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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廚房來了個幫襯的,聽說是個寡婦帶了兩個拖油瓶……”
“哎喲,也是可憐見的……”
兩個婆子旁若無人的大聲討論著最近的新鮮事,而新聞的主角張鳳芝就在她們附近,沉默干著手上的活。
有個活計總是好的……
她確實是帶著兩個孩子,能到這大戶人家干活也算是運氣好的,沒想到還進了這油水最多的廚房。
在這就算是撿被其他人一遍遍挑過的剩飯剩菜吃,也是能帶大拿一雙兒女了。
“娘親,我送弟弟去學(xué)堂回來了!睆埣羟锟觳阶叩綇堷P芝身旁,接下她手中正在洗的碗,哐哧哐哧刷了起來。
這孩子從小就懂事。
這丫頭已15歲了,兩個大眼睛圓溜溜的,烏黑的長發(fā)扎成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就是身材瘦削得很。
從前每天就吃點米湯,幾日才吃一餐紅薯,日后在這廚房一定能養(yǎng)起來。
就是可惜實在太窮,她供不起兩個孩子上學(xué),只得讓張寶生去學(xué)堂,自己教張剪秋。
如今這世道也是過得一日算一日吧,吃飽飯才是最重要的。
“張鳳芝!張鳳芝!”一個山羊胡子走進廚房,大聲呼喚起來。
“我……”聽到有人叫自己,她局促地站起來,邊麻利的在圍裙上擦手邊朝那人方向走去。
“你?”那人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才繼續(xù)說:“少爺向來胃口不好,想找個陪著吃飯的丫頭!
他剛說完“丫頭”兩個字,一旁立刻傳來眾人的笑聲,甚至有膽大的大聲說:“管事的,你這怕不是打著少爺?shù)拿柦o自己找樂子,這人都有兩孩子,還丫頭。
話音落下,周圍又是一陣訕笑。
只有張鳳芝立在原地,雙眼盯著自己腳尖,雙手時而整整頭發(fā),時而理理袖子,不敢出聲。
“閉嘴!這說的當然是你女兒,這可是送來的機會,在少爺身邊干活,平時的獎賞就是你們一兩個月的工錢!
聽到這人要找的是張剪秋,她更是不安了起來,卻不知如何回絕。
這主家主動提出的要求,也是回絕不得的。
“哎,管事的。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咱們這干幾年活了,孩子都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咋不給我家妞推薦推薦。”一個婦人連忙上前自薦了起來,想要看看能不能分到一杯羹。
“推薦?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少爺自己要求的!惫苁碌陌涯侨送崎_,又看向面前垂首站著的張鳳芝!皠e站著了,快把你丫頭叫來,我好帶回去回復(fù)少爺啊!
“哎哎……”看這事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牧耍坏脻M口答應(yīng),“剪秋,別洗碗了,快過來!
“娘……”她怯怯走到張鳳芝身旁。
“去吧……”張鳳芝眼眶含淚看了幾眼自己女兒,還不忘用圍裙把她手上的水擦干。將她落下的頭發(fā)別到耳后。
“行了行了,快走吧。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惫苁碌亩伎春苛,這母女兩眼眶泛紅看著對方,他都懷疑自己是帶張剪秋去赴死了。
剛來的時候她還說要是有機會到府里轉(zhuǎn)轉(zhuǎn)就好了,沒想到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只是她又需要為自己未知的命運擔(dān)憂。
外面常常會傳這些府里的少爺買了幾個姑娘,最后死的死殘的殘,也不會落個好下場。
走過一大片假山水瀑布風(fēng)景,又走過一片有各色花草的奇觀院子,總算是到了。
二人走進一間不大的屋子,地上許是鋪了地毯,踩上去很柔軟;還有不知哪來的香味,一直往她鼻子里鉆。
“少爺!笨垂苁碌膯蜗ス蛳,她連忙也跟著跪下。腦袋低垂什么也看不到。
“起來吧。”這是她之前從未聽過的男聲,好好聽但沒什么力氣,像是吃不飽飯的。
跟著管事的站起來,聽他們對話,她頭依舊埋得極低,還是什么也沒看到。
“跟著王媽下去收拾收拾!
二人終于說完話了,跟著管事的一同轉(zhuǎn)身,才聽到他叮囑自己道。
“好!
“快進來!彼齽傇陂T前站住就聽到不耐的聲音,不敢停留立馬走了進去。
“這是?”看到房中放著一個極大的木桶,桶里還裝滿了水,水面甚至飄著玫瑰花瓣。
真奢侈啊!
她見過過節(jié)的時候有小童在賣,但都是有錢的小姐先生們買的。
“看你這一身邋里邋遢的,難道要這樣和我們少爺坐在一桌吃飯?”王媽沒好氣地說著,來不及張剪秋動彈就伸手要扯她身上的衣服。
“不用,我自己來吧。”她趕緊后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了。
畢竟這是她僅有的兩套衣服之一,雖然破了些但還是能穿,要是再扯破就要補了,家里可沒有縫補的針線。
“脫了就趕快坐桶里。≌@么木,不叫你動都不會動!
"你那破衣服還拿著做什么?丟那邊垃圾桶里。"看她很不舍得抱著自己的衣服,王媽更是來氣,連忙指揮了起來。
“王媽,這衣服還能穿,先留著吧。”聽到要把自己的衣服扔了,她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哎,行行行,快把澡洗了,不要再墨跡了!
張剪秋還小心的把衣服放在沾不到水的地方,才坐進桶里。
很暖和。
收拾妥當正好快到晚飯時間,王媽本就難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就讓你不要磨磨唧唧的,真是……”
“好!彼菑臎]想過梳洗需要這么長的時間,洗得人暈頭轉(zhuǎn)向的。
她現(xiàn)在就迷迷糊糊地跟著王媽往前走。
“收拾好了。”管事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重新梳了試下流行發(fā)型,身著蔥白曳地旗袍,雖然瘦是瘦了點,但人靠衣裝馬靠鞍,收拾好了張剪秋和那當紅影星比都不算差。
“好了,這人真是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少爺看上她啥了!蓖鯆屢琅f不滿地抱怨道。
“別說了,快進來坐著吧!
進屋坐著她才發(fā)現(xiàn)這又是另一間屋子,這家里屋子可真多,要是用不完可怎么辦。
她還在思索著,一道道才就在往上端,她雖然不知道那些文化氣味濃重的菜名,但還是認識每盤菜里主要是什么。
第一盤就是烤鴨,油還在滋滋往外冒,一看就是剛出鍋不久。
第二道是一整條魚,雖然看起來清淡,但她是知道的這魚的肉質(zhì)極為軟嫩,入口即化,還會有花香味。
……
“你看,這才開始上菜就開始咽口水,還好是少爺不在!蓖鯆屪钍强床粦T這些窮人家出來的女孩,一天除了吃飯就沒別的出息。
“估摸著吃了這一餐,就要把人打發(fā)回廚房了!
“你可別不信,我在少爺身邊伺候十多年了,最是了解他的習(xí)慣。”
這話要是平時傳入耳中,張剪秋一定是難過得偷偷哭。不過吃飯的時候,她就會自動忽略除了飯菜以外的內(nèi)容。
看著桌子被擺滿,她在心里笑,這不就是專門坐著給廚房吃的么?
前幾日就是很多菜如何端出去就如何端回來,就算他們一家來最后吃,也還是有好多可以吃的。
看到最后端上來的開水白菜,她看了一眼目光又移向別處。前幾日吃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這白菜沒了新鮮感。
“少爺!
聽到這聲,她才猝然抬頭,看到一個長得斯斯文文,身著寬松長衫,還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進來。
看著挺高大的,就是太瘦了,是個不能干活的。
想到這她還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你在做什么?”王媽看她還端坐在原地,趕忙高聲呵斥。
“沒事,就坐著吧,本來也是吃飯的!焙未荷従徸叩街魑蛔拢疽鈴埣羟锟梢猿燥埩。
她早已等候多時,看到少爺都讓吃了,二話沒說夾起一塊烤鴨放入口中。感受它在口中爆汁的感覺真是太幸福了,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吃飯。
她正想再繼續(xù)夾菜,就看到一旁坐著紋絲不動的何春生,只得怯怯收回筷子:“少爺,你怎么……不吃!
她才想起王媽特別叮囑,要等少爺動筷才可以吃。而且是少爺夾一筷子,她夾一筷子。
剛才實在是烤鴨的錯,讓她犯了錯,現(xiàn)在必須要等少爺吃了再吃。
“吃。”何春生緩緩夾起一小片白菜,放到碗里,又放下筷子。
張剪秋只得一直保持渴望的眼神看著他,她真的不想吃白菜,希望少爺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夾點烤鴨,鮑魚,豬蹄之類的肉。
“你也吃啊。”看她只是巴巴看著自己,遲遲不動筷他只得開口提醒。
“好!边@是少爺叫她吃的,不算違規(guī)。
看到她一筷子夾起了半盤烤鴨,何春生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怎么和你說的?少爺都沒吃,你就把好東西全都吃了!蓖鯆屜袷请[忍許久,終于忍不住了跳出來大聲呵斥。
嚇得她筷子上的烤鴨都掉了,還好掉到了碗里,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深深吐了口氣。
“王媽,你這樣大聲說話是故意不想讓我有食欲么?”何春生看向王媽,面色又恢復(fù)往常的冷淡。
“我不敢啊少爺!蓖鯆屢惨幻胧掌饎偛拍歉毙∪说弥镜谋砬椋侠蠈崒嵖s到一旁。
“以后吃飯你別說話,平時也不準兇……剪秋。”何春生鄭重其事地說道。
倒是張剪秋一邊吃著嘴里的烤鴨,一邊思考他叫自己剪秋是不是有些過分親密了。
“你……”本想讓她不要被王媽嚇到繼續(xù)吃就是了,結(jié)果轉(zhuǎn)過來發(fā)現(xiàn)她臉頰鼓鼓囊囊,嘴巴還在不停咀嚼,根本沒有受外界影響。
他也不再開口,拿起筷子吃下今天第一口白菜。或許真是受了張剪秋的影響,今天這白菜吃起來倒也有些滋味了。
想著他也夾起一塊烤鴨放入口中,還是感覺稍微有些油膩,倒也不像平時那般難以下咽。
“我吃飽了!睆埣羟锓畔峦耄粗缫逊畔峦肟暝S久的何春生,再看看被自己吃掉幾乎小半的菜。
“好,讓管事的送你回去吧。”
“好,那我明天還來嗎?”她是沒想到還可以回去,眼睛噌亮地看向主宰自己的命運的人。
“早上的跟管事的進來吧。”他以為對方誤會自己要趕她走,還緊張地解釋了起來,“每天吃了晚飯你就可以回去了,第二天早晨再來。”
“好!边可以回去見母親和弟弟,真是天大的恩賜,高興了一會兒她又收齊了笑容,“我想換回自己的衣服回去,可以嗎?”
“嗯!被貞(yīng)了她,何春生還看向王媽說:“給她做幾套合身的衣服就是了,不要每天弄得這么花里胡哨的!
還是穿回自己的衣服舒服,又跟著管事的走了一遍進來的路,回到了廚房。
“娘,我回來了!笨吹綄挸ǖ膹N房竟還有一個人影,一看她就知道是張鳳芝。
“剪秋,回來啦!笨吹阶约旱呐畠夯貋砹耍嫔系你俱惨粧叨眨磥磉真沒有白等,“你吃飯了嗎?”
“吃了!那個少爺說,以后吃了晚飯我就可以回來了。”她趕緊撲進張鳳芝懷了,向她匯報今天發(fā)生的事情,“真是去陪他吃飯!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這張鳳芝懸起的心才算放下,沒想到這還真是個她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我們快回家吧!
“好!
她們現(xiàn)在住的也是何府給幫傭的人準備的房子,他們母子三人單獨還分了一間小小的房子。雖然下雨的時候漏雨,吹風(fēng)的時候漏風(fēng),但也比以前風(fēng)餐露宿的時候好太多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張剪秋就起來把弟弟送到學(xué)堂,才匆匆跑回來。
沒想到剛到廚房門外就看到昨天那自薦的婦人,把一大堆該她洗的菜丟到張鳳芝面前。
“我手痛,你給我洗吧!
“你在做什么?”
她正想上去幫張鳳芝分擔(dān),就看到管事的站了出來,大聲叫住了轉(zhuǎn)身要走的婦人。
“讓她幫幫忙怎么了?我這不是手痛嗎?”想來婦人平時同管事的關(guān)系數(shù)落,也沒把管事的說的話放在心里。
“手痛就辭了工,回家養(yǎng)著,不要在這欺負人。”不想管事的今天非要伸張這正義。
“你今天是發(fā)了什么瘋?怎么看她長得好,你想……”雖然后半句沒說出來,但是從她臉上的笑容,眾人也可以看出剩下內(nèi)容的意思。
“不要在這胡言亂語,她女兒現(xiàn)在可是少爺眼里的紅人,你也不怕那天她飛上枝頭做了姨太太的母親,到時候可是有你好受的。我這也是勸你給自己積點德!惫苁碌幕蚴墙(jīng)常被開這些玩笑,已經(jīng)可以做到眼不紅心不跳的回應(yīng)。
“行!行!行!”婦人看終究是沒法從管事的眼皮子下逃開,只得把自己剛丟下的菜抱到一旁,“等你女兒飛上枝頭,可別來報復(fù)我!
自始至終張鳳芝都在專心埋頭干活,沒有抬頭也沒有開口。只有張剪秋知道母親心里的苦,他們之前遭受過太多這樣那樣的不公。
從開始的積極為自己伸張正義到現(xiàn)在的麻木。
“快走吧,別讓少爺?shù)任覀儾攀!惫苁碌倪@才走出廚房,對立在原地的張剪秋說。
謝謝?多謝?不然直接給他跪下?一路她都在思考怎么感謝管事的,可惜快走到了也沒想明白。
“不需要謝我,人多的地方自然有紛爭,有本事離開那個環(huán)境才是厲害的!迸R了進門,管事的才回頭對她說了句話,像是在寬慰她。又像是在暗示她快點給自己找個出路。
今天就收拾得比較簡單,換上的衣裳只是棉麻旗袍,就連麻花辮也沒動她的。這倒是讓她舒服了很多,不需要被那些外在的東西束縛,她相信自己可以發(fā)揮得更好。
今天中午的菜清淡許多,不像昨晚那么大魚大肉,她甚至輕輕嘆了口氣,這有錢人家怎么不愛吃肉呢?她真是不能理解。
不過還好坐上有一盆魚片,她也能將就。
“吃吧。”
聽到何春生的話,她就像個兵聽到奔跑的號令,立刻用勺撈起半碗魚片。
在其他人震驚的目光中。
不愧是專門廚房做的魚片,麻辣鮮香的口感;用專門材料養(yǎng)殖魚本身的香味在口中爆開,她仿佛置身云端。
“你喜歡吃魚么?”看她一臉滿足的框框吃魚片,何春生突然問道。
“嗯。”實際她根本沒聽清楚一旁的人在說什么,只是想著他是少爺,還是不能不回答她的話。
還有這個雞腿,咬下一大口肉,而后慢慢咀嚼可以感受到雞肉不斷地回彈,和雞皮的酥脆。
真是太好吃了,怪不得之前她們最后吃飯,吃不到一口這些雞鴨魚。
“少爺你也吃!”吃了一半她才發(fā)現(xiàn)何春生根本沒動筷子,只得友好提醒他。
看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魚肉,才滿足地點了點頭,又開始專注地吃起了自己碗里的食物。
何春生難得也吃了半碗飯,看得一旁管事的幾乎熱淚盈眶,總算有個人讓他有些吃飯的興趣了。
飯后跟著何春生來到書房,他是沉浸的練起了字。剛才吃得過于滿足的張剪秋,卻進入了夢鄉(xiāng)。
看著她老老實實疊著雙手趴在桌上睡覺,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還說教她讀書,沒想到她先去找周公學(xué)習(xí)了。
不過一起吃了幾天飯,她臉上長了些肉,不像之前那么消瘦。
“少爺!惫苁碌囊贿M來就被暗示閉嘴,一下摸不著頭腦,看到趴在桌上睡覺的人才反應(yīng)過來。
二人走到房外他才繼續(xù)開口:“少爺,夫人那邊……”說著還不忘靠在何春生耳旁,生怕自己說話的內(nèi)容被旁人聽了去。
在他說話的過程中,何春生的眉頭也是越來越靠近,最后幾乎貼在一塊。
“好,就按他說的來吧!
吃了飯張剪秋剛準備走就被管事的叫到一旁。
“剪秋啊,我們夫人說少爺房里正好缺個人,既然他和你相處不錯,你就頂了這個缺。”
聽管事的這樣說,她就是一個云里霧里:“那我要做什么?”
管事的看看周遭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她的耳朵連著臉龐也不由紅了起來。
“怎么能男女睡一張床上,那我豈不是會生寶寶。”
“哎,放心吧。要是你生了少爺?shù)暮⒆,府上也會養(yǎng)著的,你不需要擔(dān)心這些!
“這……我要回去和母親說說!笨垂苁碌囊荒槆烂C,她知道之推不掉了,但還是想回去告訴張鳳芝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不然她又要在廚房等自己。
“沒事,我下午已經(jīng)和她說過了!
“好吧!
看推脫不得,她只得答應(yīng)。臉上的輕松也變換為忐忑。
收拾了一番,她又被送到少爺臥室,看到這只有她一個人,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
這個房間真大,比他們母子三人住的小房大得多得多。
這個床看起來真舒服,還有被子也很柔軟。
要是和母親弟弟一起睡在這就好了。
何春生還沒回來,她也不敢躺下,只得坐在桌前,等待自己未知的命運。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有腳步聲在靠近,她剛養(yǎng)起來的睡意又全部消散。
心臟也是要提到嗓子眼。
“少爺!笨吹竭M來的是何春生,她趕緊站到一旁,恨不得與衣柜融為一體。
他現(xiàn)在的大半與白天大不相同,或是要睡覺了,平時梳上去的頭發(fā)也當了下來,讓他看起來更俊秀了許多。
只是看起來依舊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虛弱摸樣。
“嗯,快睡吧。”他也緊張得手腳不知放在何處,看對方也是如此,只得假裝鎮(zhèn)定。
“好!睆埣羟镄÷暣饝(yīng)了一句,認命的到床上躺下。
“你睡進去些!
“哦!甭牭胶未荷脑,她努力往里挪了一公分。
“你再進去些!
“哦!庇滞锱擦艘还。
“你再進去些!
“哦!
“你怎么哭了?”看她突然流下眼淚,嚇得何春生手足無措,立在原地看著她,“你要是喜歡睡外面也行,那我睡里面!
“不是……我們睡一張床……我懷娃娃了怎么辦?”
“我還不想生孩子。”
聽到張剪秋的話他真是哭笑不得,不過還是很認真地說:“睡一張床不會有孩子的,不要擔(dān)心!
“那我母親說,她和我父親就是說一張床才有了我!
“因為因為……這個是生理衛(wèi)生知識,要細細給你說。但是我們一起躺在床上不會有孩子的!
“真的嗎?”她抹了抹眼淚看向一臉認真的何春生。
“真的!
“好吧,你躺下吧!彼榱餄L到一旁,給他讓出了位置。
二人就這樣拘謹?shù)奶稍趦蛇,中間留下不小的空位。
“你睡了么?”
“沒有!
“我聽說換地方睡容易睡不著,不然我給你說下生理衛(wèi)生知識!
“好,生理衛(wèi)生知識是什么?”
“就是關(guān)于我們身體的知識!
“你是在學(xué)堂學(xué)的嗎?”
“是的!
“所以我們只是這樣躺在床上是不會有孩子的,你明白了嗎?”何春生感覺自己口水都說干了,終于說完了。
結(jié)果一看睡在一旁的人,已經(jīng)在知識的海洋中睡著了。
“額!彼菦]想到有人睡相這么差,大概是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獨自睡,以為所有人都和自己睡覺時候一樣老實。
現(xiàn)在張剪秋至少是第五次把腿搭到他身上,今晚真是注定有個人會睡不著。
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半年,二人都長胖了不少,看來吃飯事業(yè)確實卓有成效。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何春生每天給她教她識字,讓她看各種書學(xué)習(xí)知識,現(xiàn)在她的知識儲備也是上了很多層樓。
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鬧笑話,現(xiàn)在更像是個女學(xué)生。
“剪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國留學(xué)?”何春生忐忑地看著天花板開口。
“出國留學(xué)?那我母親和弟弟怎么辦?我不能拋棄他們。”她平時也經(jīng)常聽說那家小姐少爺出國學(xué)習(xí)了,不過她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出國的機會。
但她可不想離開母親和弟弟,自己在那么遠的地方生活。
“我們就去一年,放假還可以回來!
“嗯……等我去問問母親!
“好。”
二人又都閉上雙眼培養(yǎng)睡意,當然應(yīng)該只有張剪秋一人在認真睡覺。身旁人依舊忐忑著。
吃了早飯,張剪秋就出去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可以隨意在府里和廚房來回。
“媽!”看到張鳳芝她就激動地抱住了她,可能是托了自己女兒的福,她現(xiàn)在也不需要干那些勞累的活,每天就在院子里給夫人小姐補補衣裳。
清閑得很。
“你怎么出來了!笨粗纫郧柏S腴許多的女兒,她心里也是高興得,這孩子總算是不需要跟著自己受苦,甚至還讓自己跟著她享福。
更是因為少爺?shù)膸椭,她現(xiàn)在都是半個文化人了,以后出去了還可以做個教師。
“想你了。”她依戀地靠在母親肩膀上,自從學(xué)了現(xiàn)在的新式稱呼,她都沒再叫過娘。
“前幾天才出來,你就又想我了。”張鳳芝也寵溺地看向女兒。
“媽,少爺說讓我和他一起出國留學(xué),我舍不得你和弟弟!彼K于還是說出此行的目的。
“這有啥舍不得的。慷嗌偃讼肴ザ既ゲ怀,可得去!”張鳳芝甚至抓起女兒的手腕,勸她不要輕易放棄。
“他說去一年!毕氲揭荒暌姴坏郊胰耍直庵鞄缀蹩蘖顺鰜。
“傻孩子,就一年,你回來了咱們還在一起,出國深造了回來,你出府也可以養(yǎng)活自己,不需要再和媽之前那樣,做受氣的活。你就去吧,好不好!彼钦娌幌肱畠涸僮咦约旱睦下,當時害怕這個少爺心懷不軌,沒想到他確實是個好人,讓他們母子三人有了更好的生活。
“好!
“你怎么了?”何春生看她一反常態(tài),吃飯都沒了熱情,趕緊問道。
“我今天去問了我媽,她讓我還是跟著少爺出國學(xué)習(xí)!
“沒事的,國外學(xué)校經(jīng)常放假,放長假我們就回來。”
“而且也不是立馬就走,我們還要做幾個月準備工作!
聽她的話,何春生還專門放下筷子寬慰她,畢竟自己的吃飯搭子都沒了胃口,他就更沒胃口了。
“真的么?”張剪秋突然雙眼發(fā)光看向他,看到他肯定地點了點頭,更是瞬間恢復(fù)了活力。
“好!我們快吃飯吧!
看二人又拿起筷子吃飯,一旁管事的也收起臉上的陰霾,一臉欣慰看向二人。
為了出國的事,張剪秋每天被折騰得暈頭轉(zhuǎn)向,不是要去大使館就是要學(xué)英語,還要在裁縫那做些英倫風(fēng)的冬裝。
真不愧是出國。
好不容易弄好了,她的速成英語也在何春生的監(jiān)督下練得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道上課的時候能不能聽懂。
她選的還是護士專業(yè),以后回來救死扶傷。
就是聽說這個專業(yè)的單詞特別難。
她還讓王媽練手,燙了個時下流行的卷發(fā)。本來她還挺高興自己看起來更像個留洋女士,結(jié)果才走進書房就看到何春生在吐茶,
“不好看嗎?”
“有些像祖母……”看著她期待的眼神,何春生也不想打擊她,非常委婉的回答。
“我看起來年紀這么大了嗎?”張剪秋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一跺腳叫要去找張鳳芝給她看看,“你們男人不懂女士的審美,我去找媽看看!
“哎,這是……”被一陣風(fēng)撞到的管事的,迷茫地看向書桌后坐著的何春生。
“剪秋啊,不知道誰給她燙了個頭,吃飯的時候你可得忍住,別讓她看到你笑!闭f完他還笑著搖頭。
“媽!你看我這發(fā)型好看嗎?”一走進院子就看到張鳳芝在教弟弟學(xué)習(xí),她趕緊上前問道。
“姐,你這怎么弄得比老奶奶還老。”張寶生連忙抬頭,搶著評價她的新發(fā)型。
“閉嘴,男孩子懂什么!”她沒想到自己連續(xù)被兩個男的評價老,心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母親。
“誰給你弄的啊……”張鳳芝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隨口問了句。
“王媽呀?她說這是時下最流行的留洋女士發(fā)型!闭f到這她還得意地扭扭脖子。
“可能洋人喜歡比較成熟的樣式?”
“媽,你也看著這發(fā)型老氣嗎?”聽到張鳳芝這話,她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
哭喪著臉靠著張鳳芝坐下。
“姐,你不要難過,再過50年,你就很適合這發(fā)型了!睆垖毶心S袠拥哪7滤齽偛排硬弊拥膰N瑟樣。
“快學(xué)習(xí)吧你!”
為這個發(fā)型張剪秋悶悶不樂了一下午,晚上還憤怒地吃了五碗飯,在管事的的笑容里。
她也是不敢去找王媽的,只得自己開導(dǎo)自己,過幾天長長了就好了。
“沒事的!蓖砩纤虑,何春生還主動安慰起她來。
“哎,我媽和弟弟也說這發(fā)型成熟,到時候同學(xué)不得說我是你媽!彼龤夤墓牡,還是老實回答何春生的話。
“不會,說不定他們那人都是這樣式呢!焙未荷y得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頂,“多可愛啊!
“好吧!彼胂氪_實也是這么回事,說不定外國都是這樣式呢?到時候她就可以很好融入到人群中。
時間又過去了幾個月,倒是沒什么人來找到配合做事。不知怎么她從最近府中的氛圍中嗅出了些危險的氣息,像是有什么事在悄悄的發(fā)生變化。
張鳳芝也同她說,最近姨太太們需要修補的衣服都變多了,不像之前那樣一天也就兩三件,還大多是婆子們的。
如今送來的衣裳摸起來就是好的料子,樣式也是時下流行的,一看就知道是姨太太們的,就像何府一天天在變窮。
“剪秋啊,你最近就在少爺房里好好待著,別到處走,做事長點心眼!
她不知道張鳳芝為什么要這樣囑咐自己,不過還是注意著的。平日里閑著不讀書的時候,就回去幫著張鳳芝修補衣裳。
“少爺!倍⒅岷诘奶旎ò,小聲試著看看一旁的人睡著了沒。
“嗯。”黑暗中果然傳來了應(yīng)答的聲音。
“少爺,府上是不是有什么事要發(fā)生?”
“我最近感覺怪怪的!
“嗯!
“那我們還去留學(xué)嗎?”
“你還想去嗎?”
“嗯……我擔(dān)心母親和弟弟!彼知q豫了,怕發(fā)生不好的事,而自己正好不在張鳳芝身邊。
“那就不去了吧!
“你也不去了嗎?”聽他回答得這么爽快,怕自己耽誤了他,張剪秋又緊張地問道。
“不去了!彼聪蛱稍谝慌缘娜耍爬^續(xù)說:“不是你的問題,家里出了問題,最近會發(fā)生很大的變動!
“會……變成什么樣子?”她緊張地轉(zhuǎn)過頭,對上一旁的眼睛,不由一驚,愣住。
“不知道。”
“我找過你媽。她會帶你們離開這,去安全的地方。”
“我還會見到你嗎?”她不敢相信一切發(fā)生得這么快。她就要離開這了,只是不是和他一起去外國,而是離開他。
“我不知道。”
“嗯。”她忍不住流淚,背對著他。
何春生伸出手,又收回,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每個人各有自己的命運,他只能把身邊這些人都安排好,讓他們?nèi)蘸笠膊粫^得太差。
……
“張護士,快來!”
空無一人的急診入口,突然跑進來一人,急切地呼喚著她。
“怎么了?同志趕快躺倒病床上!睆埣羟飶牟》坷锍鰜砭涂吹揭蝗,身上都是血,嚇得她趕緊招呼他躺下。
“外面還有一名傷員,你快來看看!蹦侨艘膊煌O拢皇抢庾。
走到急癥外,看到一人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她趕緊蹲下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少爺?”這張臉她太過熟悉,即使五年不見,她也可以一眼認出來。只是因為她常常在夢中見到他。
“新時代可沒有少爺,現(xiàn)在大家都是同志!
“張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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