癢

　　早上起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他和Zoro從沒牽過手。

　　這是不是不太妙？Sanji用普遍情侶的思路嘗試地想。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按掉聒噪的鬧鐘，順勢把手伸向腦后撓撓睡得一團(tuán)糟的金發(fā)，燦爛的陽光從棉窗簾的縫隙里懶散地灑在他臉上，他瞇了瞇眼——啊，已經(jīng)不早了。他慢吞吞地翻身下床，趿拉著拖鞋半睜著眼去沖了個澡，鏡子里自己姹紫嫣紅的身體也沒把他驚醒，畢竟是幾乎每天早上都會看到的景象——年輕就是有用不完的能量，他發(fā)出不該自己發(fā)出的感慨，只是更想回去睡個回籠覺了。

　　他回到床邊不緊不慢地穿戴整齊，一腳踹上還在熟睡的那人裸露在外的腹部。不出所料，那人哼唧一聲翻個身扯扯半耷拉在床邊的被子繼續(xù)睡得更香。然而Sanji的反應(yīng)卻出乎了自己意料，他似乎忘了上班時間，竟在他床邊靜靜坐了下來——平常都該再補(bǔ)上幾腳或者一根一根拔他的短發(fā)的�；蛟S是因?yàn)閯偛乓婚W而過的念頭吧，是夢？拂過疲憊大腦的羽毛留下清晰地某種感覺，幾個不搭邊的畫面，幾個穿不成線的細(xì)節(jié)�？浚y不成自己夢見和死綠藻牽手？啊……真惡心。

　　就在Sanji微微偏過頭撇撇嘴的當(dāng)兒，RononoaZoro醒了過來。Sanji看到他驟然睜開的眼睛，一秒鐘之內(nèi)便像鎖定目標(biāo)一般盯住自己的一動不動，他知道這是那人下意識的，然而竟有那么一瞬間的慌亂，站起身來幾步走出房間，在玄關(guān)換鞋的同時扔出一句時間不早了死綠藻你在路上隨便吃點(diǎn)什么吧，而后啪地關(guān)上門。

　　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綠發(fā)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的劍士打了個哈欠，無意中看到床頭的鬧鐘。嘖，他皺皺眉，今天怎么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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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頭小青年兒們似乎越來越浮躁了。Sanji銜著從便利店買來的面包匆匆趕在上班路上，昨兒晚好像有點(diǎn)過了腰不太舒服，他瞥了一眼路邊含情脈脈地站在自家門口朝前方招手的粉圍裙淑女，和前面幾米遠(yuǎn)一步三回頭的朋克搖滾青年，感慨委屈了美麗小姐的同時忽然想起來這兩人似乎就是半年前同街區(qū)浪漫燭光告白的主角。Sanji承認(rèn)似乎沒什么特別的感覺，浪漫主義橫行霸道時間也夠長了，他也知道大多數(shù)人鄙視言情小說里狗血劇情的同時也在期待蛋糕里銀色的會咯著牙的，卻也很令人驚喜的求婚。這年頭付諸行動的屢見不鮮。

　　Sanji沒想太多，他還得趕著上班。不期然地，路過某個拐角時候，他碰上了羅。

　　“喲�！盨anji一巴掌拍在羅背上然后攬過他的肩膀。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簡潔地打招呼，即使是對著同一個公司上班天天都能見面的死黨。

　　“嘖嘖�！绷_依舊露出一幅吃了蒼蠅的表情兩根手指掂起他的袖子從他懷里掙脫出來，“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似乎可以聞到羅羅諾亞當(dāng)家的昨兒晚身上的汗味兒……說真的Sanji，再怎么累也不能不洗澡吧�！�

　　“……我洗了，”Sanji一頭黑線地看著面前這只野貓灰瞳孔里漸染的笑意，一時氣結(jié)，下一秒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般笑，“急得連衣服都沒脫還有臉說我，”他邊說便從那人領(lǐng)子上捏起一根長長的紅發(fā)，“說，是昨兒晚的還是今天早上的？”

　　Sanji很滿意地看著那人臉上的奸笑一瞬間停滯——他可不期待這只野貓會臉紅，轉(zhuǎn)身把指尖的紅發(fā)扔進(jìn)路過的垃圾桶里，聽到身后悶聲悶氣的辯解聲音：“沒有的事兒。這幾天趕上半年的工作總結(jié)快累死了，不小心蹭上的�！�

　　Sanji挑眉，暗自對“不小心“加了個懷疑的問號，此時調(diào)笑的興趣轉(zhuǎn)移到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正經(jīng)事兒上。

　　“工作總結(jié)啥的你寫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讓跟班兒們一人交一份湊湊完事兒�！绷_抬起兩條手臂架在腦后，一幅事不關(guān)己一切隨意模樣，二十五六的人了還整天穿著顏色鮮艷的套頭衫，像個沒畢業(yè)的學(xué)生。

　　隨便湊湊還忙得連XXOO都顧不上的是誰啊。Sanji習(xí)慣了友人心口不一的別扭模樣，瞥了一眼他濃重的黑眼圈，也懶得吐槽。

　　“你家那只紅狗呢？他不急嗎？”Sanji像是順帶想起來一般隨意地問問，野貓卻被踩著了尾巴跳起來。

　　“他急？人類的事他是不會急的！他要是急老子能忙成這幅熊樣！”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么升上部門經(jīng)理的……Sanji心里打個問號。

　　“去年！還有前年！哪一年的總結(jié)不是老子幫他寫的？現(xiàn)在還在床上睡！”羅還在抱怨，卻因Sanji沒多大附和的熱情漸漸熄了火，平靜下來似乎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說來，都已經(jīng)三年了啊……”

　　Sanji聽到這估計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有的感慨，微微瞇了瞇眼，抬頭望望天，他知道羅是說他和基德那家伙在一起已經(jīng)三年了，似乎這個話題也挺能激起自己懷舊的沖動，說來他和那綠藻認(rèn)識，也已經(jīng)七年了。

　　七年。大學(xué)四年，加上畢業(yè)后三年。想去懷舊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拿出來慢慢回味咀嚼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住在一起了，似乎是大三綠藻提出搬出學(xué)校合租一間公寓開始？狡猾的是他啊，自己還不是從此就被吃的死死的了，Sanji想到這里也不得不懊惱地承認(rèn)——這話可千萬別指望他能自己說出來。

　　說來全是因?yàn)檫@七年過太快了啊……也沒啥很讓他感動的所謂浪漫的事兒，都是那綠藻沒情調(diào)，看電影剛過片頭就睡著，過山車像木頭一樣一聲尖叫都沒有，餐桌上只知道吃飯別想聽見他一句贊美，好不容易話匣子打開就是跟自己爭吵……沒有牽過一次手。

　　牽手。Sanji揮揮手趕走這個不祥的詞，怎么今天不停往外蹦，到底昨天晚上是做什么噩夢了……

　　“嘖嘖嘖，小媳婦兒一嫁人怎么都變賢淑了，都會抿著小嘴兒不說話了嘖嘖嘖……“耳邊又響起羅欠扁的聲音，Sanji微微轉(zhuǎn)過頭，盯著羅狡黠的灰色瞳孔，卻沒有任何以作回應(yīng)的表情，他只是淡淡地像嘮家常一般問了一句，“哎羅，你說實(shí)話，你跟基德拉過手嗎？

　　羅有些意外。他沒想到Sanji會突然問這么一個問題，但這金發(fā)的一貫隨性的人一旦這樣問了，羅知道這說明他在認(rèn)真，“肯定的吧，牽手啥的多平常的事兒。

　　羅是笑著說的，似乎他不是太能習(xí)慣他和Sanji之間少有的這有些沉重的氣氛，但Sanji并沒有笑，那人只是淺淺地低下了頭。

　　“喂喂不是吧，難不成你們這艱苦樸素的小兩口的雙手都用來辛勤勞動了？

　　“……瞎扯什么？”Sanji終于回過了神，臉色微微有些泛紅，但似乎還沒完全恢復(fù)過來，“這樣就好�！�

　　羅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正想開口再調(diào)侃，卻又被第二次攬過脖頸的胳膊勒得快要窒息，他翻了個白眼兒，這黃毛的別扭還真是一眼都能看透。寫字樓近在眼前，他還想繼續(xù)追問順帶調(diào)戲一把的心情也只能作罷。

　　“去去去沒洗澡還敢碰我！”

　　“都說了我今天早上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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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的時候Sanji覺得自己都快要散架了，每年這個時候都忙得要死，羅“湊”完了他和基德的工作總結(jié)先行離開，中午的6塊錢盒飯還卡在胸口，沒有食欲。他揉揉一整天盯著電腦屏幕的眼睛走出空曠的寫字樓大廳，腰和肩膀都在隱隱地酸痛，又一次重復(fù)在面前的是完全展開的燈火通明的繁華夜晚，他突如其來一陣厭煩。

　　或許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所謂生活讓他時不時會感覺到累，他走下樓梯的時候這樣想，然后猛地?fù)u了搖頭，啊，這念頭很危險。他不能感覺到累，他提醒自己，一次感覺到累就會越來越累，這世界需要充滿能量的人。

　　然而今天這通常能讓自己電力滿格的舉動似乎作用不大，不知為何他從早上起一直很失落，也許是自己隱隱的直覺——不得不說自己有時候還是很敏感的。像是提不起精神，工作的時候碰上羅來串門偷懶也是揮揮手把他打發(fā)回去了。

　　呼，看來需要好好休息了。Sanji剛一這么想，就看到了唯一能讓這個計劃泡湯的人。

　　他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自己，Sanji不知道他在那里多長時間了，但估計沒有很久，Sanji猜他不會把時間浪費(fèi)在無所事事上。然而在這里看到他還是很意外，難不成……他在等自己？

　　Zoro看到了自己在等的人，他沒想到下班后這么久那人才出來，事實(shí)上他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很久——只是回家路過附近而已，也不知怎么的就決定站在這里等他。他走了過去。

　　“喂臭卷眉，今天怎么這么晚？”

　　Sanji看到他抄著褲兜微微皺著眉頭朝自己走過來的樣子不知為何又想微笑，似乎心里哪根緊繃的弦微微有些松動，于是他當(dāng)真勾起嘴角，“倒是你，死綠藻，怎么迷路迷到這兒了？”

　　當(dāng)然，Zoro是不會把幾個小時前憑著路癡不可靠的印象跟好心的路人爭吵并以失敗告終的慘痛經(jīng)歷誠實(shí)告訴他的，于是他撓撓后腦勺，以一句“從道館回來偶然路過”來搪塞，然后一邊說“今天別回去做飯了，在外面吃吧”一邊走到金發(fā)白領(lǐng)面前。

　　朝他伸出了手。

　　七年。那一刻金發(fā)的，有漂亮卷眉的可憐上班族不知為何又想要開始懷舊，突然他發(fā)現(xiàn)這棵綠藻是如此狡猾。此時自己之所以會產(chǎn)生像這樣觸電般的感覺全是因?yàn)樗＿@家伙不會認(rèn)真陪自己看一場電影，不會在坐過山車的時候尖叫以供自己嘲笑，不會在餐桌上一幅感動的表情大快朵頤，不會在□□的時候一邊呢喃甜蜜的情話。

　　但他卻會安靜地陪自己刷碗，會在烈日下因自己的一句玩笑就去排長隊(duì)買票，會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做的每頓飯吃得干干凈凈，會在自己疼痛的時候拉過自己的手指，一遍一遍摩挲。

　　Sanji看著走在自己斜前方的男人，低下頭讓有些長的鬢發(fā)遮住忍笑的嘴角，輕輕回握了他的有些粗糙的，干燥溫暖的手掌，皮膚下的血管帶著不同的速度微微跳動著，而后又順著互相契合的掌紋，歸于那一致的，熟悉不過的頻率。

　　全是因?yàn)槠吣赀^的太快了，這頻率又太過熟悉，以至于沒有可以值得慢慢回味咀嚼的東西。

　　Sanji抬起頭正視這在夏夜中有些模糊的街道，人流依舊，喧鬧依舊，車水馬龍紅燈綠酒依舊，心跳依舊，步幅依舊，飛馳而過的時間依舊。

　　只是恍然而過的這一刻，Sanji感覺自己的手心，有些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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