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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沒幾天,老二親自帶人來傳信:冷掌門想看他的孫子了。
這便算是,正式認可這樁婚事了。
阿莞有些忐忑,我安撫她:“正好可以回去看看秋兒的外祖。”她便忙碌著收拾各色禮物去了。
我亦吩咐甲一去看看后山的陷坑是否有所收獲。
老二笑了:“大哥的日子可真是舒服啊。倒是苦了小弟我了!
我笑:“能者多勞。只是,明年便是大比之年,像傳信這種小事,二弟根本沒必要親自跑一趟。拿到白劍才是正經(jīng)事!”
看在冷掌門的份上,輕輕松松的我便得了一把白劍。老二這兩年長袖善舞精明外露人緣極佳,只怕是拼了小命,他也不可能沾到白劍的邊。便是黑劍,也得看他運氣。
他一臉感激地看著我:“那,大哥這次回去就不要再走了。山上的事,還得是自家兄弟才能放心!
我嘆氣:“只怕父親不肯原諒我!
說說笑笑間,后山出事了。
一個最大的陷坑里,果然套住了一頭野豬。甲一親自去收拾它時,卻被它掙脫了繩索,慘死其口。
老二驚詫不已:“怎么會這么不小心?”
我心里難過。早上我只因一件小事便訓斥了甲一。要不然,像這種小事,自小便在我身邊服侍的他,怎么可能會親自去做?
這么多年的情誼。
只是,那時候我怕黑,便是晚間也要點了燈才能安眠。這件事,除了甲一,再無他人知曉。但后來,知道的人,還有老二。
這些年,若不是甲一與他私通消息,我的一舉一動,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山上知曉?
若不是他,對我失望至極的父親,怎么可能還惦記著我呢?
生死有命,各得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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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竟親手抱了秋兒,一手執(zhí)了波浪鼓逗他玩?上,這種把戲......秋兒早已不喜別人抱他,掙著要下地。
看著阿莞牽著秋兒離去,父親默然。我亦默然。
良久,他取出一個盒子,推給我:“這是你母親留下的。”
我收下:“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只是,兒子自知愚笨。只能令父親失望!
他卻微微一笑:“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因為背不全劍訣心法熬夜苦背。整夜整夜地不肯睡!
我微微咬牙,是的,那時候我怕黑,整夜不敢安睡,唯有亮燈一盞才能將就一眠。父親曾因此問過甲一,甲一按我的吩咐,說是在用功背書。
那時候,他便因此夸我,笨鳥知先飛,是開竅了。
卻不知,這個笨字,愈發(fā)令人將我輕視。
我一笑,他竟然還記得那時候,那他可還記得,也是那個時候,玄峰與老二同時出疹,他親自請來冷醫(yī)呆,第一個看的就是老二。若不是因他守著老二,我又怎么可能會去守著玄峰,正是抱著火爐般燙手的玄峰,我才想明白,才會硬逼著自己在黑暗中慢慢入睡,從每一次的從噩夢中驚叫醒來,直到后來,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冷汗一層層干透,等天亮的曝光慢慢地降臨......
他長長地嘆氣:“一眨眼,我也是做了爺爺?shù)娜恕@洗,這次回來,便不走了吧!
我搖頭,又連忙跪下:“兒子自知愚笨。還是在朗曦自在些!
“愚笨?”他的眼神瞬間犀利起來:“你是真愚笨?”
他笑:“畢竟,我還是你父親!
我垂目:“我只想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就好!
又是一片寂靜。
“好,好!崩项^子不怒反笑:“你跟阿萱,是怎么回事?”
我抬頭看他:“溫家與慕容家向來交好。如果阿萱能嫁入溫家.......”
“放屁!就你那腦子,這種事情,也是你能考慮的?”
“可是,”我看看室內(nèi)的下人,又低下頭,可惜了。我輕聲說:“阿萱懷孕了!
剎那,下人們的臉色雪白。能混到貼身伺候的,當然不是糊涂人。
只不過,在他們看來,是我,一向都很糊涂。
他的臉色亦不好看。
這是因為,阿萱的父親已經(jīng)求過他吧?求他以掌門之尊去溫家提親,卻不肯告訴他,阿萱有孕的私密。
被最倚重的人欺騙,是什么滋味?
他的目光從下人們身上一一掠過,起身出門,我回頭,對那些怨恨的目光微笑:再忠心,也比不過死人的忠誠。
久違的指環(huán)敲擊桌面聲又起:“阿萱的六妹,你覺得如何?”
我默默地回想,那個總像影子一樣跟在阿萱后面,面色蒼白沉默寡言的小六?
“你二弟也該說親了。”他補充著。
我皺著眉,茫然地:“想不起來了。父親的意思是?”
他盯著我,許久,只是嘆氣:“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管不了你。呆幾天,你們,還是回去吧!
出了書房,老二正在院門候著:“大哥,你們的住處已經(jīng)收拾好了。父親怎么說?”
我高興地拍拍他肩:“先住下來再說!
他的肩一僵。
我笑:“叔伯那里,總要去請個安。這些事情辦妥了,我們還回去!
我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
半年后,溫毅三進三出冷家山,阿萱的父兄,盡死其手。而溫毅,最終亦落入陷井,被囚。
然后,有一天,阿萱靠著乙雙給她的密室地圖劫出了溫毅。
那一天,我也匆匆趕到冷家山,跟父親一起,再度迎接了溫氏與慕容兩家的家主。
三個月后,我跟著小六的蹤跡,終于找到了他們。
在那片森林的最深處,一幢小小的院子里,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斑點點的光圈,風輕輕地吹過,伴著沙沙的響聲,吊在大樹之間的搖籃也輕輕晃動著。
沒有人。
他呢?
我呆呆地看著那個院子。
那里有他的兒子。有一個,愛著他也恨著他的女人。那是他的家么?
我笑,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甘于如此寂靜平凡的世俗生活?
像他這么驕傲隨性的人,從生下來,他的生活便是習武。然后,他成了天下第一人。沒有人可以再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盡可以在這天地間肆意地呼嘯著來去。在他看來,每一人都該匍匐在他的腳下,仰望他服從他。他怎么可能,會因為一個孩子,一個女人,就靜靜停留在這個寂寂無名的小院子?
我慢慢地靠近,我的影子,正埋在我的腳下,沉默,卑微而渺小。每一步移動,都像是在踩響我的渴望與痛苦:
我究竟,想要看到一個什么樣的他?
從窗子里傳出阿萱溫柔的聲音:“乖,張嘴,來,把這口飯吃了......”
一只蝴蝶停在窗下盛開的大麗菊上,慢慢張開它絢彩的翅膀。
從半開的窗戶里,我看到了。
看到我終生的痛苦與折磨。
黑色的森林一望無際,在銀色的月光下,緩緩地延展起伏。張開雙臂,我在月光下奔跑,掠過腳下的寂靜與幽暗,掠過昨日,掠過光陰,掠過種種算計,掠過無法言說的欲望與仇恨,.......
肆無忌憚的笑聲在月光下消失。圓月正中天,一切盡歸虛空。
我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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