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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相聞
周瑜坐下白馬驚蹄的時候,一干少年全嚇愣了神,只有一個黑衣少年一拍馬背翻身而躍,落在了周瑜身后。
黑衣少年一手攬了周瑜的腰,一手提了韁繩,為他穩(wěn)住了馬。
周瑜回頭就見身后人笑出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明晃晃地刺眼。
“你沒事兒吧,阿瑜?”
周瑜似乎有點沒緩過勁兒來,也許是因為馬突然驚了,也許是因為他那口白牙。
黑衣少年歪頭瞧他的表情,喚他:“阿瑜?”
還是不見反應,黑衣少年壞笑著戳他臉頰。
“啊?”
可算有反應了!
不過臉好滑好軟!
“嚇傻啦!”
周瑜來不及回答,身后的少年拍著他的背又接著說:“沒事兒,我跟你同乘一匹馬!”
后來黑衣少年說了什么,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從那以后,他跟這個少年成為了好友。
“阿瑜——”
一聲喚打斷了周瑜的思緒。
他剛放下筆,就有人推門而入。
孫策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趴在他背上,跑亂了的頭發(fā)絲落入了他的領子里,癢癢的。
“阿瑜,我們去城郊玩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柔軟。
周瑜拿他沒法,被他拉著手出了書房,沒拐彎就遇見了父親。
“周叔!我?guī)О㈣とゾ毠!?br>
不待周父回話,孫策就已經(jīng)拖著周瑜跑遠了。
周瑜被孫策攬在懷里,一路飛馳到城郊河邊。
“你做什么非要我與你共乘?鬧不懂你!”
孫策嘻嘻嘻地笑,“我怕你落下來!币贿呅,一邊拽了周瑜,一塊倒在花田里。
趕在周瑜開口前,孫策捂住了他的嘴巴,“別說我殘害花草!我可沒你憐香惜玉。”
孫策按住想起身的周瑜,一腦袋砸在他胸口,躺平。
周瑜只得任他枕著,一手習慣性地為他理亂發(fā)。
孫策愜意地架起二郎腿,晃悠。
“阿瑜,太平日子不多了!
“我知道!
“別怕,有我呢!”
-
周瑜笑了笑,沒搭腔。
太平日子,怕要倒頭了。
東漢初平元年,大漢朝的禮樂已被匪莽董卓攪得稀巴爛,漫天的戰(zhàn)火點燃了整個王朝的和平。
獻帝劉協(xié)的存在,與其說是這大漢江山最后的顏面,不如說是再踐踏一次高祖打下基業(yè)的勇武。
這一年,周家的少爺剛剛束發(fā)。
晨露尚涼,周瑜身后跟著一個仆役,向縣南門的守軍討了通融,早早眺望。
這廂已等得心焦,才見管道上起了一些塵土。
周瑜一甩馬鞭,不顧身后仆役“少爺小心些!”的大喊,策馬迎過去。
“阿瑜——”
人還未近前,聲已先至。
聽見他的聲音,周瑜忽而有些人近情切,拽韁繩的手微微打顫,馬也慢了下來。
那人的馬蹄子卻踏得更急了。
不一會兒,那張笑顏就近至眼前,還有那口大白牙被晨光鍍上了一層金,依舊晃眼。
周瑜還未反應過來,馬背后就多了一個人,背心一熱。
一句“阿策”脫口而出。
孫策沒有如以往的每一次接過韁繩,反而整個人懶洋洋地癱在周瑜背上,下巴擱在他肩上,手臂環(huán)著他的腰。
“怎么了?”
他的反常引起了周瑜的擔憂。
“累了?”
肩頭的下巴微微地動了動。
“沒!
周瑜輕輕地笑了笑,驅馬回城,任他耍性子。
就在周瑜以為孫策要睡著的時候,孫策突然開口:“阿瑜,見到你真好!”說完就是一聲長嘆。
周瑜沒有接茬,只是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背。
孫策去周府盡了禮數(shù),一家人便在舒縣南周家的宅子里住了下來。
初來乍到時,周異對孫策說“不必客氣,就當自家看”,孫策還真不跟人家客氣,天天往主宅周瑜房里跑。
周瑜那群文友,孫策不感興趣,專拉著他陪著一起練武,周瑜每每都拒絕不了。
孫策:“你瞧瞧你瘦弱成什么樣了!”
“我身康體健的,哪里瘦弱了。”
“現(xiàn)在看著似乎挺好,事務一多就要吃不消了怎么辦?”孫策一邊說著,一邊在周瑜身后推他。
周瑜笑說著“哪兒能啊”,卻任孫策推著走。
-
一人舞劍,一人彈琴,十分愜意。
周瑜由著孫策任性了幾天,又到了集會之時。
孫策賴在周瑜房內臥榻上打滾耍賴不下來。
“真不去?”
“不去!”孫策一個后腦勺沖外,倔死不從。
“那我可走了,”說著周瑜便推門出去,“今天的酒可是子敬帶的桃花釀!
“什么?!你們還喝酒?”孫策一骨碌爬起來,三兩步追上周瑜,拽住他的手。
周瑜好笑地扭頭:“淡酒而已!
“那不成,你酒量這樣差,醉了怎么回來?”孫策眉頭擰巴成一個結。
周瑜無所謂地道:“哪兒能啊!真有這萬一,宿在那就好了。”
“什么?!你要夜不歸宿!”孫策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撰緊了周瑜的手,“不成!我同你一道去!”
周瑜掩口咳了兩聲。
周家仆役分明看見自家少爺偷偷地笑了,只不過那個前頭急沖沖走的孫大少爺貌似沒發(fā)現(xiàn)。
魯肅不愧是豪門子弟,帶的桃花釀香馨味雅,不沖不刺,堪稱一流。
周瑜看著孫策氣鼓鼓的臉頰,暗暗好笑,一時開懷一杯兩杯很快就飲盡。
孫策瞧他一副要豪飲的模樣,趕緊抓住他送第三杯到嘴邊的手,“阿瑜你這樣要醉的!”
“好喝嘛!”
周瑜扭頭回道。
孫策立時看愣了神——
魯肅這酒味道雖雅,酒勁不小,周瑜家教甚嚴,沾黃湯的機會極少,酒量又淺,還上臉。他本就生得俊美,面若冠玉,此時臉頰上了一層薄粉,說話軟軟地,又嬌又俏。
孫策心頭咚咚咚狂敲。
周瑜拿酒杯的手晃了晃,想掙脫出桎梏,剛好把孫策喚回了神。
“你真不能喝了!”
“我沒醉呢~”
“別鬧,酒杯給我!”
錚錚——
兩人正爭奪,席后響起了一首新樂。
周瑜瞇起了眼睛,聽得入神,孫策趕忙一把奪過酒杯,放到某人夠不著的地方去,扭頭看他,連發(fā)髻亂了都不曾注意,忍著好笑把他落在額前的頭發(fā)一縷一縷撥楞到兩旁。
琴音突然一滑,彈錯了一個音。
周瑜微微皺了眉頭,扭頭看。
孫策也跟著回頭,就看見周瑜視線所到之處,那樂伶臉頰一片緋紅。
“怎么回事兒?”
孫策跟周瑜咬耳朵。
“彈錯了。”
周瑜慢騰騰地回道。
孫策恍然大悟,不過依舊納罕這樂伶因彈錯何至于羞愧若此,正納罕間——
“瞧瞧我們的美周郎,一眼就把人家姑娘看羞了!”
席間一聲調笑解了孫策的疑惑。
孫策扭頭看就坐在他身邊,因為醉酒半倚著他的“美周郎”,臉頰緋紅,眼底泛著水光,果然美!
孫策哼了一聲,把周瑜掰正過來,一手攬著他的肩膀,沖著身后的伶人斥道:“彈錯了知道嗎!好好彈!”
那些樂伶被他一聲嚇,手一抖,又錯了。
周瑜愣愣地轉頭。
樂伶瞧著情狀,低頭嗤嗤地笑。
其后錯處偶發(fā)。
“你們好好奏樂吧!周郎的脖子都酸了!”魯肅大笑道。
眾人皆樂,唯有孫策掀了掀嘴皮子,臉色難看。
魯肅笑后直到散席,聲樂果然再沒出過錯。
孫策帶著周瑜向主家辭謝,魯肅看周瑜醉得狠了,好心讓了馬車給他倆,孫策倒是沒推辭。
他讓仆役去揭簾子,堅持獨自扶了周瑜上車。
快到周府時,孫策突然起了念頭:
“去路南的宅子。”
“。磕巧贍斔
“跟我一道。”
仆役只得臨時拐道,往孫策住處去。
下了馬車,周瑜卻因后勁上來,站都站不穩(wěn),孫策彎下身,把他背了起來。
周瑜的下巴,就磕在他肩上。
“阿瑜?”
沒反應。
“阿瑜!醒醒!
“嗯?”周瑜迷迷糊糊地回答。
“等以后我們變成老頭子了,你可別喝醉了!睂O策笑笑,“到時候,我可背不動你了!”
周瑜也笑,“那我們睡到酒醒就好了嘛!”
“好!”
“阿瑜——”
“你還叫我阿瑜!
周瑜頭疼地說。
“小爺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沒表字呢!公瑾公瑾,留給別人叫好了!你也別喊我伯符了,聽著像伯父!多老氣!”
“小心你母親教訓你!”
“阿瑜!”
“好好好,阿策!
“公瑾!”
“主公……”
孫權快一步?jīng)_上去扶住要起身的周瑜。
建安十五年,周瑜病重。
“快別多禮了!好些沒?”
周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笑得很溫暖:“仲謀,我見到阿策了……”
孫權聞言一愣,松了手勁,周瑜的手腕就從他掌中滑了出去,他回神喚人,卻再也沒有得到應答。
西蜀之征,終因大都督周瑜的隕落而夭折。孫權披上喪服送走了他第二個英年早逝的兄長。
東吳的女子,再不必為周郎一顧,而錯奏樂曲了。
水入刻漏難再少,
昔日琴弦已喑喑。
我今因病魂顛倒,
不夢閑人惟夢君。
阿策……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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