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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人調(diào)
本應(yīng)是一對,奈何兩分飛
去年今日花兒落緋紅,今年此時誰醉與誰同。
秋日盡了,最后一線光芒消失在了地平線上,聽說明日就是大寒,該是天地一片肅殺。一片落葉飄飄蕩蕩的落在了掌心,早已經(jīng)枯栲的脈絡(luò)只消稍稍碰觸就會粉碎,這天地浩大卻終究只有塵土才是它的歸宿。
不久前還是枝上藤前一株緋紅嬌俏,轉(zhuǎn)眼之間已經(jīng)是失色凋落。這個世上便是這樣,所有的生命都有輪回都有盡頭,都有劫數(shù)。
早早晚晚,都是一身素縞。
管是盛世天下還是動亂殘陽,都逃不過這一出。
樓下大堂里曲子在唱,江山風(fēng)雨飄搖,目光穿透眼角,唱一出千年醉笑,美酒滴落沾濕衣角。誰煮酒,轉(zhuǎn)眸微笑,不求來世還能被擁抱。
“秋葉盡了,鴻雁未歸,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啊。”她站在門口望著欄桿邊遠(yuǎn)眺的人,她從來不明白為什么會輸給他,輸給這樣一個倔強(qiáng)愛財心思深重更不如她柔軟美好的男子,但是并沒有為什么,輸就是輸,贏就是贏,這個世道注定了很多事都只需要有結(jié)果而不該問原因。
何況她本來也不是能夠問原因的資格,她只是一個戲子,一個歌姬,一個云鬢水袖溫婉美麗的歡場女子。
她的小樓出入的人多高貴,也改變不了她本身的低賤。所以她多多少少又有些暢快,因?yàn)檫@個看上去不可一世的男人,看上去冰雪聰明的男人,與她本身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踏進(jìn)了醉生夢死樓,坐上了紅袖添香席,拿起三線唱起浮世商歌,就算是沒有賣身,他也不過是區(qū)區(qū)戲子。
所以,她帶著嘲笑,帶著一種莫名而又悲哀的嘲諷來看一看他,她記得他來時曾說到了冬天會有人來找他,若是他等不到那個人,就會乖乖的敞開房門。
冬天,已經(jīng)到了。
就算是他還能不動聲色的飲茶看花手掌落葉面若桃花,終究不過是抵死掙扎,冷風(fēng)一天比一天猛烈,過不了月中,老板就會來找他,到時候所有的裝出來的風(fēng)流瀟灑不過是床榻之間一聲浪蕩呻吟,她倒要看,他能撐到什么時候。
“是啊,又一年要過去了,歲月無聲的就這么走了,紗季你,又老一歲!彼D(zhuǎn)過身沒有看她,在窗前坐下輕輕的撥動棋子,這是一局玲瓏,他已經(jīng)入局許久,再過幾天等到月亮圓的時候,就是一載春秋。
他記得的。
他也許望斷天下望斷飄渺等不到飛鳥,卻也輪不到一個妓女來評論他與他的過往,他要等的人,若是負(fù)他,便也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誰有資格指手畫腳,誰有資格評頭論足,誰有資格無端調(diào)笑。
他從來不是善男信女,他從來決絕從來不計代價的要去爭取,如果爭取不到就把自己逼到死角。
有人說過,他這樣子會把兩個人都逼的無路可走,可是他不信,他想憑自己與那個人的手段,就算是沒路不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來么,只要他來。
他等了,從陽春三月,到極年盛夏,到離離秋風(fēng),終于蒼茫入冬。
他等的人,始終沒來。
相武紗季狠狠的瞪他一眼,女子就算再強(qiáng)勢都是女子,是女子就有致命的弱點(diǎn),年齡。尤其是風(fēng)塵打滾,更知道紅顏未老恩先斷的滋味,醉生夢死樓開了許多年,看過了朝野變遷權(quán)勢交替,來來往往的王公貴族踏破了多少的門檻,不變的吟唱歌笑,常變的是穿堂入室女子們絕麗的容顏。
曾經(jīng)的蒼井優(yōu),后來的宮崎葵,她來之前的綾瀨遙,她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她比她們都狠都聰明都有心計,她能夠憑著手段掌握一次不變的恩寵,可是那個前夜還對她說溫言軟語的男人卻在回宮的時候死在了刺客的手里。
然后,就沒了然后。
新帝繼位,與她,生生無關(guān)。
更可怕的是隨著季節(jié)的到來,金縷樓的男子等待的人遲遲不來,就算他只是吟唱彈琴從不涉足場子,也已有太多的目光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停留,相武紗季不能想象一旦他真的愿意,一旦一切成真,還好有她這個頭牌什么事。
歡場從來殘酷,更何況是都城最大的歡場醉生夢死樓。
她必須要打壓他,可是她剛剛開口卻被這個男人噎的說不出話,相武紗季的臉色白了又白,頓了頓,輕言一笑,她到底是十一歲在場子里流連的女人,她看慣了陣仗也對付慣了男人,就算這個人再特別,也是男人。
她看到了,他握著棋子淡定的手,指尖有著剎那的慘白,好看又分明的骨節(jié)處細(xì)微的顫抖,都被她捕捉到了,她笑起來,看吧看吧,你終究是怕。怕望斷秋水人不歸,怕鴻雁托付罔成空。
是人,都是貪婪的,愈是得不到的愈是偏偏想要。相武紗季走上前前傾了身子趴在男子的肩頭,水藍(lán)色的袍子,一塵不染一枝不繡,就仿佛一汪最澄澈的海水,蕩了心魄蕩了心神蕩了眼角眉梢唇齒妖嬈。
“你這是何苦,該來的早就會來,不想來的你日日望斷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我們是什么身份別人清楚,自己更應(yīng)該清楚,說的好聽風(fēng)塵歡場,說的難聽不就是……”相武紗季的聲音凝噎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來,她染了上等桃花胭脂的臉也登時煞白,仿佛是見到了鬼魅一樣的恐怖,她的杏花眼失了風(fēng)情只剩下完全無法掩飾的驚懼。她見過許多的男人,她善于揣測他們內(nèi)心的一分一毫,可是她卻看不透他,他是怎么出手的是怎么斂起表情怎么冷下眉眼,怎么從一個沉默無害等待的人生生變成了地獄修羅,他的手掐在她的脖頸間,只要一用力,相武紗季毫不懷疑她能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她怎么忘了,老板曾經(jīng)告誡過,不要來惹他。
她可以妒忌可以憤恨可以偷偷使壞,卻從來惹不起這個人。
“紗季,你怎么在這里,山田公子等了你很久了還不快去!崩习宓穆曇艚饬怂膰,相武紗季倉惶的看著出現(xiàn)在門口的高瘦男子,差一點(diǎn)哭出來。
“好了好了,還不快起。”小山慶一郎使了個眼色,相武紗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脖頸上已經(jīng)沒了那人的掌控,他怎么出手怎么收手,她一概不知。
“是,是!”帶著哭腔奔出房間,卻聽到身后那個冰冷的人溫軟的嗓音響起,他不帶一絲溫度一絲表情,說:“不要來試探我,你不配!
起了風(fēng),又一片落葉飄飄蕩蕩的落在窗沿上。
小山慶一郎嘆了口氣在棋局的對面坐下:“既然知道她不配,又何必臟了你的手!笨戳搜蹖γ鎸W⒂谄寰稚踔敛辉o他一個眼神的男子,小山伸手想為他理一理額前落下的發(fā),卻終究沒有動手,相武紗季不配,他又何嘗配呢。
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男人冰雪聰明剔透玲瓏卻從來缺了一顆心,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沒有天下江山,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名望地位滔天權(quán)勢,沒有如玉美人知己紅顏。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為任何人所動。哪怕自己與他相識多年,哪怕對他有求必應(yīng),哪怕不曾說過一個不悅的字。
他的眼睛里仍舊是沒有他的。
小山慶一郎曾經(jīng)想,若是這樣也好,沒有就沒有吧,這個塵世上的萬萬千千都化作塵土煙灰不入那人的眼,可至少自己是陪著他的,是能夠近距離的在他對面飲一杯茶說一句話的,這便就夠了。
夜半無人清靜時,閑敲棋子落燈花,也可以一輩子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小山慶一郎算盡天下財富笑迎八方貴客卻在這個人的身上輸了個徹徹底底。
一年前的秋末,這人獨(dú)自出游,斷墻枯草,一曲秋思,天邊浮云悠遠(yuǎn),一雙眼如玉溫潤。
從此,小山慶一郎知道,這個從來不屬于他的人,是真的,要離他而去了。
不消等到天荒地老,二十歲的秋天,山下智久就遇上了他此生唯一的能讓他凝噎相望的人,那個叫做有一雙溫潤眼睛的男人,那個年少成名天下,在朝堂之上也有一席之地的男人,那個名望地位不遜于紫將軍赤西仁的男人,那個傳說中也許是白鹿山神秘二弟子的男人。
相識的秋天,山下智久二十歲,生田斗真二十二歲。
已經(jīng)太晚了。
“智久,你現(xiàn)實(shí)一點(diǎn),生田是不會來找你的,且不說他舍不舍得下一身名望地位,他是個有抱負(fù)的男人,他志在天下蒼生!
“我不會困住他,我會幫他,甚至他要天下我都可以幫他!鄙较轮蔷梅畔乱幻逗谧,終于正視的看了小山慶一郎一眼,但是那一眼與他瞧相武紗季的并無兩樣,冰冰涼涼。
小山皺起眉越過棋盤握住他的手:“你不明白么,就算你可以幫他就算你菁才天下,你也不過是籍籍無名,到了朝堂之上根本沒有人會認(rèn)你給你施展,更何況他們會捉住你在我這里的生平,到時候你所面對的是多少不堪和屈辱你想過么?”
山下挑眉,并沒有掙脫開手:“我為什么要想這個,我根本不會到什么朝堂上去,別人稀罕我不稀罕別人在乎我不在乎,只要在他身邊,我就能幫他!
小山一咬牙,說:“可是生田斗真有家室!他的妻子是當(dāng)朝的樹里公主,你……”
“哼,公主?亡國公主罷了。”山下毫不在意的冷笑,不顧小山越皺越緊的眉。
“你瞎說什么,就算是天皇被刺,國又哪里亡了!鄙较驴偸沁@樣,想說就說想做就做不理別人的感受,也不在乎這一句話給有心人聽了去會給醉生夢死樓帶來多大的麻煩。
有些煩的抽出手,山下端起茶杯不再看小山:“你怕什么,醉生夢死樓的背后是天下第一莊,錦戶亮做了天皇,就更沒有人敢動你,有什么好忌憚的”他抿一口茶,又說:“我倒是不知道,做了幾年場子里的老板,昔日生殺一言堂的小山慶一郎居然也這么膽小起來!
小山慶一郎細(xì)長的眉眼晃一晃,往昔的那些刀光劍影血手劍痕都在眼底一一劃過,多少年了,自從他接替死去的國分太一成為醉生夢死樓的主人,曾經(jīng)的一切就好像是那么遙遠(yuǎn)的前生之事了,沒有人提起,沒有人刻意的去銘記,只有在午夜夢回的寂靜時分,倚著一窗彎月,他會想起,想起曾經(jīng)滿手血污的自己,想起殺人不眨眼的自己,想起被□□上稱為血手劍的自己。然后再看一看身處之地,錦衣玉榻,滿樓的鶯鶯燕燕,來往的商賈貴胄,日日夜夜火樹銀花系香車。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們喊他老板,老板,老板。
漸漸的忘卻了,自己曾經(jīng)是江湖□□聞風(fēng)喪膽的生殺一言堂首領(lǐng)。
只有山下會提起,因?yàn)樯较虏辉诤,小山慶一郎是暗殺者也好是風(fēng)月老板也好,他都不關(guān)心。他也不知道當(dāng)初就是為了他,小山慶一郎放下了手里的血劍,踏上了一條從未走過的路。
因?yàn)橛袀人跟他說,生殺堂到了末路就是死,掌握了太多人的生殺自會有報應(yīng),舉頭三尺有神明不管信不信,報應(yīng)都會來的。若是你死了,你要護(hù)著的人怎么辦。或許他還是會活著甚至活的很好,可是那都與你無關(guān)了。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與你沒設(shè)么關(guān)系只是表面上看,你,還是連著他的。
那個不可一世的人,囂張的笑著,眼睛里也是無情的絕殺與算計。小山又怎么不明白,他只是被人變著法的招入麾下,他又何嘗不知道跟隨了那人,入了天下第一樁的管轄,從此自由自在的生殺一言堂就步入了終結(jié)。天下第一莊的天下第一殺手集團(tuán)有一個就夠了,而那人一手培植的蟑螂集團(tuán)勢必不會被犧牲。
世事如棋,誰是落子人誰又是被人落子。小山慶一郎有些累,他自然也知道寄人麾下逢迎歡場要比當(dāng)一個殺手累許多,但是他甘心,為了山下智久沒什么是不甘心的。
他愛他,從年少時期的第一次相識,小山慶一郎就愛山下智久,為了他做什么都沒關(guān)系,小山也在心底偷偷的期盼,或許有一日,他的所為能換來山下看一眼,帶著溫存的看一眼。如果不行便活著陪他吧,許不了生生世世那能有一日便一日,日復(fù)一日也許就是一輩子。
這一切,山下智久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會在乎吧。
他的眼睛里從來沒有任何人,江山行歌歲月恩仇,滔天權(quán)勢如玉美人,都是空。
除了一個生田斗真。
“生田斗真他真的……這么好?”會比我,對你還要好?
山下笑了,他笑起來有一種冰雪消融的力量,從來不曾有過溫度的眼眸熠熠生輝格外的好看,他說:“那一日,他在斷墻下看著我,他說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快活,如果不介意我請你喝一杯酒吧。他的酒很純,很好喝,他的眼睛真好看,我們一直在斷墻上待到了天色漆黑又待到了斗轉(zhuǎn)星移,然后他跟我說他要走了,我問他你去哪,他說……”
星光滿天,澄澈透亮的光芒在藏青色的天幕上閃爍著不朽的光芒,他們并肩而坐,風(fēng)吹拂過他們的面頰明明是深秋卻有一種溫柔的味道,叫做生田斗真的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風(fēng)信子又像是迷迭香,山下有些不真切的感覺,從來不曾有這樣的人給過他惶惶忽忽的錯覺,錯覺自己剛剛出生世間萬物都是陌生,只有身邊這個人是親切,是熟悉,是沉默也安心。
星光落在山下的眼睛里,蜿蜒成銀河颯沓,他本就生的冰雪好看的樣子,笑起來更是動人心魄,他水藍(lán)色的衣袂在風(fēng)里飛揚(yáng),發(fā)出溫和的獵獵聲響,鼓動著有些微妙焦躁的心。
“你的酒,真好。”山下的酒量并不好,但是今夜他并不想這么快的就醉,醉了就看不到這人好看的側(cè)顏了,醉了醒了萬一發(fā)現(xiàn)這是一場夢,該怎么辦。
所以他搖著頭,讓自己清醒,他想努力的留住飛逝的光陰里這一分一毫的碎片。
“一樣的酒,要看根誰喝,與你,便是甘瓊玉露!鄙锒氛嬉灿行┳砹,他的酒量很好,三日豪飲也未必會醉但是今日他卻醒不了,他看著身邊人的笑顏,看著他的白皙的頸項(xiàng)光潔的下巴,酒順著紅潤的唇淌下來,說不出的迷離,說不出的曖昧。
他讓生田斗真想忘記,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的位置,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相識,天地之間也只需與他相識。
他們暢快談笑,伴酒做歌謠,紅塵萬里千秋歲月也抵不過他們落在彼此眼底眉梢的一個微笑。
只可惜,天,終究是要亮的。
星月下垂,東方漸漸發(fā)白的時候,生田斗真站起身,在清晨凜冽的風(fēng)里,他的身軀顯得單薄又挺拔,他的背影有猶豫卻沒有停留,他面朝著東方日出的方向,說一句離別。
“我要走了!
“去哪里?”
“去,我該去的地方。”
山下半躺在墻上,瞇起了眼睛看著晦暝的晨光里將要離去的人,他們才剛剛相識,他們度過了把酒談心的一夜,他們卻要離別。
山下笑,他從來不是認(rèn)輸?shù)娜,命運(yùn)又如何,命運(yùn)讓他遇見了想要留住的人就不再有奪去的資格,他很聰明也很自私,他想要的不多,一旦要了就絕對要得到。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懂生田斗真,也不會有人比他更想要生田斗真。
“你不能不走?”他問。半撐起身子歪著頭,長長的黑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
生田蹲下身在他的面前凝望,伸出手撫過他的臉頰與額頭:“我不得不走也該走!
“從來,只有愿意不愿意,沒有得不得和該不該!鄙较挛兆∩锏氖,十指交纏。
“智久,你不明白,我……”
“斗真,你在我以前有過的年歲,和我在你以前有過的年歲,統(tǒng)統(tǒng)都不做數(shù),我們之間就從昨日黃昏開始,好不好!
“智久……”生田摩挲著山下的下巴,溫如玉,白如瓷,豐潤的唇微啟仿佛在呼喚他的名字。低下頭覆上,感覺到青澀而愉悅的回應(yīng)。唇齒相交,卻是這一次最是動心。
放開的時候山下面如緋紅,他們靠的很近很近,近的能望見彼此眼底的自己。
山下嘟起嘴,有些撒嬌的說:“斗斗你走不了的,是吧!
是啊,怎么走的了,怎么能放下你走的了?墒巧锒氛嬷允巧锒氛媸且?yàn)樗偸翘逍芽偸翘靼祝@個世道并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說清道明的,要得到的東西必須要付出相應(yīng)的甚至更多的代價去爭取。
比如他要入朝堂,他放棄的是自由。
比如他要山下,就得放棄長久以來步步為營的努力。
生田問自己,你輸?shù)闷鹈矗?br> 還未等生田得到答案,山下卻已經(jīng)冷下了表情,他何其冰雪聰明只要面前的人動一動眉眼就能猜到心思轉(zhuǎn)了哪些彎。
“你走吧!鄙较鲁断率l(fā)的繩子在手中彎了兩下重新系上,松松垮垮的發(fā)束變得緊致精神。山下轉(zhuǎn)過身看著生田:“斗真,我說過與你遇見之間的光陰歲月都不做數(shù),便是真話,便是決定,你猶豫也好放不下也好,我等你一年,明天冬天如果你不來……”
“你會如何?”生田沉著嗓子問。
山下笑著搖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一年,過的真快!鄙较虏恢圹E的吁了口氣,指尖繞著頭發(fā),一年前起他在醉生夢死樓的紅袖添香座開唱,只要有興致便會唱一曲,從若相逢到長相思,從金風(fēng)玉露到風(fēng)雨憑欄,描起眉目,山下智久的美麗驚艷全場,饒是最妖嬈嫵媚的女子也比不上他的半分風(fēng)情。
只是他從來不入堂,唱完了,他就走,從來也沒有任何的客人能入得了山下所居的金縷閣。哪怕是江湖豪客朝廷貴胄,山下房間的門永遠(yuǎn)都是緊閉。
因?yàn)樾∩綉c一郎護(hù)著他,小山說只要他不愿意,就是砸了醉生夢死樓也沒有人能碰一碰山下智久。
女子們私下傳說,竊竊私語,她們揣測著山下與老板之間的關(guān)系,她們風(fēng)傳各式各樣版本的故事,她們都是被禁錮的女子有著太多太多說不得說不出說出了也沒有用的苦痛,她們美麗,年輕,甚至才華橫溢但是只能棲聲于醉生夢死樓笑一場,醉一場,夢一場,來躲避光怪陸離的塵世萬丈。
悲傷落拓,人間別離,都如同她們身上的纖纖素衣一簇一簇的抖落,繁華落盡,夢深不知處。
她們都有著深不見底的寂寞,也有著窮兇極惡的好奇,所以揣測,所以私語,所以日復(fù)一日侃侃調(diào)笑枉顧世事。
這一切,山下智久都知道,但是他不屑,他并不是不介意那些女子漫天無邊的謠傳,只是不屑去計較,他的眼睛里沒有她們,她們都不配。
而小山,他深諳這些謠傳某種程度上更好的能夠保護(hù)山下,即使他不在樓子里的時候也能讓他們遠(yuǎn)離山下,不去打擾他。
可是入秋的時候,山下卻告訴他,到冬天遠(yuǎn)走的時候如果生田斗真還不來找他那么,山下智久就把自己賣身給醉生夢死樓。
小山驚懼的看著他,忘記了反駁和阻礙,可是山下卻挨近他,在他的耳邊說:“那樣的話,誰都可以買,老板也可以!
話音消落在響亮的耳光聲中,山下鼓鼓通紅的左邊臉頰冷漠的笑笑又坐回了琴旁。
他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更改。
“這個月的十五,是最后的期限,你可以詔告天下醉生夢死樓的山下智久要賣身,價高者得。”
“夠了!”小山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表情因?yàn)榕Χ@得有些顫抖:“山下智久你非得作踐自己!你明明知道他不回來,別說當(dāng)時他是公主的夫君不能來,就算是天皇死了皇位更替了,公主還是公主,他也還是他,如果他是男人就不會丟下喪父又瞎眼的樹里公主來與你雙宿雙飛,你清醒一點(diǎn)行不行?”
“清醒,我清醒的很,他如果是我遇見的生田斗真,他就會來!鄙较轮蔷谜镜酱扒,點(diǎn)起了紅燭。
光芒映在墻上若隱若現(xiàn),血紅色的燭油淌落下來,像極了傷心女子絕望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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