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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夫君上京趕考,功名沒考上,卻與那富貴門庭的小姐牽扯出一段情緣。
那小姐千里迢迢尋了來,要接我夫君回京成親,許他高官俸祿,許他錦繡前程,我夫君便決心將我棄了。
我心一橫,將夫君與那小姐換了五百兩白銀。
從此夫君攀上高枝當(dāng)鳳凰,我留在梧鄉(xiāng)成了一個名聲不太好的賣酒娘。
原以為要凄苦終生,不承想天上掉下來個謫仙般的小郎君。
我將那小郎君騙來做了相公,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是我惹不起的大人物。
我慌張想逃,小郎君擋住了我的去路:「好狠心的娘子,把我吃干抹凈就跑?」
我那便宜夫君去給京城的王尚書當(dāng)了上門女婿,于是整個村都知道我成了棄婦,他走的出當(dāng)夜家里就遭了賊人。
來的是村里有名的無賴張墩兒,身材矮小,近四十歲了還未娶妻。
他直接闖到了我的床頭欲對我行不軌之事。
我夜里睡眠淺,聽到動靜就立即坐了起來,枕頭底下有我藏的菜刀,他一近身我便劈頭蓋臉朝他砍去。
大概是砍中了他一條胳膊,他鬼哭狼嚎,一邊躲閃一邊囔:「沒人要的小騷貨,跟大爺裝什么貞夫烈婦,殘花敗柳一枝,我遲早把你辦了!
我氣極,狠狠罵道:「今天你敢欺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終是把人給打了出去,我卻不敢再睡了,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如今的情形比寡婦好不到哪里去。想想往后的日子,堅(jiān)韌如我也忍不住抹了兩把眼淚。
然而更糟糕的是早上一開門,一個黑影咕咚滾到我的腳下,我嚇得一聲尖叫,激起一群烏鴉。
我以為又是什么潑皮無賴登徒子,想也沒想就朝那黑影狠狠踹去,踹了兩腳沒反應(yīng),我仔細(xì)一瞧,倒在地上的竟是一個渾身血污的少年。
少年不省人事,我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氣。
我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四下里看看,寂靜無聲,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想把他丟出去,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千萬別讓我招惹上什么麻煩事。但又恐他因我的狠心而丟了性命。
想了又想,下不去手,只得先將他拖到屋里躺下,又打了水給他擦拭一番,竟露出一張絕頂好看的臉來。
眉如遠(yuǎn)山、鼻若懸膽、唇若涂朱、面如冠玉,組合在一起恰似天工開物。
我長到十八歲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我拽著帕子猶豫了兩秒便下了決心,任他有多麻煩,我要救他。
我雇了馬車帶他去城里請醫(yī)術(shù)最高明的大夫?yàn)樗t(yī)治。
大夫看了捋著胡子直搖頭:「身受重傷又染劇毒,難治。」
我焦急地問:「就沒有法子了?」
大夫胡子一吹,哼一聲:「憑老夫的醫(yī)術(shù)當(dāng)然有法子,就是得費(fèi)不少銀子,不知道你有沒有?」
「得多少銀子?」
「兩百兩。先付訂金!
我捏了捏袖子里那張五百兩的銀票,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但還是咬咬牙說:「你盡管治,治好了銀兩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我們在城里住了半月,大夫每天為那少年扎針,從他胸口取出的銀針都染成了黑色。
大夫說:「這是與人結(jié)了仇才受此迫害,看這毒,仇家是下了狠心要趕盡殺絕啊。」
我沉默著,心里不免對少年的來歷擔(dān)憂起來。
后來少年醒了,轉(zhuǎn)動著一雙懵懂無知的眼睛問:「這是哪里?」
我驚喜地奔到他身邊,少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我,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睜開眼睛的他更好看了。
「你是誰?」
我反問他:「你是誰?」
他沉思了片刻,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大夫說他傷到了腦部,淤血未散,記憶受阻,會忘記很多事情。沒想到他連自己都忘了。
看著他那張因迷茫而更顯清俊無害的臉,我頭腦一熱,決心逗一逗他。
我說:「你是剛與我成親的小郎君。」
少年的嘴角明顯地抽搐了一下。
「你說我已經(jīng)成親了?你是我的娘子?」
「正是!」
他微微一愣,隨即咧嘴笑了:「娘子辛苦!
我捂嘴竊笑:「不辛苦不辛苦!
我將少年領(lǐng)回了家。
付了大夫的診金,又買了好些滋補(bǔ)的名貴藥材,加上在城里住時的花費(fèi),我的五百兩銀子一下去了三百兩。
我唉聲嘆氣,銀子可真不經(jīng)花,早知道應(yīng)該把我那便宜前夫多賣點(diǎn)錢才是。
少年問我怎么了,我直道「人生艱難」,可他拍拍胸脯說:「放心,有我在,日子會好起來的。」
少年是個純真的少年,我說的話他一股腦全信了,于是我又有了新的煩惱。
累了半個月,回到家我便痛痛快快泡了個熱水澡,又換了輕薄的寢衣,打算美美地睡一覺。
一進(jìn)臥房,少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床上,裸著上半身,手里還把玩著一把刀。正是我藏在枕頭下的那把菜刀。
我渾身一哆嗦。
少年拍拍他身側(cè)的床板:「娘子,快過來睡覺!
我差點(diǎn)忘了,在他眼里,我們是新婚小夫妻。
我抱著肩膀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臊得連話都說不圓:「我我我...我今天不太方便。」
「睡個覺而已,有什么方不方便?」
「我睡覺磨牙打呼說夢話,我怕吵著你!
我落荒而逃。幸好家里還有一間房,我沖進(jìn)去將門從里面閂上,確定少年沒有追出來我才松一口氣。
我拍拍滾燙的臉頰,讓你張嘴胡來,現(xiàn)在可怎么收場?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wěn),夢里少年緊致的肌肉線條延展成一段迷人的曲線,在我眼前起伏晃動。
又突然間,他揚(yáng)長手臂,拿刀陰惻惻地指著我問:「你是不是騙我?」
我受了驚嚇,猛然睜開眼睛,天光大亮。
屋外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我起身望去,是少年在廚房忙碌。他喂雞、劈柴、又挑水將水缸蓄滿,不亦樂乎。
我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撿回來一個勤快的小郎君。
我走到他身后不好意思地說:「喂!不用一大早就這么勤勞啦!
少年轉(zhuǎn)過身來皺起眉頭:「我叫喂?」
我突然想起來他還沒有名字。
他衣服下的肌肉鼓鼓的,像一塊小石頭,于是我說:「你不叫喂,你叫石頭。」
石頭堅(jiān)韌,好養(yǎng)活。少年對這個名字沒有異議。
我用上好的人參給石頭熬湯藥,他卻不肯喝:「這藥這么貴,你還是省著些,我身體已經(jīng)大好了,用不著這些。」
他的身體確實(shí)恢復(fù)得快,可他畢竟年輕,現(xiàn)在是沒什么,我怕他落下隱疾,到老了才顯出來,因此總是耐著性子哄他吃藥:「身體是本錢,別趁著年輕不當(dāng)回事,該養(yǎng)就得好好養(yǎng)著!
他乖乖把藥喝了,眨巴著眼睛說:「娘子對我真好!
他目光炙熱,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實(shí)情,話在嘴邊翻滾了好幾趟卻不知如何開口。怕他氣我撒謊,又怕他嫌我荒唐,于是咽了咽口水,以后再說吧。
他卻當(dāng)真把我當(dāng)娘子,夜夜要與我同床。我信口胡謅我有病。
「我有夢游癥,睡著了會拿把菜刀到處砍人,所以你我從不同房睡。」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好可怕的病。」
我頗為憂慮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病沒法治,所以我睡覺時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
是以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卻總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我揮揮手想把那雙眼睛趕走,手卻觸碰到一個溫?zé)岬摹酢,我立即意識到我前面站著一個人。
我心中大駭,操起菜刀就要去砍,那人急忙一擋,叫了聲「娘子饒命」,我反應(yīng)過來是石頭,將菜刀一偏砍了個空。
但我并未停下,亂七八糟揮舞了一通,坐實(shí)了我確實(shí)有病,讓他再也不敢半夜進(jìn)我的房間。
第二日,石頭看我的目光多了幾分復(fù)雜。
因著我實(shí)在是撒了太多謊,面對石頭我總是心虛,日常想著法子避開他,可屋子就那么大,避無可避,只好不停地做活來轉(zhuǎn)移注意力。
地掃了三遍,螞蟻窩和蜘蛛網(wǎng)全被我掏得干干凈凈,正思考著接下來要去做什么,石頭走到我身旁,拿出一條帕子細(xì)細(xì)為我擦拭額前的汗珠:「娘子累了,快歇歇!
他的眼里藏著無限溫柔,一下子擊中我心中酸澀的情緒,我一眨眼,落下淚來。他有些無措:「為夫可是做錯了什么,娘子怎么哭了?」
我連忙搖頭,卻又說不出什么。
大概是這么多年,我少有被人這樣呵護(hù)的時候。一時情動,竟失了態(tài)。
石頭擁著我,下巴蹭著我的額頭:「娘子辛苦,為夫都懂。」
我歪著頭問他:「你懂什么?」
他刮刮我的鼻子:「懂你所求不過一人心!
我心中的酸澀更甚了。
石頭像真正的夫君那般待我。
我拿起銅鏡臭美,他便執(zhí)一根燒焦的柳枝說要為我畫眉。
我繡荷包不小心扎了手,他將我的手指放到他嘴邊輕輕吮吸。
這些都是我從前那便宜夫君從未做過的,我從開始的扭扭捏捏,到后來沉醉其中,竟也對我與他的未來生出無限遐想。
但我知道我們不會真的有什么未來。
我說他是上山砍柴時跌倒受的傷,他未曾懷疑。
可他真正受傷的緣由暗藏危機(jī),倘若他的仇人尋了來,我又如何自處?
又或者他記憶復(fù)蘇,得知這一切都是我隨口編造的一個騙局,我恐怕亦會萬劫不復(fù)。
我想應(yīng)該早點(diǎn)全身而退,可我如同上癮般無法自持。
我在時而沉迷時而清醒中患得患失。又想讓著溫存持續(xù)得更久一些,不得不用更多的謊言來支撐,到后來我自己都無法自圓其說。
我原本在村東頭開了一家酒肆,日常賣些果酒米酒花生蠶豆,勉強(qiáng)維持生計。如今這酒肆我卻不敢再開張,因?yàn)榇謇镉衷趥,我成了棄婦之后,竟自甘墮落偷摸著養(yǎng)起了漢子,把一白凈少年藏在家里,天天關(guān)起門來做一些不知羞恥的事。
我擔(dān)心這話會傳到石頭耳朵里,便早早跟他打好招呼,說我們倆是私定終身,所以村里的人對我們的風(fēng)評不太好,讓他不要在意。
石頭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我們是一對不被人理解的苦命鴛鴦!
我驚訝于石頭面對荒唐局勢的鎮(zhèn)定自若,心有懷疑,卻依然舍不得揭開事情的真相。
為了讓這個故事顯得更真實(shí)些,我說我原本被父母賣給另一戶人家做童養(yǎng)媳,后來那郎君喜歡上別家姑娘不要我了,我于危難之中遇到他,兩人一見鐘情,自行結(jié)為夫妻。
我說著紅了眼眶,因?yàn)槲艺f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我八歲時被以打漁為生的爹娘扔在江邊,世道艱難,他們養(yǎng)不活一個多余的女兒,便讓我像江里的魚一樣自生自滅。是我前夫徐家把我撿了回去。
徐家也窮得很,且人丁稀薄,傳到徐父這一代,就只有我前夫一根獨(dú)苗,他們養(yǎng)我便是為了讓我做童養(yǎng)媳。
只是我那前夫從小相貌堂堂又文質(zhì)彬彬,我覺得嫁給他并非壞事,故安心在徐家住下。
徐父徐母疼兒子,雖是窮苦人家出身,卻樣樣舍不得讓前夫做,可著我當(dāng)半個丫鬟使,因而我小小年紀(jì)就練就了一身本事。
后來徐父徐母先后因病去世,我那前夫一心想考功名,把家里的田地都賣了。
我春夏采果子做蜜餞,秋冬捏銀針繡荷包帕子,下河里撈魚上山頭挖野菜,才不至于讓我們餓了肚子。
我供出來一個舉人,卻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個中辛苦,又該與何人說?
因此如今得了個聽信我只言片語就對我疼愛有加的人,我總舍不得放手。
然而一步錯,步步錯,因著我那點(diǎn)自私的貪戀,事情開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fā)展。
我沒想到張墩兒為了報復(fù)我竟會對我下藥。
我的床頭常年放著一壺自釀的果酒,睡覺前我有小酌兩口的習(xí)慣,張敦兒不知何時又潛進(jìn)了我的屋子,將催發(fā)情欲的藥下在了酒壺里。
那晚喝了酒躺在床上,不出片刻便感到渾身燥熱,涼涼秋日,我身上浸出一層薄汗。
難受無解,我將衣服扯開,露出一片雪白,張墩兒□□著從我床底下爬出來,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在我身上游走。
我渾身軟綿綿的,一點(diǎn)力氣也是使不上來,只能絕望地呻吟。
就在我打算過了今晚就自行了斷時,一個人影沖進(jìn)我的房間,提起張敦兒把他朝門外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我骨頭一顫,怕不是摔死了?
我有片刻的清明,看著眼前長身玉立的清秀郎君,我知道他是我的解藥。
我掙扎著向他爬去,四肢纏繞上他的軀體,呢喃著「救我!」
他渾身僵硬著沒有行動,我伸手去解他的衣服,好半天沒有解開,情急之下用牙齒撕咬,只聽他悶哼一聲:「還以為是只小白兔,沒想到是豺狼虎豹!
后來他自己褪去了衣裳,我觸摸到他滾燙的身體,立刻燃起一片熊熊烈火。
這一夜,兵荒馬亂,且酣暢淋漓。
雞打鳴了三次,我悠悠轉(zhuǎn)醒,只覺得渾身酸痛得不行。
睜開眼睛,床上卻無旁人,我坐起來,恍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夢。
床單上一抹鮮艷的落紅證實(shí)著一切都是真實(shí)發(fā)生的。
我與前夫訂婚時尚在年幼,后來長輩逝世,無人主持婚事,前夫的心思又只撲在圣賢書上,我們并未有夫妻之實(shí)。昨夜是我初嘗人事。
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完成我是不甘心的,可是對于過程我又有點(diǎn)欣喜,以至于天都大亮了我還念念不忘。想想又臊得慌。
我走出屋子,四處不見石頭的身影,家里有種欲蓋彌彰的整潔干凈。
我忽地心慌起來,腦袋里閃過一絲念頭:石頭是不是走了?
等到日上三竿,石頭還未出現(xiàn),我越來越篤定,經(jīng)歷了昨晚的事,他發(fā)現(xiàn)是我騙了他,因此生氣離開了。
我委屈巴巴坐在門檻上,不禁抹起了眼淚。
一個兩個都要走,我怎么這么命苦。
雖然是我騙了他,可我一個黃花大閨女也失了身,縱使有天大的怒氣,看在昨晚大家都還挺滿意的份上也該好好告?zhèn)別。
前夫君好歹還換了五百兩銀子,如今這個花光了三百兩,落得個人財兩空,越想越生氣。
氣了許久,我又想通了,三百兩買與他那樣清風(fēng)朗月的郎君度一夜春宵,也算圓滿。我也比得上那一擲千金為紅顏的公子哥了,豪氣!
自艾自憐了一會兒,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想著天塌下來也得吃好飯,我拍拍屁股站起來準(zhǔn)備去煮粥。
這時門「咯吱」一聲開了,石頭扛著把鐵鍬走了進(jìn)來,看我淚眼汪汪,他猶疑著問:「是昨夜折騰得太辛苦了?」
我的歡喜化為窘迫,轉(zhuǎn)身一捂臉,這都說的啥呀。
我問他干什么去了?他不答。
我看鐵鍬上沾著濕答答的泥巴,驚呼:「你不會把人打死給埋了吧?」
他依然不答,我頓感大事不妙,沖回房里三兩下收拾出一個包裹,拉著他就往外走。
「你干嗎?」
「還能干嗎?趁著官府還沒找上門,我們趕緊跑路啊!
石頭無奈地嘆息一聲,從他背著的竹簍里掏出一把菌子:「我是去山上挖點(diǎn)野味給你補(bǔ)補(bǔ)!
「那張墩兒呢?」
「放心吧,人死不了,不過得躺大半年吧!
「哦!
我提著刀去做飯,心情不錯,宰了一只下蛋的母雞。
吃過飯,石頭把筷子一放,一瞬不瞬盯著我看,我躲閃不過,只得厚著臉皮問他:「你看啥?」
「我看我娘子怎么這么好看!
我美滋滋地低頭喝雞湯。
他又說:「這么好看的娘子,我居然拖了這么久才圓房?」
一口雞湯囫圇吞進(jìn)喉嚨,我嗆得我上氣不接下氣,手忙腳亂地找帕子。
石頭捧過我的臉,用拇指揩掉我嘴角的湯漬,低頭在我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我又老臉一紅。
想著他還在等我解釋,我支支吾吾地說:「我...那不是有病嘛,所以一直沒同房!
「那我們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好...好吧!
從此以后,我的夢游癥再也沒有犯過。
我和石頭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夫妻,而我開始每日提心吊膽,因?yàn)檫@樣的日子太好了,我害怕哪一天,命運(yùn)就會打破這些美好的假象。
我常常望著遠(yuǎn)方發(fā)呆,一邊期待一邊恐懼著未來,憂思都寫在了臉上,石頭從背后環(huán)抱著我:「挽挽為什么不開心?」
我將自己埋進(jìn)他的胸膛:「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挽挽,不要想那么多,活好當(dāng)下!
石頭說得對,多思無益。正因?yàn)槲磥頍o常,當(dāng)下的時光才顯得可貴。人生苦短,且盡其歡。
我們把愛都付諸行動。
又是一夜翻云覆雨,我和石頭都極累,我看著他疲憊地癱軟在床上,心疼地摸摸他的臉,也終覺得日子這樣過不行。
我又宰了一只下蛋的母雞,然后往雞籠里數(shù)了數(shù),還有八只,接下來八天我們天天都吃雞。
石頭奇怪地問我:「不過日子了?」
我大手一揮:「不在這地兒過了!
「那去哪兒?」
「我們?nèi)ゾ┏呛貌缓??br>
石頭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去京城!」
我本就不是梧鄉(xiāng)的人,陰差陽錯在梧鄉(xiāng)待了十年,這兒人心不善,我不喜歡。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尋一方容得下我的天地,好好過下半生。
都說京城繁華,那就先去京城闖蕩闖蕩吧。
既定了要去京城,余下幾天我們都在收拾準(zhǔn)備,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只消把雞吃完了,我們便興致昂揚(yáng)地啟程了。
馬車貴,我們雇了一條船悠哉悠哉地前往京城,一路看了不少山河美景,視野和心胸都開闊了,幾個月來堆積在心中的郁氣一消而散。
我們到了京城,先住了幾天客棧,后來在近郊出租下一間鋪?zhàn),做小酒館。
「這種地方能有什么生意?」石頭環(huán)顧四周,環(huán)境鄙陋,住的也多是些做粗活的鄉(xiāng)村野夫。
「你不懂,我這是小本買賣,賣不出名貴的美酒,只能造些粗釀,能招待的不也就是這些干粗活的人嗎?他們才是我們的客戶群!
「可我覺得娘子釀的酒是天下最好的酒,賣給他們太糟蹋了!
他倒是個會拍馬屁的,馬屁拍到了精髓上,我頓時覺得打掃鋪?zhàn)右膊焕哿耍麄人都輕快起來。
「酒香不怕巷子深,真正好喝的酒,遲早都會出名的!
我們很快在京城站住了腳。因?yàn)槲裔劦木葡,人又長得美,得了個香香美人的稱號。
那些鄉(xiāng)村野夫下了工慣愛來我的鋪?zhàn),喝了酒他們也會與我調(diào)笑幾句,但未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原本日夜懸著的心也漸漸安穩(wěn)了下來。
小酒館的生意越來越好,我想請人寫個文雅一點(diǎn)的招牌,石頭知道了,把袖子一挽,說:「我就能寫!
我狐疑地看著他:「你會寫字?」
石頭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寫得還不錯呢!
他找人借了墨筆,在一張紅紙上揮手寫下「香香酒家」,一筆如行云流水,四個字一氣呵成,如他人一樣瀟灑飄逸。
我知他長得英俊,手腳勤快,沒想到還能舞文弄墨。再看他,只覺得他是這世間頂好的少年,拘在我身邊屬實(shí)屈才了。
「要不你也去學(xué)堂念書,也去爭一爭功名?」
「我才不要考功名呢,費(fèi)時間又費(fèi)銀子!
「男子不都想要高官俸祿,錦繡前程,你怎不想?」
「我沒啥大志向,就想跟你一起好好把這酒鋪經(jīng)營好行不行?」
我愣愣地看著他,少年亦在看我,他干凈的眸子里有種倔強(qiáng)的堅(jiān)定。我心中有隱隱的悸動,它像一粒種子在快速地發(fā)芽,彌漫整個胸腔。
「行!」
入冬之后京城下了第一場雪,天冷,來酒鋪堂食的人便少了很多,大多是打了酒回家喝。
沒人的時候我升起一個小爐子烤番薯,烤得紅彤彤的香香軟軟的番薯捧在手心,香味撲鼻,我跟石頭分食。
他的三兩口吃完了,又要來搶我的,我將手舉得高高的,躲閃著不給,可他身量比我高出不知多少,我哪里躲得過。
他把我逼在墻角,一點(diǎn)一點(diǎn)湊近,聲音充滿魅惑:「乖,我就吃一點(diǎn)點(diǎn)!
我求饒似的把番薯遞到他嘴邊:「給你給你,都給你,你快讓開。」
番薯是我咬過的,他也不嫌棄,就著我的手咬了一點(diǎn)點(diǎn),又說:「不夠,我想吃這里的。」
他的手撫上我的嘴角,那里沾了一點(diǎn)番薯沫,他的頭慢慢低下來,我突然明白他想干什么,偏過頭想躲開,可他說:「挽挽,別亂動!
下一秒,一瓣柔軟的唇在我的下顎吮吸了一下,然后緩緩上移,侵入了我的唇齒間。
「石頭……晤……」我用拳頭捶打他的背,但漸漸地沒了力氣。
于是青天白日里,我們也開始荒唐起來。
我多有放縱,仿佛要把這漫長的一生都濃縮在我偷來的這一段短暫的情愛里。于是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時間過得快,轉(zhuǎn)眼臨近新年。
我和石頭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我很重視。
以往手頭總是拮據(jù),新年大都過得很簡陋。今年手頭寬裕很多了,我想跟石頭的新年過得豐富一些,因此早早地我就天天拉著石頭上街采買了。
想買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天天去逛,也還是逛不夠。
從賣果餅點(diǎn)心的鋪?zhàn)永锍鰜,我又想去布莊看看新到的樣式,偏偏賣糯米雞的小攤前排起了長長的隊(duì),把我饞得不行,徘徊猶豫要先去哪邊,石頭說:「我來排隊(duì),你去看你喜歡的吧,我保證把幾種口味的糯米雞全都買到!
他將所有的東西都接過去,讓我輕輕松松安安心心去逛。
我在布莊買了一深一淺兩匹棉布,又拿了些細(xì)軟棉絮,過年了,也該制兩身新衣了,我要給我和石頭一人做一件新襖子。
從布莊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石頭在跟一男子說話,那男子是個年紀(jì)較大的長輩,卻微微彎著腰,對石頭的態(tài)度很是恭敬。
我走上前去喚了一聲:「石頭?」那男子看了我一眼,便跟石頭告辭匆匆走了。
我走到石頭身旁,他騰出一只手來拽住我的,微微有些用力。
我側(cè)頭去看他,感覺他有些失落。
「遇到熟人了?」
「嗯!
我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但直覺告訴我,不要多問。我怕一開口,他就不是我的石頭了。
該來的總會來。
第二日那個中年男子出現(xiàn)在我的小酒館門口,石頭將他拉去后院談話,我聽見他竟然叫石頭小將軍。
我本想躲開一點(diǎn),可中年男子走到我身邊說:「林姑娘不必躲。林姑娘救了我們家小將軍,將軍府必有重謝!
然后他告知了我石頭的真實(shí)身份。
他叫江時野,是當(dāng)朝鎮(zhèn)國大將軍的小兒子。
他從小跟著他父親在北疆長大,十五歲上陣殺敵,展露出極強(qiáng)的軍事天賦,被認(rèn)為是將軍衣缽的最佳繼承人。
但十六歲時他陷入敵軍陷阱,生死未卜。如果不是管家在街上遇到他,將軍府還以為永遠(yuǎn)失去了這個小兒子。
我的一次善意之舉,對將軍府來說堪比天恩。管家對我重重行了個禮。至于他說的重謝,是一千兩銀子。
石頭被帶了回去,走之前他堅(jiān)定地對我說:「等我回來。」
我哪里還敢等他回來?這要是讓將軍府的人知道我對他們的小將軍做了什么,把我碎尸萬段都是有可能的。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收拾細(xì)軟,打算連夜?jié)撎印?br>
可是一千兩銀子不好攜帶,我得將它們換成銀票。于是只好耽擱一天。
夜深人靜時,我對著兩箱銀子籌劃我的逃跑路線。銀子泛著光,把我的哀傷照得那么亮。
想想我這一生就想過要嫁兩個男人,兩個男人都沒嫁成,全換了銀子。
銀子是個好東西,可保我后半生衣食無憂。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睡夢中聽到窗戶「咔嚓」一聲,似被人從外面掀開,我猛然驚醒,以為又有那登徒子要來害我,當(dāng)即從枕頭底下抽出刀殺了出去,也不看來人,直接將刀架在了石頭的脖子上。
「挽挽這是做甚?」
聽到聲音我才知道來者何人,他一個漆黑的輪廓印在窗欞上,長腿抬起才跨進(jìn)來一半。
我適應(yīng)了好久,總算借著月光看清了他。他的眸子亮亮的,像把天地的星輝都收進(jìn)了眼睛。
我第一反應(yīng)是他是來殺我的,所以我并未收回我的手。直到氣氛開始變得尷尬。
我想真要打起來我也打不過他,于是囁嚅著開口:「你一個少年將軍,三更半夜爬女子家的窗,這傳出去不好聽!
他下巴一揚(yáng):「真在意我的名聲,能不能讓我先進(jìn)屋子里去。」
我微微讓開身子,他一下子躍進(jìn)來,待他有下一步動作前,我先撲通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了句:「對不起!」
「什么?」
「我不該騙你,不該引誘你與我做那不軌之事,不該騙色又?jǐn)控,但?..你能不能饒我一命?」
良久沒有回應(yīng),我偷偷抬眼去看他,對上他目光灼灼,我又嚇得縮了縮脖子。
石頭蹲下身來,與我視線齊平,我垂眸不敢再看他,他卻忽地笑了:「平時張牙舞爪的,我還以為多厲害,怎么膽子像只小兔子一樣!
我不說話,任他奚落,誰遇到這種事不慌啊?伤焓直憔o緊抱住了我:「你沒有騙我,是我心甘情愿的,挽挽不必害怕!
「什么叫心甘情愿?」
「我并非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我不是夫妻,但那個時候我需要一個不被外界知道的藏身之處,所以就配合你演了一場戲?墒歉阍谝黄鸬娜兆诱娴暮芎茫覐淖铋_始的戒備到后來真心相待,我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所以,挽挽,別走!
他寬闊的胸膛包裹著我,身上還帶著風(fēng)雪的凜冽氣息,可是那么溫暖,我能聽到他強(qiáng)勁有力的心跳聲,提醒我這并非是一場夢。
他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不要走,挽挽,等我安排好一切,等我回來!
「回來之后呢?」
「我娶你!
胸腔像灌滿了被開水沖化的蜜,又暖又甜。他居然說要娶我,我被洶涌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猛烈地點(diǎn)頭,「好,我等你。」
后來聽說又要打仗了,北境突厥時常來擾,近幾年愈發(fā)頻繁且迅猛起來。
去年因?yàn)榻瓡r野失蹤的緣故,大將軍害怕他被敵軍擄去做了人質(zhì),于戰(zhàn)事上一直有所收斂。
現(xiàn)在沒了這些后顧之憂,他們可以放開打了,大將軍早已放出了狠話,一定要徹底剿滅突厥勢力,讓他們永不來犯。
冬去春來,酒鋪又逐漸熱鬧起來,沒有石頭在,我一個人忙忙碌碌的,日子很充實(shí)。
邊境戰(zhàn)事持續(xù)了大半年,勝戰(zhàn)的捷報傳到京城已是秋天。
客人喝了酒,少不了要談?wù)撘幌庐?dāng)今實(shí)事,從他們口中我得知少年將軍江時野如何驍勇善戰(zhàn),只身一人潛入敵軍內(nèi)部,不出半日竟取了敵軍統(tǒng)領(lǐng)的首級來。
又聽說圣上最寵愛的十公主心悅江時野,求圣上賜了婚,卻被他拒絕了,原因是他心中已有良人,不可再誤他人青春。
江時野現(xiàn)在是整個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小郎君。
想起當(dāng)初他說娶我,我也隱隱生出一些期盼來,日日望著酒館門外,希望早見故人歸。只是不承想,盼來盼去,竟然盼來了前夫君。
那日前夫君玉冠束發(fā),一襲青衫踏進(jìn)我這小酒館,簡陋昏暗的空間頓時敞亮了許多。
他端的是一身矜貴風(fēng)雅,可他喃喃叫一聲「挽挽」,聲音里卻蘊(yùn)含著許多無法言說的滄桑。
他不是刻意來找我,只是無意間路過,得知這間小酒館是我開的,他心中萬千感慨,難抵內(nèi)心沖動闖了進(jìn)來。
他面帶愧色看著我,畢竟我們當(dāng)初說好此生不復(fù)相見的。迎面遇見也要當(dāng)作不認(rèn)識。是他破了例。
我給他溫了一壺酒,他絮絮叨叨說了一些關(guān)于他的事。簡而言之,他活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說,處境難堪。
那尚書府的小姐當(dāng)日千里迢迢去找他,并不是因?yàn)閷λ卸嗝措y以割舍的愛慕,而是她早已與別人私訂了終生,珠胎暗結(jié),卻又被人拋棄,無奈之下需找個人接盤,把這檔子骯臟事給遮掩過去,這才急急來尋了他。
是以他一到京城就被迫跟那小姐成了親,洞房花燭夜后小姐意外小產(chǎn)將事情暴露,他才知自己差點(diǎn)給別人當(dāng)了爹。可生米已經(jīng)煮成熟飯,哪還有回頭路。
他原想著靠自己考功名,求得一官半職后便可脫離尚書府,可是今年春闈,他又一次落榜,還是倚著尚書大人的人脈,在京城附近一個小縣衙做了個縣丞,小姐覺得他窩囊,脾氣一日大似一日,不管什么場合都對他頤指氣使,花里話外嘲諷他若不是倚仗尚書府,他如今只能做一個賣酒翁。
「還不如做一個賣酒翁呢,自由自在,何須受那等閑氣。」
他聲淚俱下。我看他額頭上似有隱隱的傷痕,問他怎生弄的?他苦笑,說是家中悍婦拿茶盅擲的。
「挽挽,我悔呀,若能從頭來過,我只愿……我只愿跟你一生一世,跟你經(jīng)營這樣一間小小的酒肆,過神仙般快活的日子!购榷嗔耍麍(zhí)著我的手說。
可這世間是沒有后悔藥的。我抽回了我的手,勸慰他道:「人生哪能樣樣如意呢。既然選擇這條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天色晚了,徐公子還是早些回吧!
他不肯走,又自己斟了一壺酒,一直喝到半夜。
直到我準(zhǔn)備打烊了,他已醉得不省人事,我沒法子,只得派了人去尚書府報信,沒多久他娘子親自乘著馬車來接人。
當(dāng)初的千金小姐到如今亦是雍容華貴的□□,指揮小廝把懷禮架上車時頗有當(dāng)家主母的凌厲,眉眼間與初見時那副嬌滴滴的玉人模樣大相徑庭。
我想解釋一下我跟前夫偶遇的事,可她一點(diǎn)都不在意,駕著馬車匆匆去了。
前夫君的遭遇讓我一陣唏噓,也更加讓我明白了階級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
誰都想攀高枝當(dāng)鳳凰,可高枝哪就那么好攀的?
反觀我與江時野,大抵也是這樣。滅了突厥,少年將軍江時野是國民英雄,連公主都想嫁他,沒了公主還有許多千金小姐是他的良配,我又用什么身份跟那些豪門貴女爭。
倘若真仰仗著他對我的那一點(diǎn)真心嫁給了他,將來我真的會過得開心嗎?
也許前夫君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不如早點(diǎn)清醒,免得自取其辱。
我打算把小酒館關(guān)了,反正我手上有白銀千兩,下半生不必再為生計發(fā)愁,不如再走遠(yuǎn)一點(diǎn),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存了這心思,我便貼了旺鋪轉(zhuǎn)讓的告示出來。
老客戶知道我要走,帶著感懷的心情日日來喝酒,他們說這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的小酒館,老板娘人美,酒也美,關(guān)鍵是價格還便宜。
他們舍不得我走,我說天下沒有不散之宴席,哪有那么多長長久久。
很快就有人來看鋪?zhàn),我們談好了價格,只等擇日簽字畫押辦手續(xù)了。
我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遂留了一日來告別。
我坐在空蕩蕩的酒館里回想我這小半輩子,我被拋棄過,也被人愛過,我掙扎過,也勇敢過,嘗遍酸甜苦辣,到如今雖仍是孤家寡人一個,但無怨無悔。
我痛痛快快醉了一回,舉杯敬過往,昂首向明天。
許是醉得太過了,我竟又看到了江時野。
他看著我笑,又紅了眼眶:「挽挽,你又想食言?」
我胡亂揮了揮手:「江時野,你不要老是跑到我的夢里來!
「你不想見我嗎?」
「我怕見了你我就舍不得走了。」
「那就不要走,挽挽,你說過要嫁給我的。」
「我...」
我的唇被堵住,我陷入一片柔軟的沼澤。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不是醉酒后的幻影,在我眼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江時野...」
「林挽挽,不要說話!
身體所表達(dá)出來的愛總是比嘴上說出的愛要真實(shí)些。于是,我又沒走成。
荒唐過后,我揉著疼痛到炸裂的腦袋看向躺在身邊的人,依然沒緩過神來,他怎么像天神般突然就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他在閉目酣睡,左手與我的右手十指相扣,一刻也不肯松開。
我用手去勾勒他英挺的五官,跌宕起伏,好看得令人驚心動魄?粗粗矣行┛柿,想起身去喝點(diǎn)水,手卻怎么都抽不出來。
「江時野,快放開我!
他沒聽到,依然抓得死死的。我沒法子,只好湊上去吻吻他的唇,他悶悶笑出了聲。
「江時野,我渴。」
「哪里渴?」
他又欺身壓了上來。我趕忙推他。
「我真的渴,我要去喝水,你快放開我。」
「放開你你又要跑怎么辦?」
「我不跑了!
我在他的懷抱里動彈不得。他把頭埋在我的脖頸:「林挽挽,你不能那么狠心,你睡了我那么多次,你要對我負(fù)責(zé),怎么能提起褲子就像跑呢?」
額...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奇怪?說得好像我是個什么負(fù)心漢似的。
「江時野,你我的身份云泥之別,我有什么資格嫁給你呢?」
「如果沒有資格,我們倆現(xiàn)在光著身子糾纏在一起是在干嗎?偷情?」
額...跟名噪一時少年將軍偷情,我還真有出息。
「你一個前途無量的將軍娶我一個被人拋棄的賣酒女,別人會怎么想?」
「是我要娶你,為什么要管別人怎么想?」江時野俯身看著我,目光一如既往地炙熱而堅(jiān)定,
「我認(rèn)定的人我一定要娶回家。我爹娘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聘禮了,只等我上門提親。林挽挽,你必須嫁給我!」
?聘禮都準(zhǔn)備好了?
我猛地坐起來:「你們?nèi)叶贾牢覀儌z的事了?」
江時野丟給我一個「不然咧」的眼神。
「那他們怎么說?」
「他們說...」江時野壞笑著推倒我,「讓我們早點(diǎn)生娃,我爹等著抱孫子!
「唔...」
大將軍在第二年就抱上了孫子,那時我已經(jīng)是將軍府的少奶奶。
關(guān)于少年將軍娶了賣酒女這件事,京中豪門貴女多有不忿,但是坊間流傳賣酒女不僅對少將軍有救命之恩,更是于危難之中不離不棄,在艱苦之時相守相依,后來傳為佳話,也堵住了悠悠眾口。
我在將軍府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大將軍和將軍夫人都是率直開明的人,對我沒有過多約束,也從未看不起我的出身。
因我幼時吃過不少苦,很能體會平凡人的艱辛,性子跟將軍府的上上下下都很合得來。
夫君愛我,小姑子敬我,下人服我,我這當(dāng)家主母做得如魚得水。我常常感嘆,我真是攀上高枝當(dāng)了鳳凰。
只是前一陣大將軍和將軍夫人明里暗里提示我們他還想要個孫女,我跟江時野又要辛苦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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