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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番外偽造,如有錯漏,心甘情愿。
書與劇結局正版,蘇兄不死,難以成神。
不寫同人,不愿重生,在此之上,盡力彌補。
總而言之,手賤之作,全己執(zhí)念,免去半夜輾轉反側之苦。
內容標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林殊(梅長蘇)
霓凰


一句話簡介:兩情久長,與天地不老,來日何計?

立意:

  總點擊數: 21528   總書評數:12 當前被收藏數:83 文章積分:1,200,22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言情-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14779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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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琊榜偽番外

作者:陌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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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顏舊


      元祐六年到七年的那個冬天,長得好似再無四季。皚皚大雪下了數日,由北境延綿至京,覆蓋了天地同色,仰望蒼天也是一片晦暗茫茫。
      大殿之上,景琰驟然停筆,望著案上力透紙背的三個大字,悲痛萬千。抬頭,階下蒙摯領著群臣跪拜,悲壯而肅穆,一瞬的時間里,已是另一個朝代的開始。

      千里之外的云南穆府,戰(zhàn)事已歇,但聚集在議事堂的將領卻不肯離去。穆青于堂中來回徘徊,面色焦急,其余眾人也沉著神情屏息靜待。等得有小半個時辰,忽聽小廝來報:“小王爺,郡主醒了!”
      “醒了?!”穆青步下一頓,驚喜道。顧不得身旁諸位的詢問,急忙往外而去。
      才至門前,穆青就險些撞上正診畢而出的數位大夫,揮手免了請安,開口就問:“我姐姐怎樣了?”
      幾位大夫四顧一二,推舉了一位老大夫出聲道:“小王爺請放心,郡主暫無大礙。先前乃心緒大慟,導致血脈倒行流通不暢,如今緩過來,還需多加調養(yǎng),切莫再動情緒,如此方能痊愈!
      穆青聽罷,匆忙點頭應允,里頭已有一聲喚道:“青兒。”
      穆青聞言,幾步趕至霓凰榻邊,開口道:“姐姐感覺如何?之前情形真是太過兇險。姐姐你自接了宮羽姑娘轉交的信,看過之后便泣不成聲;左右正要詢問,姐姐卻忽然起身,不發(fā)一語地走出帳外,登高面北倏然跪坐。待我趕到時,姐姐已不省人事。姐姐可知,你嚇死我了!痹捴磷詈,已帶了哽咽。
      霓凰面極蒼白,忍著心上煎熬的悲痛,不得不先寬慰道:“我沒事,你別擔心!眱H僅一句,已讓霓凰險些又落下淚來。
      穆青看著哀痛如斯的姐姐,不解道:“信里究竟說了什么,讓姐姐如此在意?”
      霓凰驀地合了雙眼,側過頭去,許久之后,才極力穩(wěn)住了聲音道:“是蘇先生,病逝于北境!
      “什么?!”穆青忽地立起身道,“蘇先生怎么會…姐,那你…這…”話語驟斷,穆青茫然無措。
      霓凰紅著眼,卻到底還是把話說了,“蘇先生高義,捐軀為國,我為他…”一頓,壓下洶涌的哀傷,接著道:“摯友,應當入京,送他最后一程。”
      穆青一聽,立刻道:“不行!”又道:“姐,你現(xiàn)在病成這樣,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
      霓凰道:“我并非尋常女兒,戰(zhàn)場殺敵臨陣指揮我都經歷過,如今不過是一點不適,就要臥床休養(yǎng),你未免也太看輕姐姐了。”
      “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結交雖易,摯友難尋。我與蘇先生相交二載情誼非常,這最后一程我如論如何都要去送!”
      眼看穆青仍要開口,霓凰堅定道:“我意已決,無需他話!
      穆青一愣,長久之后,才低聲道:“其實我知姐姐心意。當日擂臺招親,姐姐與蘇先生甚是相投,之后你二人又多有來往。我知曉的事情雖不多,但還是能看出你們之間非比尋常。蘇先生肯為姐姐籌劃諸事,姐姐也多番維護于蘇先生,這不是兩情相相悅還能是什么?而今蘇先生的喪報傳來,姐姐便悲痛至這番模樣。我聽聞,姐姐只有在父王去世和林殊哥哥慘死才有這般哀慟。姐姐對蘇先生,也算情深意重了!
      霓凰聽到此處,已然淚水盈睫。而穆青又悲憤道:“先前知曉姐姐與林家的婚約,未及成婚林殊哥哥已蒙冤慘死;這十多年來,姐姐守著舊日之約不肯嫁人,姐姐雖然面上平靜,但我還是看得出姐姐的煎熬。而當我知道姐姐終于答應陛下的詔曰回京待嫁的時候,即便是知道陛下目的不純,也還是替姐姐高興。畢竟已過了十三年了,姐姐是應該有新的生活。那時蘇先生出現(xiàn),我心中便想真是姻緣天定?扇缃窨磥,卻是老天不公,要讓姐姐再一次經歷生死離別。姐姐這樣好,為什么老天爺不肯讓姐姐得到幸福,為什么非得是姐姐?!”
      霓凰聞言已是淚如斷珠,抬眼,第一次如此鄭重地端視自己親手帶大的幼弟。一直以為心性未定聞見未敏的少年,如今也已長成了可以依靠的樣子。霓凰霎時百感交集,抬手,終究是落在穆青還不甚寬厚的肩膀上,哽咽道:“青兒,你有這樣的敏銳,姐姐很欣慰?扇酥簧,會經歷許許多多的事兒,有些人力可為,有些人力難為。若得上天厚待,是已身之幸,若是不得,也毋需抱怨;只要無愧于心,便能立于天地之中。而感情之事,又是世上最不由人的一件,有許多緣分和兩情相悅最后并不一定會在一起,我其實…已知足了……”
      “姐…..”穆青喚道。
      霓凰搖了搖頭,再次看定穆青,忽而為他的年少感到無比的幸運。當年她和兄長青梅竹馬之時穆青還是懵懂孩童,不曾知道他們之間的刻骨銘心;而今他長大,卻也不知蘇哲就是兄長,不會體會到她得而復失,甚于當初百倍的痛楚。而她與兄長之間的情意,兩心相知便罷,又何須與他人言明。霓凰側眸望出棱窗,視線仿佛越過了千山萬水,似水流年,落在那時少年。

      穆青離去之后,霓凰招來聽候之人,道:“去請宮羽姑娘過來!
      不多時,來人叩門,正是當日送信的宮羽,依舊一身男裝,面容難掩悲戚。才要跪下,已被霓凰喚起。
      “宮羽姑娘,我病得突然,一直未曾當面同你道謝。多謝姑娘,替我千里送信,圓我最后一個念想!蹦藁说蛦×寺暤馈
      宮羽卻搖頭,同是悲痛道:“郡主言重,這本是宮羽能為宗主做的最后一件事兒。況且,這何嘗不是宗主最后的一點兒心愿!
      霓凰驀地收緊了雙手,呼吸間皆有剜心之痛。良久,才緩緩道:“我知姑娘未走,便有所想,此番喚姑娘前來,不過是想問一句,兄長,走得可好?”
      宮羽眼眶一紅,哽咽回道:“宗主臨終,舊友、下屬皆環(huán)繞其病榻,宗主一一囑托,分相寬慰;冰續(xù)草藥力雖剛猛,卻在最后給了宗主一個平靜,直至離去,不見苦痛!
      霓凰含淚道:“兄長的遺骸呢?”
      宮羽俯身一拜,長久之后,方才答道:“宗主遺言‘既然林殊是從梅嶺的大火中逃出來的,那么最后也應該讓林殊與他的手足們一同歸于火中!謬诟捞A閣主,‘我生時無法達成游山玩水的夙愿,還望我死后你能將我的骨灰灑遍山河,全此一愿。’而宗主的遺物與交予陛下的一封信,則由蒙將軍送歸金陵。”
      霓凰垂眸,幾乎不能自持,多番隱忍才能開口道:“多謝姑娘,相告!
      宮羽一拜再拜,頓了許久,才下定決心道:“宮羽雖傾慕宗主,但卻清楚宗主對郡主的心意;絕筆之信,宗主斟酌良久,終難下筆,交予我時雖未曾他言,轉身卻暗自長嘆?ぶ,宗主之所以不愿給你留一言一物,是希望郡主不被舊日之約束縛,希望郡主此生還能再遇有緣之人。”
      念及那封絕筆,寥寥數言,已讓霓凰痛徹心扉。望著那曾經的筆跡,舊日的昵稱,霓凰在接過信的一剎那,劇痛如利刃割斷了一切感知。霓凰壓彎了腰,心中的支撐崩塌,一切好似都無以為繼了。極低極低地喃念道:“我都明白,我怎么會不明白……”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我以為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光,卻不知那時年少,已是一生一世。
      宮羽起身,淚水滿面,鄭重拜別離去。行至屋外,忽聞一聲極低的悲吟,應是屋內之人,痛哭失聲。

      霓凰入京的那日,金陵的大雪依舊未停。
      行至城郭,霓凰下令停頓。又吩咐左右道:“當日我于此處送蘇先生離去,本盼他日歸來,卻不想此愿終究成空。而今再過此處,便設一席,由我為蘇先生祭奠一二吧!
      待聽令之人離去,霓凰斥退眾人,終于難忍悲傷。身上的幾重鎧甲之內,乃是霓凰私下?lián)Q上的喪服,持斬衰之儀,卻不能叫人知曉。
      高坡之上,面北跪坐。霓凰自斟三杯,舉第一杯而道:“林殊哥哥,當日你隨景睿、豫津入京,我與他二人切磋,你避見于車內,我本有感,卻不知是你回來了!币袈洌谝槐凭従彏⑾。再舉一杯,遙望長亭,道:“長亭相認,我花了這么久的時間才將你認出,是霓凰愚鈍!弊詈笠槐,霓凰已掩飾不住哭聲,“林殊哥哥,我等了十三年,終于將你等回,卻沒想到會這樣快的再次分別;我不愿相信這是永訣,只是這一次,故人一去何時還?”雪色蒼茫,風聲嗚咽悲鳴如獸,霓凰叩別再拜,淚落無聲。
      入城之后,霓凰令眾人先行回穆王府,而她一人,則策馬向林府而去。
      百年帥府,一夕泯滅,即便如今十三年的沉冤得以昭雪,也再不復當初輝煌了。霓凰立在林府階梯之上,回想那日兄長的默然轉身,想著她試探的話語,在兄長聽來,不知又有多少錐心之痛。
      “郡主?”忽地一聲傳來,蒙摯不可思議地開口道:“郡主怎會在此?”略有一頓,才吶吶道:“啊,定是為了……”話不及說完,已是長嘆。
      霓凰拱手拜道:“蒙大統(tǒng)領。”又低聲道:“我知兄長遺物是蒙大統(tǒng)領送還,不知可否,讓我一觀?”
      蒙摯一怔,面露不忍,道:“郡主,小殊已經走了,又何必再睹物思人平添傷心。”
      霓凰抬頭,眼角漸成紅色,開口,“我只是想看一看,好讓自己甘心!
      蒙摯長嘆一聲,道:“那便請郡主隨我來吧!
      行至林氏宗祠,入目已是一片白色。雖掛了重孝,外間卻一如往常,天下人便不知道,這滿目的重孝是為誰而掛。無論是梅長蘇亦或是蘇哲,都只能以謀士身份存于后世,這也是林殊最后的一點執(zhí)念了。
      霓凰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林殊的牌位之上,痛似凌遲洶涌而來。除去鎧甲,披斬衰之服重重地跪下,以未亡人的身份行了大禮。
      蒙摯本想阻止,卻到底沒有說出一字。良久,才道:“小殊走前,囑托了后事,他的遺骸讓藺閣主帶走灑于山川了。但畢竟是林氏后人,為給先人一個交代,仍是讓我將他的遺物帶回,設一衣冠冢,葬在林氏墓園。小殊身無長物,我?guī)Щ貋淼,也不過是他的鎧甲和幾樣他始終不曾離身的物件。”
      霓凰跪立著,喑啞道:“兄長的遺物在哪兒?”
      蒙摯道:“俱在堂上棺槨之中!
      霓凰忍著悲痛起身,來至棺槨旁,卻不想視線直接被一物定住。一剎之間,霓凰大悲,聲無連貫道:“你說,這些,都是兄長,從不離身的東西?”
      蒙摯悲痛,側開目光,仍是道:“是啊。赤焰軍的手環(huán)和玉佩皆是小殊貼身放置。”
      話音未落,霓凰已悲哭出聲。四方聲音都如潮水般退去,天地于她從此都失了色彩。霓凰知道蒙摯所言非虛,卻是不敢相信,兄長竟留得玉佩,且與赤焰手環(huán)一同珍視。當年定親,兩家交換信物,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用太皇太后賜予的一整塊和田美玉雕造兩枚玉佩,正面為兩族家徽,背面為二人姓名。
      林殊的那一塊霓凰從未離身,珍而重之,在林殊離去的十三年里多少次輾轉反側,都是靠這玉佩撐下,每一道紋路霓凰都撫過萬遍。而十三年后待二人再次相遇,林殊多番回避不愿承認身份,即便之后默認,兩人也是聚少離多。霓凰便沒有再問玉佩的下落了。
      霓凰想著,兄長心系家國,胸有大義,或許早已消了兒女情長的念想?芍钡饺缃,霓凰才知,兄長有那么多的無奈,千言萬語說不得一字,萬般心意也不能表現(xiàn)一絲。一枚貼身而藏的定親玉佩,或許就是他對這段情意所能表露的全部了。霓凰只知她心心念念等了十三年,可她現(xiàn)在卻不能肯定,十三年里,每當她因思念而煎熬時,兄長是不是也在燈下握著玉佩,忍受生離?
      再一次,指尖顫抖地拂過鎧甲、手環(huán)和玉佩,霓凰忽地,將它們擁入懷中,跪坐地上,貼著冰涼的鎧甲,哭得撕心裂肺。
      蒙摯不忍,卻不知要如何安慰,輾轉良久,才道:“郡主,還請保重!
      霓凰忽而生出了一股悲怒,嘶啞道:“兄長若在,我自當保重候他歸來,可如今,兄長已經不在了,我又為誰保重?”
      蒙摯大驚,道:“郡主!不可!”
      霓凰未答,神色悲慟,抱著鎧甲暗暗用力,心中便有了決斷。

      霓凰在林氏宗祠守了七日,蒙摯苦勸無果。第八日一早,霓凰直入宮中,請見太子殿下。
      景琰在霓凰由云南動身的第一日便已知曉,他知道誰都攔不住她,便也沒有派人去阻攔。可現(xiàn)下看著憔悴至極的霓凰,心中亦是悲痛。想要開口,卻不知還能說些什么,小殊離去的痛楚他亦在忍受,旁人都無法寬慰半分。
      霓凰大禮跪拜,三拜之后并未起身,只道:“霓凰有一心愿,還望太子殿下應允!
      景琰見此鄭重,心有戚戚,開口道:“郡主請講!
      霓凰倏地抬頭,目光迫得景琰一怔,已聽她一字一字道:“請殿下,允林、穆二府完成當年婚約,讓霓凰以未亡人及林氏遺屬的身份入林氏宗譜,守林氏百年門楣。”
      “胡鬧!”話音未落,景琰已猛地站了起來,斥責道,“舊時婚約早已作廢,郡主應當知曉!”
      “霓凰不知!林、穆兩家婚約乃是太皇太后親自賜婚,交換信物,立有婚書,只待兄長戰(zhàn)場歸來便能成婚。即便遲了這么些年,也應遵守當日之約!而這十三年來,世人皆知霓凰郡主為林氏少帥的未亡人,當日殿上呈冤,霓凰也是以林氏遺屬的身份懇求陛下重審赤焰一案,百官為證。何來婚約已廢之說?!”霓凰不讓半步。
      景琰道:“我知你對小殊的心意,我也念著小殊,可小殊必不會同意你這般入府替他守寡。他予我的絕筆信中,托我多看顧你,若有可能,替你再尋良緣。你前半生已受了太多煎熬,小殊只希望你后半生能夠幸?鞓罚@是他至死都在牽掛的事情,你可知道?”
      霓凰絕然道:“我知道。可人之一生得遇一有緣人即是幸運,再遇便是強求。霓凰已遇見過最好的人,從今往后,再無一人能入我眼中!”
      “霓凰!”景琰情急之下喚道,再開口時已帶了輕顫,“可是小殊,小殊已經不在了啊!”
      “殿下!”霓凰拜了又拜,低聲哽咽道:“我知道您能明白的,您將蒙大統(tǒng)領所率余部與尚陽軍殘部合并,重新整編,賜名長林軍,駐守北境。您也不曾有一日忘了兄長,不是嗎?”
      驀地,景琰失了話語,默然坐下,眸中依稀泛了淚光。靜默良久,景琰才道:“這如何能一樣?我若應了你,便是誤了你一輩子,有負小殊的囑托,他年到了地下,我又該如何去見小殊?”微微一頓,景琰再道:“我置長林軍,是想告訴所有人,小殊堅守的公平正義和赤血忠魂永不會被我們遺忘。你若是擔心,林府百年門楣凋零,我可命人前去林氏大宗晉安,讓晉安林氏的族長于族中挑選一名機敏的孩子,記入林帥府中承嗣。長林軍依舊歸于林府帳下,你可任訓導之職。如此,你該安心了!
      霓凰眸中掠有一絲光亮,卻道:“太子殿下有心,思慮周全,待兄長以手足之誼是兄長之幸?烧绲钕滤f,既是承他府香火,晉安林氏送來的孩子年紀必不會太大。如此年幼的孩子獨自在林府中長大,若無長輩怙持,自幼悉心教導,如何能撐起帥府門楣?霓凰雖不才,家中幼弟也已教導成人,若要論人選,霓凰當之無愧!”
      “你不必再說了,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答應!”景琰沉聲道。
      霓凰聞言,再次跪拜,也是堅定道:“太子殿下若還是不答應,霓凰便在此長跪不起!”
      景琰憤而轉身,心頭哀戚,卻咬著牙道:“我決不答應!”
      霓凰并無他言,挺直的脊背立如長劍,所有的情誼都化作了堅持。而大殿之外千山暮雪,颯風如訴。

      殿上的僵持之勢早已有人報入后宮,聞訊而來的靜貴妃未曾開口,已落下淚來。幾次三番欲扶起霓凰,霓凰皆不受。
      靜貴妃哭著道:“霓凰,我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可人的一生那樣的長,我已到這個年歲都說不得如何如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霓凰含淚不答。
      “我們與你一樣,都舍不得小殊,對他的離去也有入骨之痛。可斯人已逝,守著悲傷即是煎熬,你這般折磨自己,讓小殊在地下如何安心啊!膘o貴妃又道。
      見霓凰仍是不答,靜貴妃只能掩面垂淚。
      隆冬的寒意匯在地磚之下,寒氣從外滲入筋脈,如銀針刺骨般,密密麻麻地覆蓋全身。而大病未愈便連月奔波,再好的底子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霓凰本能地有了虛晃。
      靜貴妃見了更是痛心,幾乎是懇求道:“霓凰,小殊生前如履薄冰活得已是艱難,他去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怎么舍得讓他失望?你這般勇敢,知曉大義,愿意放手讓小殊奔赴戰(zhàn)場,那么你也該明白小殊心中的苦。霓凰,再勇敢一次,珍重自己,讓小殊安心去吧。”
      霓凰聞言,只覺哀傷織成了密網將她裹死,幾乎連呼吸都已支持不住。靜貴妃握住了霓凰的雙手,淚眼婆娑。霓凰卻望著靜貴妃,緩緩說道:“娘娘,霓凰雖作男兒養(yǎng)育,但依舊是女兒心腸;我為女子,百歲苦樂,皆隨他人,唯有此心,是一己所有,不愿違拗!币袈洌珊缘碾p眼終究還是落下淚來。
      靜貴妃大慟,再不忍開口勸一句。
      而霓凰,俯身在地,用盡全力,最后說道:“霓凰別無他求,唯有此愿,望殿下,成全!”

      霓凰郡主的殿上陳情,很快傳遍朝野,無論知曉內情與否,天下無不喟嘆。而太子殿下,只應允了郡主,若是三日之后依舊矢志不改,便恭請陛下,下明旨昭告。
      正當眾人還處在震驚之中,霓凰已被靜貴妃用內廷司的馬車送歸穆王府。其后,閉門謝客,無論是誰,概不相見。
      匆匆趕來的蒙摯、景睿、豫津等人在穆府堂上來回踱步,催著管家一遍又一遍地去請見,但皆無功而返。霓凰心中明了眾人的反應,一早已有了準備。
      “聽說江左盟也派了人來,可惜霓凰姐姐也沒允見。而穆小王爺已在進京的路上,咱們是不是等小王爺到后一同來勸?”景睿急切地與豫津說道。
      豫津擺手道:“先別說穆小王爺是否能趕到,就算趕到,我看也是沒轍兒。若是穆小王爺能勸住霓凰姐姐,姐姐如今也不會進京了。”
      景睿聞言,頷首長嘆。
      “況且,我看霓凰姐姐這一次是鐵了心,非得要太子殿下應允不可了!痹ソ蛴值溃哉Z戚然。
      一旁的蒙摯懊惱道:“要是我當時勸住郡主便好了!
      景睿道:“蒙大統(tǒng)領不必自責,霓凰姐姐認定的事情,任誰都勸不住!
      豫津嘆道:“莫說霓凰姐姐,即便是你我二人,在北境初知蘇先生就是當年的林殊哥哥時所受的震動也非尋常?上挥扇,這世上不僅已無林殊,就連梅長蘇也只能存于傳說了!
      景睿也是黯然,道:“林殊兄長的大義,我等望其項背。只是可惜了霓凰姐姐,等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回了林殊哥哥,卻還是難以廝守!
      “所以我說,誰都不必勸了。霓凰姐姐在最好的年華遇到最好的人,像林殊哥哥這般風華絕代如日日月入懷之人,世無其二。霓凰姐姐決意守節(jié),還有什么不能理解?”
      景睿仍是憂心道:“可一旦下了明旨,便是無可挽回,入了林府,就是守寡!
      豫津反問,“即便如此又如何?我朝何曾禁止寡婦再嫁?倘若他年,真有霓凰姐姐愿意托付之人出現(xiàn),改嫁便是,又有何難?”
      音落,忽地滿堂寂然。豫津看向二人,一時拿不準方才說的是對是錯。直到蒙摯撫掌喊道:“對。≡ソ蛘f得對!郡主此番不過是要個名分,將來還是可以改嫁的啊。”
      景睿也是恍然道:“我們之前都太過關心郡主,反而關心則亂,豫津,還是你聰慧。”
      豫津推辭一二,良久卻是低聲道:“都是在林殊哥哥身旁久了,看他行事,多少有些進益!
      景睿拍了拍豫津的肩頭,默然無聲。摯友離去,心中仍有惋惜的傷痛。

      但霓凰避得開所有人,卻有一人,避無可避。
      當管家踟躕稟報,夏冬大人趕在東境大軍之前快馬入京直入林府,一語不發(fā)便跪于林氏宗祠時,霓凰心中酸脹,低聲吩咐了備馬。
      偌大的宗祠里,夏冬跪得筆直,有一種悲切的蒼涼。在霓凰踏入第一步時,夏冬已開口道:“我當同小殊致歉,終究有負他所托!
      霓凰頓住了腳步,寒風襲來,帶起了陣陣雪花。開口,“夏冬,你何須如此。”
      “你能在上殿陳情,跪至太子殿下應允;我為什么不能在林氏宗祠跪至你回心轉意?”夏冬狠心回道,愈加挺直了脊背。
      “你應該,是最明白我的人!蹦藁司従彽,神情平靜,眼底卻鋪滿了哀婉。
      “我只知道,你想用一紙舊日婚約,斷送自己后半生所有的幸福。”夏冬道,依舊沒有回身。
      霓凰低眉苦笑,一點點道:“那幸福又是什么?是嫁人生子,無愛無情地渡過一生嗎?”忍下情緒,霓凰又道:“夏冬,你我都等了十三年。十三年里,你從未忘記過聶鋒大哥的忌辰,年年祭拜風雨無阻。那些年里,你又為何不能放下,再尋良人?”
      音落,夏冬的背影有了一絲晃動。良久,才聽她道:“正是因為你我都煎熬過這么多年,都體會過生離死別肝腸寸斷的痛,知道其中有多么的苦;我才不能看著你,再一次去經歷。”
      “我能熬過十三年,便也能熬過將來的許多年!”霓凰堅定道。
      “可我們所有人,還有小殊,都不愿你再受半分煎熬了!”夏冬揚聲道,驀地回頭望定霓凰,面上終于掩藏不住哀戚。
      霓凰側開了目光,悲痛不答。
      “霓凰,小殊待你的心意從未變過,前十三年,他或許是真的想盡了一切辦法要回到你身邊,照顧你。只可惜他有太多的背負需要完成,中間盤桓了太多的變故,終究一切都事與愿違。有許多話,他不忍告訴你,便都托付予我,可千言萬語,也不過是請我多勸你,勿久傷痛。他今生做不到和你相守,唯有期盼他人能代他照顧你!
      霓凰聞言,心痛得無以復加,不得不拽緊了襟口,合了雙眼。
      夏冬也紅了眼眶,緩緩道:“我知道你下定了決心,極難改變,可我依舊要勸你,替小殊勸你。蒼天在上,因果循環(huán),所為的一切都有定數,今生雖無望,來世卻可期啊!
      霓凰低啞道:“我只是難過,我與兄長此生的緣分實在是,太短了……”說得這一句,霓凰已是拼盡了全力。
      夏冬悲泣道:“我為你摯友,又同是多年的未亡人,本應與你站在一道?扇缃窨粗悛氉钥嗤醇灏,要斬斷自己所有的退路,我與鋒哥又怎配享以幸福?”
      “夏冬!”霓凰打斷道,“你與聶鋒大哥這一路也是歷盡艱險,如今苦盡甘來,最應該得到幸福。我的宿命當由我一人面對,你二人若因此愧疚,霓凰便是罪人了。”
      夏冬垂淚,哽咽至不能言語。
      霓凰目光緩緩掠過每一個林氏先祖的牌位,最終停在林殊的牌位之上,跪拜下來!靶珠L泣血重生,半世隱忍,以病弱之軀為七萬赤焰軍洗刷污名,為我大梁四方長安耗盡心血,霓凰除了傾慕并無半點怨懟;前十三年,霓凰沒能陪你熬著碎骨重塑的痛已是悔恨,這兩年你于朝堂周旋霓凰也未曾幫得大忙;至你離去,重重囑托萬般牽掛皆是替霓凰著想愿我長樂平安。兄長心意切切,霓凰無以為報,愿替兄長守節(jié),生死不渝!边殿^一拜,霓凰忽而嬌憨了哭聲,道:
      “林殊哥哥,我們雖有來世之約,但今生尚有長久時光,我若不能伴你左右,也必守住舊時婚約,如此,才不枉我這一生一世!边殿^再拜,霓凰最終道:
      “從小到大,我的所有要求你總是會答應我,不曾有一次叫我難過。我想這一次,林殊哥哥也不會不應我,你說是嗎,林殊哥哥……”說至最后漸成呢喃,淚水落在手背上,灼熱蒼涼。
      忽地,四維幔帳鼓風而動,臺上燭光搖曳,風聲低吟,長似一聲嘆息。

      三日之后,景琰果然守諾,求得皇帝旨意,昭告天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奉先太皇太后慈諭,林、穆二氏,立有婚約已久。穆氏霓凰,恪恭久效于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秉性端淑,溫脀恭慎。靜持躬正垂儀,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動諧豪闊洪亮之風,列陣挽戈,敬凜夙宵之節(jié),衛(wèi)守南境,功銘后世。先太皇太后躬聞甚閱,茲特指婚與林殊。雖經年有故,良緣未結,至林殊淪歿,載深感悼;遂使紅葉之盟,不及于生前;兩姓聯(lián)姻,徒增于身后。郡主德光,宜為表率,故另旨加封,鎮(zhèn)國公主,食邑、供賞按制漸增。宜令所司,擇日冊命。欽此!
      霓凰聞旨仍有怔然,直到高湛開口,“鎮(zhèn)國公主,接旨吧!
      一聲喚得霓凰幾乎紅了眼睛。太子雖沒有完全贊同她的選擇,但還是守了約定,且還費盡心思替她要來了鎮(zhèn)國公主的封號,仍是為了她的體面,讓皇室宗親厚重于她。高湛親來宣旨,也是如此深意。
      “公主,太子殿下與靜貴妃還有一言囑咐公主。若他年公主再遇良人,可從鎮(zhèn)國公主府出嫁,視同皇親!备哒扛┥淼溃e止異常恭敬。
      霓凰頷首,領旨謝恩,心間卻氣血翻涌,多有哀絕。再如何地不同意,太子與靜貴妃依舊給了她選擇,為她鋪平了另一條路。
      而經年之后,霓凰終于可以,于林氏宗祠之上,將自己的名字鄭重地寫入林氏族譜,伴在林殊之側。一筆一畫,已是這么多流年消逝。
      祭拜之后,霓凰一人沿著長廊,在府中緩行。那些年少的回憶就在一抬頭一轉角時洶涌而來。雖有入骨之痛卻也能釋然,縱然今生緣淺,縱然生死兩茫,但此情如初,便歲月如故。

      藺晨和飛流是在第二年的冬天來到林府。
      霓凰那一日處理完瑣事,回房之時,便見一簇新開的梅花立于案上。正疑惑,已聽屋外一疊聲的交換:“飛流,飛流你別跑!回來!”
      管家聽聞大驚,正要喚出府兵,霓凰已露了笑容。同管家說不必,徑自往梅園中去。
      果然才至梅園,就見藺晨追趕著飛流,正滿園亂竄。霓凰正要開口,飛流卻忽地變了臉色,眨眼之間就掠出幾丈不見了身影。
      霓凰不解,藺晨卻道:“他是沒臉來見你。”一頓,嘆道:“你請他照顧好長蘇,他沒有做到。”
      霓凰聞言,倏然怔忡。良久,才道:“藺閣主,請到屋內烤火,飲一杯茶吧!
      藺晨望了望成片火紅的梅花,忽而道:“飛流一直念念不忘,只因長蘇告訴他穆府的梅花傲絕京城。只是沒想到,在這林府,也能看到如此盛景!
      霓凰仰起臉,鬢邊暈繞了冷冽梅香,輕聲道:“并非奇跡,是我于穆王府接種梅樹,遍植來此。兄長愛梅,我便再建一個梅園與他。”
      藺晨神色微暗,沒再接話,隨著霓凰于屋內坐定。
      霓凰略有生疏地煮茶倒茶,致歉道:“行軍打仗久了,已不善此道。如今安穩(wěn)下來,卻是獨自一人,難有對飲,故而技藝生疏,還望藺閣主見諒!
      藺晨低頭一望,茶水依舊是故人的喜好,心中輕嘆,開口卻道:“比之飛流,已好太多。”
      霓凰極淡地笑了,沒有答話。許久,才道:“藺閣主能現(xiàn)身京城,想是已完成兄長遺愿。”
      藺晨放了茶盞,道:“不負所托。”
      霓凰點了點頭,側眸遠望,仿佛也能看到青山連綿,山河壯麗。良久,低低地道一句:“多謝!
      藺晨開口,“郡主!币活D之下忽覺不妥,又喚了稱呼道:“公主。”之后卻被霓凰打斷,“不過一個稱呼,不必掛礙!
      藺晨頷首,恰這時,忽聞一陣孩童銀鈴般的笑聲,似遠非遠,歡樂異常。霓凰目光一頓,就見一婦人匆忙行來跪下道:“公主,不知哪里來了一位少年,正帶著小少爺飛檐走壁呢!”
      霓凰一愣,藺晨已笑道:“定是飛流那小子!莫驚,待我去將他綁了!”
      音落,已飛身離去。霓凰無奈,也趕忙起身去查看。
      藺晨是毫不手軟,三下兩下就制服了飛流,從他懷里將一個年畫般的娃娃抱了出來。那孩子不過三四歲大,生得玉雪可愛,見了生人也沒哭鬧,仍拍手道:“飛高高,飛高高!”
      霓凰見狀,即刻上前,欲接過孩子。而藺晨卻沒有松手,只稀奇道:“這就是晉安林氏送來承嗣的孩子?”
      霓凰應道:“是。乃其旁支四房最小的孩子,父母病逝,只有三名兄長撐著門房。”
      藺晨逗弄著孩子,道:“出身雖可憐,卻是個頂好的人選!闭Z畢,拿了一面半掌寬的木牌舉高。那孩子一見,便伸手去奪,動作之機敏,讓人側目!耙彩莻好根骨,仔細培養(yǎng),大約真能撐起這百年帥府!碧A晨又道。
      霓凰心有感悟,開口道:“晉安林氏送來了好幾個孩子,是太子殿下親自選的。”
      那孩子終于搶到木牌,正抱在懷中,笑容熠熠。藺晨將孩子遞出去,道:“我一路行來,聽天下人都在議論公主的高潔,信守舊約;雖然這有違長蘇所愿,但公主既有決定,我等外人便無話可說。我知江左盟亦已派人來見過公主,道他年若有需要,愿助公主一臂之力;我瑯琊閣雖無江左盟號令武林的威儀,卻也有不傳之密,這塊木牌乃進山的憑證,將來可攜此木牌送此子來瑯琊山,我愿教導其幾年。”
      霓凰感激,行了一禮。她知兄長肯傾心結交之人,絕非凡俗。爾而,又對拘謹的飛流道:“你已做的很好了,我又怎么會怪你?你要是也喜歡這梅園,這里便隨時恭候你。”
      飛流一聽,立刻露了笑容。霓凰望著他清澈的雙眸,許多舊事又上心頭。臨去,飛流踟躕良久,竟認真地對霓凰道:“姐姐,不哭!”
      霓凰眼里瞬而泛了漣漪,卻已能笑著點頭。
      藺晨遠遠望著那片梅林,不知有怎樣的思緒,似嘆似自語,道:“長蘇,不知來日歸瑯琊,寒梅著花未?”

      多年之后,長到四方來朝大梁繁華盛世,長到百年帥府得以重振,也長到許多故人離去,霓凰當真,守了一輩子。
      許多人早在數十年前便已不再勸她,唯有夏冬,直到最后一日,也要問道:“守了今生,盼了來世,值得嗎?”
      霓凰滿頭銀霜,循著聲音的方向,只答一句,“值得!
      夏冬含淚長嘆。
      而圍在一旁的小輩們,已簇擁上來,忍著悲痛與霓凰說話。其實并無太多囑咐,她最小的孫女兒已是金釵之年,兒孫爭氣,她此生心愿皆了。
      老邁的雙手拂過珍視的紫檀木盒,霓凰緩緩打開盒子,里面仍是林殊寫給她的所有信件,以及那方玉佩。取出,攤平,摩挲。已做過千萬遍的事,因有臨終感悟,而多了鄭重。
      幾個年紀最小的孫輩已然在低聲哭泣。霓凰輕聲寬慰了幾句,也再無他話。卻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力氣,霓凰在兒孫的攙扶下,竟坐了起來。
      這樣多年了,霓凰從未再讀過當初兄長的那封絕筆,也無一人知道信中內容。如今,卻有所感,將信展開,雖早已目不能視,但一字一句,刻骨銘心。
      “霓凰:家國天下,無一相負,今生唯有,負爾一人。兄無它愿,萬望吾妹,珍重已身,一世順遂,長樂未央。今世多舛,舊約難守,但兩情久長,與天地亙古,來日何計?當日誓言,輪回不忘,此生一諾,來世必踐!兄,林殊,絕筆!
      念至最后,縈繞的悲哭統(tǒng)統(tǒng)散去,漸有一聲清朗相和。霓凰倏地抬頭,仿佛看到那年樹下少年,眉目如舊,情深意切。霓凰熱淚盈眶,生怕錯過,不敢眨眼。
      而林殊,還是那光彩奪目的翩翩公子,緩緩走來,似有梅花盛開。溫柔地望定霓凰,寵溺而又心疼道:“霓凰,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聞言,霓凰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張了口,卻喑啞無聲。
      林殊無奈一嘆,拉起她道:“母親說的不錯,女子成親前日都是這般悲喜無常!
      霓凰更是睜大了雙眼,吶吶道:“你,你說什么?”
      “霓凰,你是被夢魘住了嗎?怎么連我倆明日成親都忘了!绷质庑χ,卻也是少年心性,說完耳尖也不覺泛紅。
      “我…你…我們…..”連番的驚喜下來,霓凰已語無倫次。
      林殊索性拉了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我們今日照習俗本不該見面。我好不容易讓那頭水牛同意幫我遮掩一二才能出來,不過也得立時回去,若是久了,母親必要責罵!
      霓凰有滿肚子的話要問,卻不想開口竟是一句,“那你為何還要過來呀?”
      林殊聞言忽地背過身去,有些羞惱,便是沒有說話了。
      霓凰這才醒悟自己說了什么。紅了眼,拉了拉林殊的衣袖,道:“兄長,我說錯話了。”一頓,又帶了哭音道:“可是我方才,真的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噩夢,夢中我們也是青梅竹馬,少年定親?墒悄愫髞砣チ吮本车挚勾笥,夏江聯(lián)合謝玉偽造聶大哥的書信污蔑祁王與赤焰軍謀反;陛下信了,不僅賜祁王自盡,還派謝玉領軍伏擊,致七萬赤焰軍冤死梅嶺;京中宸妃與晉陽長公主皆自絕。兄長歷盡萬險,身中火寒之毒逃出梅嶺,后被瑯琊閣閣主所救,削骨磨皮,重塑筋骨成了江左盟盟主梅長蘇,花了數年布局,以蘇哲之名進京,周旋在太子和譽王之間,實則幫著靖王殿下奪嫡,最終赤焰一案得以平反。而好不容易沉冤昭雪之時,大渝再次犯境,兄長的身體卻再難支撐了。最后兄長選擇吃下冰續(xù)丹,激發(fā)最后一點兒力量,赴北境戰(zhàn)場。最終熬干心血,病逝于北境!
      霓凰說得悲痛,幾次泣不成聲。而林殊,面沉如水,似乎真的經歷這般決絕之事一般,冰火煎熬,能感切膚之痛。
      良久,林殊才能穩(wěn)下情緒,盡力露了一絲笑容,對霓凰道:“你瞧你,不知上哪兒想來這么個故事。你所說的夏江早就隨懸鏡司的裁撤而泯于眾人,謝玉也因弄權失了爵位。如今的太子是祁王殿下,深得陛下信任,朝堂清明。而北境,這十多年來也一直安穩(wěn),未曾有敵方來犯的跡象。并且,我不也是好好兒地站在你面前嗎?”
      霓凰怔然良久,神色千轉,驟然撲進林殊的懷抱,嚎啕大哭,“林殊哥哥,你真的是我的林殊哥哥嗎?那些可怕是事情皆是我的夢是不是?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對不對?”
      林殊抱著霓凰,輕拍她顫抖的脊背,深切地感到她的透骨哀絕。日光從樹葉的間隙漏下,斑駁似流年。林殊抬頭,極深的眸中氤氳薄霧。
      隔日當真,是霓凰出閣之日。
      一早,已有全福之人領著喜娘、嬤嬤、侍女替霓凰洗漱穿衣,開面梳頭。霓凰似悲似喜,恍若夢中。直到一切準備停當,于正堂拜別親人之時,霓凰才忽地,清晰地感到心中真實的悲痛,堂上,端坐著她的父王。
      穆王爺言語切切,一言一語皆是慈父之心,希望她此后孝事高堂,夫妻和睦。霓凰聽著聽著,便落下淚來。
      穆王爺也紅了眼,聲音不覺有了哽咽,到底是嫁女,心中難免不舍。而外間迎親的隊伍已至,文試武試皆攔不住那意氣風發(fā)的如玉少年,更別提有個靖王殿下幫忙,還有穆青和景睿、豫津這些早成“細作”的孩子。
      穆王爺終是親手,將霓凰送上花轎,鄭重同林殊道:“我將霓凰交予你了,還望你,好好待她!
      而林殊,俯身一拜,朗聲回道;“若得發(fā)妻,定珍之重之,此生不渝!”
      這時天高云闊,良辰美景,這一幀畫面便在霓凰心中永恒。
      十里紅妝,蜿蜒喜慶,一路鋪陳到林府。下得花轎,跨過火盆,行至禮堂,霓凰跪下的一瞬間,百感交集。
      林帥與晉陽長公主自是堂中高座,林帥眉目慈愛,不住地頷首笑道:“佳兒佳媳,兩姓榮光。”
      霓凰透過珠簾的間隙,望見了所有熟悉的面龐。夏冬、聶鋒、蒙摯、景睿、豫津、靖王,甚至是蒞陽長公主和代天子來賀的太子——祁王殿下,還有迎親時林殊所率的赤羽營眾將士,齊集一堂,恭賀他們大婚。
      親人皆在,高朋滿座,這便是霓凰心心念念的成親之日了。拜過天地、高堂,最后夫妻對拜,禮成的那一刻,霓凰從未如此,感激上蒼,到底是善待了她。
      太子最后恭賀道:“今日兩府大喜,父皇與太奶奶雖不便出宮,卻悉心命我來賀,賞賜也一并送到;始屹n婚是榮耀,可別忘了明日入宮謝恩啊。太皇太后口諭,今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望你二人,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林殊與霓凰感激謝恩,一旁眾人紛紛笑著道:“恭喜了!”
      霓凰與林殊并坐在鋪了百子千孫被的榻上,被下是花生紅棗等喜慶之物;看著喜娘替她二人結衣結發(fā),恭喜的話語從未斷過。到行合巹禮時,霓凰望著面前眉目如畫的少年,再忍不住淚水。
      林殊讓眾人退去,目似琉璃,溫柔地撫上霓凰的臉頰,輕輕替她,拂去淚水,暖聲道:“霓凰,別哭了,從今以后,讓我來照顧你!
      霓凰輕輕點頭,握住了林殊覆在頰邊的手,仿佛是經歷了長久的苦痛,才在初見光明的剎那,無措哭泣。
      林殊輕聲一嘆,將霓凰攬入懷中,并未言語,卻有一股安穩(wěn)的力量漸漸撫平了霓凰的低泣。
      霓凰再不愿去區(qū)分,到底誰是誰的華胥夢境?赡莻記在她心中慘烈的過往,依舊是最深切的痛。霓凰開口,嗓音嘶啞,“林殊哥哥,若我說的皆是真實,你當如何?”
      林殊一怔,良久答道:“愿你忘記傷痛,勿復思念,再得良緣,一世長安!
      霓凰抬頭,望入林殊眼底,終于問出了心里最害怕的一個問題,“若我執(zhí)意不肯,你,可會怪我?”
      林殊眸色極深,忽而悲傷,隱忍著萬般的愧疚和柔情,輕聲道:“不會。我只恨自己無用,不能使你幸福!
      霓凰垂淚,語不成調,劇烈的情緒沖刷著血脈,她等了那么久,只這一句,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回報。
      林殊取過酒盞,遞一杯與霓凰,無比鄭重道:“我相信無論處在什么樣的境地,若我終將無法與你相守,我也一定會安排好一切。只因我心悅你,我愿用我的一切鋪為道路,送你到達平安喜樂的地方!
      這或許是從未言說過兒女情長的林殊此生唯一的一次開口。霓凰望著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接過酒盞,淚水尚掛在眼角,卻露出了一個最燦爛的笑容!靶珠L已許我,來世之約。”
      林殊目光巍然,流轉之間白駒過隙,開口道:“那來世便投生在一處,歸于平凡,攜手白頭,蒼山洱海,逍遙自在!
      霓凰笑容明媚,英氣的眉眼中隱約有新婦的嬌羞。雙臂交疊,一仰頭,合巹禮成。
      那一瞬間,似乎有千萬種霞光破空而出,一凝眸,便是云煙千古。

      蒼山腳下的小茶寮,因茶馬互市的興起而做起迎南送北的買賣,每日很是熱鬧。才遠行歸來的一位貨商風塵仆仆,因是熟客,進了店中,便在往常位置坐下。茶寮這幾日來了一人,自稱京城人士,來云緬邊境游山玩水,驚嘆于蒼山洱海之美便停下盤桓。每日閑了便來茶寮同形形色色的旅人談天說地。
      這日聊到百年前大梁的傳奇女將軍,穆氏霓凰。便有人問:“這女將軍當郡主時就這般厲害,十幾歲就代父上戰(zhàn)場守南境平安十數年,受封鎮(zhèn)國公主之后又任長林軍的訓導之職,之后更是駐守過東境海防和西境大漠,怎么偏偏就落了北境?”
      那人略有嘆惋,良久才道:“蓋因鎮(zhèn)國公主說過,‘北境乃我傷心之地,若無破國之危,終此一生,我不愿踏入!f到這兒,便不得不提公主的夫婿,百年前林氏驚才艷艷的少帥林殊了……”
      貨商還待再聽,手臂已被一人抓住,只聽其氣喘吁吁道:“趕緊歸家,你婆娘要生了!”話音未落,貨商已起身,眨眼就沒了蹤影。
      而身后依舊是人聲鼎沸的茶寮,說著百年傳奇。
      貨商一口氣沖回家里,卻被告知自家婆娘是在去鄰家串門時突然發(fā)動的,而鄰家的婆娘正要去扶,不知怎的,也一齊發(fā)動了起來。鄰家大哥見狀,干脆一并請了穩(wěn)婆,抬入屋內,一同生產。
      貨商又匆忙往隔壁走,見了同樣焦急在外踱步的漢子,急聲道:“大哥,里頭怎么樣了?”
      大漢趕緊道:“進去半個時辰了,可穩(wěn)婆說還早著呢!币袈洌瑑扇嘶ネ谎,便都老老實實守在了屋外。
      望眼欲穿般從日正當午等到暮色初歇,兩聲交疊的啼哭終于響起,不多時便有一穩(wěn)婆出來賀道:“兩家同喜了,這家的娘子生的是兒子,鄰家的得了個閨女兒!
      屋外等得焦心的兩人大喜,給過賞錢,抬腳就往屋內走。待見了兩個并在一起的襁褓,初為人父的二人都傻笑著沒了言語。
      “老婆子接生這么久,從沒見過一出生就這么漂亮的兩個娃娃,且這兩個娃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還真是有緣啊!狈(wěn)婆在感嘆道。
      而鄰家大哥一聽,念及兩家相鄰且是世代交好,不禁笑道:“說得對,不如我們兩家就定個娃娃親!可好?”
      貨商聞言,本是一愣,低頭卻看到兩個娃娃不知什么時候握在一起的小手,不哭不鬧,睡得香甜。又想到這些巧合,便是笑著應道:“緣分天定,看來老天爺早就替我們兩家定好了。如此,當然應該成全!”兩家一經說定,一拍即合。
      遠處蒼山高聳,洱海如鏡,伴著多少王朝更迭;時光依然在流逝,傳說也在繼續(xù),而所有的一切,都正當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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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紅顏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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