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月亮是綠色的
“埃菲!見鬼的你在干什么?”
丈夫的聲音陡然打斷了驚詫狂喜的心情,她的心臟像受驚的貓一樣猛跳起來。多虧了女性奇跡般的控制力,她的身體并沒有一絲顫抖。
上帝啊,她想,絕不能讓他看見這個。它是如此的美麗,而他總是抹煞美麗。
“我只是在看月亮,”她無精打采道,“它是綠色的!
絕不能,絕不能讓他看到這個。謝天謝地,他沒看到。但那張臉?biāo)坪跻猜牭健⒏杏X到了他聲音里的威脅,正離開窗外的光暈,退縮到外面的黑暗中。但它撤退得很慢,很不情愿,而且仍然像神話中的潘神①那般,懇求著她,勾引著她,誘惑著她,美得難以置信。
“立馬拉上遮窗板,你這個小蠢貨,離開窗口!”
“綠得就像個啤酒瓶,”她像做夢一般說道,“綠得就像綠寶石,綠得就像透過陽光的樹葉,綠得就像一塊可以躺在上面的草坪!彼滩蛔∫f完這最后幾句。這是她說給那張臉聽的,哪怕它聽不見。
“埃菲!”
她明白他最后這句的語氣是什么意思。她厭倦地摔上笨重的鉛制遮窗板,把沉重的窗閂閂上。遮窗板夾傷了她的手指——這事其實經(jīng)常發(fā)生,但這絕不能讓他知道。
“你知道這遮窗板不能碰!至少有五年多都不能碰!”
“我只不過想看看月亮,”她說著,轉(zhuǎn)過身來。瞬間,一切都消失了——那張臉,夜晚,月亮,魔法——她又回到了這個骯臟、腐臭的小洞窟里,面對一個怒氣沖沖的腐臭小男人?照{(diào)扇葉砰砰有聲,過濾灰塵的靜電除塵器噼啪作響——這混音無休無止,就像一枚牙醫(yī)鉆頭,又陡然刺進了她的意識。
“只不過想看看月亮!”他用假聲模仿她,“只不過想死得像個小蠢貨,讓我為你更難為情!”然后,他的聲音變得粗啞,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過來,你自己檢測一下!
他伸長手臂,遞來蓋革計數(shù)器②。她沉默地接過,一直等到脈沖信號穩(wěn)定下來,蜂鳴器發(fā)出了比鐘擺稍慢的均勻的滴滴聲——蓋革計數(shù)器只能用于檢測宇宙輻射,現(xiàn)在它并沒有發(fā)出危險的鳴叫。她開始用這個器械徹底地檢測自己的身體。先是頭和肩膀,然后滑到了胳膊上,再轉(zhuǎn)到臂膀下側(cè)。盡管面色黯淡,眉眼低垂,她這番姿勢卻有著某種古怪的誘惑。
滴滴聲一直均勻而穩(wěn)定,直到她把它移到腰上——蜂鳴器陡然大響,滴滴聲越響越急,越響越急。丈夫激動地咕噥了一句,箭步上前,又突然僵住。她驚駭?shù)氐梢暳似,然后咧嘴傻笑起來,把手伸進臟兮兮的圍裙口袋里挖了幾下,一臉負(fù)疚地拉出一只手表。
他抓過吊在她指上的手表,卻見表上有個鐳度盤,不由咒罵著將表一舉老高,似乎想砸個粉碎,但還是把它輕輕放到了桌上。
“你這白癡,蠢得出奇的白癡!彼Ьo牙關(guān),半閉雙眼,輕聲自語。
她輕微地聳了下肩,把蓋革計數(shù)器擱到桌上,站在那里,然后倒了下去。
他喃喃詛咒,以此平息了憤怒,這才再度開口。他平靜地說:“我還以為你明白你住在怎樣的世界里!
她緩緩點頭,瞪著虛空。噢,她明白,是的,明白得實在太徹底了。這是一個還沒清醒的世界。這是個一直在囤積□□的世界。這個世界曾經(jīng)把那些□□裝進鈷殼里③(因為鈷能增強炸彈威力卻不會增加成本),盡管它保證過它不會這么干。這個世界一開始投擲炸彈,便總是告訴自己還沒扔夠,直到空氣中滿是致命的放射性鈷塵。投彈,一直投彈,直到深淵邊緣——空氣和土壤變得對所有人類都致命危險。
之后差不多過了一個月,兩個最大的敵對陣營遲疑了。最終,它們各自(在不知道對方打算的情況下)決定,還可以冒險出動最后一次大規(guī)模的決定性襲擊而不會滑下深淵。本來是計劃好拿掉鈷殼再投彈的,但有的人偏生忘了,接著就沒時間了。另外,雙方陣營的軍事科學(xué)家都相信,對方土地撒上的塵?隙〞燃悍礁唷
在那之后,那場爆戰(zhàn)之后。那場爆戰(zhàn),那些注定失敗的人們只想盡可能多地消滅敵人,既然如此——他們希望是——全部。那場爆戰(zhàn),自殺式襲擊者只知道他們糟蹋自己的性命是為了讓明天更美好。那場爆戰(zhàn),過分自信的人們發(fā)覺他們被命運、敵人和自己給欺騙了,明白了他們在歷史法庭上永遠(yuǎn)都無法拼湊出一篇辯護之辭——他們未肯承認(rèn)的是,他們希望永遠(yuǎn)都不會有這樣一所可以控告他們的歷史法庭。這場爆戰(zhàn)中投下的鈷彈,比以前所有戰(zhàn)爭中投下的還要多。
在這爆戰(zhàn)之后,在這恐懼之后。那些死亡陰影下的男人和女人們——致命的塵埃通過呼吸道和皮膚進入他們的骨頭——他們僅僅為生存而掙扎,在這片因塵埃而陰翳的天空下——空中的塵埃令日月之光變得明明滅滅、光怪陸離,就像那些從喀拉喀托火山飄出來籠罩了世界數(shù)年的火山灰一樣。
要活下去,唯一現(xiàn)實的選擇就是撤離,因為在五到十年內(nèi),輻射都是致命的。到一些密閉完好的防輻射區(qū)去,那里肯定會有充足的食物、水、能源和空氣流通裝置。
這種地方是有遠(yuǎn)見的人準(zhǔn)備的,是被強者控制的,他們輪流捍衛(wèi)它們,將成群絕望的瀕死之人拒之門外……直到那里再也沒有他們的蹤影。
最后,只有等待,只有忍耐。像鼴鼠那樣存活,沒有美麗,沒有溫柔,只有恐懼和負(fù)罪長相陪伴。永遠(yuǎn)見不到太陽,永遠(yuǎn)都不能林間漫步——甚至永遠(yuǎn)都不知道世上是否還有樹木。
噢,是的,她明白這個世界是什么樣的。
“你也明白,我想,委員會允許我們住在這套底樓公寓里,只是因為他們相信我們是負(fù)責(zé)的人,因為我最近的表現(xiàn)好得要命!”
“是的,漢克。”
“我猜你很想要隱私。你想回去住地下公寓嗎?”
上帝,不!什么都比那個散發(fā)著惡臭的雜碎堆、那個無恥的公共垃圾池強。那么,這里就好多了嗎?貼近地表的住處又能好上多少,只不過讓人徒懸虛望罷了。還有漢克強調(diào)的隱私,根本遙不可及。
她忠實地?fù)u搖頭:“不,漢克。”
“那你為什么不小心點?我告訴過你一百萬次,埃菲,玻璃是擋不住窗外灰塵的。遮窗的鉛板絕對不能碰!要是你像剛才那樣疏忽了一次,讓塵埃飄進來了,委員會會眼都不眨把我們送到更糟糕的地方去。而且他們在托付我重要工作前都將再三考慮!”
“對不起,漢克!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么用?唯一要緊的是永遠(yuǎn)別出錯!你見鬼的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埃菲?你為什么要這么干?”
她咽了口唾沫!耙驗檫@樣關(guān)起來真是糟透了,”她遲疑地說,“關(guān)在里面,見不到天空和太陽。我只是渴望看到一點美好!
“你覺得我不想嗎?”他問道,“你覺得我不想出去,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嗎?但我沒有這樣該死的自私。我想讓我們的孩子享受陽光,還有我們孩子的孩子。難道你不覺得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我們必須表現(xiàn)得像成熟的成年人那樣為此犧牲嗎?”
“是的,漢克!
他俯視著她倒下的軀體,她那整過容的倦怠臉龐!澳阏f的是對美的渴求,這很好!彼f。然后他的聲音變得輕柔,變得譏諷!澳氵沒忘吧,埃菲?直到上個月,委員會還那么注意你的不孕不育!他們想把我的名字寫進分配女人的等候名單里!而且還排名靠前!”
甚至聽到這句她都還在點頭,卻沒有看他一眼。她轉(zhuǎn)過身去,心里非常明白,委員會為出生率著想而這么做是合情合理的。當(dāng)人類群落再度回歸地表,每一個還算健康的年輕人都成了寶貴資產(chǎn),不論是僅為掙扎求生,還是今后與共產(chǎn)主義再度開戰(zhàn)——有些委員會成員還在想著這個。
他們當(dāng)然會討厭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不僅因為這是浪費她丈夫的□□,還因為不孕可能表示她遭受的輻射侵害比一般人更重。那樣的話,就算她以后成功受孕了,也還是很有可能會生下一個有遺傳缺陷的子女,往人類后代中再增添一個沒必要出現(xiàn)的怪物,玷污人類族群。
她當(dāng)然明白。她幾乎想不起她還不明白的時候了。幾年前?幾個世紀(jì)以前?在一個時間沒完沒了的地方,那并沒有多少區(qū)別。
訓(xùn)話結(jié)束,她的丈夫微笑起來,幾乎變得開心了一些。
“現(xiàn)在你懷上了一個孩子,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那就是一切。你知道嗎,埃菲,我之前進來,給你帶來了棒極了的好消息?我將要成為青年委員會的一員了,公告將在今晚宴會上發(fā)布。”他打斷了她喃喃的祝賀!八愿吲d起來,穿上你最好的裙子。我想讓其他青年委員看到,新成員有個多么漂亮的老婆。”他停了一下!昂昧,快點動起來!”
她仍然沒有看他,只是艱難地說道:“真的很抱歉,漢克,你得一個人去了。我不太舒服!
他憤然站起。“你又來了!先是那幼稚的、不可原諒的遮窗板的事兒,現(xiàn)在又來這個!對我的名譽竟一點感受也沒有。別搞笑了,埃菲。你必須去!”
“很對不起,”她盲目地重復(fù),“但我真的沒法去。我病了。我根本無法讓你驕傲!
“你當(dāng)然無法讓我驕傲,”他尖刻地反駁,“要是那樣,我不得不花上一半精力為你東拉西扯找借口——你為什么這么奇怪,你為什么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愚蠢,這么自命不凡,老是講出錯話。但今天真的很重要,埃菲。如果新成員的妻子不出席,會招來很多糟糕的評論。你曉得,一點點病征就會惹來謠言,說你得了以前那種輻射病。你必須去,埃菲。”
她無助地?fù)u著頭。
“噢,看在老天份上,來吧!”他叫著,逼近了她。“你只是情緒不太好。你一出發(fā),就會重新振作的。你一點問題也沒有!
他把手放上她的肩膀,讓她轉(zhuǎn)過來。在他的觸碰下,她的臉突然變得如此絕望而灰暗,有那么一會兒,他都被嚇到了。
“真的不舒服?”他問道,幾乎帶上了一種考慮的語氣。
她悲慘地點著頭。
“呣!”他退了回去,猶豫地兜著圈子!澳敲,當(dāng)然,如果真沒辦法的話……”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隨即一個悲傷的微笑劃過他的臉龐!八,你根本就沒那么關(guān)心丈夫的成功,你都不能為此忍耐一下,盡你最大努力嗎?”
仍然是無助的搖頭。“不管怎樣,我今晚沒法出去!彼哪抗馇那娘h向了那鉛制的遮窗板。
他正要說些什么,卻瞥見了她凝視的方向。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有好幾秒鐘,他都懷疑地瞪著她,似乎有什么全新的、幾乎難以置信的可能性跳進了他的腦海。懷疑的神色漸漸消褪,被一種更冷酷、更算計的表情代替了?僧(dāng)他再度開腔,聲音竟親切得驚人。
“好吧,那就沒辦法了,如果你沒法享受這個宴會,我當(dāng)然不會就要你去的。你就跳到床上好好休息吧。我要跑去男子宿舍打扮一下。真的,我一點都不想要你作什么犧牲。對了,吉姆·巴爾內(nèi)斯也沒法來參加晚宴——他染上了古老的流感,他告訴我的,真沒想到。”
他提到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時,密切注意她的臉,但她并無明顯反應(yīng)。說實話,她看上去都沒在聽他嘮叨。
“恐怕我對你有點太嚴(yán)厲了,埃菲,”他懊悔道,“對不起。我得了新工作太激動了,我猜就是這碼事讓我心煩意亂。我發(fā)現(xiàn)你不像我這么高興,難免失望。我怪自私的,F(xiàn)在你馬上上床去,快點恢復(fù)健康。一點都別擔(dān)心我。我知道你能去的話一定會去的。我知道你很為我著想。好了,我得出發(fā)了!
他向她靠近,似乎想要擁抱她,卻又停下來想了想。他轉(zhuǎn)向門口,加重語氣說:“接下去四個鐘頭,你就完全是一個人了!彼鹊剿c頭,才大步跳了出去。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聽不到他的腳步聲。然后她直起腰桿,走到他放手表的地方,拿起它重重摔向地上。水晶表面震碎,表盤四分五裂,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她站在那里,沉重地呼吸著。慢慢地,她松弛的表情精神了起來,初初化為一個微笑。她又往遮窗板那偷了一眼。微笑變得更確定了。她摸了摸頭發(fā),用水潤濕手指,順著發(fā)際線把頭發(fā)梳掠到耳后。然后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脫掉了圍裙。抻直裙子,她稍許有些興奮地抬高了頭,輕快地向窗戶走去。
她的神色又變得凄慘,腳步慢了下來。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她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幻覺,一個愚蠢的羅曼蒂克的美夢,那是她渴求美麗的腦袋臆想出來的,只給了她片刻虛假的真實感。外面不可能有活物。整整兩年,外界都沒有生物能夠存活。
就算真有什么活的東西,也一定可怕得要命。她記得一些賤民——沒有毛發(fā)的愚蠢生物,身上一道道輻射傷痕就像蚯蚓,在恐怖時期的最后幾個月來乞求救援——然后被槍打倒。他們肯定憎恨這些庇護所里的人!
但是,哪怕想著這些,她的手指還是摸向了窗閂,并謹(jǐn)慎地抽動了它們。然后,她滿懷憂慮地輕輕打開了遮窗板。
不,外面不可能有什么東西,她顫抖著對自己保證,窺向這個綠色的夜晚。甚至連她的恐懼也毫無理由。
但那張臉向窗戶飄過來了。她開始恐懼地后退,但又確定地站住了。
因為這張臉根本就不可怕,它只是非常削瘦,有著飽滿的嘴唇、大大的眼睛和鳥喙一樣尖尖瘦瘦的高鼻子。臉皮上沒有輻射灼痕或傷疤,在這溫柔月光里看上去像是橄欖色。說實話,它看上去就和她第一次見到它時一模一樣。
有好一陣子,這張臉都深深地凝視著她,一直看進她腦子里。然后,那飽滿的嘴唇微笑了,一只手在綠色的幽暗中浮現(xiàn)——它手指細(xì)長,半握成拳,在冷酷的窗格上輕叩了兩下。
心臟怦怦跳動,她猛烈搖動開窗的曲柄。塵埃爆開,半截曲柄從窗框上松脫,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音,就像那只摔碎的手表,只不過更加刺耳。過了片刻,窗戶搖開了一點,一股難以置信的新鮮空氣親吻了她的臉頰,沁入她的氣管,令她的雙眼被不期而至的淚水刺痛。
這個男人在外面的窗臺上平衡著身體,像潘神一樣蹲伏著,頭抬得老高,一只手肘擱在膝頭。他穿了一條溫暖舒適的褲子,上有好幾道豁口,還有一件舊毛衣。
“你就用眼淚來歡迎我?”他悅耳的聲音溫柔地嘲弄了她,“還是歡迎上帝的呼吸——這空氣?”
他一晃就跳了進來,現(xiàn)在她可以看到,他個子很高。轉(zhuǎn)身,他打了個響指,叫道:“來吧,小貓咪。”
一只黑貓,有一截扭曲的尾巴茬兒,腳掌就像小小的拳擊手套,耳朵大得幾乎和老鼠一樣,笨拙地扇呀扇。他把它抱起來,輕輕拍了它一下。然后,他親密地對埃菲點了下頭,從背上解下一個小包,放在桌上。
她不能動。她甚至覺得難以呼吸。
“窗戶!彼K于說出了話。
他探詢地看著她,然后看到了她手指著的方向。他不慌不忙地走過去,漫不經(jīng)心地把它關(guān)上。
“還有遮窗板……”她說。但他忽視了這話,只是四處看著。
“這里是你和你男人的舒適住處,”他評價道,“還是一個自由愛戀的城市?或是一個妻妾成群的閨房?還是僅僅是個軍事駐扎點?”在她能夠回答之前,他就制止了她!暗,我們現(xiàn)在別談這個了,那至少要花上二十分鐘!彼喈(dāng)羞澀地對她微笑!澳阌惺澄飭?好,拿點過來吧。”
她在他面前擺上了冷肉和一些珍貴的罐頭面包,還煮水泡咖啡。他動口之前,先從肉上切下一大塊,放到地上給貓。貓咪停止了對四周墻壁嗅來嗅去的視察,跑上前急切地咀嚼起來。然后這個男人開始吃東西,每一大口都嚼得緩慢而享受。
埃菲隔桌看著他,陶醉于他每一個靈巧的動作,每一個神秘的表情變幻。她專注地泡了杯咖啡,那只用了一小會兒。最后,她再也沒法控制自己了。
“那里是什么樣子的?”她呼吸急促地問,“外面,我說的是。”
他奇怪地看了她好一會。最后,他干脆地說:“噢,那當(dāng)然是一個人間天堂,比你那些進了墳?zāi)沟耐胂蟮母用匀恕R粋名副其實的仙境樂園!比缓笏R上又吃了起來。
“不,不是真的!彼龍猿值馈
注意到她的渴望,他微笑起來,眼里盛滿了玩味的柔情!拔艺f的是真的,我發(fā)誓。”他對她保證!澳阌X得炮彈和塵埃只會導(dǎo)致死亡和丑陋。一開始的確如此。但后來,正像醫(yī)生們預(yù)言的那樣,那些勇于留下的人,他們的□□和生殖器官發(fā)生了改變,這改變了他們的生命形態(tài)。奇跡落地開花,茁壯成長。”他突然停下,問道:“你們有人冒險去過外面嗎?”
“有一些人允許出去,”她告訴他,“穿著特殊的保護服作短途旅行,搜尋罐頭、燃料、電池和諸如此類的東西!
“唉,那些瞎眼鼻涕蟲從來都看不到他們要找的東西,”他憤憤地點著頭,“他們永遠(yuǎn)都不會看到那個花園,在那里,一整打花苞開在原來只長一朵花的地方,花瓣足有一碼長,沒有蟄針的蜜蜂大得像麻雀,溫柔地吸吮它們的花蜜。家貓身上長出了斑點,大得就像美洲豹(不是這里的喬·路易斯這個小鬼頭),在那些花園里昂首闊步。但他們都是很溫順的獸類,有害程度還比不上那些用爪子滑行的虹彩鱗片的蛇類。因為塵埃燒盡了它們骨子里的兇惡,就像那些塵埃燒盡了自己!
“我甚至還寫了一首小詩,開頭是這樣的:‘火可以傷害我,或是水,或是地心引力。但塵埃卻是我的朋友!,是的,還有,知更鳥就像葵花鸚鵡,松鼠就像一位公主的白貂皮!在日月星辰這個大寶庫的照耀下,塵埃的魔力把紅寶石變成了綠寶石、藍寶石和紫水晶,然后又把它變了回來。噢,還有那些新生的孩子們——”
“你說的是真的?”她打斷了他的話,眼里蓄滿淚水,“你該不是編的吧?”
“我沒有編,”他嚴(yán)肅地保證,“如果你瞄到過一眼這種新生的孩子,就不會再懷疑我了。他們肢體很長,膚色棕褐,就像這杯咖啡——如果放進許多新鮮奶油的話。他們有微笑的美麗臉龐、白生生的牙齒和最漂亮的頭發(fā)。他們是那么的敏捷,以至于我這樣一個挺靈活的男人——而且在某種程度上被塵埃弄得更靈活了——感覺在他們中間就像個跛子。另外他們的思想跳躍得就像火苗,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大蠢蛋。”
“當(dāng)然,他們每只手有七根指頭,每只腳有八根腳趾,但他們看起來更美麗了。他們長著大大的尖耳朵,太陽的光芒能透過耳廓。他們在花園里玩耍,玩一整天,在廣袤的樹葉和花朵之間滑行。但他們非常敏捷,快得你幾乎都看不到他們,除非有一個停下來看著你。說到這些,你看上去好像一時有點難以消化!
“可這是真的嗎?”她懇切地問。
“每個字都是真的!彼敝钡乜催M她眼里,說。他放下了刀叉!澳憬惺裁疵?”他溫柔地問,“我叫帕特里克!
“埃菲!彼嬖V他。
他搖著他的頭!安粚!彼f。他的面龐明亮起來!坝确泼讒I!彼舐暤,“埃菲是它的簡稱。你的名字是尤菲米婭!闭f著,他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很漂亮。他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向她伸出了手。
“尤菲米婭——”他開口。
“怎么了?”她啞聲回答,向后縮了一下,抬頭看向旁邊,臉非常紅。
“你們倆誰都別動!睗h克說。
這聲音模糊不清,帶著鼻音,因為漢克正戴著一個鼻部防毒面具,長得讓人想起大象鼻子。他的右手拿著一支老大的藍黑色半自動手槍。
他們轉(zhuǎn)過臉去,面對他。帕特里克陡然變得機警善變。但是埃菲依然柔和地微笑著,就像連漢克也無法破除這魔法花園的咒語,就像漢克不知花園的存在是多么可憐。
“你這小——”漢克帶著一種幾乎是愉快的暴怒開了口,用各種羞人的名詞辱罵她。他嘴里蹦出的都是短語和詞組,因為他要在說話間隙緊閉沒戴面具的嘴巴,用鼻子從防毒面具里吸氣。他的音調(diào)越升越高!岸疫不是跟一個社區(qū)的男人在一起,是一個賤民!一個賤民!”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子,但你錯大發(fā)了,”帕特里克抓住機會匆忙插嘴,安慰道,“我是個孤獨的流浪漢,今晚只是因為饑餓碰巧來這,在窗戶上敲了敲。你的妻子可有一點兒傻,她的善心壓倒了謹(jǐn)慎——”
“別以為你能瞞天過海,埃菲,”漢克完全忽視了那個男人,尖聲大笑!皠e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在漫長的四年后突然懷上了一個孩子!
就在那時,那只貓上前嗅他的腳。帕特里克將重心前移了一點,緊張地看著它,但漢克只是把那只小動物踢到一邊,眼睛一瞬都沒有從他們身上移開。
“甚至是那檔子事——把手表放口袋里,不戴手上,”他繼續(xù)歇斯底里地說,“一個巧妙的偽裝,埃菲。非常巧妙。你還告訴我這是我的孩子,而你這幾個月一直在見他!”
“小子,你瘋了。我沒有碰過她!”帕特里克激烈反駁,盡管他仍然非常冷靜。他冒險上前走了一步又猝然停下,因為那把槍突然指向他。
“假裝你會給我生一個健康的孩子,”漢克繼續(xù)咆哮,“可你一直都知道——不管是身體還是基因——它都會是一個那樣的東西!”
他手一晃,槍口指向了那只畸形的貓。它已經(jīng)跳到桌上,吃著帕特里克剩下的食物,盡管它警惕的綠色眼睛還是緊盯著漢克。
“我要開槍打死他!”漢克在啜泣和吸氣(他聳動胸脯用力從防毒面具中吸氣)的間隙中大叫,“我要馬上殺了他,他是個骯臟的賤民!”
埃菲一直都沒有停止她那同情的微笑,F(xiàn)在,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走到帕特里克身邊。她沒理會他拋出的警告、擔(dān)憂的眼色,反而輕輕挽起了他的手臂,面對她的丈夫。
“那你就會殺了這個信使啦,他可為我們帶來了有史以來最好的消息!彼穆曇粼谶@發(fā)霉的、被仇恨占據(jù)的房間里,就像一道溫暖甜蜜的洪流。“噢,漢克,忘了你糊涂無理的嫉妒吧,聽我說。這位帕特里克有了不得的事情要告訴我們!
漢克瞪著她。僅此一次,他沒有厲聲回應(yīng)。很明顯,他第一次看到她變得有多么美麗,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極度震驚。
“你什么意思?”最后,他氣息不穩(wěn)地問了出來,幾乎是膽怯的。
“我的意思是,我們再也沒必要害怕塵埃了!彼奈⑿Ψ浅N爛,“它并不像醫(yī)生說的那樣會傷害人體。還記得它對我起了什么作用嗎,漢克,想想我以前的樣子和恢復(fù)后的面貌,盡管醫(yī)生一開始說我難以恢復(fù)——我甚至都沒有失去頭發(fā)!漢克,那些勇于留在外面的人,沒有被恐懼、建議和驚慌干掉的人——他們適應(yīng)了塵埃。他們發(fā)生了改變,但卻變得更好了。所有的一切——”
“埃菲,他在騙你!”漢克打斷了她,但他的聲音依舊激動而破碎——他被她所描述的美嚇到了。
“所有會成長或移動的東西都被凈化了,”她響亮有力地說,“你們?nèi)ネ饷娴倪@些人從來都沒有見過它們,因為你們根本就沒有一雙慧眼。你們看不到美,看不到生命本身。而現(xiàn)在所有塵埃里的力量都消失、消褪了,不管怎樣,它燃燒殆盡了。那是真的,不是嗎?”
她信心滿滿地對帕特里克微笑。他的臉奇怪地云遮霧罩,似乎盤算著什么。他可能稍稍點了下頭,至少埃菲覺得他確實點頭了,因為緊接著她就轉(zhuǎn)向了丈夫。
“你看到了嗎,漢克?我們現(xiàn)在全都能出去了。我們永遠(yuǎn)都不用再害怕塵埃。帕特里克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證明,”她充滿勝利感地說著,站得更直了,挽著帕特里克的手臂又加了一點力!翱纯此。沒有一條疤也沒有一個印記,他都生活在外面的塵埃里好幾年了。如果塵埃會傷害這些勇敢的人,為什么他還會好端端的?噢,相信我,漢克!相信你看到的吧。檢測一下,如果你想。就在這里檢測下帕特里克!
“埃菲,你完全糊涂了。你不知道——”漢克磕磕巴巴地說,但他的語氣沒什么說服力。
“只要檢測他一下。”埃菲信心十足地重復(fù)道,忽略了——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帕特里克用手肘捅了她一下。
“好吧!睗h克喃喃道。他悶悶地看著這個陌生人!澳銜䴔z測嗎?”他問。
帕特里克的表情全然地高深莫測。然后他突然開腔,聲音就像一把劍術(shù)家手中的的劍——輕靈、錚亮、機警,時常出擊而又防守嚴(yán)密。
“我會數(shù)數(shù)④嗎?你把我當(dāng)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蛋了嗎,小子?我當(dāng)然會!”
“那么就檢測你自己!睗h克說著,直直地指向桌子。
“數(shù)數(shù)我自己,不是嗎?”另一個男人立刻詼諧地大笑著反駁道,“這是個幼兒園嗎?但你要是想讓我這么干,我愿意!彼f得飛快。“我有兩條胳膊,兩條腿,這是四。還有十根手指和十根腳趾——你會因此而相信我?——這是二十四。一個頭,二十五。還有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
“我是說,用這個!睗h克粗聲粗氣地說。他走到桌前,拿起蓋革計數(shù)器,按下啟動鍵,遞給桌子對面的男人。
就在它離帕特里克還有一臂之遙時,滴滴聲就開始猛烈提速,直到它快得像一挺小機關(guān)槍在咔噠咔噠掃射。然后滴滴聲又突然慢了下來,但那只是因為計數(shù)器切換到了新的計數(shù)電路,每滴1下都代表原來的512下。
伴著這可怕的、咔噠咔噠的短暫蜂鳴,恐懼像瀑布般涌進房間并灌滿了它,粉碎得就像滿地的彩色玻璃——那是剛才埃菲用語言樹起的閃光的屏障。沒有美夢可以反對蓋革計數(shù)器,這位二十世紀(jì)終極真相的代言人。似乎塵埃和所有塵埃帶來的恐懼都現(xiàn)身為一個可怕的侵略性形象,用比任何聽得見的話語都更強烈的言辭宣告:“它們是錯覺,是盲目樂觀自欺欺人。這才是現(xiàn)實,這個穴居時代枯燥沉悶、冷酷無情的現(xiàn)實!
漢克急忙逃回墻邊。他牙關(guān)打戰(zhàn),含糊不清地說:“這輻射足夠……殺死一千個人……怪物……一個怪物……”激動中,他有一刻都忘了從防毒面具里吸入氧氣。
甚至埃菲——她原本毫無防備,而此時一切恐懼就像鋼琴鋼絲那樣鉆進了她顫抖的身體——她畏懼地退縮,想避開身邊那個骨瘦如柴的形體,現(xiàn)在唯一支撐著她的只有絕望。
帕特里克如其所愿。他松開了她的胳膊,迅速退后。然后他嘲諷地微笑著,圍著他們繞起了圈子。但他仍然把那滴滴作響的蓋革計數(shù)器捏在指尖,厭惡地瞅著它。
“我們聽這嗶嗶嗶的玩意兒聽夠了沒有?”他問。
他沒等他們回答,就把儀器放在了桌上。那只貓好奇地沖上前來想看看它,滴滴聲又有了小幅提速。埃菲瘋狂地向那東西撲過去,一把關(guān)掉,又狂跑回去。
“沒錯,”帕特里克換上了另一種令人心寒的笑容,“你會怕我真是對極了,因為我就是死亡本身。哪怕已經(jīng)死了,我也能殺了你們,我就像一條蛇。”說著,他的聲音轉(zhuǎn)成了那種吆喝人們看馬戲的腔調(diào)!笆前,我是個怪物,就像這位智慧的先生說的那樣。這是個膽敢跟我說了一分鐘話的醫(yī)生告訴我的,緊接著他就把我踢了出去。他不能告訴我是為什么,但不知怎的塵埃就是沒能殺了我。因為我是個怪物,你看,就像那些吃釘子、踩火堆、吃砒霜、把自己塞進鐵圈里的人一樣!站起來,女士們先生們——只是別站太近!——來檢測這個塵埃無法傷害的男人吧。拉帕西尼⑤的孩子,來到了現(xiàn)代;他的擁抱,就是死亡!”
“而現(xiàn)在,”他粗重地呼吸著,“我要出去,把你們留在這個該死的鉛洞子里!
他拔腿向窗戶走去。漢克的槍顫抖著一直瞄準(zhǔn)他。
“等等!”埃菲痛苦地喊道。他遵從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早些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并沒有表現(xiàn)得像是……”
“早些我們在一起時,我已經(jīng)得到了我想要的,”他對她咆哮,“你不會以為我是個他媽的圣徒吧,啊?”
“還有所有那些你告訴我的美好事物?”
“那個,”他冷酷地說,“只是一條我發(fā)現(xiàn)女人都會上當(dāng)?shù)穆纷印K齻內(nèi)紵o聊透頂,如此饑渴地追求美——那是她們普遍的寄托!
“甚至那個花園?”她的問話在幾乎哽咽的啜泣聲中隱隱可聞。
他看著她,表情大概稍許柔和了一點兒。
“外面的東西,”他干脆地說,“比任何你想象得出的東西還要糟糕一點兒。”他彈彈自己的腦門,“花園就在這里!
“你殺了它,”她哭道,“你殺了我心里的花園。你們倆都?xì)⑺懒艘磺忻利惖臇|西。但你還要更糟!彼齾柭晫ε撂乩锟说溃骸耙驗樗粴⒘艘淮,而你讓它復(fù)活,只為再捅它一刀。噢,我受不了了!我不會再忍了!”她開始尖叫。
帕特里克向她走去,但她突然停下,繞開他沖向窗戶,眼里滿是瘋狂。
“你一直在騙我們,”她叫道,“花園就在那里。我知道它在那。但你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不,不,尤菲米婭,”帕特里克焦慮地反駁,“外面是地獄,相信我。這個我不會騙你!
“不會騙我!”她模仿道,“你也怕了,嗯?”
突然,她猛地拉開窗戶,站在一方發(fā)綠的黑暗前。這片黑暗似乎壓迫著房間,就像一塊危險、沉重卻希望被風(fēng)吹起的窗簾。
漢克震驚地懇求:“埃菲!”
她沒有理會他!拔也荒茉俦魂P(guān)在這了,”她說,“而且現(xiàn)在我明白過來了,我不會再被關(guān)著。我要去花園里。”
兩個男人向她沖去,但都為時已晚。她輕巧地跳上了窗臺,就在他們撲到的一剎,她的腳步已踏入黑暗。
“埃菲,回來!回來!”漢克絕望在她背后叫喊,不再顧及對身旁男人的畏懼,也不管手里的槍指著哪兒!拔覑勰悖7;貋!”
帕特里克也叫了起來!盎貋恚确泼讒I。馬上回來,你還是安全的;氐侥慵野!
沒有回音。
他們在這綠沉沉的陰暗中瞇起了眼睛。在這條灰塵覆蓋的凄涼街道,在這道近乎黑暗的峽谷,在這連那綠幽幽的月光都幾乎無法到達的地方,他們很難辨認(rèn)半個街區(qū)外的一條朦朧人影。從他們的角度看去,那個人影掬起了人行道上的什么東西,讓它撒上自己的手臂和胸膛。
“出去把她帶回來,小子,”帕特里克催促著另一個,“要是我去找她,我警告你,我不會帶她回來的。她說過寧可忍受塵埃那也好過一切之類的,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但漢克被他痛苦的舊習(xí)和其他什么東西束縛住了,就是沒法動彈。
然后,一個幽靈般的聲音在街上低低地詠嘆起來:“火可以傷害我,或是水,或是地心引力。但塵埃卻是我的朋友!
帕特里克又多看了那個男人一眼。然后他一言不發(fā),跳過窗臺跑了。
漢克站在那里。過了大概有半分鐘,他才記得把吸入空氣的嘴巴合上。終于,他確定這條街已經(jīng)空了。就在他要關(guān)窗的時候,窗臺上還有一只小小的貓。
他抱起那只貓,輕輕地放到外面。然后,他緊緊關(guān)上窗戶,還有遮窗板,把它們一一閂好,然后拿起了蓋革計數(shù)器,開始機械地檢測自己。
插入書簽
①(古羅馬傳說中)半人半羊的農(nóng)牧神,據(jù)說他的笛聲有魔力,容易令人陶醉忘我。
②蓋革計數(shù)器:Geiger counter,也叫蓋革—繆勒計數(shù)器(Geiger-Müller counter),用于測量放射性。是由盧瑟福(Ernest Rutherford)和德國物理學(xué)家蓋革(Hans Geiger)于1908年共同發(fā)明,又由蓋革和他的博士生米勒(Walther Müller)在1928年合作改進的。在“冷戰(zhàn)”的特殊時期,出于戰(zhàn)備目的,不少國家的電子管廠都大量生產(chǎn)該儀器所用的蓋革管。
③文中描述即為“鈷彈”,它是原子彈研制早期設(shè)想的一種武器,即在原子彈或□□外殼上增加一層鈷59材料——它在核爆炸所放出的強烈中子流的作用下可生成鈷60,放出強伽馬射線,變成致命的放射性塵埃,造成嚴(yán)重的鈷污。
④此處帕特里克是故意曲解。用儀器檢測身體的檢測(count)和數(shù)數(shù)(count)是同一個單詞,所以漢克并沒有聽出來。
⑤拉帕西尼(Rappaccini),霍桑1844年小說《拉帕西尼的女兒》中人物,意大利帕多瓦的醫(yī)生,他認(rèn)為所有醫(yī)藥的功能都存在于有毒植物里,打女兒比阿特麗絲一出生就用毒藥喂養(yǎng)她,直到毒素浸透全身,使她本人成為世上最致命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