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黎岸

　　克洛德再次來到倫敦的那一天，倫敦下了一場大雨。
　　清晨的大雨打濕了克洛德的外套。

　　距離上次來倫敦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自從他離開了他就再也沒有玩過那樣的游戲，主
　　人和仆人的戲碼演過一次之后他就厭倦了，不想禁錮著自己也不想禁錮著別人。于是他離開了，離開了那個少年。

　　第一次遇見他是在十年前，克洛德至今還記得那時他的模樣。
　　穿著老舊黑色襯衫的少年，眼睛是最明媚的藍色。想過很多次，如果那一天他沒有去那個森林，那么也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見面，也不會有任何的羈絆。

　　他不知道他變成了什么樣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懷念一個人那么長久。整整七年，他沒有再見過他一面，卻沒有一天能忘得了他。
　　也許是寂寞的日子太久了，稍微一點的溫暖也能讓他念念不忘。

　　倫敦像是及其依戀雨水一樣。從克洛德重回倫敦的第一天到第三天，都沒有再停止過。

　　不知道為什么要回這里，只是很想念那個人，想到亂了心智。他不知道他是否還住在這里，也許走了，也許還住在那里，那個他們都討厭的別墅。不知道他變成了什么樣子，也許長大了很多，少了以前的幼稚。也許被這七年打磨的像其他人一樣滄桑落魄。

　　他太想見他一面。

　　想知道他的改變，想知道他的近況，想知道沒有他的日子他會有怎么樣的孤獨，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同樣在懷念著他。

　　來到倫敦的第二個星期三，克洛德終于忍不住想去尋找他。
　　想和他見一面，哪怕那個人已經不再喜歡他，哪怕只是坐著聊聊天也好。

　　他從離他住處最近的一條街開始找起。路過轉角的咖啡店，看到了玻璃上倒映著的自己的臉。他還是以前的樣子，沒有半點改變。無論人間過去多少年，他都無法改變自己。

　　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也許還在英國，也許早就離開了。去了某一處克洛德不知道的地方，一個人過著他的生活，然后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不談寂寞，那么誰都能很好過。
　　不去想念一個人，那么就能徹底遺忘的了嗎。

　　他似乎忘記了這七年的兜兜轉轉，忘記了這七年去過哪些地方。
　　像是不管他去到了哪里，離倫敦有多遙遠，但最終的歸處還是這里。

　　不管遇到了怎樣的人，最終想重遇的，還是只有那個人。

　　克洛德回了以前的別墅，才發(fā)現原來那里早已經荒廢了。
　　四處落滿灰塵的屋子，像是連正午最耀眼的陽光都穿不過這里的玻璃。墻角結滿了蛛網，以前盛開的玫瑰園早就枯萎，雜草叢生。

　　他到底在哪里。

　　克洛德在倫敦呆了一個月，卻再沒遇見過那個人。
　　他有過太多的旅行，路途遙遠，卻始終都只有孤身一人。

　　七年前的他害怕面對那個人。害怕那人能夠活著的時間太短，害怕用幾十年來陪伴他過后最終還是自己一個人。害怕更寂寞，害怕更失落。

　　卻沒有想過，離開他比所有的寂寞失落更難過。

　　克洛德不想再漫無目的的旅行了。
　　那樣孤身一人的旅行比起旅行更像是一場逃亡。不知所措，沒有目的。他快忘記活著的原因是什么了。

　　也許他會在這個城市呆上很久，知道確定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

　　來到倫敦的第五個月的第三個星期三。
　　克洛德沿著一條小街閑逛，街邊種著一排排的梧桐。梧桐的葉子都枯黃了，風一吹便齊齊的往下落。街邊都是落葉，有些被吹到街邊店面的門口。就有人拿著掃把往外掃，樹葉堆積在角落里，待到風一吹又四處落開，反反復復。

　　他推開一家咖啡店的門。
　　那是一間不大且有些老舊的店，木質桌子上擺放著火紅的玫瑰。
　　在這個小小的店里，充滿了溫暖。

　　克洛德在窗口的位置坐下，陽光大好。連空氣里的塵埃都被陽光照射出來，落在玫瑰上。他看到一個兩個男人在調制咖啡，都穿著白色的襯衫。

　　那個男人有著一頭短短的金發(fā)，身形高瘦。
　　克洛德忽然想起他。不由自主的盯著那個男人看，他太想念他了。甚至看到一個相像的人都會無可避免的想起他。

　　男人轉身與身邊的男人說笑。
　　克洛德看到了他的臉。

　　藍色的眼，金色的發(fā)，淡淡的笑。

　　真的是他。

　　他像是中毒般的克制不了自己。
　　走到他面前的路只有五六米，卻像隔著銀河和歲月一樣。

　　他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

　　“吉姆.麥肯。”

　　克洛德小聲的叫他。男人抬起頭看他。
　　他才發(fā)現原來少年已經長大了，他變得足夠高，已經能夠直視著他。

　　他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中間隔著七年，他不知道要怎么再去聊天。

　　“克洛德�！彼粗媲暗哪腥耍腥说哪樕蠞M是笑容，卻又在某一刻突然停止了。一點都不像他以前無悲無喜的樣子。

　　克洛德不知道要怎么開口。
　　七年的間隔似乎在這一刻全部都涌現。

　　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他不需要再漫無目的的旅行了。

　　2012.7.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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