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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隨
2057年,因為一顆擅自改變飛行軌道的隕石碎片闖入太陽系,一路橫沖直撞,最終和地球親密接觸,導(dǎo)致地球磁場劇烈變化,生物產(chǎn)生變異,突然之間,末日來了。
我叫聶沉,隸屬于西南地區(qū)G避難所中外出搜救探險C小隊的一名普通隊員。
搜救工作一向艱難且危險性極大,每次外出都是九死一生。
所以伴隨著后腦勺的劇痛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眼睛被蒙著,雙手雙腳被捆,面朝下趴在不算潮濕、也不很干燥的泥土上時,我并不太恐慌。
因為一瞬間,我甚至沒能想起我是誰。
看不見,觸覺、嗅覺、聽覺就更加靈敏些。
我聞著近在咫尺的土腥味,聽著身后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感受著風(fēng)吹過裸露在外的皮膚。
在野外。
野外,就意味著隨時會有未知的變異野獸出現(xiàn)。
正在腦海中飛速過著自己慘死野獸嘴中的血腥場景,有人一把扯下了我的眼罩--其實就是一塊染著干涸血漬的臟舊布條。
我條件反射瞇起眼,已經(jīng)是傍晚,只剩一點殘陽斜著照過來。
適應(yīng)了光線后,我左右看去,發(fā)現(xiàn)我是在一條不久前剛挖好的溝里,身旁還有9個和我一樣手腳被縛、跪趴著的人,我們四周共有四個手持槍械的蒙面人全副武裝的戒備著。
后來我才知道,其實我們10個人只是被抓捕的其中一組,在四周還有至少20組和我們一樣毫無尊嚴、嗷嗷待死的人。
我身旁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是傷痕,傷口潰爛發(fā)膿,卻渾然不覺疼痛一般,一動不動的趴著。
再往旁邊看去,大家都是破衣爛衫,渾身臟兮兮,頭發(fā)亂蓬蓬,身上的傷口疊著傷口,慘不忍睹。
蒙面人開始吃飯了。不是避難所里的營養(yǎng)管劑,是末世前才有的炒菜和米飯,那股香氣,即使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聞到,也能立刻將大家?guī)Щ氐綇那暗钠降篮谩?br>
我余光看著那四個戒備人員狼吞虎咽著誘人的飯菜,不自覺的咽口水。身旁其他人也不自覺的扭頭看著。
那副樣子,好像一輩子沒吃過一頓好飯,沒見過一點好東西。
我趴在泥土上,閉上眼睛,放空自己。
完全記不得是因為什么被困在這里。
我感覺到一只槍抵在我后腦勺。
冷冰冰,堅硬,圓形的,槍口。
觸感強烈。
然后來不及收回思緒,耳邊甚至沒能捕捉到槍聲,我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震感,子彈出膛,穩(wěn)準狠的鉆入我的腦殼,或許還從腦門鉆出,鉆入泥土也不一定。
我死了。
死時好像沒別的感覺,眼前一片空白之后,只剩下子彈出膛的震顫感。
沒有疼痛,沒有太多不安,沒有太多恐懼。
就這么死了。
然后我的尸體被他們拖到一邊,隨意扔在兩排房子中間的小巷道,那里是怪物出沒的地方。他們會在夜晚降臨時,趴在我的、我們的尸體上,殘忍而貪婪的啃食。
對了,按照怪物的心理,他們必然是開心而快樂的進食。
一頓大餐。
但不知怎么。
我們一排人又都沒死。
我們很快醒過來,站起來,看著處決我們的家伙們,拎著手里老舊但光滑、保養(yǎng)良好的槍,一陣恍惚。
死了?
沒死。
然后時代忽然變換,我看到高樓大廈間,一個女人探出窗口,朝著樓下某個人招手,口中還大聲喊著什么。
我聽不清。
但我覺著她很熟悉。
后來我知道,她是我姑媽。她在喊我,讓我記著路上買點兒早飯,不要空肚子上課。
她已經(jīng)死了。
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她死的時候,我只有十五歲。
我沒人管了。
所以墮落,不堪,懶散,除了殺人放火,什么都做。
然后十七歲的最后一天,我真的殺了人。
我殺了我似乎很喜歡的,那個人。
然后我也死了。
因為我殺人之后,想不開的報了警。
我可能當(dāng)時不大想活了吧。
多次審查,開庭,我被判了死刑,槍決。
我死了。
死的透透的。
然后我的靈魂飄起來,飄在半空,看著穿著制服的警察們例行公事般搬起我的尸體,消失在一棟白色小樓里。
然后我被拽入一個神奇的空間。
里面一片空蕩蕩,一個聲音蠱惑我,問我后悔與否,問我想不想重新來過。
我猶豫很久,說,想。說,我不知道后不后悔。
那個聲音說,那你愿意進去嗎?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哪里。但我同意了。
我覺著我一片虛無,但也無處不在,像是一團空氣。
我進入了那個世界。
里面的人,我都見過,認識,甚至熟悉。
那個被我殺死的人,是我最好的戰(zhàn)友。
他叫姜隨,比我大2歲,看起來卻好像剛成年沒2天,成天到晚都嘻嘻哈哈的笑著,沒個正經(jīng)樣子。
但是他拿著槍的時候,卻又很沉穩(wěn)可靠,好像天塌了都不用怕。
我們很鐵。
是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那種。
后來我才知道,他和我一樣,都是世界之外的死人,都是因為那個聲音的蠱惑,才來到這里。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來到這里,明明他看起來很正常,不像是會干什么蠢事的樣子。
而且據(jù)說一個世界本應(yīng)該只有一個外來的死人,看來我們這個世界出bug了。
總之,我們被分配到一組,陰差陽錯之下,共同進入了這個世界做任務(wù)。
我們進入的是末世世界。
隊長,也就是姜隨,經(jīng)驗豐富,對于處理怪物,解決危機,很有辦法。
所以哪怕我每天混水摸魚,也能平安的茍下去。
末日世界都變得和平了幾分。
我甚至從一個女隊員身上,看到了姑媽的影子。
但因為那時我失去了原有世界的記憶,所以我什么也沒想,只是以為我喜歡她。
我和她關(guān)系很自然的好起來。
嘿,我也有朋友了。有一次沒忍住,我假裝平淡的給隊長炫耀。
隊長看著遠方枯黃的地平線,輕輕勾了勾嘴角,然后摸了下我的頭。
他這次沒有嘻嘻哈哈的調(diào)侃我,我有點不太習(xí)慣。
總之,日子本該繼續(xù)平淡的過下去。
但是,可能是“他們”發(fā)現(xiàn)了渾水摸魚的我,所以開始懲罰我。
我在出任務(wù)時接連出錯,甚至險些斷送了隊友的生命,而且一條腿受了傷,不能走了。
按照末日世界的生存法則,我已經(jīng)不再具備外出搜救的資格,甚至不再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傷口和鮮血會吸引野獸,野獸會給基地帶來巨大危險。
我被投票淘汰了。
我撐著根樹枝走出避難所大門時,身后只有隊長來送別。
他一動不動的站著,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我以為他會說點什么,但他最后只是看著我出了門,直到避難所沉重的金屬門咣的一聲合上,他也沒說一句話,甚至沒有動一下。
我扯扯嘴角,看著避難所緊閉的大門,想,就是這樣了。
然后轉(zhuǎn)過身拄著樹枝一瘸一拐的走了。
后來的事情就變得匪夷所思起來。
再次清醒就是四肢被束縛著跪趴在那條土溝里,身旁是曾經(jīng)的隊友,卻沒看見隊長。
我實在是想不起來為什么大家都被抓了。
后來聽他們說,是隊長在我走后和避難所起了爭執(zhí)。
是的,隊長居然是避難所最高行政長官的私生子。
避難所對隊長的言辭不予理會,隊長冷靜的聯(lián)系了叛變勢力,和對方溝通好條件,就單槍匹馬的出了避難所。
他試圖找到我。
他當(dāng)然沒有找到我。
于是他帶著叛變勢力,血洗了避難所那官僚黑暗的勢力,得以讓避難所的底層群眾喘一口氣。
本來到這就該結(jié)束了。
可是他帶著已經(jīng)變成正牌大哥的原叛變勢力,趁著混亂綁了所有外出搜救小隊,一共20組,約200人。
他試圖從這些人口中撬出我可能的行蹤。即使那些人一遍遍的說著不知道、不清楚,即使找到他也早就被野獸啃得尸骨無存。
于是,他把所有人扔在野外,等哪怕有一個人愿意告訴他,我可能會去的地方。
他沒有等到。
他們最終等到了死亡。
嘭,嘭,嘭。叢林里像是放煙花一樣,槍響不絕于耳。
最后一聲槍響,是隊長對著自己腦袋開的。
那個蠱惑人心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
他說我們的任務(wù)失敗了。
他說我們的任務(wù)是拯救那個世界,可是我們不僅沒有做到,反而把能夠拯救那個世界的人,殺了。
他說,任務(wù)失敗,就沒有被救贖的機會了。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那個聲音在說什么鬼話,什么把人都殺了。
明明大家都在基地里好好的呆著。
可是沒有深思的機會,我又(死)昏迷了。
不知怎么,我又醒來了。
我的腦海里總是閃過一個畫面,昏黃的夕陽下,一個穿著破舊風(fēng)衣的男人站在一扇極高極大、正在閉合的門后,悲喜難辨的看著我。
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他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很長很長,差一點就能夠到我的腳下,可同時,那扇門也徹底關(guān)上了。
上課時、吃飯時、走路時、甚至夢中,我時?吹侥莻身影、那個影子。
可我不知道那時誰。
我忘了原因。
但我最后得到了活著時的記憶。
那個世界,是現(xiàn)實世界研發(fā)的虛擬空間,只有死去的靈魂得以進入 。
但姜隨是意外。
他是個植物人,處于昏迷狀態(tài),也進去了。
而我沒那么罪無可恕。我殺的人,其實也是個變態(tài)。
所以警察們決定讓我假死,讓我以為我死了。
他們讓我“死了”的靈魂進入虛擬世界,進行全新的模擬。
我沒成功,也沒失敗。
在查了很久資料后,我終于找到了那家醫(yī)院。
居然就是市中心醫(yī)院。
下課后我騎著單車往醫(yī)院走,傍晚,陽光不再熱烈,僅剩的幾分光線透過樹葉縫隙灑落下來,落了一地斑駁。
見面后,我應(yīng)該和他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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