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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文/荒兮
#1
魔王子一襲黑色西服,里面配上殷虹襯衫不羈地敞開了最上方的兩枚扣子,搭上歪歪斜斜戴著的淺紫色領(lǐng)帶,囂張跋扈地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手中有一下沒一下晃著高腳杯,半盛了不符場合的西瓜汁。
這是火宅佛獄一年一度的股東大會,而本屆的議題則是推選新任董事。
“我推薦太息公!币痪湓,全場眾人面面相覷。
魔王子頗有風(fēng)度地,像是品嘗千年佳釀般抿了口杯中紅色液體,隨即咂咂嘴,搖搖頭,一臉惋惜:“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可是你們不能拿我以前的錯誤來衡量現(xiàn)在的我。我知道錯了,深刻反省了,如今改過自新回頭是岸了,便輪到你們體現(xiàn)出寬宏大度的心腸了。不要像隔壁的那個花木蘭一樣,對于十幾年前的事情還如此斤斤計較。你說對么,赤睛?”
站在魔王子身后的是他的私人秘書,潔白無垢的白色禮服與面前的那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赤睛盯著手中的果汁瓶,沒有理睬轉(zhuǎn)首注視自己的魔王子,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想著一大清早隔壁的花木蘭發(fā)來的郵件。
沒了捧哏的捧場,相聲說得再津津有味也索然無趣。
魔王子失去了繼續(xù)會議最后的樂趣,仰起頭一口飲盡杯中汁液,還故意流下一滴,順著自己的喉結(jié)劃出一條軌跡,試圖在莊嚴(yán)的場合中營造出淫靡的氣氛,之后便拍拍屁股,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走了。
#2
這是魔王子第幾次翹班,就連記憶力最好的赤睛也數(shù)不清了,反正沒人能夠阻止得了心血來潮的魔王子,更沒有誰敢上前阻止。
就像上午的會議那樣,太息公成功地坐上董事的位置,然而她會開除魔王子么?她甚至連大聲斥責(zé)的勇氣也沒有。
正如魔王子所說的那樣,沒有實權(quán)的人,任何話語都是無病呻吟。
于是,身為在火宅佛獄擁有實權(quán)的領(lǐng)導(dǎo)人,同時身兼高級敗家子身份,正大光明地離開了辦公大廈,順手還拖上本想中規(guī)中矩上班,卻奈何一次都沒能實現(xiàn)愿望的赤睛。
火宅能夠屹立如此之久而不倒閉,也算是世界三大奇跡。
#3
那位花木蘭在魔王子溜達(dá)到市區(qū)最繁華的女人街時,攔住了他。
至于為什么兩個大男人會來女人街,這都是后話,目前最首要面對的,是這氣勢洶洶毫無友善可言的人。
“女人,應(yīng)該賢良淑德。”魔王子說。
“不過這種被冠以直男癌老舊固定的思維,在開明如我的身上你找不到半分!蹦踝诱f。
“當(dāng)然,首當(dāng)其沖的問題是,該把你視為女人還是男人! 魔王子說。
魔王子用棒讀的方式說完三句毫無意義的話,從上午便一言不發(fā)的赤睛終于張開口:“你可以換個語氣,她所壓抑的憤怒已經(jīng)瀕臨爆發(fā)了。”
玉辭心,也就是碎島集團(tuán)——那個幾乎壟斷了女性時尚用品的企業(yè)的董事戢武王,用冰冷刺骨的目光看著魔王子,口氣就像是凍了幾百年的冰塊似的:“你把我的妻子帶到哪里了?”
魔王子聽聞,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啊,你是說我那可憐的小妹么?她的身世真是讓我痛心疾首、肝腸寸斷。我萬分不舍地讓她與你這個有夫之婦聯(lián)姻,卻沒想到她居然被你的妹妹掰彎,為了讓她能夠恢復(fù),我甘愿忍受世俗的唾罵為她□□,可她叛逆地將兄長的關(guān)懷棄之如敝履。赤睛,你說,在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比我更寬宏大量的人么?”
“一個罪惡滔天的死刑犯!背嗑υ谀踝拥纳砗箪o靜地聽完他的演說,并回答了他的問題。
戢武王握緊了拳頭,強(qiáng)按下心頭的怒火,凌厲地直視魔王子調(diào)戲的目光。
理性告訴她,她不能動怒,若是被對方有意的挑釁所牽著走,那她就真正失敗了。
“明日將是最后的限期,如果明天得不到滿意的答復(fù),我會讓整個火宅陪葬!”
這是最后的通牒,可魔王子則用露骨的目光,從上至下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面前的人:“女人,雖然現(xiàn)在的你穿了男裝,但我愛上你了。這樣吧,用你的身體換我小妹,顯得更加公平公正啊~”
#4
戢武王自然不會給魔王子任何享受齊人之福的機(jī)會,而魔王子則是說完最后一句話就離開了女人街。
來女人街的目的,魔王子忘記了,肯定也不是什么特別的事情,記得起或記不起并不重要。
剛坐進(jìn)豪華的加長林肯里,魔王子就接到了手下的電話——看守寒煙翠的迦陵,帶她逃走了。
魔王子掛了電話,微微一挑眉,露出一個玩味的笑。
那個忠心耿耿的護(hù)衛(wèi),最終背叛了所立下的誓約,而以那個人的性格,他將永遠(yuǎn)活在自責(zé)中。
這真是再有趣不過了。
然而游戲結(jié)束后的樂趣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魔王子便開始向赤睛抱怨人生無聊。
赤睛坐在魔王子身旁,望著沿途的景色,有一下沒一下地應(yīng)著。
#5
赤睛想起了高中時候的事情。
——班里有個混世魔王,千萬千萬別和他扯上關(guān)系。
這是赤睛轉(zhuǎn)學(xué)到四魌學(xué)院時聽到的第一句話。
其實對于他而言,他并不在乎身邊的人的品德如何,在他看來,這還不如中午食堂的飯菜鹽又放多了來得關(guān)系密切。
打一出生,赤睛似乎就對這個世界毫無興趣,父母離異,他被寄宿在親戚家后,就更加沉默寡言,漠不關(guān)心地冷眼看著一切。
世間炎涼世態(tài),與他擦身而過,小小年紀(jì)就像看破紅塵一般,卻又對禪道不屑一顧。
這樣的他,在新的學(xué)校里,沒有一位朋友,與其說是被孤立,倒不如說是他孤立了旁人。
唯一說過話的,也僅有一位名為飛鷺的女生。
于是,赤睛保持著不上不下剛好中間的成績,獨自度過了一年光陰。
打破這一僵局的是他的同桌,那位從他轉(zhuǎn)校以來從未露過面的不良少年——魔王子。
魔王子只是一個名號,至于他的真名,大家似乎都忘記了。
那人離經(jīng)叛道,猖狂不羈,然而任何人都拿他沒辦法,更被冠以“異數(shù)”稱號。
起初,赤睛花了十秒鐘來認(rèn)真聆聽了這個人的事跡,十秒,這是他有生以來在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上付出的最多時間,然而聽罷便聽罷,這還不值得放在心上。
“啊,想不到有一日,我那敬愛的老師能夠意識到我缺少一位同桌!
赤睛抬頭看去,卻被正午的陽光迷了眼,在他揉著酸痛的雙眼時,下頜被一只涂了紫紅色指甲油的修長手指挑了起來。
紫色的指甲油……他是娘炮么?還是他是基佬?
或許連赤睛本身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進(jìn)行評論。
赤睛順著那手指看去,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臉。
倘若單論顏貌,怕是潘安也自嘆不如,但那半瞇的紅瞳中,如同邪火燃燒,帶著危險的信號,斜勾起一嘴角,迷惑眾生,化為撲火飛蛾。
“你這是為了顯擺自己是個暴發(fā)戶么?”赤睛指著那人頭上帶著的兩只鑲滿珍寶的角,就像是弄錯重點一樣。
那人一愣,也就是那么零點零一秒,就將手從赤睛的臉上移開,臨走前不忘用指腹流連撫摸赤睛淡粉的唇畔,借機(jī)揩了把油。
“啊~有趣的人啊~或許你就是我漫漫長河中尋找的那個唯一,或許在回家后的夜晚,我們應(yīng)當(dāng)更加深入地了解彼此。”
魔王子的話,通俗講就是——很好,你成功引起我興趣,至于為何要講的如此中二,赤睛大概猜出了一二。
魔王子的邀請,還沒等到放學(xué),就作廢了。
赤睛看著空蕩蕩的校門口,不喜不悲,他本來就不在乎對方是否守約,反正對他來說這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損失。
那以后,日復(fù)一日,魔王子總是會在赤睛面前宣揚(yáng)他的教條,再約定放學(xué)回家的諾言。
然后在短短一節(jié)課甚至幾秒后,他就會將這個承諾忘得一乾二凈。
至于赤睛,從原本絲毫不在意,變成了默默吐槽,比如魔王子是金魚么?他連續(xù)這么多天都上學(xué)不無聊么?
直到有一天,當(dāng)赤睛一如既往地在放學(xué)鈴響起后背起書包走到校門口,他意外地看見了環(huán)手靠著校門的魔王子。
魔王子歪過頭,像是刻意賣萌一樣摸了摸他頭上的裝飾角:“驚訝么,赤睛?”
赤睛看著他,表情毫無變化,沒有正面回答魔王子的問題:“我只是好奇,你這個時候還在學(xué)校!
“哈,別用那一成不變的條框來度量我,我在這,因為我興趣來了,我不在這,因為我失去了興趣!蹦踝与y得進(jìn)行了解釋,口氣就像是大發(fā)慈悲給予施舍的慈善家!白杂勺栽冢翢o規(guī)劃擁有最大限度的支配比較好,還是在自己策劃的步調(diào)之下,一步一步達(dá)成預(yù)定的目標(biāo),哪一方能讓我更有樂趣?赤睛,你覺得呢?”
赤睛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便直接開口回答了他:“這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你多問了。”
魔王子一咧嘴,就是一個邪魅的笑:“你真是太無趣了!
“趣味?我不需要這種東西!背嗑φf著就往回家的方向邁開腳步。
他還沒走出兩三步,就聽見背后幽幽地傳來一個聲音,充滿了愉悅的調(diào)子,仿佛是一個玩膩了所有玩具,突然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的小孩一般:“赤睛啊~你是我新的興趣~”
一句話,成功地讓赤睛愣了一下,也就是那么零點零一秒。
#6
【被刪除了,可以去我的LOFTER上看】
#7
“香菜,是世間最無恥的食物,用自己的氣味強(qiáng)行扼殺其它。獨裁專橫,充滿了令人厭惡的所有特點?晌覑酆煤推桨,厭惡了打打殺殺,所以即使面對這引人發(fā)指的行徑,我決定用最寬廣的胸襟包容它,讓它重獲身為食物的尊嚴(yán)!
然后,赤睛眼睜睜地看著魔王子將他碗中香菜全數(shù)挑過來,又順走自己僅有的兩片叉燒。
誰會在一番云雨后駕駛豪華轎車到路邊攤吃拉面?
答曰魔王子。
“你看那半黑半白的人,為了追求心愛的姑娘,甘愿將寶馬扔在一旁來這小小攤位。我被他所鼓舞,仿照他的浪漫帶你來,你應(yīng)該流下兩行清淚,淚眼婆娑對我說‘我愿意把我一生奉獻(xiàn)給你’!蹦踝又钢h(yuǎn)處一對普通友人信口開河說起來。
食不言是赤睛僅有的原則,何況他現(xiàn)在真的潸然淚下無法言語。
他想起來,方才點的是一份特辣大碗。
#8
魔王子從外面兜風(fēng)回來,一進(jìn)家門就開始翻箱倒柜,原因是在回來的路上,他想起十年前赤睛送給他的那枚戒指。
這是班級舉辦互換禮物活動時發(fā)生的事。
一時興起的魔王子,竟也在毫不受歡迎的情況下參與了。
活動很簡單,準(zhǔn)備禮物,然后抽簽,抽中誰就將準(zhǔn)備的禮物送給誰。
魔王子抽中了玉辭心,留下一個突如其來令人閃避不及的吻,這個羅曼蒂克的禮物,是一卷冰雪憤怒的開端。
赤睛沒有收到東西,原本他能從飛鷺那里得到一個漂亮羽毛掛件,但是還未接至手中,就被痞子般的魔王子用打火機(jī)點起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
魔王子也沒有拿到將屬于他的物品,他知道是誰抽到寫有魔王子三個字的簽,所以他決定像熱戀中的男子一樣賣個萌打個滾,伸手討要。
這不丟臉,因為設(shè)定正處熱戀,是個智商為零的階段。
赤睛看著他伸出的手,明白他的意思:“你需要么?”
魔王子痛心疾首地踉蹌退后幾步,撞歪了桌椅,卻淡淡說:“從情人手中取得定情信物,是八點檔最傳統(tǒng)的一幕!
赤睛很想說他與他別談情人,甚至連朋友也論不上,但想到自己隨手從五元店靠門口擺放的第一個格子里買的便宜貨,解釋起來太過麻煩,便默默地從書包中取出小塑料袋遞給魔王子。
“三分。動作很到位,情緒沒有跟上!背嗑υu價道。
魔王子不以為然,一只手挑玩額前的劉海,說:“我是一個誠實的人,所以在說謊時會留下破綻,這是一種美德,赤睛啊,你可不該抹殺它啊~”
至于禮物,被魔王子隨便丟在家里,其下落,十年后的他耗費了長達(dá)兩分鐘漫長光陰也沒能尋得,然后放棄了。
#9
冰冷刺骨的溫度從臉頰兩側(cè)傳來,這讓本就畏冷的赤睛一剎那清醒,他瞪大眼睛盯著沒心沒肺的魔王子,那家伙正手持兩罐被凍成冰疙瘩的可樂貼在他臉旁。
赤睛揮開擾人清夢的手,翻個身繼續(xù)睡覺。
魔王子雖然僅用了短短兩分鐘,卻運(yùn)用地毯式搜索,將客廳翻得一塌糊涂。
臟亂的場所太礙事,赤睛便會收拾整齊,總不能指望魔王子吧。
“赤睛,出征了!蹦踝又卸卣f,同時將赤睛從被子里挖出來,可樂瓶隨手一丟,去了陽臺。
赤睛呼了口氣,今晚注定難以早眠,他拾起瓶子,又從冰箱里取出兩杯蘇打水。
“赤睛啊,我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xué)吧~”
魔王子心情很好,至少這一秒看起來如此,因為他躺在舒適的靠背躺椅上,一開口就是老掉牙的庸俗臺詞。
赤睛抬頭看了看由于受到城市污染與刺眼燈光影響,連最為璀璨的啟明星都沒有蹤跡的天空,撇了眼顯擺兩只琉璃角的魔王子道:“談人生會失去僅存的粉絲。”
魔王子摸摸下巴搖搖頭,儼然看破人性,用了一種諷刺的語氣:“不用擔(dān)心,我擁有這副俊美無雙的面容,愛上我的人甚至?xí)䴙槲覍懸黄恼隆0這種語氣真是大快人心~”
赤睛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沒有像魔王子一樣躺下。
他算著這是第幾年與魔王子同住一屋檐下,似乎追溯到第一次放學(xué)與那家伙一同回家,他就被拐來了。
親戚畏懼火宅佛獄集團(tuán)的勢力,從此不過問他的行蹤。
“你會被世人唾罵,推進(jìn)阿鼻地獄的,凝淵!背嗑φf出魔王子的名字,分不清是認(rèn)真還是輕描淡寫。
魔王子笑了,那般邪魅,就像那深淵中長長伸出的罪惡之手,將人纏縛,拖入無間。
“你會陪我一起的!彼V定地陳述。
#10
赤睛從來沒有將魔王子的言行舉止當(dāng)回事,他也甚少揣摩魔王子的心思,去剖析一個混沌頭腦只懂得毀滅之人的行為,就像專門把一天中的日,嵤掠涗浢鑼懴聛硪话阌薏豢杉啊
他不似魔王子,若說那人興趣短暫得幾不可計,曾經(jīng)年幼的他連這一瞬間也從未擁有。
他是一個旁觀者,一個對所有事物都提不起興趣的旁觀者。
他只會環(huán)著手臂冷眼看著。
他以前如此淡漠,現(xiàn)今初心依舊,唯獨一點不同,現(xiàn)在的他有了一個新的觀察對象。
他凝視著那個顛倒世間黑白仍冠以真理之名的人,將如何一步步邁進(jìn)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也許那個人會拉上他做陪葬,但這無關(guān)緊要。
因為這是他,赤睛,十年來僅有的興趣。
至于無欲無求如赤睛,這樣的趣味能夠維持多久?
一日,足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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