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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交易
THE DEAL
作者:PGF
譯者:Mammamia
作者按:
“現(xiàn)在所體會到的痛苦正是我以前所得到過的幸福。這就是交易!薄狢.S.Lewis
現(xiàn)在回想那個夢,我能記得并不是很多…不過夢,難道不都是這樣的嗎尤其是那些噩夢。在剛醒來的那一瞬間,夢里所有的細(xì)節(jié)和經(jīng)過都依然栩栩如生…直到清晰的真實(shí)感把那種緊緊纏繞的陰暗的恐怖驅(qū)散,你才開始感受到那覆蓋著你的軀體浸透了冷汗的床單和你顫抖的雙手下面的床墊…如果你還很幸運(yùn)的話,可能還會有一雙擁著你肩膀的穩(wěn)健的臂膀。
當(dāng)然…有時侯那臂膀并不是你夢里極為渴望的那雙。
這一切以前已經(jīng)發(fā)生過好多次,特別是在萊辛巴赫瀑布那個意外發(fā)生以后。自從我從瑞士回來,一連好幾個星期,我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朋友無數(shù)次重復(fù)著那個意外,有時候是在莫里亞蒂的魔爪中,有時候則是他,就在我眼前,狂亂地?fù)]舞著手腳掉了下去……,還有些時侯卻是我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臂,可只能感到它緩緩如指間砂般從我的手指間滑落,他大睜著那對充滿恐懼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我,嘴里呼喊著我的名字,仿佛是一聲無濟(jì)于事的求助。
每當(dāng)那些時刻來臨,我總會被緊緊擁抱著,搖晃著叫醒。每次當(dāng)我醒來,我的眼里總是滿含著淚水…可也總會有那么一雙手臂擁著我,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回蕩在我耳邊,聲音里帶著絲那些在我體內(nèi)呼嘯盤旋的痛苦,痛苦著我所感到的悲痛,我傷痛中的另一半,她就是其余所有的一切。
她的存在并不能完全驅(qū)散那些恐懼,因?yàn)槊看萎?dāng)我醒來,我會發(fā)現(xiàn)那些夢是如此逼真。然而她唯一的任務(wù)是待在我身邊,讓我的哭泣在她的懷抱中慢慢消失,她總是撫摸著我的發(fā),對我述說著那些愛和同情的詞句。
這一次…這一次絕對更糟了…因?yàn)檫@一次她不在那里…而夢也不再是同一個…在我呼喊她名字的時候,握住我雙肩的那雙手臂…也不是她的。
這個噩夢并不像另一個那么老舊,但它也已在我的腦中反反復(fù)復(fù)地上演了一年,毫無疑問最近那些痛苦難忘的事情再次喚醒了它……,也可能是由于最近本是依然還在為她服喪的我卻高興得不知所已而引起的某些無法釋懷的愧疚。
這個夢里的我要遠(yuǎn)比另一個夢里的我更加無助…因?yàn)槲沂莻醫(yī)生,而我什么都做不了。這次不是什么惡棍把我心中珍愛的人偷走…而是一種疾病,一種讓我束手無策的疾病。
就在那一刻,我感到我已承受不起這樣的痛苦。噩夢破碎了,我被扔回到真實(shí)的世界,帶著讓我緊張不安的同樣的惶恐。我嘶啞的喉嚨里呼喊著她的名字,仿佛一聲垂死掙扎的嘶吼。
有一雙手臂…擁著我顫抖的肩膀,緊緊地扶著我,我哆嗦著,死死抓緊它們。
可它們不是她的…喔,老天,它們不是她的手臂。這手臂強(qiáng)勁有力,明白無誤地表明了它的身份,一股激動和喜悅在我心中涌起,可又馬上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愧疚所取代。
極度的痛苦摻雜著徹底的放心,這樣的混合使我完全失去控制。這些個情緒在我胸口嗓子里熊熊燃燒,最終仿佛如一股高壓逼迫著淚水從眼中傾瀉而出。
我抽泣著,死命地抓著,像塊破布般掛在我朋友有力的手臂上…不是我妻子的手臂…是我朋友的。他還活著…奇跡般的還活著! …可她走了…喔老天!
“華生”那記憶猶新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不安卻仍然過度溫柔的聲音,跟一星期前當(dāng)他初初回歸來那時一樣。
他想幫我,他愿意做任何他能做的事情來減輕我的痛苦,就像我早就知道的那樣,如果我們的角色互換,我也同樣愿意為他這樣做。
但我怎么可能讓他明白這在我體內(nèi)嘶咬啃抓的巨大恐怖而他又怎么可能幫助我…他尷尬別扭的獨(dú)善其身已表明了他對表達(dá)安慰的無能
她死了!我怎么還可能如此高興
我不知道,我無法思考,那個噩夢的最后一絲痕跡仍然纏繞著我,我需要從什么地方得到安慰。
我仍然能看到床單上她那張蒼白的臉,小且消瘦,帶著一個微弱的笑容,喃喃地叫了聲我的名字,然后她就去了…她的手無力地墜落在我的手中,而她的靈魂飛離她的軀體…我無法呼吸…那被冰封在我胸口的肺已無法再工作。
“華生!”我朋友更加焦慮不安地叫著,看著我掙扎著呼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噎得透不過氣來,感覺好像我郁積著自己的恐懼,馬上就已病入膏荒。
“華生,沒事的,老伙計(jì)…沒事的…那只是一場夢…”
噢,我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場夢…我多么希望我不用感受這份痛苦。但那不是一場夢…那是真的…她的死亡是真的…只有他的死不是…只有他的死亡是一場鬧劇。
這看起來好像是無法想象的不公平。我失去了他,然后在他回來前我又得失去她,仿佛我必須在他們兩個之間選擇…我真的會選擇他而不是她嗎
“好了,沒事了,華生!笨吹轿页聊匾宦暡豢,他絕望地重復(fù)著。
不!…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會明白他一點(diǎn)都不知道這感覺像什么,這由他所引起的痛苦。
我備受折磨的情緒突然噌得燃燒了起來,在我明白過來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我掙脫他的雙臂,徒勞地攻擊著他,他驚訝得怔住了。
我怒罵著,詛咒著他,在我再次攻擊他之前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他蒼白的臉上帶著驚訝和憤怒…盡管,我覺得,他那些情緒并不全是因?yàn)槲摇?br>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離開!他怎么敢就這么回來還說著一切都好,而事實(shí)上明顯并不是這樣!他怎么敢就那么死了,將我淹沒在無盡的悲痛中從而忽略身邊的人和事,不然我可能可以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我妻子生病的跡象!
我知道…我知道每個問題的答案。但這不能讓事情變得容易些,我想要去責(zé)怪誰…當(dāng)然如果我能把這一切都?xì)w咎于他,那我可能就不會這么難受。把那些責(zé)任推到別的地方…推給別人,只要不是我。
這念頭真他媽太蠢太幼稚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相比讓自己背負(fù)起這一切,我更不想讓他感到這種痛苦。但我怎么能接受我朋友的安慰 …怎么可能還會感到快樂,這怎么可能會是對的…她死了…我居然在他死后還把那么多的時間都留給了他
“華生!”福爾摩斯擔(dān)憂地低聲道。雖然我已放棄了攻擊,可他仍緊抓著我的手腕不放。突然間我
什么都不在乎了,這太痛苦太難受了……我需要從什么地方得到些慰籍。
我顫抖著吸了口氣,努力想重新控制住我自己,我喘息著擠出一個回答:”福爾摩斯!
他哆嗦了下,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放開我的手腕:”我親愛的伙計(jì)…你還好嗎”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試著坐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我渾身顫抖得厲害。他的手臂又一次扶住了我,伴著這異乎尋常的友善,我感到那令人難堪的眼淚再次劃過臉頰。
他在這里…他是真實(shí)的。我不再是獨(dú)自一人。至少有一個噩夢醒了。
“放松,華生! 當(dāng)我強(qiáng)抑著嗚咽時,他說:”放松,老伙計(jì)!
老天…怎么會有這樣的痛苦…這痛苦我以為早已伴著我的瑪麗一起長眠,這痛苦我以為在萊辛巴赫之后我就已對此無動于衷,…可這痛苦仍然還張牙舞爪地活蹦亂跳
怎么可能有這樣的痛苦,這與那些我全心全意愛著的人們捆綁在一起的痛苦。
我的心已被撕得粉碎。一而再。這顆心肯定已經(jīng)死了。在過去的整整一年里,我沒有再需要到它…然而就在我的朋友出現(xiàn)在我眼前而我昏迷在我自己的診室里的那一刻,突然之間它又活了過來!
這怎么會是對的在經(jīng)過了那么多之后我怎么還活著
這才是那個我需要去回答的問題…這個從萊辛巴赫那時候開始我就該去回答的問題,這個我拖著,把它擱在一旁…曾希望永遠(yuǎn)都不用去面對的問題。
從那天開始,我又活了過來,活生生地就像我那個死而復(fù)活的朋友他一樣…但我忘記了怎么去生活,它那殘酷的痛苦將會再次殺死了茫然無助的我。
仿佛能讀懂我腦子里的念頭,我的朋友將我擁得更近了些,這樣我的手可以揪住他的晨袍,他的手臂可以更舒適地?cái)R在我的肩膀上。
“好了,華生!彼f,帶著絲他過去的權(quán)威:”現(xiàn)在鎮(zhèn)靜下來,老友,你會好起來的。”
這時的我很高興能得到些指引,于是我順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吸了口氣,借用他的堅(jiān)定來平靜我自己。
“都結(jié)束了,華生,那只是個夢。醒醒,老友,F(xiàn)在你沒事了!
我勉強(qiáng)地吞咽了下,直起身來,可他的手并沒有離開我的肩膀。
“是的,當(dāng)然!蔽疑硢≈ぷ拥,決口不提我那失去控制的情緒爆發(fā),讓它就這么消失,就這么被遺忘。
我朋友緩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我身旁直起身來,伸手去拿我的晨袍,把它披在我的肩膀上。
然后他沒說一句話,扶住我的胳膊,拉著我站了起來,柔聲輕語道:”來吧,老朋友…我想讓你看點(diǎn)東西!
我們慢慢地走到樓梯口,然后走下第一段樓梯,來到那個深受喜愛的起居室。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著原樣,一如從前。扶手椅,早餐桌,煙斗還有那個裝煙草的波斯拖鞋…即便是那幅該死的萊辛巴赫瀑布的畫也依然還高掛在墻上。
起居室里很黑,陰影重重,只有昨夜將熄未滅的爐火還在散發(fā)著它的余輝。
空氣里微帶著寒意,那個噩夢和我之前的發(fā)作也使感到非常疲倦,所以我很高興能有福爾摩斯那溫暖有力的胳膊在支撐著我。
過了會兒他扶著我靠桌子站住,然后放開我,大步走到窗前,刷的一下猛拉開窗簾,頓時一片白蒙蒙的光溢滿整個房間。
我深吸了口氣,因?yàn)槲冶緛磉粗心地以為外面天應(yīng)該還沒亮,這突然出現(xiàn)的晨光把房間里的所有東西都鍍上了一層銀輝,變化著它們,凝固著它們…仿佛如一張照片…讓我在這個完美無暇的清晨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永恒不變的時代的一部分。
我重重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福爾摩斯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緊皺著雙眉,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他灰色的眼睛在這無以倫比的晨曦中顯得更加淺淡通透,近乎半透明。
“華生,在我消失的那段時間里…有那么幾次…我以為我可能快要瘋掉了,我總是要離開,不停地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也因?yàn)槲宜寄顐惗亍瓚涯钗易约旱纳睢有你!
我看向他,他異常真誠,臉上表情溫和。
“有時侯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真的活著…對我來說,似乎我,事實(shí)上,已經(jīng)死在那個瀑布里…我甚至不再知道我是誰。重回我過去所擁有過的生活仿佛毫無可能!彼f。
剛才那種悲痛,那種茫然仍然深深地折磨著我…不過他可能真的能理解,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我這時的感受。當(dāng)然以他強(qiáng)大的洞察力,他知道什么在困擾著我…可能這也依然還在困擾著他。
“那你怎么做”我問,因?yàn)樗貋砹恕貧w了…他肯定有什么秘密武器,能讓一個人在他的人生被徹底打亂后繼續(xù)活下去。
他搖晃了下腦袋,嘴唇彎成個嘲諷地微笑,這副熟悉的舊模樣即便是在眼下這種境況下也依然能帶給我一陣喜悅。
“我繼續(xù)下去,華生。別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說我是在生活著,真的。但我繼續(xù)下去……。然后一個早晨,那個我重新回到倫敦的早晨,事實(shí)上是在看到這景色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真的還活著!
他微微抬了抬頭。我順從地看向窗外清涼,銀色的晨光,還有那繚繞的薄霧。
這可能是福爾摩斯的建議。這樣的清晨我已經(jīng)看過那么多次,但并沒有體會到什么特別的情感。但在那一刻,我感到在我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喀塔一聲裂了,碎了…或者更應(yīng)該說是,敞開了,倫敦早晨這種簡簡單單卻恒久不變的美讓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些時刻會過去的,華生!备柲λ轨o靜地說:”黑暗才是真正的幻覺!
天空越發(fā)明亮起來,福爾摩斯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們一起坐看那新生的太陽將它耀眼奪目的光灑在這座城市林立的煙囪和霧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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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后語:
說明一下譯名。其實(shí)想過很多其他更高冷,更煽情的譯名,不過最終還是選了這個,近乎直譯。 因?yàn)樗^'交易'者, 以物易物也。自己覺得很貼切,很和作者引用的那句名言,乍一看平平淡淡,底下涌起的卻是'千帆過盡,天涼好個秋'的感覺,我覺得應(yīng)該是和這篇文的。希望你們也喜歡。
這樣,這三篇就結(jié)束了,如果虐到了大家,請多包涵。如果有那么點(diǎn)感動到大家,那么我覺得翻譯這幾篇也就值得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