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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速死團出品 文/廷加
《今昔物語》
01
在離開萩城的前一夜,他們放火燒掉了松下村塾。
古老的木質(zhì)建筑早已顯出破敗跡象,回廊上落滿斷木碎瓦,覆上薄薄的灰。拉門上的糊紙破了好幾個洞,在熱風中猶如不規(guī)則的招魂幡凌亂不堪。木頭在漫天炎焰中劈啪作響,混雜著氣旋騰空而起的呼嘯,為少年時景奏響最后一曲鎮(zhèn)魂歌。
房子早已無人居住,主人在幾個月前就被幕府以宣傳攘夷擾亂治安為名逮捕殺害,作為昔日的學生,四人在戰(zhàn)斗間隙特意趕回萩城老家悼念恩師。
老城并沒有因為異種人的入侵發(fā)生什么明顯的變化,古舊的青石板街,妝容精致的藝妓,安靜幽深的回廊庭院。還是有垂暮的老人,和新生的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老人和孩子頭上身上長出了奇怪的觸角。
前后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銀時撓著屁股抱怨轉(zhuǎn)角第二家的巧克力圣代又漲了六十円老板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壞了,坂本高抬起頭啊哈哈地數(shù)著天上的飛船然后啊哈哈哈哈哈地宣稱將來一定造一艘至少比其中百分之八十五高檔,桂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中的團子包裝盒一路嘟咕著銀時你又偷吃了三顆而且都告訴過你不要吃美味棒口味的了!(“還有別的口味請問還有嗎?!玉米美味棒味芥末美味棒味紅豆美味棒味有毛差啊?!”)
高杉晉助趿拉著木屐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在最后,右手摩挲著腰間突出來的刀把,兩把刀伴隨著步行的頻率噠噠的撞出聲來。
這樣的場景好像是經(jīng)歷過的,在八歲還是九歲的時候?當時沒有人記得住確切的時間,如今卻失卻了悼念的機會。
那時坂本龍馬還沒有出現(xiàn),依舊是從別處返家的路程,依舊是彌漫著的團子香氣和圣代味道,依舊是銀時和桂在前吵吵鬧鬧,自己在后漫不經(jīng)心的走。
只不過多年前有人在路途盡頭等待著他們笑容明晃,多年后抬頭觸目所及只見血色殘陽。
02
銀時向前一步,丟掉了手中的火把,火苗應(yīng)勢而起。
“燒掉它,我們可就是連最后的家都沒有了,想想還真是有點兒傷感啊!弊詠砭砬嗄甓⒆∮鷣碛⒌幕鹈纾抢难燮さ紫碌褂吵鲩W爍的紅光。
“從松陽老師被幕府殺掉那天起,我們就沒有家了!备呱伎吭诓贿h處的櫻花樹上,擁著劍說的云淡風輕。
銀時沒有理會,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舊教科書,又把它在空中拋了一圈,“喂喂這個也沒什么用了吧,偉人教我們知識就是力量可是沒教怎么用這力量打敗異形啊。”
已經(jīng)伸手做好接書的姿勢,書本卻在下墜的半程被另一只手橫空奪去。
“喂喂假發(fā)你干什么?!”
“絕對不允許你燒掉教科書,絕對。叫桂也不行!
自來卷切了一聲,打著哈哈說哇哇假發(fā)你真是環(huán)保急先鋒廢物利用小能手綠色江戶的明天就靠你了云云同時拍拍落在肩上的炭灰轉(zhuǎn)身就走。
桂惱怒的就欲上前拉住他理論,肩膀卻被搶一步摁住,他詫異的回身,看到墨鏡仔沖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高杉習慣性的走在了四人的最后,向前了幾步后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其他三人已經(jīng)離開很遠,陰沉的夜色下被赤炎勾出黑紅的輪廓。頓了頓,他從和服中掏出一本舊書,封面上書寫著和銀時那本一致的字樣,他捧著書本端詳了幾秒,之后手一揚,手中的物件順著弧線被拋到熱流襲來的方向。
夜色漸濃。
男人的身影從山路上由遠及近,紫色發(fā)梢已被秋雨打濕,沒有挽起的袖口洇成深色,他步履匆忙,額前碎發(fā)隨著步伐急急的一蕩一蕩。
村塾已被燒成了廢墟,只余墨黑色的骨架和幾點微弱的火星,空氣中彌漫著燒灼毀滅的味道。
高杉在廢墟四周翻找了一遍,再次確認沒有任何疑似書本的存在。
都沒有了。
他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沒有做一秒多余的停留,轉(zhuǎn)身大踏步的離開。
先生沒有了,村塾沒有了,唯一的家沒有了,連最后的紀念也沒有了。
可是緊握在手中的刀還在,同生共死的同伴還在,駐扎在心中的信念還在。
所以我們會戰(zhàn)斗,戰(zhàn)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是為了幕府的命令,是為家園戰(zhàn)斗,為親人戰(zhàn)斗,為重歸平靜生活戰(zhàn)斗,為了改變這個殺死你的世界戰(zhàn)斗。
我們保證,一定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王國。
——誓以武士之名。
03
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高杉晉助腰間一直掛著兩把刀。
其實一開始的情況不是這樣的,注意到的人不是很少,反而很多。鬼兵隊員們紛紛猜測年輕隊長這樣的裝備是否是為了增加個人魅力值,還是單純的向前輩奧州筆頭致敬,或者是某種新潮的邊緣行為藝術(shù)?
但是經(jīng)過幾次同僚膽大向當事人求證卻落個豎著出去橫著回來的下場之后,這個問題逐漸被冷落下來,最終淹沒在了隊長與基友ABC的傳奇故事之中。
時至今日,這依然是個謎。
“又不是雙刀流你背著兩把刀干什么?備用嗎?!”桂橫刀砍倒面前最后一個天人,側(cè)頭向背后的高杉吼著,平時到不怎么在意,背靠背戰(zhàn)斗的時候才覺察多出來的一柄刀把好死不死卡在自己腰胯上,頂?shù)纳邸?br>
身后并沒有傳來回音,桂也沒有時間去在意這些小事。
新一輪、更大規(guī)模的進攻剛剛打響,他們已經(jīng)被一支數(shù)目龐大的天人分隊團團包圍。奇裝異服下一對對嗜血的眼散發(fā)著幽綠的微光。
血戰(zhàn)在即。
“你說,江戶的明天會是什么樣?”
紫發(fā)男人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卻好整以暇地拋來另一個新問題。
桂調(diào)整了一下手中武器的姿勢,錯開步子準備迎擊第一個沖上來的敵人。
“江戶的明天會是什么樣子?”
刺入,抽出,精簡的動作確實最實用的殺招。
“啊啊還真沒認真想過!
血液噴了滿臉,不熟悉的氣味,不屬于地球生物的氣味。
“別那么婆婆媽媽的行不行?!”
砍殺的瞬間眼睛覆上一層絳紅,世界都是血的顏色。遠處是密密麻麻的武裝士兵,再遠處是戒備森嚴的戰(zhàn)前指揮部。
“江戶的明天啊——”
左邊白夜叉,右邊墨鏡仔,后面……怎么也沒個外號啊非得叫你西海一狂生嗎!
“——一定比現(xiàn)在好很多就對了!
到時候不再背靠背戰(zhàn)斗,一定是背靠背喝酒,豪飲傷痛,不醉不歸。
如果看不清路徑,是無法永久守護想要守護的一切的。
所以這是指引前路的最后一盞燈,也是最后一個純粹的夢。
最后一個敵人在刀劍起落間身首分離,終于算是沖出了突擊隊的包圍圈,桂草草抹了一把臉上血汗混雜的液體,回過頭尋找高杉的身影,卻看見一襲紫衣早已孤身立于千軍萬馬之前,背影肅殺疏廖,仿若從地域血池歸來的修羅。
“你要干什么?!”
桂突然產(chǎn)生一種極端不安的直覺,心臟猛地攫緊。
“要像顛覆世界的話,殺幾個小嘍啰沒有用的吧。幕后大將,也該挑出來祭血了!
“未來這種東西啊,你們擁有就好了!
高杉背對著自己揮了揮手,之后揚起手中的刀。
04
他夢到自己又回到了萩城。
站在村塾的窗外樹蔭下,透過窗紙上的隙縫向內(nèi)窺探。他看到自己坐在教室中間的前排位置,托著腮半合著眼,一副百無聊賴的死樣子。還有人在整襟危坐記著筆記,或者倚在墻角,抱著和個頭一般高的木劍呼呼大睡。先生卷著書站在門口,嘴唇開開闔闔。
世界寂靜無聲,稀薄的陽光以小角度打在沉默的場景上面,好像一部古早的鄉(xiāng)村電影。
下一個鏡頭直接跳到了荒涼的戰(zhàn)場。
鏖戰(zhàn)剛剛結(jié)束,尸橫遍野,煩冤鬼哭。腳下是浸透了血液黏濕的土地,蒼紅色的天空自頭頂呼嘯而過。視野中充斥著地域景象,盡頭是一把深深插入地底的武士刀。
他試著站起身,受傷的腿卻吃不住全身的重量,在咬牙試了幾次之后才勉強搖搖晃晃的挪開步子。到達目的地時已是筋疲力盡,銀色刀刃在眼前閃著森寒的冷光。他顫抖著向刀柄伸出右手,力氣卻只足以支撐著到達與左眼平行的高度。
輕輕的附上去,冰冷的手指觸摸到了溫暖的液體。有一些透過指縫流到嘴里,一股子陳年的銹鐵味道。
“高杉!彼牭接腥嗽诔雎暯凶约旱拿。虛無縹緲,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很輕很輕,松陽老師把自己從午睡中叫醒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語氣。
“……松陽老師!
“啊啊隊長你醒了!"
高杉微微睜開眼,周圍的光線渾濁模糊,勉強辨認得出是在戰(zhàn)地帳篷里面。剛才的景象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像是咔嚓被剪掉的膠片,后面的情節(jié)不完整,前面的鋪墊也就成了廢物。他記不起來前一秒中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有一把刀和一個人,又好像沒有。
他尚在從昏迷中蘇醒的混沌當中,朋友們已經(jīng)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一股腦的擠進帳篷里,本來就不寬敞的空間愈發(fā)的狹窄。
“高杉你的左眼——”桂剛要發(fā)問,被銀時和坂本兩道凜冽的視線擋了回去。他自知失言,又找不到合適的安慰詞匯,只好愣怔的站在原地。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反而沒有別人反應(yīng)激烈,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本應(yīng)是左眼的位置被繃帶覆蓋著。即使隔著一層布,他也能感受得到后面是一片駭人的空洞。
在那上面摩挲了幾下,高杉語調(diào)平淡的開口,“沒關(guān)系!
其他三人驚愕的看著他,這個平時因為幾碗白飯幾句拌嘴就火冒三丈的男人,面對失去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居然如此淡然。
“如果看到的都是骯臟不堪的世界,要眼睛也沒有什么用!彼托σ宦暎H上眼睫,一下子隔絕了所有的光。
05
高杉醒來的那一天沒有得到這一個消息。
為了不讓剛剛失去左眼的他再一次經(jīng)受打擊,銀時他們選擇暫時瞞下,待到時機合適再告訴他。
只是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變數(shù)會來的如此之快。
再一次恢復意識時,視野中還是原先的昏暗帳篷,薄薄的帆布外卻傳來不間斷的嘈雜喧鬧聲,聽起來是起了什么爭執(zhí)。
高杉撩起了門簾想要走出去,卻被門口的坂本阻住了去路。他啊哈哈哈的笑著撓頭,同時手上橫著的刀堅定的擺出禁止外出的姿勢。
“晉介啊沒有痊愈的患者四處亂跑的話南丁格爾也會很苦惱的哦!
“教訓別人之前先搞清名字好嗎!
“啊哈哈哈一個代號而已不必較——哎呀你這是干什么啊晉介啊哈哈哈!
坂本依舊傻笑著,不顧此時一把利劍以閃雷之勢架在脖頸之上。
“沒有人擋得了我的路!
墨鏡仔遠望著離去的紫衣背影,無奈的撇了撇嘴,“你還不明白嗎,地球上早就沒有我們能走的路了,晉介。”
高杉趕到的時候,銀時和桂正一人挺著一把刀,和天人對峙正酣,各自的身后是攘夷志士和幕府領(lǐng)頭的天人隊伍。并不是前來襲擊的部隊,來訪者中正裝的幕府反而多于長相后現(xiàn)代的天人,數(shù)量占優(yōu)的前提下,氣勢卻遠遠被對方壓制著,個個都是一副唯馬首是瞻低頭哈腰的奴才相。
高杉晉助冷笑一聲,對起因估了個八九不離十。
“喂。”他沖著處在風暴中央的兩人打了個招呼,拖著木屐一步步走過去,腳下的土地還滲透著不知是同伴還是敵人的血,粘糊糊的踩下去一步深一步淺。
“有來客不通知主人一聲,會被埋怨待客不周的!
雙方都聽到了忽然傳來的第三方聲音,齊齊把頭轉(zhuǎn)向這邊?吹绞歉呱贾筱y時和桂都松開了刀,警惕的后退了兩步。
銀時向身邊的桂遞了個眼色,假發(fā)擰起了眉,鄭重的微微點了點頭。他們知道,比起天人和幕府,眼前這個提刀緩行的人,才是此刻最危險的野獸。
天人還不知道高杉的到來是一種毀滅的象征,見到對峙得以緩和,馬上耀武揚威的繼續(xù)進行著所有攘夷隊伍就地解散武器全部充公的講演,甚至表揚起了高杉把天人當做客人的良好表現(xiàn)。
他們沒看到這個腰間別著兩把刀的男人,眸子里逐漸升騰起的燃盡一切的凄狂業(yè)火。
手起刀落,快到銀時和桂來不及出刀阻止,快到其他人還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
正講得口沫橫飛的天人的頭顱已經(jīng)被提在高杉手上。
“這是我的王國!
啟蒙先生細心描畫過的國度,同生死共進退的戰(zhàn)友抵死守護的國度,此生惟愿長眠于此的國度。
融于骨血的忠誠所奠基,無往不利無所不摧的理想與信仰所鑄造的國度。
我的王國。
06
也許是懾于攘夷志士突然激起的高昂斗志,也許是對馬上就要消失的這支隊伍的不屑一顧,被斬了書記官的天人并沒有當場追究高杉,只裝腔作勢的訓斥了一番便返回基地。風波雖然暫時平息,但誰都沒有稍微松一口氣,分道揚鑣已經(jīng)是不可逆轉(zhuǎn)的結(jié)局。
明天就是攘夷軍隊正式解散的最后期限。
脊背相抵的同伴終是沒有迎來背靠背痛飲的那一天,卻不得不面對背對著走向不同道路的無奈終局。
坂本開始了他征服星辰大海的旅程,銀時過上了懶散閑適的居家生活,桂和一小部分志士一起,留下來守望江戶的明天。
“未來這種東西還真是麻煩啊混蛋!”銀時松松頭上的綁帶,本是純白的顏色,如今已被血汗染出一塊塊暗黃,“你有什么打算?”他抬頭問漆桌對面的人。
高杉不置可否的笑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的未來,很早之前就規(guī)劃好了。”
早在宇宙船還未代替飛鳥占據(jù)江戶的天空,早在學童手中緊握的是毫筆而非刀劍,早在還有心情和時間,躺下來做一場醉酒狂歌的美夢。
銀時,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們的未來是空白,而我的未來不存在。
走到最后一個分別的十字路口,四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再向前的話,就不是可以一起走的路了。
彼此一直保持著沉默,連坂本都丟掉了啊哈哈哈的笑聲。
“那么,再見了。”他第一個開口,少了啊哈哈哈作為發(fā)語詞有些不自在。
“恩,保重。”桂嚴肅的點頭,開始和每一個人握手。“我會在江戶的明天等著你們!
“如果江戶的明天意味著免費供應(yīng)草莓牛奶的話可以考慮,如果不是我勸你還是補補鈣來的正經(jīng)!
“不是補鈣是假發(fā)……哦不,是桂!”
高杉像一個局外人注視著吵吵鬧鬧的景象,和他們初遇的時候一樣。他右手始終握著腰間的兩把刀,表情不知是苦澀還是微笑。
“哦對了,晉介啊!臂啾就蝗缓八拿,他挑挑眉詫異的看著他。
“有一個東西,一直忘了還給你,差一點就忘了”他邊說邊在口袋里四處尋找,“咦在這里!”
坂本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書邊有些褶皺,還卷了角。
他尷尬的撫平封面,一面啊哈哈哈的笑著,“不好意思啊年代有些久了,碰巧撿到的,我覺得你會需要就替你留下來了。不過啊——”
他把書遞到高杉面前,高杉不解的抬起頭,正撞上墨鏡后面的那雙眼睛,經(jīng)常笑到瞇起的眸子此時正難得的透出肅穆的光。他接過冊子,看見封面上端正的寫著“松下村塾”四個字。
“——珍貴的東西還是自己保存比較好!
高杉把失而復得的教科書仔細的揣在懷里,背過身向其他三人擺了擺手,“好好活著!
世界要毀滅,而你們,要活下去。
07
后來就是一場長久的別離,所有人都跟高杉斷了聯(lián)系。
銀時想過很多種和高杉重聚首的情景,不會是被草莓牛奶砸破了房頂背景音是萬年不變的二缺傻笑,也不會是友人前腳進門后腳就緊跟著火箭筒和警察部隊。
他設(shè)想過萬千可能,獨獨有一種,無論如何也不愿想。
偏偏最不愿面對的,就是最終的真實。
"高杉,最后一次,跟我回去。"
銀時架著洞爺湖死死抵住紫發(fā)男人的進攻,手肘在過度吃力狀態(tài)下彎曲成過分的弧度,對方的力量大的驚人,他低著頭沒有去看他的眼,依舊知道暗色瞳仁一定在迸射出瘋狂的光。他咬著牙支撐,幾乎是憑借意志力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
高杉猛的撤回了刀,銀時被閃的一個趔趄?噹Ш竺娴难坶_始隱隱作痛,有什么東西汨汨流出,直到視野所及盡是一片褚紅,他伸出舌頭舔舔流到嘴角的血,像品嘗一道美味的甜點,接著在遮天塵沙中綻開一個邪魅的笑容。
腥風過境吹起鮮艷和服的衣擺狂卷翻飛獵獵作響,背景是血火凜凜刀光森寒,眼前是白衣沾血夜叉降誕。
他冷笑一聲,換了另一把刀,重又后撤左腿,擺起進攻勢。
銀時啊,你知道嗎,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希望看到你死。
曾經(jīng)希望你們要像個武士活著,現(xiàn)在希望你們像個武士死去。
我毋寧你們死在沙場,不愿你們死在回憶。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昔日的白夜叉威風不減,一柄洞爺湖亦敵得過千軍萬馬。短兵相接發(fā)出叮的一聲刺耳的聲響,說話間兩人已搏斗了好幾個回合。
高杉笑的凌厲,眼中依舊是灼灼業(yè)火,血色沾染發(fā)際,還是那個在攘夷戰(zhàn)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修羅。
“你知道為何我會隨身帶著兩柄刀嗎?”
銀時有一瞬間的恍惚,一秒的遲緩反應(yīng)換來前臂一道深深的傷口。他疼得嘶了一聲,撤了刀后退兩步,緊擰著眉盯著眼前這個衣袂翻飛的狂暴男人。
同樣的問題他曾經(jīng)問過高杉,在他們還不是敵人,還擁有同一個目標,走在同一條路上的日子里。
當時高杉只是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發(fā)呆,沒有回答。
“誰要猜這種一聽就知道沒有正解的無聊問答啊!便y發(fā)男人喘著粗氣,血汗滑過冷亙的肩胛,滴在橫在眼前的洞爺湖上,蜿蜒出幾道殷紅的痕跡。“刀的話,對我來說就是指路的存在,刀尖指在哪里,我的路就在哪里。”
高杉響亮的笑了起來,歪著頭輕蔑的看著他,“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天真!
刀尖可以指路,當然沒錯。
可是那是對你。
我現(xiàn)在所走的修羅道,被自己斬斷了來路,也沒有了歸途。
從握上這把刀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想過走哪條。
因為無論哪一條,對我來說,統(tǒng)統(tǒng)都是死路。
08
在很久之前高杉晉助讀到過一句話,那時候先生和書院都還存在,桂和銀時還在吐槽打屁著搶一個飯團,自己的左眼也還能看得見初升的太陽,以為人世萬般皆好,一切都唾手可得。尚是不諳世事的孩童,卻把那句話一遍遍的記誦,直到銘刻于心,熔融在骨。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早在那時,他已預知到未來之境,并于義信之碑,深深鐫印己名。
只因這是高杉晉助所見過的,之于武士,最直接和忠誠的注腳——
一個人,兩柄刀,一柄御敵,一柄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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