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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酒過三巡之后,眾人早已沒了吃席的興致,三三兩兩湊作一團(tuán),倚著懸臺的石欄望向夜空,滿臉興奮地期待下一個神耀之火會是怎樣的震撼。
“哎呀,奉天吶!”終于不再是大家焦點(diǎn)的玉逍遙開始放飛自我,借著酒勁,沒了骨頭似的往君奉天肩頭一靠,頂著那兩片酡紅,瞇瞇含笑地看向自家二師弟,“你說,這神耀之火,當(dāng)真是玉簫想看的?”
君奉天乜了他一眼,明明沒喝酒,但臉也是紅的,隨后手一抬,送他離開一丈之外,“我給小師妹放煙花看,你有意見?”
玉逍遙小嘴一撇,“有喏!”
“有也憋著!”
“哎呀呀,真兇!”
玉逍遙西子捧心,一步三蹦地退回來,化身狗皮膏藥往君奉天后背一粘,下巴就擱在君奉天肩頭蹭來蹭去,活像一只求摸頭的黏人大白貓,“但你是不是忘了點(diǎn)啥。俊
君奉天纖長遒勁的手指一抖,沒控制好力道,神耀之火就在半空炸開整整覆蓋半個天際的大朵芍藥,險險波及云層之上的北冥有魚。
恍惚間,君奉天覺得后頸皮有點(diǎn)刺癢,好像有人從云端之上瞪了他一眼,但這細(xì)微的感覺很快就在眾師弟妹們的歡呼喝彩中轉(zhuǎn)瞬即逝。
玉逍遙還掛在他身上,這會兒正用指尖在他肩膀處戳戳點(diǎn)點(diǎn),無辜又委屈地哼哼唧唧,“師弟啊,今晚好像是我這個仙門大師兄的生辰宴誒?”
“嗯,那又如何?”
君奉天狀似尋常,劍指一起。
這回閃耀半個星空的,是一只碩大無朋的金黃雞腿。
眾人登時竊笑起來,無數(shù)條視線有意無意地直往他們這邊掃。
試問當(dāng)今仙門誰最愛吃雞腿?還不是他們親親大師兄?
瞎子都知道這神耀之火是放給誰看的!
玉逍遙就在這些視線里旁若無人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在君奉天面前抓了兩把空氣,示意自己手里還是空的——
“奉天吶奉天,神耀之火是給玉簫放的,那給大師兄我的生辰禮吶?要是沒有給玉簫的神耀之火好,我可要自己搶了!”
北冥有魚之上,閑來無事的玄尊和登門做客的皇儒另設(shè)了一桌清宴。
有香茗茶點(diǎn),沒有弟子們的喧鬧,還能看神耀之火,確實(shí)美哉。
直到,天空炸開了那一只大雞腿。
“噗——!”
喀嚓——
向來在外人面前還算得上儒雅威嚴(yán)的儒門創(chuàng)道者一口茶沒含住,直接噴了出來,咳得眼角噙淚,“咳咳咳、你們仙門的煙花,果然……呃咳、很有創(chuàng)意嘛!
誰家好人在天上放雞大腿煙花。
現(xiàn)在的小孩子可真是——
太可愛了!
打破常規(guī)、不拘小節(jié)!孺子可教!他皇儒喜歡!
于是皇儒抹去眼角濕潤,不僅給自己重新添了茶,還貼心地把玄尊手里裂了的茶杯也換了,然后慧眼穿云,望向云海之境——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后輩如此有才。
然后,他就看到如此有才的君奉天,正往他一直很想收徒的那個玉逍遙手里塞了個東西。
那是一顆巴掌大的、看起來像是珍珠質(zhì)地的滾圓珠子,水潤光滑,表面還縈繞著一層如霞似霧的幻彩流光,顯出這珠子絕非是普通死物那么簡單。
誒?
是說這珠子……
這珠子怎么好生眼熟?
又是喀嚓一聲。
皇儒方想起那珠子是個什么玩意兒,就見對面玄尊手里剛換好的新茶杯已經(jīng)尸骨無存,成了飄散風(fēng)中的齏粉。
“逆子!仙門少主豈可兒戲!”玄尊臉色難看,說話間就要化光沖出去。
這架勢,絕對夠那倆小只喝壺大的。
照理說吧,好友管教自家孩子和自家徒弟是私事,還輪不著他一個外人插手,但偏偏這兩一個是他求而不得的夢中情徒,一個是他剛蓋章認(rèn)可的“有才”后輩。
于是電光火石之間,皇儒一把拽住了玄尊袖子,急急蘊(yùn)了內(nèi)力向下傳音道,“我有事相請二位小友幫忙,勞煩兩位出趟遠(yuǎn)門吧!”
說罷不待回應(yīng),已是隔空一掌劈出,宏大掌勁穿云破霧,直接將尚未反應(yīng)過來的兩個懵懂年輕人拍飛到盤古云鯨之外。
“好友勿動怒嘛!被嗜遒r著笑,拽著頭上九個火苗都要燒起來的玄尊坐回原位,開始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少年人確實(shí)難免沖動些,但這東西吧……令郎送是送了,也不代表他就是要用在玉逍遙身上,說到底不過一份生辰禮,好友且寬心!
“唉!”坐是坐下了,可玄尊身上怒氣值可是一絲也沒減少。
但約摸是顧忌著好友還在,現(xiàn)在沖出去打兒子屁股的話面上有些掛不住,于是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揉著眉心閉上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那顆蜃樓珠的顏色,粉中帶藍(lán)!
“嗯,海市龍燈出品的稀罕物,是挺好看的!
苦境好看的珠子千千萬,特別的珠子各有各的神奇,顏色五花八門那實(shí)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皇儒附和著點(diǎn)頭,手上泡茶的動作也沒停,把最后一只茶杯遞到這位仙門之主手里。
玄尊搖頭嘆氣,“所以那珠子已經(jīng)認(rèn)了一半的主!
喀嚓一聲。
這回是皇儒手里的茶杯掉地上了。
皇儒抹了一把額角冷汗,訕訕笑著撿起碎瓷片,“呃咳……那什么,茶杯沒了,我去儒門拿幾套過來哈!”
誰又能料到,他們仙門的茶杯居然還是個消耗品呢?
話音剛落,皇儒就化光沒了影兒,跑得比那年三十兒的兔子還快。
2.
盤古云鯨之高,是那種人從上面自由落體,都還能有片刻功夫在半空思考人生的程度。
頂著呼啦啦向上飛的氣流,玉逍遙空中橫臥,單手撐頜,像尊臥佛似的不斷下墜著,同時另一手還不忘護(hù)著懷里的寶貝珠子,拇指在那圓滾滾、光滑滑的冰涼表面上蹭了蹭,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和君奉天一起被“逐出師門”。
“嘖,不應(yīng)該啊……”
這該怪誰呢?怪半個月前那日清晨的糖葫蘆太甜么?
那天正是輪到仙門二師兄指點(diǎn)仙門弟子們習(xí)武的日子,一大早天剛破曉,云海之巔的校場早已人頭攢動。
玉逍遙大剌剌地坐在校場邊數(shù)丈高的試劍石上,下面是短兵相接的金石聲,肅殺鏗然,上面是咬碎糖葫蘆冰糖衣的喀嚓聲,清脆香甜。玉逍遙就這么鼓著腮幫子,一邊嚼一邊煞有介事地?fù)u頭嘆息,現(xiàn)場銳評:
“唉,二師弟這天圣罡風(fēng)嘛,氣勢十足,但可惜啊……”
“嘖嘖嘖,這天地正法還不錯,但是剛勁過了三分,過猶不及吶……”
“哎喲,這天地行風(fēng),這天地行——哇靠、奉天!你謀殺親師兄!”
來不及御劍出鞘,冰糖葫蘆飛擲而出,玉逍遙側(cè)身一躍,堪堪躲過劈頭蓋臉的招式,卻免不了被琥珀色的冰糖渣和紅色的山楂碎屑淋了一身。
酸酸甜甜,聞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欲。
劍風(fēng)橫嘯,倏然寸停,正法劍尖直指玉逍遙喉結(jié)。也不知是被玉逍遙的點(diǎn)評氣的,還是單純運(yùn)動過度,君奉天胸口劇烈起伏著。
“這天地行風(fēng)如何?”
“呃咳,”在校場落定的玉逍遙用手指頭撓撓鼻尖,刮到一塊冰糖碎兒,順手就舔進(jìn)了嘴里,末了還咂摸了兩下嘴,狡黠地眨了眨紫晶色的眸子,“要聽真話不?”
“有——咳、說!”
有屁快放?
誒嘿,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奉天居然差點(diǎn)連他的口癖也說出來了?
但也得虧是沒說出來,否則傳到玄尊耳朵里,怕是自家?guī)熥鹣氚炎约核毫说男亩加小?br> 玉逍遙一邊心虛地摸摸小心臟,一邊咂摸著嘴里的糖,只覺著這糖的余味兒竟是比方才更甜了,當(dāng)即笑彎了眉眼,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食物殘?jiān),以兩指夾住正法劍尖,挪開自己脖子這么敏感的區(qū)域。
他還真有點(diǎn)怕待會兒被君奉天一劍穿喉。
“你這招啊,使出來真真是跟你這人一模一樣的,太直啦師弟,要彎一點(diǎn)!
“什么直的彎的!再胡說!”君奉天當(dāng)下紅了耳根,一劍平掃,開始后悔讓玉逍遙開口了。
“沒胡說呀!人要懂得變通嘛,需知風(fēng)也是會拐彎的吶!”玉逍遙左躲右閃,抬手喚出神諭,“天地行風(fēng)!”
說時遲那時快,同樣的招式,直出的氣勁使得君奉天被迫后撤三尺,剛一側(cè)身,天地行風(fēng)的余勁竟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尾隨而來,他迫不得已抽劍格擋,理所當(dāng)然的讓左側(cè)空門盡顯,不出意外,被玉逍遙抓了個正著,一雙劍指正抵在他后腰。
玉逍遙還故意在那腰眼上戳了兩下,像是在給他撓癢癢,“喏喏?你看,勁兒下死了,招就老了,飆風(fēng)不可終日啊師弟——”
“再來!”
于是比之前更激烈的過招聲不絕于耳,整個校場隨著頻率越來越高的金鐵交擊聲沸騰起來。
來了!
默云徽眼神發(fā)亮,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攤子,在校場邊角的一塊空地上支了起來,清了清喉嚨開始吆喝,“來來來,下注了下注了,仙門大師兄和二師兄第九百三十二場賭局,賠率照舊,莊家押二師兄贏!二師兄加油!二師兄最棒!”
人群登時蜂擁而來。
玉簫捏著額角直搖頭,對自家小師弟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
盡管莊家贏的次數(shù)多,但這錢嘛,最終七八成都是要落進(jìn)自家大哥口袋里的。
怎么進(jìn)的不知道,怎么花的更不知道。
反正每個月才到月中,就總能聽到玉逍遙又開始喊窮,然后次日就能在校場上看到這么一出,屢試不爽。
怎么看,都是他們單純可愛又天真的小師弟被騙了吧……
保不齊連這開賭局的法子都是玉逍遙教的。
不過鑒于玉逍遙愛吃,這錢莫不是最后都填了口腹之欲?
嗯?說到吃?
玉簫抬頭望著已經(jīng)在晨光中化成兩抹殘影的大師兄和二師兄,喃喃自語道,“誒?說起來,大哥的生辰好像要到了,得準(zhǔn)備生辰宴了呢!
這聲音很輕,但偏偏在場所有人好像都聽到了。
天上打得早不知天地為何物的兩位神仙終于落下凡塵來,但見正法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架在了玉逍遙的脖子上,劍刃離那雪白的頸項(xiàng)不到寸許。
“好啦好啦,大師兄認(rèn)輸!”
玉逍遙吐了下舌頭,舉手投降,等君奉天傲然冷哼收了劍,又笑嘻嘻沖對方眨眼睛,“差點(diǎn)忘了這好日子,所以今年的‘供奉’也勞煩諸位費(fèi)心咯!仙心藏玄玉逍遙,在此期待各位‘厚禮’!”
說罷還裝模做樣地雙手抱拳,躬身一揖。
四下登時噓聲一片,剛輸了賭局的仙門弟子更是咬得牙根都癢癢。
玉逍遙也不臊,依舊是那么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囂張模樣,還伸手按了按君奉天的肩,湊過去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透露下唄,師弟今年打算送什么?”
“沒空!輸了就精進(jìn)劍法去,還有心思想別的?!”
也不知哪兒來那么大的脾氣,君奉天狠狠一巴掌拍開他的爪子,讓語氣中的斥責(zé)和訓(xùn)誡多了幾分真實(shí),說罷還目不斜視,轉(zhuǎn)身走了,留下玉逍遙僵著姿勢愣在原地。
這回,玉逍遙多少是有些尷尬了。
他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睫毛微垂,連帶著那雙紫晶似的眸子也黯淡下來。
這是種什么滋味兒呢?
大概是吃某種混合型怪味豆吧,明明任何一口都不能保證是否是自己想要的,或是喜歡的,可他沒得選,因?yàn)樗滩蛔】傄ツ孟乱活w,于是只能一口接一口的吃下去,然后永遠(yuǎn)對即來的那一口抱持著懷疑、不確定,甚至是恐懼。
他實(shí)在太想每一口都能確定吃到甜的了,想到要發(fā)瘋。
可這么說來,那日清晨的糖葫蘆,好像也不甜。?
回憶結(jié)束的玉逍遙咂摸咂摸嘴,品嘗到了一股酸澀,受到欺騙的委屈感油然而生,剛想不爽地沖某人發(fā)泄一下,扭頭就看見那個某人已經(jīng)直愣愣的宛如箭矢一般,先他一步快砸地上了!
玉逍遙渾身一個激靈,迅速調(diào)換姿勢,沖著自家?guī)煹軓堥_手。
“奉天小心——!”
3.
玉逍遙堅(jiān)信,自己總能救自家?guī)煹苡谒罨馃帷?br> 至于這水深火熱哪兒來的?
嗯,你先別管。
總之君奉天在被“拯救”之下?lián)嶂乜,仰面朝天,一口血吐了出來,目光驚疑不定地看向正壓在他身上的玉逍遙。
他原本分明是可以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诘孛嫔系,誰知天上掉下個玉逍遙,直接撞在他身上,摁著他在泥地里砸出個人形的大坑。
所以那聲小心,是讓他小心自由落玉逍遙是嗎?!
君奉天當(dāng)下心血上涌,差點(diǎn)又一口老血吐出來,咬著牙道,“玉逍遙!起來!別拿我當(dāng)墊背!”
“奉天!奉天你沒事吧?”
玉逍遙一臉泫然欲泣,愧疚地拉著君奉天爬起來,又拽著對方袖子前前后后轉(zhuǎn)了一圈,再用內(nèi)力探查一番,確認(rèn)自己的寶貝二師弟沒有缺角之后,這才長長疏了口氣,低頭看他抱了一路的另外一個寶貝。
質(zhì)地瑩潤的珠子上沾了一抹血紅。
毫無疑問,那是方才君奉天吐的血,新鮮的。
也就在玉逍遙緊張端詳?shù)臋n兒,那珠子上的幻彩流光肉眼可見地開始急速盤旋,圍繞著血跡越纏越緊,像是急不可待的吞噬,最終將血液攪進(jìn)了那如夢似幻的流光里。
“這是——?”
沒等玉逍遙問出口,珠子仿佛活了一般,徑直跳出了他的掌心浮在半空。
原本的粉藍(lán)色已不可查,流光的快速旋轉(zhuǎn)將一切雜糅得越發(fā)徹底,最終變成了一層金白相間的薄霧流沙,緩慢而柔和地包裹在珠子周圍,輕柔地飄動著。
玉逍遙眨眨眼睛,眸底映著白金色的流光,那雙紫晶色的眸子登時華麗地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用胳膊肘撞了下不知看什么看呆了的君奉天,“奉天,你送我的這是個啥呀?”
君奉天回過神來,“什么?”
“我說,你送給我的這是什么?”玉逍遙笑盈盈地看著他,像一只饜足的貓,又像是瞇著眼睛看人掉入陷進(jìn)的狐貍,“是個裝飾品?”
“不知道。”君奉天皺著眉心。
“那干嘛用的?”
“不知道!本钐鞊u頭。
“那……怎么使用?”
“……”
君奉天沉默,字面意義上避免了被說一問三不知的風(fēng)險。
但這還真不能怪他,君奉天想。
也沒誰規(guī)定送出去的禮物,就一定要是自己了如指掌的東西不是么?
更何況海市龍燈那名雪青發(fā)色的司禮官給他這東西的時候,也沒說這是什么啊。對方能因著他仙門少主的身份,破例在沒有燈證的情況下讓他進(jìn)門,同意他接彩做任務(wù)來換取罕見之物作為酬勞已屬難得,再要求人家提供說明書,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君奉天就是這么想的,也確實(shí)是這么做的,東西拿到手就耿直地扭頭走了,事到如今,他才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忘了多問一嘴。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玩意兒會有說明書么?
君奉天強(qiáng)迫自己忽視玉逍遙眼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亮光,將視線聚焦在兩人中間漂浮的這只球體上,回想了下這玩意兒尚在海市龍燈時的模樣——
彼時這只珠子被握在曉風(fēng)寒手里,其上那一線淡藍(lán)總讓君奉天莫名熟悉。這珠子也似是想與他親近,將流散的光霧集中在朝向他的這一面。他伸手碰了,那圈沒有實(shí)體的小東西便討好地蹭他,包裹他的指尖,跟他有來有回地玩鬧。他收手,那薄紗似的光霧就低低垂下來,像是小動物耷拉下的耳朵或者尾巴,仿佛受盡了委屈。
——那么,貴客選好了嗎?確定是要這只珠子嗎?
海市龍燈的司禮官微笑地看著他,那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性微笑,除了有隱約催促定奪之意,實(shí)在看不出其他任何破綻。
而司禮官這么問的時候,那珠子仿佛感應(yīng)到他的心思,那一圈的幻彩流光頓時鬧騰不已,仿佛下一瞬就要飛撲到他懷里,著實(shí)可愛——
才不是因?yàn)橛皴羞b這段時間成天念叨著什么海市龍燈“天下奇珍,無出其右”的名聲,讓他覺得這里出產(chǎn)的東西定能讓玉逍遙歡喜的緣故!
君奉天揉了下眉心,厘不清的思路和長期的睡眠不足讓他有點(diǎn)頭疼,但眼前這一顆以血為養(yǎng)的珠子,似乎和清圣兩字不大沾邊兒?
總不能讓玉逍遙承擔(dān)風(fēng)險。
“不想要就還回來——”君奉天故作一張臭臉,說著伸手奪珠。
可還沒碰到珠子邊角,那珠子就被玉逍遙搶先一步收進(jìn)了懷里。
往常的經(jīng)驗(yàn)告訴他,仙門大師兄確實(shí)是名副其實(shí)的,只要玉逍遙想,他無法從對方手里搶到任何東西,一擊不中,便也只得作罷。
“哎呀!”玉逍遙寶貝地摸摸珠子所在胸口處,另一手勾過君奉天的脖子,領(lǐng)著人往前走,“送出去的禮物豈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再說這珠子符合我仙心藏玄玉逍遙的氣質(zhì),看起來就滿賦仙氣,非我莫屬!謝謝奉天送我這大寶貝!”
不待君奉天再說什么,玉逍遙已經(jīng)拉著他往山下的燈火處走,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問他,“對了,奉天啊,你最近很忙誒?都不跟我練劍了,忙啥呢?需不需要天哥哥幫忙?”
君奉天聞言,轉(zhuǎn)頭瞪了玉逍遙一眼。
他是很忙,怪誰呢?!
海市龍燈以這珠子為代價發(fā)布的任務(wù)非常困難,害他白天要上課練劍,晚上還要避開所有人出門做任務(wù)?v使先天神皇之氣護(hù)體,連續(xù)小半個月的全天無休,君奉天覺得但凡再多那么一天,他都有可能會成為仙門歷史上第一個因睡眠不足而困死的少主!
“沒有給你準(zhǔn)備生辰宴的師弟師妹們忙!手拿開,成何體統(tǒng)!”
“不拿!我摟我兄弟!又不是摟體統(tǒng)!”玉逍遙胳膊一收,摟得更緊了。
“你——”
“我什么我,我咋啦,‘壽星最大’是沒聽過哦?聽話!”
“我——”
“對,你,說的就是說你,你不困嗎?天哥哥帶你去睡覺啦,乖哦!”
“乖你個頭!玉逍遙!你討打!”
“誒嘿!”
林蔭小道霎時銀芒乍現(xiàn),把月光搖碎,松風(fēng)聽徹。
那兩人衣袂翻飛,正法神諭一路追追打打鬧到了鎮(zhèn)上客棧前,險些一劍掀了店家門頭酒簾,這才雙雙住了手,互相對視著直喘粗氣。
玉逍遙臉上掛著細(xì)汗,面頰飛紅,僅盯了他不過三秒,便開始笑得前仰后合,若不是還扶著馬槽柱子,怕是早就整個人都要滾到地上去。
用正法撐住身體的君奉天后知后覺——
這珠子絕對有問題!
這玉逍遙也很有問題!
大有問題!
然后就身子一歪,累到睡著了。
4.
君奉天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次日晌午。
平日里他卯時連十套劍招都練完了,看來終究是這幾日虧空太過。
這么想著,君奉天睜開了眼,然后就差點(diǎn)昏回去做惡夢,“玉逍遙!”
任誰睡醒第一眼就在床頭看到一張大臉,還瞇了一雙眼睛對著自己笑都會不淡定吧?他沒直接一拳招呼上那張欠扁的臉,已經(jīng)是意志力很強(qiáng)的表現(xiàn)了!
呼啦一聲。
這一拳最終的受害者是無辜的床柱,缺了一角支撐而落下的粉色床幔兜頭罩了玉逍遙一頭一臉。
這人倒是也不急,就維持著這么個雙手撐頰的姿勢,頂著一腦袋的粉色紗幔,透過粉紗笑瞇瞇的看著他,竟像個蓋了蓋頭的新娘,臉上表情甜膩得已經(jīng)不是吃了糖可以形容的了,而是這人眼瞅著馬上就要整個都化成一灘糖!
君奉天一陣毛骨悚然,恨不得爬到床角去縮一縮,離這人遠(yuǎn)點(diǎn)——
不對勁,這玉逍遙太不正常。
往回倒數(shù)的話,應(yīng)該就是從玉逍遙得了那顆帶有他血跡的珠子開始,這人貼著他的那股黏糊勁兒就升了級,如果以前他吼這么大聲,玉逍遙就是再沒臉沒皮,多少還是會保持些距離有所收斂的。
“噗——!”
君奉天剛有這么個念頭,就見玉逍遙噗哧一聲,腦袋猛地往上一抬,像是受到了什么東西的劇烈撞擊,整個人向后仰倒在了地上。
換做是人的話,那合該是個角度和力道都不錯的上沖拳。
但是這房間里并沒有第三個人。
“玉逍遙?!”
打從醒來之后的第二句話,居然還是這三個字。
君奉天懊惱著爬下床來,抱起玉逍遙查看傷勢,同時警戒著四周是否還有后續(xù)攻擊。
“咳咳,不用緊張,你天哥哥我沒那么脆弱。”玉逍遙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又好像交代遺言似的趁機(jī)在君奉天臉上摸了兩把,然后才指了指漂浮在屋頂?shù)膱A球,“是昨晚那顆珠子啦!
被點(diǎn)到名的珠子在他頭頂轉(zhuǎn)了半圈,然后拖著璀璨的金色薄霧徑直飛回玉逍遙領(lǐng)子下,藏了起來,頗為傲嬌。
“嗯?這——”
君奉天瞇著眼睛看了會兒,昨晚倒是沒注意,但現(xiàn)在這珠子上,竟是半點(diǎn)不見那一線藍(lán)的色彩了,且這珠子看起來分明并不討厭玉逍遙,連藏身之地都要選在玉逍遙身上,但為何還會襲擊玉逍遙?
“奇怪吧?唉……”玉逍遙顯然并不怎么擔(dān)心,只閉著眼睛往他懷里拱,腦袋就挨著他胸口蹭著,嘴角微微翹起,“這不跟某人一個樣兒么,別扭著呢……”
后半句的聲兒極小,像是想讓誰聽見,又怕讓誰聽見,偏偏君奉天聽得一清二楚,他心里發(fā)虛又有點(diǎn)發(fā)酸,臉上發(fā)熱,干脆手一松,直接跳著站起身。
“你說誰?!”
咚的一聲,是后腦勺親吻地板的聲音。
“嗷——!”玉逍遙疼地當(dāng)場飆出淚來,抱著腦袋在地上滾,楚楚可憐,“師弟、奉天……師兄我要被你摔死了……”
玉逍遙這話說得半真不假,畢竟后腦勺和下巴確實(shí)都要腫了。
“剛有人不是還說自己沒那么脆弱么?你是禍害遺千年,死不了,起來!”
“起不來了吶……”滾到君奉天腳邊,玉逍遙干脆四肢一癱,仰面朝天,狡黠地沖君奉天眨眨眼,“要師弟親親抱抱才能起來!”
“玉逍遙——!”
二樓的上等廂房,就這樣在墻壁上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形大窟窿。
君奉天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走到窗邊偷偷瞄了一眼。
他剛才被膩歪的嗓音和內(nèi)容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無可忍才一腳送玉逍遙“起來”。此刻,被他踢飛到樓下的玉逍遙正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撣著身上灰塵,半點(diǎn)看不出尷尬,還樂呵呵地與投來關(guān)切目光的路人打招呼,那勾起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看起來竟是滿臉得償所愿的快慰,絲毫沒有要爬起來與他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意思。
嗯,架都不打啦?
這人是昨晚摔傻了么……?
但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在地上的,不是自己么?!
君奉天憤懣地想著,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皺起眉,在玉逍遙的腳踏進(jìn)客棧前捻了個天風(fēng)寄影在手,翻腕之間,已將那道法訣打入云霄。
5.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君奉天的目光都不想往這個他認(rèn)定為“不正!钡挠皴羞b身上瞟,眼前的菜更是沒扒拉兩口,直到那一盤小蔥拌豆腐被戳成了豆腐渣,食之無味的人才把筷子一擱,霍然起身。
“我還是要去趟儒門!
“誒?誒!奉天!”玉逍遙急切地拽住他袖子把人拉了回來,“下午不是都說了嘛,大大大前輩昨天是在幫我們討保,儒門沒事啦。我們只消在外面呆幾天,待師尊氣消了就能回去了!
“我不是去問儒門的任務(wù)!
“嗯?那你去干嘛?”
玉逍遙剛一愣怔,緊接著瞳孔驟縮,手中竹筷還未擲出,君奉天的動作竟是比他更快一步,一只白瓷碟擦著旁桌食客的頭皮飛旋而出,啪的一聲在大堂的墻壁上砸成了齏粉——
一擊未中。
四下里先是一靜,緊接著兵荒馬亂,食客受到驚嚇紛紛作鳥獸散,掌柜也連滾帶爬地趴到了桌子底下。
頃刻之間,方才還賓朋滿座的大堂只余一地狼藉。
君奉天提了正法飛身而出,“站!”
“奉天!奉天等我啊——!”
扭頭見君奉天已經(jīng)追著暗襲者奔出十丈,玉逍遙只得也踩著逍遙馭風(fēng)步急急跟上。
等玉逍遙追到跟前,君奉天已經(jīng)和對方拆過了百十來招,一招一式,竟是打得有來有回。
“誒?”玉逍遙腳下一個急剎,瞇起眼睛,看著面前戰(zhàn)況疑問出聲。
來人蒙著面,云遮月暗,雖是看不清容貌,但能與君奉天過百招的,確實(shí)不是等閑之輩。就是這身手……?
“玉逍遙!愣著干什么!還不來幫忙!”
“哦哦!我來助你!”
嘴上應(yīng)得歡快,玉逍遙直接招出神諭,劍鋒呼嘯著劃破掌風(fēng)氣勁,一上手就是上乘之招,“天行日月!”
一招既出,面前膠著的兩人瞬間雙分開去。
“喲,一對二,雖然不知道你來干嘛的,膽識不錯哦?”
玉逍遙伸出一只手指頭,在來人面前晃了兩下,一派好整以暇,“但對上奉天逍遙,你沒勝算的啦,不逃么?”
卻不料對方二話不說,上來又是一道狠勁劈掌,竟是直攻玉逍遙而來。
玉逍遙急速后撤,然而對方顯然有備而來,竟是連他步法都了如指掌,貼著身擦了過來,驚得玉逍遙連忙換了套身法,足尖一點(diǎn),橫飄了出去,這才避開臨身的利掌。
“喂喂喂!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吧?”玉逍遙落到一邊剛喘半口氣,那邊掌風(fēng)又至,害他連蹦帶跳地躲到君奉天身后,沖著君奉天擠眉弄眼,“奉天!不好對付,不然用那招吧!”
君奉天沒回他,甚至看著他的目光有些冷漠。
可惜月光太暗,不然玉逍遙就能看到來人聞言后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隨之便是更綿密的掌風(fēng),顯然是真的怕玉逍遙和君奉天來個什么聯(lián)招。
然而這廂,君奉天并不打算繼續(xù)隱瞞,一劍刺入戰(zhàn)圈,鎖住了玉逍遙僅剩不多的退路。
“奉天吶……我們的默契好像下降了誒?誒、不是?!”
打從開打到現(xiàn)在,玉逍遙根本沒敢下狠手,另一邊還得應(yīng)付君奉天的使絆,簡直打得無比憋屈,“我說你倆沒完了啊?到底打的什么算盤?喂——?”
說時遲那時快,君奉天一個錯身,讓來人得以一掌命中了玉逍遙后心。
這一掌不輕不重,卻剛好能把躲在玉逍遙懷里的珠子打出來。
君奉天飛身奪珠,腳還沒落地,就聽默云徽丟盔棄甲、落荒而逃的聲音傳了過來——
“二師兄,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祝你們蜜月愉快!”
剛落地的君奉天腳一崴,險些一屁股坐地上,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聲音,瞪著玉逍遙。
“什么蜜月?”
“我才想問你!”玉逍遙說著伸手要拿回珠子。
但這回君奉天早有準(zhǔn)備,將那珠子攥在手心,一甩手藏到了背后,還后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說清楚,這珠子到底是何物?”
“你送我的,我又哪里會知道?”玉逍遙撅著嘴嘟噥,抱著胳膊不滿抱怨。
理論上確實(shí)是這樣沒錯。
但君奉天耿直歸耿直,可又不是傻。
就見君奉天眉尾一挑,冷了聲,“你知我月余未得休息,還知藺天刑前輩送我們下山是為我們討保,而海市龍燈,更是你先在仙門里提起!
“呃咳……”玉逍遙尷尬地搓搓手,聲如細(xì)蚊,“錯覺哈,你這不是眼下黑眼圈太重嘛,而大大大前輩那邊是有在你睡覺的時候,差人給我傳消息啦!”
“玉逍遙!”
君奉天眉心一凜,心下有些煩躁。玉逍遙到現(xiàn)在都不肯說實(shí)話,而他向來最不喜有人瞞自己什么,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如果沒做錯事要討保干什么?這珠子到底是什么來頭?”
“……”玉逍遙抿著唇低下頭,神情有些為難。
君奉天心一橫,舉了那珠子出來,當(dāng)著玉逍遙的面在其上施加了些內(nèi)力,“我寧愿毀了這珠子,也不能讓你被它控制!”
“啊?”
玉逍遙猛地抬頭,一臉茫然。
不是、這是在說啥?他怎么聽不懂?
緊接著他反應(yīng)過來,趕忙飛身一撲,“別!奉天住手啊——!”
6.
水北為陽,向來是草木茂盛的那一邊。
兩人白衣黑發(fā)糾纏在一起,順著本就不算平緩的坡面一路翻滾,草屑沾了滿身,直至坡底河邊才停下來。
蟲鳴、蛙鳴、溪水聲混成了一片,都沒能蓋住兩人混亂的呼吸和心跳聲。
君奉天壓在玉逍遙身上,手中珠子仍是被攥得死緊。
玉逍遙也并不相讓,連著君奉天的手一起握在掌中,生怕一個不留神,眼前這人就真把這珠子給捏成粉末。
灼熱的鼻息和冰冷的審視同時落在身上,玉逍遙有些難耐地挪了下身體,卻立刻被身上的人壓制住。
嘖,手勁可真大啊。
玉逍遙尷尬的吸了兩下鼻子,躲開不斷搔著他臉頰的野草,也不知是委屈的還是緊張的,甕聲甕氣道,“先說好,知道了不許罵我。”
“行!
“不許不理我。”
“好!
“不許——”
“玉逍遙!你到底有完沒完!”
“先說你不會生氣!”
“……嗯,”君奉天只得耐著性子配合道,“我不生氣。”
玉逍遙這才長長嘆了口氣,拉來君奉天的另一只手,一起覆上被攥著的珠子,睜著那雙紫色眸子定定望向?qū)Ψ窖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開的口——
“想我!
“……?”
君奉天不語,并且在心底緩緩打上一個問號,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就見玉逍遙臉上已經(jīng)緋紅一片,視線躲閃地瞟向別處,“那閉眼,然后在你腦海里,想想我是什么樣的!
雖然滿腹狐疑,但君奉天終究還是照做了——
這人愛笑,白皙的面頰總是被各種吃食塞得鼓起腮幫子;
這人稱得上風(fēng)流倜儻,卻又總是用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化去別人對他的敬畏;
這人天資卓絕,是父親親點(diǎn)的仙門大師兄,卻從來沒有大師兄的架子;
對了,這人有一雙好看的眸子,淡紫色的,總是蘊(yùn)著和暖的笑意,尤其叫著他名字的時候,那雙眸子就會彎成一雙月牙,還有那唇瓣……
感覺到玉逍遙在掰他的手指,君奉天睜開眼,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緩緩打開的手掌中,正坐著一只兩寸的“玉逍遙”。
那“玉逍遙”如他想象一般穿著仙門白色帶藍(lán)的校服,臉上還有著胖嘟嘟的嬰兒肥,像極了本尊塞了一腮幫子雞腿的模樣,那小家伙抬起頭,用一雙淡紫琉璃似的眸子看他,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雖然沒有聲音,但口型顯然是在叫著“奉天”,然后那雙眸子就樂成了彎彎的新月,小腦袋挨著他掌心蹭來蹭去,歡喜的,戀戀不舍的,這讓他無端想起了當(dāng)初與那珠子初見時的模樣。
“這不是什么會攝人心魄的壞東西啦。它叫蜃樓珠,心誠則靈,滴血認(rèn)主后會視兩人情感深淺變化表面幻彩的顏色。本來是給情侶們玩兒的小物件,結(jié)果經(jīng)常搞的江湖上紛爭不斷,道心破碎,所以流行很短時間后就被各大門派禁用并銷毀。江湖上所剩無幾,知道它隱藏功能的人更是不多——”
玉逍遙徹底松開手,紅著臉看縮小版的自己在君奉天手上極盡討好之能,咽了口口水才續(xù)道,“就是……真心喜歡對方的話,只要在心里想著,它就最終會變成、變成你喜歡的人的樣子。”
聞言,君奉天心緒一陣劇烈的波動,手上那顆蜃樓珠又回到了珠子的形態(tài)。
瑩潤的一顆球體,流光溢彩的金色霧沙在其上緩慢流動、漂浮著。
君奉天噎了一下,“所以你——?”
“啊是啦是啦!”玉逍遙捂著臉道,“不許打臉!你猜的沒錯,東西是我放在海市龍燈的。為了讓你選中它,我還先讓它認(rèn)了一半主,也就是我啦,所以你看到它才會覺得氣息熟悉選它回來,后來我砸你身上也是故意,為了——”
“不,”君奉天突然急切地打斷他,“我是說你見過了么?見到了誰?”
“咦?”
玉逍遙拿下手,愣怔地看著眼前君奉天一臉嚴(yán)肅急迫的樣子,甚至連肩頭鉗制自己的力道都更加重了些,他恍惚地意識到——這人吃醋了?
唉,還吃的這么沒有邏輯……
果然戀愛使人降智,看看他家奉天,都傻成啥樣了!
玉逍遙歪了下腦袋,抱怨似的在君奉天小腿肚上踢了一腳,“笨蛋奉天!我當(dāng)然是昨晚就見過了,這上面滴的另一半血可是你的,我除了能見到你還能是誰啦!”
不然他怎么敢這么肆無忌憚地黏上來?
蜃樓珠既然會變成金色,那就說明君奉天對他,與他對君奉天,都是有著同樣心思的。
玉逍遙仰頭看著還壓在自己身上,但明顯情緒松懈了不少的君奉天,忽地起了點(diǎn)兒壞心思,于是舔舔嘴唇,凄凄哀哀地怨嘆,“唉,可惜在我這里它就從來不乖。害羞的時候會追著我打,心情好了才會貼過來蹭兩下,沒事的時候就追著我練劍。天哥哥我好慘的誒,喜歡個人都這么累,不是被打就是被踹,還得天天猜他喜不喜歡我……”
“我……”
“你什么你?”玉逍遙狡黠地眨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碧色瞳眸和櫻粉色的唇瓣,示意似的,又仿佛有意無意的,在那唇上蹭了下,“罪魁禍?zhǔn)撞豢紤]補(bǔ)償一下嗎?”
映著月光的紫色眸子里,有瀲滟的水色。
耳鼓中的心跳聲壓過聒噪的蛙鳴蟲語,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誰的呼吸,飄散在風(fēng)里,融化進(jìn)水里,將滿河的星子都搖曳成歌。
“……所以,你是怎么把小默云叫來的?”
一吻的間隙,玉逍遙迷迷糊糊地問。
君奉天將人拉著坐起來,玉逍遙就偏要倚他懷里,靠在他肩上。他也就任憑玉逍遙在他身上胡作非為,只伸出手?jǐn)堉侨说募纾拔艺f‘你大師兄昨晚摔傻了,來幫我揍他一頓讓他清醒,記得蒙面,別讓玉簫知道’!
對于小默云來說,能和二師兄一起揍大師兄,這有冤報(bào)冤有仇報(bào)仇的機(jī)會是多么難得!豈可放過?
難怪來得那么快!下手還那么狠!
只可惜他玉逍遙也不是吃素的,他打算回去再和這小師弟算算賬。
“哼!”現(xiàn)在只想從君奉天這里撈點(diǎn)甜頭的玉逍遙歪過腦袋,側(cè)身一倒,枕到了君奉天腿上,“那大概不是昨晚的事兒,是遇到你的第一天就被摔傻了,你得負(fù)全責(zé)!”
“嗯,好,負(fù)!
“多久?”
“一輩子,夠不夠!
他的額角再次被落了一個輕柔的吻。
玉逍遙揉了揉鼻尖,恍惚間又嗅到了那日清晨冰糖葫蘆誘人的香氣——
誒?真是甜的啊,甜得他還想要再嘗一口。
“不夠,要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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