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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靈劫,癡蝶怨
人靈劫,癡蝶怨
煙如夢隱/文
。ㄒ唬
三月,桃花夭夭。她依在枝上,透過綠窗,望著屋內(nèi)的葉靈,嘴角揚(yáng)起一絲冷漠的笑。而后跌落,化一身紫衣包裹著柔軟的肉身,伸手抖落漫天花枝,故弄聲響。屋里人驚醒,從窗戶探出腦袋來瞧,只見杏眸櫻唇的她,枕著酥軟的碎花唐突地出現(xiàn)在眼前,仿若畫中。
他回過神來,踱到園中,將女子抱起,驚愕地望著她,竟與侍其樂涵如此相像。不由得雙臂收緊,心略略地痛……
。ǘ
彼時,他不過是林中桃葉上略帶靈氣的小妖,終日穿于簇花之中,守著花開花落年復(fù)年,聽石階路人笑語。葉辰溪原以為這樣便可安然一生,吸天地之靈氣,修道成仙。然而天意弄人,這絕世境地竟招來皇宮貴族游玩,叫他遇見了侍其樂涵。
那日,她一首昆曲,曲笛作陪。聲音盈盈,清澈婉轉(zhuǎn),聽得眾人癡迷。芊芊玉指捏扇捂面,嬌羞萬分。葉辰溪一時不能自己,化作人形,隱于樂師之間,至情羌笛,雙眼直直地落在樂涵身上,只剩下一縷縷炙熱的情思。待到一曲唱罷,樂涵突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葉辰溪,先是疑惑后轉(zhuǎn)而一笑。葉辰溪一愣,才知樂涵早已注意到他獨(dú)特的曲調(diào)。
一段感情的開始講的是緣分,但他們注定了有緣無分。好景終不長,人類與靈族的姻緣從不曾得到過認(rèn)同。侍其府上聞靈動怒,將樂涵小姐深鎖樓中,揚(yáng)言若是葉辰溪再接近侍其府半步,便與靈族宣戰(zhàn)。葉辰溪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妖,只得勤修靈術(shù),待到功力大成之日,帶侍其樂涵遠(yuǎn)走高飛。
但這中又平白無故生出了另一場意外,侍其府被靈族入侵,侍其樂涵被挾走,而事發(fā)之時,葉辰溪潛心修煉整整九日,再回來時,已見侍其府向靈族宣戰(zhàn)。沒有人聽他的解釋,更沒有人再找到侍其樂涵。這幾十年來,盡是江湖的血雨腥風(fēng),無一寧日。
。ㄈ
再醒來時,躺在軟榻上,身上多了一層絲棉錦被。紫衣微微睜眼,辰溪側(cè)過頭看著她,不動聲色,卻寒氣逼人。紫衣愣了一下,便是眼前的這個葉靈,為了一個女子修成魔王,與人類整整對抗三十年。而就是這三十年,人類與靈族頻頻交戰(zhàn),無數(shù)的靈體無辜犧牲。也就是他,害得蝶族家破人亡。
紫衣的雙翅隱隱作痛,仍是隱藏。她記得蝶王臨終前的話,辰溪葉魔才是罪魁禍?zhǔn),殺了他,為蝶族報仇。然而紫衣不過是一只小小的蝶妖,如何有這種能耐?只得化作人身,假裝暈倒在他園中,祈求這般楚楚之姿可以換得他收留,再找機(jī)會,下手。
當(dāng)然,她更擔(dān)心葉魔早已看穿她的計(jì)劃。
辰溪起身,端了一碗水給她,問道:“好些了么?”
紫衣點(diǎn)頭,“多謝公子相救。”
答得小心翼翼,不露痕跡。紫衣在心里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正巧迎上辰溪炙熱的眼神,她的手一顫,碗中清水灑了一身,頓時手足無措,抿著嘴低下頭,怎料到自己會如此不堪?
倒是辰溪不慌不忙地找來塊絲巾遞于她,而后說道,“是我魯莽,竟嚇到姑娘了。姑娘若不嫌棄,只管在這里休息,葉某還有要事在身,明日再來看姑娘!闭f完,他轉(zhuǎn)身一揮長袖便消失在眼前。
紫衣連忙起身,跟著他。于是展翅揮臂,恢復(fù)蝶身,顫動著紫藍(lán)色的身子,追了上去。既然來了這里,便要了解他的一舉一動,豈能讓他說走就走?
而葉辰溪不敢再多留片刻,紫衣那一雙眼仿若他深愛的女子,一望便不可自拔。然而,她不是她,也終不會是她。葉辰溪猛踩腳下藤枝,轉(zhuǎn)眼消逝。
這些,都是紫衣無法懂得的。
。ㄋ模
越過幾座青翠的山梁,紫衣在眾人之中望見那個青色的背影,定眼方才看清,那才是真正的人類。她落在近處的枝頭,收攏翅膀,悄無聲息細(xì)細(xì)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只聽葉辰溪道:“侍其將軍,葉某從未挾持過樂涵,你為何還要如此苦苦相逼?”
“你這么說來,便是我冤枉你了?三十年前,靈族闖入侍其府的事情人盡皆知,樂涵也隨之消失,不是你們做的,難道是我自己把家妹藏起來了么?”說話的人已經(jīng)滿鬢如霜,乃是侍其樂涵的大哥,今已是天命之年。兩族之間的爭奪大凡由這兩人而起,一為尋妹,一為尋妻。
葉辰溪欲言又止,他也尋了樂涵幾十年,卻未有任何消息。侍其將軍的心情他能懂,但如何也不能幫他找回一個樂涵來。
侍其將軍繼續(xù)說道,“葉辰溪,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就舉兵鏟除所有靈族,讓你們永無安生之日!”他說罷,拔刀指向葉辰溪,只差絲毫便可挫傷他眉目。紫衣一驚,險些從樹上掉下來。風(fēng)聲簌簌,葉辰溪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身后的樹林,還好紫衣?lián)屜纫徊蕉闳肴~后,不然已被他發(fā)現(xiàn)。
葉辰溪嘆了一口氣道,“你我之間的事是該有個了斷了。侍其將軍,你動手吧,自樂涵離開以后,葉某的心早已死了。葉某如今愧對整個靈族,無臉再茍活于世,只求侍其將軍能放過其他靈體,不再騷擾靈族。”
“呵,”侍其將軍冷笑一聲,“葉辰溪,我要你的狗命有何用?我要的是樂涵,只要我一天不見樂涵,我就一天不會放過靈族!
葉辰溪皺眉,眼中露出一絲哀傷,嘆道,“這又是何苦呢?樂涵要是知道了,也不會愿意看到這樣的事……”
侍其將軍不依,提到樂涵便是提到心中之痛,憤怒之下,揮刀朝葉辰溪砍來。紫衣連忙撲上去,在桃花簇中裹一身粉末,繞到將軍眼前,雙翅一震,迷了他雙眼。不能以肉身示人,紫衣在他人眼里不過一只掌心般大的蝶,只要侍其將軍在混亂中一揮手便可將她擊落。但無論如何,紫衣不會讓葉辰溪死在人類手上,她要將葉辰溪交給蝶族,用蝶族的方式來處置。
葉辰溪一愣,喚天地靈語,將紫衣收入袖中,乘風(fēng)而走。遠(yuǎn)遠(yuǎn)對侍其將軍道來,“將軍若是想取葉某性命,葉某隨時愿意交出。但將軍若是執(zhí)意滅我靈族,葉某也絕不會手軟!
紫衣躺在他的袖中,反復(fù)品味葉辰溪方才的話,莫非,一直以來危害靈族的不是他么?
不過,這樣貼近的保護(hù)和溫暖,紫衣倒是不曾嘗過的。
(五)
天色暗淡,林子里透著股血腥味,任漫天桃花兒燦爛,也掩蓋不了靈族即將面臨的災(zāi)難。
葉辰溪將紫衣小心地放回軟榻上,憐惜地說了一句,“想不到,你竟也是靈族的妖。”他說這話時倒無驚愕,卻平添了幾分苦楚。反倒是紫衣一臉詫異,又換為人身,伸手護(hù)住自己受傷的翅膀,雙眼直直地看著他,“我是妖又如何?你不也是么?”
葉辰溪皺眉,“原來你是知道的!
此話一出,紫衣才知自己露出破綻,掩被躺下,不讓他看見自己驚恐的神色。葉辰溪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無奈地笑了笑,“想不到竟還有人惦記著我。不知卿黎派你前來究竟所謂何事?”
卿黎?他竟然直呼蝶王的名字?紫衣不敢妄作回答,身體卻不由地顫抖起來。卻聽葉辰溪道,“你不必慌張,不想說也就罷了,我也只是想知道故人的一些事情!敝皇且娮弦孪嗝,他心中已猜到幾分。卿黎她,也念念不忘那些往事吧。
故人,他便是與蝶王認(rèn)識的。曾經(jīng)的卿黎與葉辰溪一樣,都是無憂的山靈。卿黎時常憩于枝頭,與他敘敘地說話。葉辰溪不能遠(yuǎn)走,天南地北的消息卿黎一一說給他聽。若不是侍其樂涵的出現(xiàn),他與卿黎也算是……想到這里,葉辰溪不由地嘆了口氣,是自己愧對卿黎,愧對整個靈族……
紫衣更加不懂,既然他與蝶王熟識,為何還要陷我蝶族于不義?紫衣咬了咬牙,道出微弱的聲音來,“你今日能救我,也救不了整個靈族。把侍其樂涵交出來,就當(dāng)放大家一條生路!
“連你也這般認(rèn)為?”葉辰溪苦笑,“看來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葉辰溪這話是說得沒錯,紫衣對他的了解僅是蝶王臨終前簡單的幾句交代,侍其樂涵,殺戮,滅亡……她更加不懂,為何他不追問她接近他的原因和一而再再而三出現(xiàn)的目的。
“不過,倒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先從侍其將軍手下救了我!彼p撫她翅上的細(xì)小傷口,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又是何苦呢?”
紫衣別過頭不去看他,那樣溫柔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刺傷她的良心。她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總是被他的只字半語摧空。
葉辰溪的聲音繼續(xù)深沉地回響在她耳邊,“你可知道,你的道行不深,能修成人形著實(shí)不易,不知道是不是卿黎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改日定是要找她討教了!
“蝶王她……”紫衣想告訴他,蝶王早已不在人世,但話到嘴邊卻梗住,紫衣只覺得頭疼的厲害,逐漸昏睡過去。
余下幾日,葉辰溪找來不知名的草藥為紫衣療傷。雙翅晶瑩,毫無瑕疵。葉辰溪依著門廊看著她,瞇著眼笑起來。如此溫暖,如此魅惑,仿若待自己如珍寶。紫衣一時受寵若驚,無言以對。
紫衣常見他夜里在桃花林中練功,撕碎的花瓣在頭頂上飛飛灑灑,匯攏、沖天、落地,她看到他眼中的蒼涼,原來是這般的寂寞和無助。而后掌燈,凝望著密墻上的畫像落下淚來,紫衣雖看不清畫上之人,但也猜到定是侍其樂涵無疑。
對這個情深義重男子,紫衣拽著手中的錦囊,突然不知該如何下手。怎料世事弄人,她也不過只是蝶王安排的一步棋罷了。
紫衣曾問他,“為何待我這般好?”
葉辰溪一笑,透著股俊朗飄逸,看得紫衣心跳不已。他道,“紫衣待我好,我便待紫衣好!
紫衣覺得,葉辰溪果真是魔,一言一笑便可柔酥她的骨。她在想,若是自己便是那侍其樂涵該多好,被如此地惦記著也是一種福分。只是,紫衣深知樂涵的位置不可取代,而她有她的生活,她的使命。
。
混合著干花包裹的香料,是蝶族的獨(dú)門秘方。紫衣每每掛著身上,便覺得格外沉重。
已經(jīng)是第三次紫衣看見葉辰溪咳出血來,她站在他身后,輕撫他的背,一邊問道,“真的沒事么?”
辰溪搖頭,虛弱而又微淺地笑著,“無礙!
此話一出,便有千軍萬馬踏蹄聲震動山林。葉辰溪一驚,將紫衣?lián)踉谏砗螅灰娛唐鋵④妿е娙笋R而來,定眼落在紫衣身上,一陣驚呼,“樂涵!”
紫衣愣住,不知如何作答。葉辰溪只是無奈地一笑,“將軍也是如此認(rèn)為么?葉某初見紫衣時也以為她便是樂涵,可惜,樂涵是人,即便是活著也已是年過半百,而紫衣不過是一只蝶妖!
侍其將軍跳下馬,步步逼近,“樂涵,到大哥身邊來!”
紫衣緊緊地拽住辰溪的衣袖,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葉辰溪,你快放了樂涵!”侍其將軍吼道,但望見紫衣驚恐的眼,聲音又溫和下來,“樂涵,不要再受這個妖孽迷惑了,到大哥這邊來!”
紫衣微微開口,“將軍,我并不是樂涵!闭f罷,她便揮出雙翅,紫色的身軀格外耀眼,“那日,在林中用花粉迷了將軍眼的便是我。這里并沒有將軍想找的人,將軍還是請回吧!彼拖骂^,用葉辰溪的身子擋住自己的臉,無論是侍其將軍還是葉辰溪,他們看她的眼神,灼燒得紫衣周身疼痛。她不介意與侍其樂涵相似的相貌,她只在意他們看她時心里想的并不是她,唯有一個樂涵。
葉辰溪回頭深情地望了紫衣一眼,紫衣咬著唇低下頭來。但侍其將軍依舊不依不饒,“葉辰溪,你究竟對樂涵下了什么迷藥?”
“呵呵,侍其將軍,紫衣的確乃我手下蝶妖,您怕是真誤會了吧!”話音方落,一黑衣女子忽踩在枝頭,從高處望著眾人。紫衣抬頭,倒吸了口冷氣,來的人竟然是蝶王卿黎,她,不是死了么?
葉辰溪道,“卿黎,你來得正好,快快跟侍其將軍解釋清楚……”
“呵呵,葉魔辰溪,我今日來此并不是為了幫你作什么解釋的,而是來看看我這徒兒的收成!闭f罷,她落在地上,向紫衣招手,“徒兒,交代你的事情可都辦好了?”
紫衣還未回過神來,當(dāng)日明明看見蝶王生命垂危,今日怎會又死而復(fù)生?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將一臉疑惑的葉辰溪丟在身后,跪在蝶王面前,謙卑地說道,“回蝶王的話,徒兒一切都已辦理妥當(dāng)!
“紫衣你……”葉辰溪還未說完,便又是一口鮮血。
“那就好。”卿黎滿意地點(diǎn)頭,拉著紫衣起身,走到侍其將軍身后,“葉辰溪,你我雖同出靈族,但你為了一個人類女子擾得族中三十年無一寧日,實(shí)在是罪該萬死。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鏟除你這個魔頭,也好給侍其將軍以及整個靈族一個交代!
紫衣無臉面對葉辰溪,悄然退于卿黎身后,卿黎曖昧地一笑,轉(zhuǎn)而向眾人說道,“葉辰溪,別怪我心狠手辣,你的蓋世魔功我是敵不過,只得出此下策。知你會被紫衣的樣貌所迷惑,所以才在她身上做了文章。葉辰溪,這一切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若你三十年前不曾奪走樂涵,便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葉辰溪頓時覺得胸口疼痛,無力地靠在樹上,桃花搖曳著落下來,他單薄的身子忽隱忽現(xiàn),只是無奈地一笑,“我沒有奪走樂涵!
。ㄆ撸
卿黎看著葉辰溪虛弱的樣子,緊緊地拽緊手心,當(dāng)年他若不與侍其樂涵在一起,她又怎會下此毒手?春來秋去,卿黎日日夜夜相陪,溫柔可親相對,原本以為自己苦苦修來的情緣能讓葉辰溪動心,哪知竟敵不過一個人類女子的笑顏。她恨,她怨,獨(dú)自回了蝶谷深淵,吸陳年山石戾氣,將一身粉衣修為黑墨,這便是毒,積聚一身的毒。幾年以后,眾靈稱呼一聲蝶王,卿黎站在枝頭放聲大笑,卻無人聽得出此中心酸。
如今的葉辰溪仍是一口一個樂涵,卿黎雖堂堂蝶王對他來說又能算得了什么?她此刻想要的,便是侍其將軍和葉辰溪死,因?yàn)闊o論是侍其這個姓還是葉辰溪這個名,都可讓她飽受萬箭穿心之痛。紫衣是她為他們準(zhǔn)備的致命武器,她想不出會有任何破綻。于是假死在紫衣面前,激起她的憤怒,讓她永生永世不忘這份仇恨,讓她記住葉辰溪是蝶族不可不除的劫數(shù)。
聽他們一席話,侍其將軍仿佛已經(jīng)醒悟,知一切都是蝶王卿黎的計(jì)謀,在一旁附和道,“葉辰溪,就連你們靈族的蝶王都說樂涵是你帶走的,你還有什么好狡辯?”
“呵,若真是如此,我又何苦尋找樂涵?”葉辰溪捂住胸口,勉強(qiáng)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嘴角的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染紅了青衣,他冷笑一聲,“卿黎,枉我一直視你為知己,想不到你竟跟這班凡人一樣,陷我于不義!
“這么多廢話做什么?”蝶王伸出纖長的指,繞著柔軟的發(fā),露出魅惑地表情,望著侍其將軍,“將軍,現(xiàn)在可是大好機(jī)會,不要枉費(fèi)了卿黎的一片苦心!
葉辰溪嘲笑著卿黎,“你就不怕侍其將軍也殺了你么?”
“這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將軍會賞罰分明!鼻淅枰恍Γ瑥陌l(fā)間摸出三根銀針,藏于指間。紫衣注意到蝶王這微小的動作,在卿黎揮手之際,不由得朝葉辰溪喊了一聲,“小心!”
三根銀針,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接住。卿黎見此,一把抓住紫衣的手,用靈力將其束縛,厲聲呵斥到,“紫衣,你……”
“住手!”葉辰溪突然站了起來,抹干嘴角的血跡,看著卿黎,“你真認(rèn)為你可以傷得了我么?”
“你……竟然……”
“沒有中毒,很詫異是不是?”葉辰溪冷笑道,“紫衣還在擔(dān)心為我配制的解藥在關(guān)鍵時刻到底能不能起作用,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了。不過,要是不吐這幾口污血,蝶王恐怕也不會現(xiàn)身吧!”紫衣一驚,原來自己私下做的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
卿黎愣在一旁說不出話來,而侍其將軍早已等不下去,“蠢貨,想不到這么一點(diǎn)小事都辦不好。眾將士聽令,此山中所有靈體,一個不留!闭f罷,他拔出長刀,直逼葉辰溪。
辰溪道,“今日之戰(zhàn),葉某絕不會連累他人!彼w天摘葉,含在嘴里吹幾聲鳴笛,四處山林震動,一股青煙彌漫,匯聚萬里長空,久久不散。頓時昏天暗地,紫衣一時驚慌,卻被卿黎緊緊抓住,“你往哪里走,叛徒?”
不,我不是叛徒。紫衣含淚,她并不是想背叛蝶族,只是本都是靈體,她實(shí)在是下不了手,更何況葉辰溪待她甚好,她又豈能恩將仇報?蝶王揮翅,將紫衣抱起,輕浮空中,仰天大笑,只要這二人動起手來,定是兩敗俱傷。
(八)
紫衣潛心念咒,集靈力于一聲,奮力掙脫卿黎設(shè)下的束縛。霎時間,展開翅膀,用力,直插卿黎的身體。鮮紅的血液傾天而下,分不清是卿黎還是紫衣的。卿黎一咬牙,帶著紫衣一并滾在地上,她反手扣住紫衣的頸項(xiàng),詫異地看著她,“紫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養(yǎng)你的是我,教你靈術(shù)的是我,你竟然如此對我?”
“蝶王……”紫衣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虛弱不堪,只得任由卿黎掐住自己的喉嚨,奄奄一息。是自己對不起蝶王在先,不僅沒有完成蝶王交代的任務(wù),還至情于自己的敵人。紫衣無臉面對葉辰溪,更加無臉面對蝶王。當(dāng)初置于香囊之中的幾味藥材本可取了葉辰溪性命,但紫衣一時心軟,竟私自配出解藥換掉,終日擔(dān)心這樣的方法能否解毒,以為可以瞞住葉辰溪,誰知他早已看穿。
卿黎問,“莫非,你也愛上了他?”
紫衣閉眼不答。
“呵,”卿黎無奈地一笑,“劫數(shù),果然是劫數(shù)。紫衣,你可知你這樣做,毀掉雙翅,自己也不可長活?”
紫衣略略地點(diǎn)頭,“冤冤相報何時了,蝶王,罷手吧……”
葉辰溪再也無法靜心,被侍其將軍揮刀挾住,他伸出一只手,卻離她們?nèi)绱诉b遠(yuǎn),“卿黎,紫衣,你們……”
侍其將軍道,“快快將樂涵交出來,我便還你靈族安寧!”
卿黎流下淚來,全身的黑色逐漸褪去,恢復(fù)原本的粉嫩,“想不到,我竟是如此下場,我處心積慮,竟然仍是……”她嘔出幾口鮮血,扣住紫衣的手卻越發(fā)緊了,“將軍,你不是想知道舍妹的去處么?讓我來告訴你,我手中的小妖,便是樂涵。你若敢動葉辰溪分毫,我便殺了她賠命!”
葉辰溪驚恐,侍其將軍卻笑了起來,“你一會兒說是,一會兒說不是,叫人如何相信?”
“想知道真相么,我就給你真相!”卿黎運(yùn)功護(hù)住傷口,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舍不得葉辰溪死的,嘴角揚(yáng)起一絲苦笑,固執(zhí)地?fù)P起頭來看著侍其將軍,“三十年前,劫走樂涵的便是我。是樂涵苦苦哀求我,讓她修成靈體,跟葉辰溪生生世世。我告訴過她后果,這種逆天而行的事情,需受十年地獄之苦。她不但沒有退縮,還挺過了十年之難。我恨她,恨她的固執(zhí)。我知道要是葉辰溪與她相見,我便沒有任何機(jī)會……”
葉辰溪憐惜地看著卿黎道,“卿黎,感情的事情不可強(qiáng)求,你我也許注定了無緣,你又何苦為難自己?”
“不……”卿黎哀怨地看著他,“你如何知道我心中之苦?那么多年以來,在你身邊的只有我一個,為何侍其樂涵一出現(xiàn),我就只能被你遺棄?我不要這樣,不要……所以,在樂涵修成靈體之后,我消除了她所有的記憶,她的心中便再也沒有葉辰溪這個人,她只記得蝶王,只記得養(yǎng)育她的恩師。如果我借她的手除掉你,你與侍其樂涵的這段孽緣就可結(jié)束,我要讓你們飽嘗失去之苦,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上,枉我以為一切都天衣無縫,誰知道,無論是曾經(jīng)的樂涵,還是今日的紫衣,心里深藏著的都只有你葉辰溪一人……連我?guī)资甑酿B(yǎng)育之恩都可不顧……”
卿黎凄慘地一笑,“葉辰溪,想你一世魔王,居然看不出這其中的玄機(jī)。紫衣不過二十年的道行,又怎能修成人身?除非,她本來就是一個人……”
侍其將軍的刀落了下來,他仰面望著昏暗的天空,嘶吼道,“想不到我侍其無心一生為尋妹而荒廢,居然找錯了仇家,一意孤行,弄得天怒人怨,真是不得好死……”
卿黎的手松開了,她小聲地在紫衣耳后道,“紫衣,我愧對于你……”
“蝶王……”紫衣拉住卿黎的手,冰涼刺痛全身,她感覺到卿黎的靈力正在一點(diǎn)一滴地消逝,卻無能為力,“蝶王,是紫衣對不起你……”
“樂涵,你別這樣,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罪孽深重,讓我走得安心一點(diǎn)吧……”說罷,卿黎靜靜地閉上眼睛,纖長的手指在紫衣手中滑落,塵土飛揚(yáng),只剩下幾縷青煙,最后留下的不過是一雙粉色的翅膀。
葉辰溪看著這僅剩的軀殼,揪心難耐,他一直視卿黎為紅顏知己,怎奈她會這般固執(zhí)……
紫衣轉(zhuǎn)臉看著葉辰溪,無言以對,血液在身體里滾燙地流動,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曾經(jīng)樂涵的往事她忘得一干二凈,如今的她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曾明了。她輕聲道,“侍其將軍,可否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
“樂涵……”
“從今以后,不得再為難靈族,好嗎?”看著樂涵包含淚水的雙眼,侍其將軍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哽咽地道了一聲“保重”。之后,撤兵離開,頻頻回首,長長地嘆了口氣。
(九)
又逢三月,桃花依舊開得艷麗,幾簇幾簇地相擁,便遺下一片花海。
青翠的葉尖留下一只綺麗的蝶,紫身粉翅,煞是好看。樹下的白發(fā)老人淺笑著伸出手來,拖住枝條,一遍又一遍地喚著,“辰溪,樂涵,辰溪,樂涵……”他知,那日以后,葉辰溪用所有靈力將卿黎的雙翅接在紫衣身上,紫衣活了下來,他卻耗費(fèi)了百年修行,一切只得從頭再來。
不過,歲月風(fēng)云之后,倒是留得如此良辰美景。侍其無心坦然一笑,幽幽地唱起樂涵最愛的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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