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的水晶吊燈將沈聽白的銀絲眼鏡鍍上一層冷光，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動著尾戒，微型掃描儀正在讀取競拍冊上的防偽水印。第十七件拍品——清代翡翠袖扣在展臺上泛著幽光，正是父親遺囑中提到的那對。

　　"兩千萬。"清冷嗓音從二樓包廂傳來，沈聽白指節(jié)驀地收緊。江臨川斜倚在鎏金雕花欄桿上，黑色緞面西裝襯得他像只優(yōu)雅的夜梟，指尖把玩的打火機在暗處閃過一點猩紅。

　　沈聽白按下競價器："三千萬。"會場響起細碎的抽氣聲，他抬頭迎上那道居高臨下的目光。江臨川忽然勾起嘴角，火光在眸中跳躍："沈先生確定要和我爭？"

　　當(dāng)拍賣槌即將落下時，江臨川的助理突然送來密封文件袋。沈聽白拆開時瞳孔驟縮——十年前遠洋貨輪爆炸案的驗尸報告，父親西裝內(nèi)袋的翡翠袖扣編號與拍品完全吻合。

　　深夜的臨江大廈頂層，沈聽白踹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江臨川正在給窗邊的鈴蘭澆水，水珠順著蒼白的指尖滾落。"沈警官終于來了。"他轉(zhuǎn)身時露出頸側(cè)猙獰的燒傷，"我等了十年。"

　　文件在梨花木桌面散開，沈聽白的手槍抵住他心口："為什么要讓我拿到證據(jù)？"江臨川握住槍管往前頂了頂，笑意浸著血腥氣："因為我要你親手把我送進地獄啊。"

　　警報器突然炸響，落地窗外有紅點閃爍。江臨川猛地撲倒沈聽白，子彈擦著耳際嵌入油畫。他在硝煙中貼著沈聽白的唇輕笑："看，連殺手都是棋局的一部分。"掌心相貼時，沈聽白摸到他腕間硌手的疤痕——是貨輪爆炸當(dāng)日住院手環(huán)的壓痕。

　　暴雨沖刷著盤山公路，邁巴赫后視鏡里映出三輛黑色越野車。江臨川單手控著方向盤，血從西裝滲透到真皮座椅。"前面是斷崖。"他突然解開沈聽白的安全帶，"記得我教過你怎么跳車嗎？"

　　輪胎摩擦火星的瞬間，江臨川將人整個護在身下。燃燒的車門被踹開時，沈聽白摸到他后心嵌著的翡翠袖扣。"這是..."血沫從江臨川嘴角溢出，"你父親...給我的護身符..."沾血的手指撫上沈聽白眼尾，"布局二十年...唯獨舍不得讓你沾血..."

　　三年后的春拍預(yù)展，沈聽白在保險庫發(fā)現(xiàn)江臨川寄存的拍品。天鵝絨盒子里躺著那對翡翠袖扣，內(nèi)壁刻著"S&C"。當(dāng)X光掃過玉石紋理，隱藏的納米芯片開始播放錄音：

　　"當(dāng)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我大概真的死了。二十年前你父親從火場把我救出來時說'活下去才能翻盤'，現(xiàn)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拍賣會那晚你睫毛上沾著雪，讓我想起被救那天落在臉上的灰燼。沈聽白，其實下雪天就該一起喝酒的......"

　　窗外又飄起細雪，沈聽白將袖扣按在心口。加密賬戶突然收到新消息，瑞士銀行的保險箱里靜靜躺著二十封生日賀卡，最新那封寫著："第三年，該忘記我了吧？"

　　沈聽白握著的鋼筆在瑞士銀行保險單上洇開墨點，第三十份檔案袋封口處烙著蛇形火漆。當(dāng)他用尾戒上的纏枝蓮紋按壓火漆印章時，暗紋竟完美契合。

　　加密視頻在投影儀上跳動雪花，1998年的診療記錄里，滿臉繃帶的少年對著鏡頭說："我叫江彥，但明天開始要當(dāng)江臨川了。"心理醫(yī)生的畫外音問及傷痕來源，少年掀起病號服下擺——腰際的火焰形胎記與沈聽白記憶里完全重合。

　　"你十歲那年救的小啞巴..."沈聽白猛然撞翻座椅。那年老宅火災(zāi)，他沖進火場拖出來的男孩始終不肯說話，卻在分別時塞給他半枚纏枝蓮玉佩。

　　保險箱最底層的水晶盒里，兩半玉佩正在量子計算機的藍光中懸浮拼合。全息投影突然啟動，沈聽白看著二十年前的自己與江臨川在光影中交錯——警校訓(xùn)練場的監(jiān)控片段、金融峰會后臺的側(cè)影、甚至是他深夜在辦公室喝威士忌的孤寂時刻。

　　"燭龍系統(tǒng)啟動。"機械女聲響起時，整面墻變成代碼瀑布。泛黃的日記掃描件在數(shù)據(jù)流中浮現(xiàn)：「1999.12.24，沈叔把玉佩塞給我說'以后要護著聽白'。但沈家那些叔伯開始查貨輪走私賬本了，我得先當(dāng)好江家的復(fù)仇幽靈...」

　　暴雨拍打著沈家老宅的雕花窗，沈聽白突然沖向地下室。父親生前最珍愛的黃檀木書柜背面，燭龍核心服務(wù)器的幽光正順著藤蔓狀電路板脈動。操作臺上放著帶血跡的實驗室日志：

　　「2023.3.21 23:17

　　腦電波備份完成度97.4%

　　克隆體培育艙運行正常

　　記憶碎片重組程序啟動」

　　潮濕的青苔氣息從背后漫過來時，沈聽白僵在原地。溫?zé)岬暮粑鬟^他后頸，那人握槍的手此刻正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沈警官怎么總是慢半拍？"江臨川的聲音帶著氣音擦過耳膜，"當(dāng)年在邁巴赫里，我外套夾層有體溫維持膠囊。"

　　沈聽白轉(zhuǎn)身撞進盛滿星光的眼眸。江臨川的指尖點上他心口："你父親設(shè)計的生物芯片，能制造四小時假死狀態(tài)。"濕潤的唇貼上他顫抖的眼睫，"但看到你抱著我哭，這里..."手指滑到左胸，"疼得差點假死變真死。"

　　月光突然盈室，江臨川頸側(cè)的燒傷泛著淡金色微光。沈聽白撫過那片皮膚，底下竟浮出鱗片狀編碼。"納米仿生皮膚？""當(dāng)年貨輪爆炸時，你父親給我注射了沈家秘傳的生物合金。"江臨川笑著咬開襯衫紐扣，心口處的纏枝蓮紋身正在發(fā)光，"現(xiàn)在它認得真正的主人了。"

　　拍賣行的午夜鐘聲里，江臨川突然單膝跪地。翡翠袖扣在他掌心裂成兩枚鉑金指環(huán)，燭龍的全息投影正在空中綻放煙花。「用你教的摩爾斯電碼刻的，」他吻著沈聽白無名指上的舊傷疤，「三短三長三短，在宇宙頻率里代表...」

　　"...我愛你。"沈聽白拽著領(lǐng)帶吻住那抹薄唇。暗門后傳來機械運轉(zhuǎn)聲，二十個克隆培育艙如同月光下的珍珠貝，每個艙體內(nèi)都懸浮著嵌有蛇形芯片的翡翠袖扣。

　　江臨川將額頭抵住他的："當(dāng)年你父親說，要給重要的人準備二十次重生機會。"他引著沈聽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遇見你之后，這里..."跳動的血肉下傳來機械齒輪咬合的輕響，"學(xué)會了貪生怕死。"

　　晨光漫過古董留聲機時，江臨川忽然哼起沈聽白從未聽過的搖籃曲�！富饒瞿翘炷愫逦宜X唱的，」他摩挲著對方腕間的納米手環(huán)，「其實我偷偷錄下來，在海底監(jiān)獄循環(huán)了七百多天。」

　　沈聽白望著窗外盤旋的無人機群，那是江臨川用燭龍系統(tǒng)布置的星河。"現(xiàn)在能告訴我真相了？"他的手指插進對方后頸的發(fā)茬，"為什么非要演那場死亡戲碼？"

　　"因為要等所有仇家跳進周年祭的陷阱啊。"江臨川按下遙控器，新聞直播里正在播放某跨國集團的逮捕畫面，"更重要的是..."他舔掉沈聽白唇角的咖啡漬，"想看看三年不見，我的刑偵專家有沒有識破最完美的犯罪——」

　　「偷走沈聽白的心�！箼C械女聲突然插話。燭龍的虛擬形象在晨光中顯形，赫然是兩人少年模樣的人工智能體。江臨川笑著扔過去一塊電路板："教過你別偷看主人接吻。"

　　沈聽白忽然將人壓在量子計算機終端："最后一個問題。"他的膝蓋頂進對方腿間，"為什么瑞士銀行要存二十封生日卡？"

　　江臨川咬著他的喉結(jié)輕笑："本來打算每年詐尸一次..."喘息被撞碎在數(shù)據(jù)流里，"但見到你跪在衣冠冢前掉眼淚...咳咳...就讓燭龍?zhí)崆叭陠涌寺◇w..."

　　晨霧散去時，老宅地下室傳來機械運轉(zhuǎn)聲。第十號克隆艙緩緩開啟，艙門內(nèi)壁上刻著嶄新的星際坐標——那是江臨川用納米芯片設(shè)置的蜜月旅行地：「玫瑰星云第七懸臂，有兩顆互相纏繞的類地行星，我們叫它們...」

　　「沈和川�！�?fàn)T龍的聲音帶著電流噪點，「順帶一提，主人在備份記憶時，關(guān)于您的數(shù)據(jù)占比98.7%」

　　江臨川紅著耳朵關(guān)閉總電源，沈聽白把玩著他后腰的火焰胎記："江總不是最擅長算計？"指尖順著脊柱滑進西裝褲，"不如算算現(xiàn)在該賠我多少年？"

　　"余生夠不夠？"江臨川反手扣住他的腕表，"從二十年前火場里你抓住我的手開始..."未盡的話語消散在晨光與機械嗡鳴中，計算機的屏幕上，兩顆行星的光軌正永恒交纏。

　　有你，就早已經(jīng)足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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