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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衛(wèi)斯理,外星人在哪里?
我是因為金庸而知道倪匡這個名字的。很早了,在一篇文章里看到說當年金庸在《明報》上寫《天龍八部》的連載,有一陣子有事出門了,就讓好朋友倪匡代他寫了一陣。倪匡寫了四萬多字,把阿紫的眼睛給寫瞎了。讀者好像也不太買賬,有人指責他把人物的形象也寫歪了。金庸后來出版《天龍八部》時就把倪匡的文字刪了,但情節(jié)又扭不過來,只好把這部分重寫。
倪匡就是這樣出現(xiàn)在我視線里,登臺的亮相不算太精采。偶或在另一些談論作家財富的文章里又看到他的名字,說他是香港賺錢最多的作家之一,好像還排在金庸之前。很長時間里我以為他也是寫武俠的,只是一直也沒看到過他的武俠作品。
上世紀九十年代某一年的某一天,領導上找我,說是決定派我去上海郊區(qū)一所中學里支教一年,得住在那里,每月給我加三百塊錢工資,還另外補貼車錢和電話費。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但聽上去條件不錯。參加了一次大會,聽市領導動員囑托了一番,就稀里糊涂忐忑不安地去了。
那里離市區(qū)并不太遠,坐車一個半小時就到了,但生活氣氛差別很大。一條小鎮(zhèn)十幾分鐘便可走個來回,晚上七點過后就家家關門落戶,只有幾家零星的小店亮著幽暗的燈光。到九點,一片漆黑,偶爾狗叫幾聲,令人心里長草,有點荒蕪的感覺。我也沒有電視機。我很想趁機看點書,拿出點做學問的樣子,但總是沒著沒落,心神不定。
鎮(zhèn)上有家小鋪出售出租音像制品和圖書,東西破舊,紅紅綠綠,一看就格調不高。某個百無聊賴的傍晚我踱進門去,誰知就此意外而驚喜地正式遇見了倪匡。原來他寫的東西叫作科幻偵探小說,大部分以一個名叫衛(wèi)斯理的文武全才作主角。小店里有一大堆衛(wèi)斯理系列作品。我好奇地租了一本看看,租金每天八角。
就這樣我毫無防備地跟倪匡的文字廝混起來,神神道道又有點混亂。說實話,我入迷了。我租了一本又一本,以致后來沒有衛(wèi)斯理我簡直不知道寂寞的夜晚該怎么過。
每晚我小小地備一下課,就如饑似渴地捧讀倪匡的小說,非常興奮,一點也沒有思考的重負,有點類似觀賞那種缺乏內涵的娛樂大片。當然,偶爾,倪匡的東西也顯得充滿奇特的思想,比如《頭發(fā)》,他就用外星人控制地球的想象闡述了地球上四大宗教的起源,說耶酥、默罕默德、釋迦牟尼和老子分別是外星人派來拯救地球人心靈的使者,他們來的地方就是通常所謂的天堂,云云。但這不是主要的。我貪戀著某種刺激,有點像個為某款新的電子游戲入迷的小孩。
有一幢怪樓,里面有一間詭異的電梯,許多人進去后就不知乘到什么地方去,失蹤了。衛(wèi)斯理進去一乘,發(fā)現(xiàn)這座電梯一個勁地上升,簡直不會停似的。終于停下了,電梯門開了,門外一個白茫茫廣大的空間,不知是什么地方。衛(wèi)斯理恍惚了一下,忽然明白:自己已突破了地球的三維空間。這個電梯原來是個時空轉換器!是誰造的?他該怎么回去?(《危樓》)
有一戶人家,父母和兩個孩子,都長得異常美麗。衛(wèi)斯理某年旅行時遇到他們,心中難忘。過了好幾年,衛(wèi)斯理又在另一個地方遇到了這一家人,他們依然是原來的樣子,兩個孩子一點也沒有長大。原來,他們是從地球的未來歲月逃亡到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的。未來的地球已被機器人控制,人類多數(shù)已被滅絕,只留下少數(shù)漂亮的,供機器人當作玩具。這一家人的逃亡是一款游戲的一部分,供機器人在時空里玩樂。衛(wèi)斯理該怎樣去解救這不幸的一家以及地球的未來?(《玩具》)
有一只打不死的老貓,跟著一個奇怪的總是躲在房里殺貓的老人生活。衛(wèi)斯理偶然發(fā)現(xiàn)這只貓有三千多歲了。原來,老貓的身體里附著著一個外星人的靈魂,他在三千多年前降落地球時,落在膜拜貓的古埃及,所以誤將貓當成地球上最高級的生物,跳進了貓的身體,便再也出不來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個外表像老頭的人,幾千年來陪伴著他在地球上游蕩,夢想著回家……(《老貓》)
…………
這種閱讀的熱情持續(xù)了約半年,然后我漸漸厭倦,自然地淡去。倪匡對外星人的信念實在是太執(zhí)著了。長夜掩卷,星漢無聲,走到窗前伸一個懶腰,霎時惘然,外星人在哪里?
在倪匡那里,外星人簡直成了空氣的一部分。出了什么怪人,一定就是外星人;有了什么奇事,八成是外星人干的。外星人肆無忌憚地干預著地球,也經(jīng)常激情滿懷地關愛著地球。他們跑出來嚇人也默默地幫助著人類。如果你像衛(wèi)斯理和他的同伴們那樣杰出,不是掌握種種神通廣大的本領就是有特異功能,或擁有某些科學發(fā)達的儀器,可以自由突破現(xiàn)有的時空,來往于過去和未來,那你一定也能交上個把外星人朋友,或有機會和外星人打架斗智。
看到后來,就明白倪匡一直在嘮叨的就是這么些事。盡管他實在是會講故事,一套套玄語編得曲折回環(huán),勾魂攝魄。
那年支教結束,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后,我沒有再看過倪匡的東西。有關倪匡的記憶伴隨一段特殊的生活境遇留在過往,沒有多少深長的感受和回味。但有一些令人驚奇的亮點,模樣精采。包括純粹的興奮感,作為一種閱讀體驗,無法忘記。
是啊,不是什么高雅的讀物,挺適合打發(fā)無聊。當時我去租書時,總有點心虛,有點偷偷摸摸似的,生怕被我的學生們撞見。
有一次書店的老板問我:你是不是晚上在文化館里跳舞的呀?
當時有一個草臺班晚上在鎮(zhèn)上的劇場里隔三差五地演出,門口掛著惡俗的劇照,演出時門窗緊閉,燈光很暗,外面聽不到聲音。我一下子羞赧得無地自容,趕緊說:我是那邊中學里教書的!聲明完了,臉卻更紅。
但是,其實,有什么呀?我不認識他,他看我是什么人無所謂,讀書又是那么酸文假醋的事么?倪匡的那些故事,曾經(jīng)消解一段平淡歲月里的寂寞心懷,就算是酒肉朋友吧,陪伴的記憶,平易近人,有點親切。
如果你沒事,想看點書玩,看倪匡就挺好玩。不用看很多,會倒胃口,挑幾本特別好看的,《頭發(fā)》、《老貓》、《玩具》、《危樓》,我以為是我看過的一大堆中特別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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