。而我的那些莫須有的寂寞,自以為是地給你戴上醒目的皇冠,安置在我無聊無稽無望的心里,成為神氣的小王子,叱咤風云。
K,我還是喜歡稱呼你K,我說過了,或許我是記日記是圖個方便,或許,是為了低調(diào)地隱藏我無助而哀傷的,關(guān)于你的小秘密。
陽光仿佛可以觸摸得到,在一片金色中敞開細小的微粒,充斥了整個靜謐的空間,鋪平攤開了撒滿了我的桌面,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K,你坐在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班里靠窗的位置,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是否依然孩子般地沉睡。
你夢見了什么呢。
我開始與明美頻繁地出現(xiàn)在體育館;煸谝蝗骸傲鞔钡呐虚g,我的沉靜顯得格外突兀。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也無法像她們一般輕松地喊出你的名字。明明是那樣排山倒海的洶涌情感,卻生硬地被卡在了喉嚨中間,被無形的繩束緊了,不尷不尬地駐留在那里。
明美永遠那么忠實,見到你時,她的聲音可以往上提好多個分貝。她也喜歡你,我懂。只是我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她們的性質(zhì)和我的一樣不一樣呢。
明美總是嘲笑我,明明自己就是富丘中學畢業(yè)的,居然會不知道流川楓,國中時把耳朵帶哪里去了。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無奈地笑笑,不去辯解什么。
為什么我會知道。
為什么我會不知道。
K,認識你,究竟是不是幸運。
你運球上籃,姿勢瀟灑干凈;你帶球過人,動作干脆敏捷;你飛身灌籃,力道驚人利落;你停下休息,汗水渲染了你蒼白的肌肉輪廓。
于是我在女生們突然爆發(fā)出的尖叫聲中,淚盈于睫。
K。
莫名其妙地和櫻木成了好朋友。其實他也根本沒有明美描述的那樣可怕,像個小孩子般可愛單純,很好相處。我怎么也想不出來他會如此針對你的原因。
那天在街上一個人閑逛,稀里糊涂地撞見了他。他的一頭紅發(fā)頂著金燦燦的陽光,和他的笑容一樣燦爛。大個子的男生,給人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我還是先沖他打了招呼:“櫻木!
他低頭看我一眼,歪著腦袋像是回憶許久,然后跳起來,臉上掛有驚喜的表情:“!你是同班的倉木對吧!哈哈哈哈,佩服本天才的記性吧!”一個人自顧自地傻笑不停。
“我是櫻庭……”哭笑不得,他怎么把我和明美搞混了。
“差不多差不多啦!哈哈,”他似乎對自己的錯誤沒有絲毫悔改,伸手在腦袋上撓了幾下,過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肚子餓了,我們?nèi)コ岳姘!?br> “這……”
“本天才介紹一家神奈川第一的面館給你。”櫻木故弄玄虛。
所謂神奈川第一的面館也不過是一家小小的鋪子,橫七豎八地排列著些矮桌子矮凳,微微泛著些巧妙的油光,讓人感覺那么的真實。老板是個笑容和藹的大叔,看見櫻木遠遠走來,不知怎么的突然變了臉色,轉(zhuǎn)過身去忙碌去了?諝饫镅笠缰囮囅阄,這一切都在香味里熱火朝天。
K,櫻木和我說了許多關(guān)于你的事。他的話里,有一半關(guān)于一個叫做赤木晴子的女生,大概是他喜歡的人吧。而另一半,則全都是你。
他咬牙切齒地叫你狐貍狐貍,瞪著眼睛狼吞虎咽,仿佛想要把面前的拉面當作是你來吞下去。其實我看得出來,他的眼睛里絲毫沒有惡意。
畢竟只是個愛耍脾氣的孩子。你們都是。
櫻木似乎沒有帶錢的習慣,在老板逐漸掛不住的笑容里還是我適時地解了圍,連帶他以前欠下的,一并付清。櫻木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下次我三倍還你好了,虛假得我翻起眼皮扔個白眼。
恐怕他的“下次”,是遙遙無期了。不過,用9碗拉面換來一個朋友,很劃算對不對,K。
Part 4
你在一年十班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趴著睡,我沒有親眼看見,也能清楚地知道你的劉海是怎樣沒頭沒腦地覆蓋了腦袋,你的睫毛是以什么樣的角度揚在空氣里,穿在你身上的制服襯衫,包裹了你頎長的身段,或許撩起袖子,露出蒼白的手臂。
時間已經(jīng)入夏,窗外開始有鳴蟬的叫囂。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我會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與你有小小交集。
那是一個悶熱的傍晚,某某有錢人家的別墅里,舉行的慶生Party。
無非是父親生意場上的朋友,但作為櫻庭財團的千金,我也不得不出席。不過是互相攀比誰比較有錢的聚會,虛假無聊丑惡透頂。
聚會上我一直維持著良好的禮儀,為了使父親臉上有光,做了最大的努力。到了最后,虛偽的笑容雖然還沒有原形畢露,卻也虛弱得無力撐起。
上帝或許是想獎賞我的努力,于是他仁慈地揮了揮手,讓我在觥疇交錯之間看見了你。
你一襲白衣,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微閉著眼,那蒼白的臉在這翻涌著骯臟的泡沫的海洋里更顯格格不入,一塵不染,讓人覺得你是那樣干凈的一個人,世界上所有的紛紛擾擾根本無法驚動你分毫。有一瞬間的恍惚,我甚至覺得,你飄渺得如天上的晨星。
于是后來大段大段流逝的時間,我都用來看你。
看你怎樣伸手撓亂了后腦勺的小部分頭發(fā);看你因為熱而松開領口的扣子,露出凜冽的鎖骨;看你漫不經(jīng)心地打個哈欠,卻又不得不維持著優(yōu)雅的坐姿;看你垂著腦袋昏昏欲睡,劉海調(diào)皮地掩去你細長的眉眼。
我從來不知道,看著你,竟然也是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后來見你百無聊賴,直至沖父親說了些什么后走出門外,我也趕緊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
這是一座海濱別墅。一出大門便有夾雜著咸腥的海風迎面而來,驅(qū)散所有的煩躁與不安。四海依舊被炎熱所統(tǒng)一著,但一臨近海邊,溫度便驟然涼下去。夜幕低垂,已經(jīng)看不到落日時的云蒸霞蔚,只在天的兩端殘浮有星點紫紅色與赤金色混合的光。海上的漁船紛紛點亮了昏黃的小燈,往水面畫下流動的倒影,深深淺淺地,點亮了黑夜,萌生出一種真實的溫馨,或遠或近,在海面上隱約地搖擺。
你坐在一塊形狀匪夷所思的礁石上,面朝大海,腿長長地擱著,耳朵里不知什么時候塞上了耳機。
K,其實這里面有我的陰謀,有我的刻意。
明明心跳得如鼓點般,我卻依然用輕快的步伐向你走去,向你說,“嗨!
嗨。
這是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請你務必記得,K。
然后你把臉朝我轉(zhuǎn)過60度角,海風將你的劉海吹亂,同它一起張牙舞爪。光與影的和諧將班駁陸離的亮面粘貼在你蒼白的臉上,隨著角度的變換而作出相應微妙的調(diào)整,在黑夜里越發(fā)神采奕奕。依然是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一瞬間重重錘打我的心。
K,不知道為何,我竟記住了每一個微乎其微的細節(jié)。而這些美好的零零碎碎,卻也足夠讓我在后來的日子里慢慢回味。
見你沒有太大的排斥,我膽子一大,便湊過去坐在你的身邊。你無甚往旁邊挪之類的表示厭惡的動作,真讓我開心。
后來沒有什么能振奮人心的情節(jié),只有源源不斷的沉默,占據(jù)了我能和你呆在同一個空間的大片時光。我知道你不愛說話,而我,亦是。
談不上不愛,而是不善。
那個時候我真的有些恨我自己的不善言辭,你就在我身邊,那么千載難逢的機會,而我卻不爭氣地,絲毫想不出能和你聊幾句的話題。
我有常?茨愦蚯蜞,你打得真的很棒。那是廢話。
你看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亮。那是無聊。
屋子里太吵太悶了,所以我也出來透透氣。那是欲蓋彌彰。
流川,我是一年七班的櫻庭蓮夕,我喜歡你。那……我說不出口。
我和你之間,只有15厘米的距離,談不上遠,也不算得近。而那15厘米的空白,理直氣壯地攀附著我和你的袖口,如船底的苔蘚,抑或飲料瓶壁上的水珠,如影隨形。它高聲地嘲笑我,向我宣告,我與你,將會是兩條平行的直線,永遠不會存在交點。它用輕蔑的口氣,教會我咫尺天涯的概念。
我又想哭了,直至身邊的你發(fā)出輕輕的鼾聲。
你睡著的臉像個孩子,干凈得純粹,單純得懵懂,如陽光般,瞬間溫暖我潮濕的心。于是我呆呆地看著你,忘了哭泣,忘了言語。
其實是我太過貪心。K,或許能夠在你的身邊沉默,也是一種幸福吧。
Part 5
櫻花落盡,校園里只剩下孤零零的樹干,承擔著寒來暑往沉甸甸的冀望。走在校園里的時候,我總會抬起頭來仰望那些寂寞的枝椏,祭奠那些死去的櫻花。它們不會說話,所以我往往陪同它們一起寂寞。而寂寞歸寂寞,這都不過是一場小小的,哀而不傷的,關(guān)于青春的游戲,很少有人,可以玩到美滿的結(jié)局。
我異常地喜愛櫻花這種植物。即使它沒有傲雪欺霜的氣節(jié),柔若無骨,但它仍然不間斷地開放,落了,再開放。飄落一地的花瓣,見證它們的頑強。
我開始數(shù)著下個春天到來的日子。
“倉木。”櫻木的聲音。
“我是櫻庭!睙o可奈何地,我糾正他。過了這么久他還是常常叫錯我的名字。
櫻木的頭發(fā)長了些,不復全國大賽前刺眼的和尚腦袋,火紅的顏色看上去摻雜了些毛茸茸的質(zhì)感,惹得人想伸手去摸――可惜夠不著。
“差不多差不多啦!彼琅f喜歡用這句話來搪塞自己的錯誤,“放學后去看我們練球吧,看看我天才櫻木剛剛學會的三分球的厲害,絕對不會輸給那只臭狐貍的!哼哼!
我笑,然后輕輕說好。
你們?nèi)⒓尤珖筚惢貋,聽說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有成就,也有遺憾,只是聽說。
天知道,你們精彩的比賽我一場沒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
由于在同一層樓,遇見你的機率從來就不小。
有時看見你從對面走來,步履平穩(wěn),帶有一些淡淡的篤定,還是如往日般,乖乖地扣好制服最上面的那?圩。劉海長了些,已經(jīng)可以遮去眼睛。然后我會以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態(tài),沿著筆挺的直線向你走過去,直至我們的距離縮小到一定范圍,才往邊讓讓,避開你的前進。
和櫻木一樣,平視你時,也正好看見你制服上的第四粒扣子。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一直辨不清,你和他,究竟誰比較高。
K,我對你,了解得畢竟太少?杉词惯@樣,我也無法找出一個能令我不繼續(xù)為你義無返顧的理由。
和明美一起每天到籃球隊看你們的訓練,是我在完成學校布置的作業(yè)以外附加的功課。
為你加油吶喊的女生依舊有著排山倒海的氣勢。有時我會想,或許她們才是真的無憂無慮,偶爾為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瘋狂,盡情地哭,盡情地笑,為你盡情地喝彩,便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簡簡單單,多好。哪里像我,一肚子莫名的心思。
總是可以從明美口中得知關(guān)于你的點滴。
她告訴我她所知道的你的消息。無非是高中女生的八卦心理作祟,總是喜歡找些可以滿足八卦心理的話題,用來作為課余無聊的消遣。
你不是小說里抽象的看不清面容的帥氣男主角,也不是漫畫里黑白平面之中構(gòu)造的翩翩美少年,你真實地存在于我們的生活里,面無表情的側(cè)臉絲毫沒有改變你鮮明的本質(zhì),你是可以使大群女生追著你大叫“好帥”的人物。
十分可惜,你的眼睛里只容得下籃球,容不下別的一切,你的生活除了籃球的三分之二,便只剩下睡覺的三分之一;你的心里只有勝利,沒有雜念。
這對于我們一群喜歡著你的女生來說,究竟是不是幸運。
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你,K。你有一技之長,可以對它傾注你所有的熱情,心無旁騖。于是你的人生便有了堅定的意義,沒有風雨如磐,有的,只是你流星趕月般向夢想的進程。而我,永遠只能按部就班,乖乖地按照父親的期望,走他替我安排好的路線,然后在他欣慰的目光中日益沉默寡言。
謝謝你,K,是你給我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添上了多姿多彩的一筆。而隨后,我們會朝著孑然不同的兩個方向,延續(xù)人生。
想到這里,我總會有一點點慶幸,一點點沮喪。
慶幸自己始終沒有阻礙你的道路,沮喪自己果真無法參與你的幸福。
混合著虛偽的單純,摻雜著雜質(zhì)的善良。
Part 6
為什么我總喜歡寫些無病呻吟的句子。
難道一定只得用天花亂墜的比喻,恢弘盛大的排場,用美麗的辭藻堆砌起奢華的城堡,才能記載我生命中那些關(guān)于你的細節(jié)。但往往,面對無法擁有的東西,我也只能記住。
最近心口總是頻繁地疼,我告訴自己是因為想你的緣故。
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我已坐在三年七班的教室。不知為什么,今年的櫻花開放得比往年要晚。寂寥的樹干,承載著一切春的愿望。
你依然在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班最后一排趴著睡得七葷八素,依然是細碎的劉海罩著長得有些過分的睫毛,依然是加大號的制服包裹你頎長的輪廓。而唯一的不同,是你在這些時間里變得越發(fā)英挺的眉目,是你迅速拔節(jié)出的更為鮮明的棱角。
櫻木仍是常常叫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叫錯里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誒,倉木你知道嗎,狐貍要去美國了。”
“……是么!蔽抑懒,早就。明美已經(jīng)在我耳邊嗷嗷怪叫很久了。
K,你終于要離開,去籃球之國追逐你的夢想;蛟S我該祝賀你才對,即使不這么做,我也應該抱著淡定的心情,目送你離開。我與你,畢竟只是一面之緣,按理說你在不在日本對于我也沒有多大的區(qū)別?蔀槭裁次乙廊桓杏X那樣的失落。
“哼,死狐貍?cè)ッ绹,就沒有人和我搶晴子了!”櫻木的笑容有些僵硬,掩不去眉目間的黯然。我看出來了,卻好心地沒有揭穿。
流川親衛(wèi)隊哭得呼天搶地,搖晃著顯眼的旗幟大呼著要一輩子跟隨你。K你看,其實失落的不只我一個,有那么多人在為你傷心。
揉揉酸澀的眼睛,我多希望櫻花早一點盛開。
因為這恐怕是我生命里有你的最后一場櫻花雨。
由于是周末,沒有籃球隊的訓練,明美早早地離開了學校。放學后我沒有立即回家,在校園里漫無目的地徘徊,獨自想著自己奇異的心事。乍暖還寒時期,風仍然有些犀利,往我制服上尋找著所有可以鉆的縫隙。云朵是蒼茫天海之中的會移動的島嶼,隨著季風與洋流,微妙地變幻出匪夷所思的形狀,茫然地不知該流往哪里。校園里一片安靜與祥和,在春日殘余的夕陽里溫馨無比。
偌大的空間里只剩我一個人在故作矯情。
不知不覺踱到了學校的天臺,意外地聽到了櫻木的聲音。仔細地辨別一下,還能聽見聲音里不只有他,還有你。
這有效地催化了我的好奇心。
而就在我十分不厚道地將耳朵貼近門縫時,我聽到的不只是對話,還有拳腳相加的動靜。
櫻木的聲音里夾雜了一些平日里難以聽到的認真的憤怒,我聽見他沖你吼道:“死狐貍,你還沒有勝過我天才櫻木,就躲到美國去,是不是認輸怕了我了!!”
而你依然波瀾不驚:“和你無關(guān)。”我聽不見你的表情,不過我猜應該是沒有表情。
“混蛋!!”櫻木把音量調(diào)大,“有種就別走啊,留下來和我好好比比誰才是日本第一!”
K,他是在挽留你,連我都聽出來了。櫻木不是個懂得表達感情的人,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早就將你貼上了朋友的標簽,擺在心里。
你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后來你們的爭執(zhí)在一片混亂中結(jié)束。奪門而出的櫻木竟然沒發(fā)現(xiàn)站在門后面的我。他從我身邊掠過的瞬間,我清楚地看見他掛彩的臉上寫滿了不舍,以及他蓄在眼底的倔強的淚水,成功地,將我感動得一塌糊涂。
你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天臺,朝向我的背影顯得那樣的落寞感傷。
胸口一陣刺痛,后來我便記不起后來的事。
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剛才暈倒了。我環(huán)視周圍,清一色的雪白,灌入鼻腔的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學校的保健室。
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耳朵里塞著耳機,交叉著雙臂看向窗外,很難得沒有睡覺。不動聲色的側(cè)臉比冰冷的窗簾蒼白更甚。有一剎那的恍惚,我甚至以為自己仍然在夢里。
你突然轉(zhuǎn)過臉來,額角胡亂排列著OK繃,被頭發(fā)的漆黑覆蓋去了形狀。依舊是凌厲的眉毛,漂亮的丹鳳眼,有種令我心跳停滯的魔力。
“暈血?”你問。云淡風輕,絲毫不在意我之前的偷聽。
我搖搖頭,想坐起來,心口又是一陣悶悶的疼。爾后,是巨大的喜悅充斥著我的大腦,令我無法思考,自己突然暈倒的原因。K,你在和我說話。
“那我走了。”你干脆地背起包準備離開,似乎不愿意再浪費毫許的時間。
“等等!”
你的腳步停了停,回身皺眉,像是有些不耐煩地等著我的下文。
而我只是看著你,貪婪地看著你,你漆黑如夜的發(fā),你蒼白的側(cè)臉,你凌厲的眉毛,你漂亮的眼睛,甚至你流暢的肩線,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以及你清冷的聲音,我多想將它們一并收進我回憶的匣子,成為我可以收藏一輩子的寶貝。
“干嗎!蹦憬K于忍不住出聲打斷我的欲言又止。
“一定……要去美國么?”我替所有默默關(guān)心他的人,也替我自己,問出這個盤旋在我心頭許久的問題。
聽見美國這個詞,你的眼睛一瞬間光輝熠熠。
“嗯。”
“為什么?”
“那里有我的夢想!蹦愕穆曇魩в型章牪坏降牟,隨后你轉(zhuǎn)身離開,背影決絕篤定,沒有再說只言片語。
而我終于在你轉(zhuǎn)身的剎那泣不成聲。
K。
Part 7
我被查出遺傳了母親的心臟病。
剛剛知道的時候竟然是十分的平靜,或許在之前一系列的癥狀里,我早已自己給自己敲響了警鐘。看著客廳里媽媽的照片,我第一次覺得我和她那么的相似。
我住進了醫(yī)院,以視死如歸的心情等待那個成功率只有50%的手術(shù)。
在突如其來的疾病面前,人往往沒有招架之力,虛弱得如同滄海之中的一只螻蟻。按理說我只活了18年,應該對死亡懷有深切的恐懼,但我似乎沒有,我只是想利用這段還未決定我是生是死的時間里,好好地想你。
櫻花怎么還沒有開放,我怕我將來再也看不到了。
我寫這篇文章時,它們泛出了點點新綠,拔節(jié)出了寥若晨星的星白色苞朵。它們包裹著我殷切的希望,一定會開出絢爛的花朵,我相信。
明美常常來看我,又是帶來一大堆關(guān)于你的消息,盡量地將它們描繪得眉飛色舞。我一直沒有告訴她我也喜歡你,或許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吧,或許是想讓你成為我一個人的秘密。說完了,她無法再用大段大段的話來填充我們無語的空白,以及她潰不成軍的笑臉,隱藏不住的擔憂。于是轉(zhuǎn)過臉去抱怨櫻花的遲遲未開,隨后悄悄抹掉眼角殘留的水分。
很抱歉,我的朋友。
我常常逃過護士的眼睛,到醫(yī)院的附近溜達。
依舊是帶一本小說,夾著你的照片,坐在街心的公園里發(fā)呆,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春日的陽光溫暖得使人慵懶,太陽笑瞇瞇的,一點兒也不刺眼。天邊翻涌沉積著大朵的白云,勤勞地抹亮了天空。帶給神奈川一片醉人的蔚藍。然后我在一片風和日麗中抬起臉,瞇起眼睛眺望它們怎樣變幻了形狀,堆積成胖乎乎的小山。
K,我在這一片暖融融的安詳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你。
不聽話的心臟難得平穩(wěn)地跳動著。
后來我又見到了你一次。在某個美好的早晨,我漫步在靜謐的路邊,任微風吹亂我的頭發(fā),額頭顯現(xiàn)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不亞于你的蒼白。
我總是不喜歡乖乖呆在醫(yī)院里,這讓老爸傷透了腦筋。但是我想,或許我該好好享受手術(shù)前的這段時間,因為我的未來,畢竟也只有50%的機會可以繼續(xù)。
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我懂。
那個早晨是美好的,因為我遇見了你。
你騎車的身影穿出街角,掠過我的身邊,你飛揚的衣角仿佛還觸到了我的手臂。而你,回頭來看我一眼,被風吹亂的劉海掃開眼睛里的漫不經(jīng)心。
身體脫離了大腦的控制,我向你的背影追去,什么關(guān)于心臟能否承受的顧慮全都置之腦后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追上前邊永遠及不上的幸福。
轉(zhuǎn)過小巷,我想起國中三年級時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尷尬情形,和你在櫻花的輕舞飛揚里波瀾不驚的面無表情。K,在認識你之前,我不相信第一眼的愛情。在認識你之前。
繞過街角,看著前方不遠處你漂亮的山地車,我回憶起第一次看見你邊騎車邊睡覺時的驚異。K,你真的是世界上,真實而又虛幻的存在。
橫沖直撞,這場沒頭沒腦的暗戀,我將它拉開四年的距離。K,你是否還會記得國中時站在櫻花下對你擺出一臉詫異的女生,是否還會記得在溫柔和緩的海風里向你忐忑不安地打招呼的女生,是否還會記得那個莫名其妙暈倒在天臺的女生。
那個,喜歡叫你K的女生。
最后我仍然及不上你無比頎長的身體,及不上你漂亮山地車的速度,重重地,摔倒在我四年以來傻傻的義無返顧里。
飛鳥騰空而起,朝著天空的方向追逐自己的夢想,翅膀匆忙地覆蓋了小部分蔚藍,在一片波光蕩漾里留下無法觸及的猜想。潺潺的流水漫過夕陽,承載了我逐漸放棄的希望,長長的腳印向地平線延伸,記載了我一路迷失的過程。
面朝著你離去的方向,我跌坐在地上,終于痛哭失聲。
親愛的,K。
明天就要手術(shù)了。
望著床頭一疊整齊的日記,我心里涌起強烈的成就感,夾雜著絲毫不遜色的悲傷。
K,我做了個偉大的決定。如果明天我手術(shù)成功了,我就親手將我的日記與我四年來一直想對你說的話一同交給你,然后勇敢地告訴你,我喜歡你。在你動身去美國之前,我不想留下遺憾。你說,會不會有這一天。
如果沒有成功,那么就由光陰與我逝去的生命,來保留我無為而哀傷的,關(guān)于你的秘密。
沒關(guān)系的吧,就像玩了一次摩天輪,結(jié)束在原點,也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櫻花依舊沒有開放,我笑了,是否它們也在等待著我手術(shù)成功呢。
它們很信任我嘛。
其實,K,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開始,我多想能夠讓我的命運有小小的變動。
我多想,不曾喜歡上你。
韶光逐賤。空氣里盈滿細密的塵埃,粒粒都帶有具體而微的表情,嘲諷地,掃視每一個過路的行人千篇一律的側(cè)臉。夕陽緩緩流逝。在滿天的紫霞中斷出一塊紅金色的層面,包裹著臨近地平線的斜陽與浮云,升華出一種真切的溫度。就連繞過耳邊的微風,都是那樣純粹干凈地溫暖著,灌進衣服,透過皮膚,探向心底。
K。
[尾聲]
櫻花開放。
流動的淺紅色,鋪天蓋地地綻放在清晨的一片云蒸霞蔚里,延伸至天際,漸變出朝霞的紫紅。熹微的曙色里晨霧包裹著太陽,幻化成一種不真實的真實。櫻花粉紅,朝霞紫紅,太陽火紅。紅色充斥了整個世界,掩去虛假的謊言,用代表死亡的顏色,渲染鋪落一地的花瓣。
在春風里依舊有櫻花不停地下落,一層一層地覆蓋掉那些剝落的班駁,似乎要補償之前姍姍來遲的失落般,它們異常繁盛,紛飛了整個季節(jié),撕心裂肺地美麗著,絢爛生動得義無返顧。
黑色頭發(fā)的男生安靜地踩踏著一地的花瓣,走路如貓一般,沒有絲毫聲響。櫻花劈頭蓋臉地充斥了整個視野,彌望的花朵并沒有使他厭惡,用特定的節(jié)奏繼續(xù)走著腳下的路,眼睛里似乎盛了一塊冰,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許多種空洞的顏色,與落櫻一起,輕舞飛揚。
冰是睡著的水?倳袦嘏募竟(jié),抑或溫暖的其他,將它喚醒,將它融化。
空曠的墓園里開放著整齊的櫻花,用溫暖的顏色陪伴那些寂寞的亡靈。
男生的腳步?jīng)]有停滯。走到一座嶄新的墓前,沉默片刻。
墓碑照片上的女生有著蒼白的臉,溫暖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仿佛可以一直看到底。黑發(fā)男生記得這個女生,似乎是在自己的記憶里轉(zhuǎn)瞬即逝的浮光掠影。
可這個女生厚厚的日記里,記載了那么多關(guān)于他的雪泥鴻爪,出現(xiàn)得最頻繁的字,是一個簡單的字母K,用第二人稱,向空白的日記,傾訴她無助的心聲。
把日記交給他的女生叫做倉木明美,她告訴他,流川,你就是日記里的K。
你至少……應該去看看她吧。那個女生最后是這么說的。
男生望著紙張上整齊漂亮的字體,有一瞬間的觸目驚心。
他蹲下身,點燃了那些沉甸甸的日記本;鹕鄰堁牢枳Φ赝淌闪速醯募垙,吞噬了紙上漂亮的字體,吞噬了女生余留的遺憾。最后化為一縷延伸向天空的輕煙,如女生年輕的生命一般,輕巧地煙消云散。
男生離開前,往墓前端正地擺上了一只籃球,上面有他飛揚的字體:RUKAWA。
“倉木!睓涯竞茈y得地沒有叫錯名字,“櫻庭去哪兒了,我最近都沒見她!
倉木明美若有所思地注釋著窗外絢爛的櫻花,開始思念那個對櫻花喜歡得無以復加的女孩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瘦弱的肩膀怎么能夠獨自承載起那么多不愿意讓朋友分擔的秘密。她沒有哭,她不認為哭泣是最好的表達悲傷的形式。
櫻花終于開了,蓮夕,可惜你看不到了。
但是。
“蓮夕一直在那里呀!敝钢巴饧婏w的櫻花,倉木學著櫻庭往日的樣子,笑出毛茸茸的溫暖。
于是櫻木抬眼望去——
漫天的櫻花雨中,一只巨大的飛機如流星般毅然劃破云層,向西飛去。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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