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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紅。
【百合向】搖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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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jié)難得地沒有下雨。
非央有些記不清楚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年的清明都是陰天飄雨。綿綿密密像是要織成相思的網(wǎng),勾住過往和未來,不肯回頭也不肯放手。
撐著傘或者沒有傘。走過街口的時候看到水汽蒙蒙里綠燈一閃而過,于是頓住腳步。
都是無意識的記憶里無意識的舉動。鏡頭一般定格著某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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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歌問她要不要參加同學(xué)聚會的時候非央微微躊躇了那么兩秒鐘,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清涼的眼神,穿越了時空地敲了她一記。
有那么一瞬間非央想說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這些。
少年事。
后來非央覺得,再強迫自己想起少年時候的梔子花、陽光和歌聲,也都像是一種殘忍的不可饒恕。
說過太多的話都變成虛無縹緲的故事,吹散在風(fēng)里。遠方遠方。再遠的地方。
怎樣的少年事。
彼時非央和司諾在火車上靠在一起說話,窗外風(fēng)景飛躍過遙遠的多少千米,直直地插入心里最深遠的地方,開出一片燦爛而纖細的花朵。
她們能夠給出的所有答案,都像是沉睡在古堡里的公主,少不知事和輕狂可人。
或者是那些歲月里司諾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伸出手來擁抱她。女孩子的掌心有安心的溫度和溫暖的存在感,像是杳渺而近在咫尺的幸福,在最貼近心靈的地方遺忘過往。
以及那年司諾結(jié)婚,非央從澳大利亞飛回國。
天空澄澈蔚藍得像是一抹不可名狀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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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央第一次見司諾的未婚夫,是在超市里狼狽不堪的偶遇。
剛剛下飛機單純?yōu)榱艘捠吃诩腋浇某欣镔I了杯面,回頭卻看見司諾在不遠的地方挽著一個人。
個子微微高挑的,面容清秀,表情和眼神里都帶著明亮的光的氣息的男子。
像是生長在陽光下的一株欣欣向榮的植物。綠色而充滿生機。
信任和依賴。理想與完美。溫潤如水。
非央微微偏了頭,眉間勾出一個微不可察的神色。
如果再晚些時候,結(jié)局就一定不是落荒。
非央一直想給年輕找一個借口,日子久了才發(fā)現(xiàn),其實年輕是很多東西的借口。
鋒芒畢露。神采飛揚。以及輕狂傲世。
那時候她捏著手里的杯面看著他們很久。司諾穿淺藍色的襯衫深色牛仔褲,袖子挽起到上臂,隨意地折成好看而棱角分明的形狀,半長的頭發(fā)綰在小小的黑色發(fā)飾里,多余的碎發(fā)掉下來,在風(fēng)里隨著她的晃動而飄飄地蕩漾著,陽光下一晃一晃地映在非央眼底。
依然很瘦,纖瘦而漂亮的身段,行走和抬手,微笑和神色,所有的跡象都和記憶里微妙地重疊在一起,一瞬間就拉遠了好幾年。
仿佛周圍寂靜無聲。
非央想,挺好的。
走在這樣的陽光里,仿佛之后的日子,都變得充滿生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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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某個夜里兩個人并肩躺在床上,非央眨著眼睛看天花板上漆黑無光,思緒一瞬間飄到無限遠方的悲傷里去。
即使沒有期待,人卻也還能生存。
怎樣想都是寂寞的故事。
她閉著眼睛試著去想司諾為人母之后的樣子,整齊干凈的家里溫暖色調(diào),正在蹣跚學(xué)步的幼童,司諾半跪在不遠的地方笑容一如既往地澄澈清淺幸福滿溢,燈光里有更加暖人的味道。
歲月靜好。就好像是永遠都可以這樣完滿下去。
非央想司諾適合擁有這樣的幸福。即使自己怎樣去想都顯得故事前后不搭語無倫次無法收尾,然而印象里,或者說潛意識里,那樣美好溫婉的畫面,一直一直,都是屬于這個女子的。
即使伸出手去抱住她,也敵不過要讓賢于美好的命運。
那日子她說如果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想去做伴娘。
司諾靜默一陣,不要。
其實要也好,不要也好,都是過往。
就好像非央那一段時間還會懷疑自己是否會出席,在飛機降落在祖國大地上的時刻,一切好像也都蒼白了起來。
自己像是個固執(zhí)且迷茫的孩子。
離家久了反而在回家時候找不到方向。
在繁華里迷失好像是一種本能的抵觸。
那時她聽一首歌,女人唱Flown away,調(diào)子跟著飄遠。非央穿過地鐵人流重見天日,想起來小時候在家鄉(xiāng)到晚上六點半所有路燈一起點亮起來,溫柔得讓人想忘情。
有時候非央想,如果可以早一點遇見,是不是結(jié)局可能會不一樣。
盡管是自己都沒有勇氣相信的幻想。
盡管。
仿佛心里有一片地方被慢慢地戳痛,尖銳又遲鈍。
像是緩慢地畫了個圈。完滿的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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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不可能更改的結(jié)局總是聽起來更適合悲劇。
誰說過幸福是短暫的。一語成讖的烏鴉總是比喜鵲多。
早晨一個人醒來窗外淅淅瀝瀝地下雨,叮叮當當?shù)穆曇籼嵝阎@是怎樣古舊的建筑群。非央突然有點恍惚。
在澳洲太久,早已經(jīng)不記得雨水擊打家鄉(xiāng)鍋碗瓢盆時候的樂章。
更記不起來的東西似乎更多。
非央躺在床上看窗外微微陰霾的微涼天空,突然想起來少年時候看一篇文字。
阿斯蘭為卡嘉莉做報雨器掛在窗外,結(jié)果雨天卡嘉莉可以聽到報雨器叮當作響知道不用早起晨跑了,卻吵得阿斯蘭不得不早起看書。
清淺淡然。簡簡單單的小幸福。
非央望著沿著屋檐滴下的雨水,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即使到現(xiàn)在,手機背景圖和電腦的桌面,也還是她低頭的那如水的溫柔。
換了手機也要先把照片導(dǎo)出。想起當年視若至寶,如今放在心里,只愿意承認那是個習(xí)慣。
習(xí)慣。就好了。
習(xí)慣一個人,或者習(xí)慣兩個人。
習(xí)慣離家,習(xí)慣澳洲人的眼神和笑容。
和習(xí)慣沒有她,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
而在更遠的地方,好像被時空拋棄的那樣心情里,就更加顯得如同渺小微塵。
有時上樓的時候覺得,若是可以一直一直這樣下去,到永恒到盡頭,也未嘗不是幸事。
守著一種心情,如果可以不卑不亢地守護著自己的信仰,在這世上即使再顛沛流離,也顯得可以淡然處之。
非央歪歪頭,登上最后一層臺階,拐一個彎,開門回家。
少年時候幻想可以和她有一個家一起生活。
小小的樓,深夜里有溫暖明亮的燈光,慢慢地熬一鍋粥,蘋果可以洗凈削好,在空氣里慢慢氧化成棕褐色。
像是未及愈合的傷口,在空氣里慢慢氧化成干澀的眼。
抬頭的時候可以看見她的眉宇間凝結(jié)的淡淡的郁然,在下一秒鐘展顏而笑。
像是觸碰到古城墻背面的粗糙質(zhì)感,沒有陽光照映下的微微寂寥的神色。
如果不去想,沒有結(jié)局也并不那么重要。
就好比能否飛越重重山巒到達她身旁,或者接到電話的時候忘記應(yīng)該用怎樣的語氣說話。
亦或是打翻了咖啡杯的時候有沒有人遞過來一張帶著清淺的花草氣息的紙巾。
非央揉一揉眉心,抬頭看看澈澈如洗的天空,突然想不起來離開的時候司諾一貫穿著的襯衫是什么顏色。
月白,或者是淺色格子,再或者是那日見到的青藍。
怎樣都是安靜而沉默的優(yōu)雅。
很多時候偏執(zhí)并且執(zhí)念。
就好比堅持地相信在玫瑰里可以被她看到自己固執(zhí)的信仰。
小女生的心思,被慢慢擴展成無限欣悅的執(zhí)著。
非央自覺有些好笑。
怎生放得下。那些歌詞里的句子,在此刻都可以幻化成風(fēng)一樣的顏色。
湮沒在更加久遠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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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容里有陳酒在春風(fēng)里的味道。
她的聲線里有清涼凜冽如同山間泉水叮咚的質(zhì)感。
如果非要文藝起來,非央恐怕會迷失在這樣的句式里。
有時候覺得不會有人再像自己一樣在這樣的情緒里沉沉眠眠。更多時候覺得,時間向前走著走著,也終究會讓她遇到更對的人。
像是約定終生的幸福眷侶,如果她可以在眾人面前接受滿滿的祝福,或許比此刻的自討苦吃更加合適。
非央站在婚禮殿堂外面的時候看見司諾上了淡淡的妝,遠看去眉目都清晰深刻了些,笑容也就更加清晰,只是依舊淡淡地幸福著,像是波瀾不驚的承諾。
于是驟然想起某一天自己躺在草坪上,逆光看見司諾的剪影,陽光勾勒出一個金燦燦的細微的微笑輪廓。
慢慢地就長大了的少女,在記憶里緩慢地被拉伸成靜默的景致。
終究是成長為更加沉穩(wěn)內(nèi)斂的姑娘。
直至將那些心事都繡入屬于過往的關(guān)乎愛情的記憶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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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在的日子。
沒有你的我的樣子。
韶華無人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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