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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里著迷
瀟瀟冷雨夜,雨絲在昏黃路燈光線的映照下好似細(xì)密的銀針。
燈下的年輕人拖著殘破的腳步,捂住滲血的左胸口,向前艱難挪步。
他身上的傷痕斑斑駁駁看不分明,但脊背卻是挺直的,烏黑的發(fā)絲貼于臉側(cè),身上的白襯衫也早已讓雨水打濕,緊緊黏附在上身。
可盡管他的模樣有些凄然,但那雙堅毅的眼睛依舊倔強而炯炯發(fā)亮,不肯向黑夜輕易低頭。
“飛龍哥,后會有期。”客人同飛龍握了手,撐傘離開,飛龍也撐傘出門相送,卻見不遠(yuǎn)處一道倔強的身影向自己緩緩走來。
那是一個后生仔,雪白的襯衣讓胸口殷紅的鮮血洇染大片,似一朵妖冶蔓延的彼岸花。
他淋濕了的碎發(fā)凌亂貼于額頭臉側(cè),但那雙眼睛依舊灼灼然,分明寫滿了故事。
飛龍與他四目相對,那年輕人忽然蹙眉,悶哼一聲,昏倒在他的腳邊。
陳浩南視線模糊直至完全失去意識前,聽到有人用帶有磁性的嗓音呼喚他:“喂,后生仔,你點樣?”
那聲音太溫暖,就像多年前他的daddy柔聲貼在他耳邊的絮語:“阿南,醒下先,快啲翻學(xué)喇!
陳浩南努力掀開疲憊的眼皮,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躺在柔軟的床榻。暖色的燈光映得室內(nèi)似也有融融暖,莫名讓他產(chǎn)生一種回家的溫馨錯覺。
他支起身子從床上坐起,不輕易間竟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繃帶包扎好,即使不小心牽動傷口,也不再如昨夜那般疼痛了。
誰救了我…陳浩南沉思片刻,既而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男人的模樣。
房門被人旋開,陳浩南本能警惕,一雙眼睛此時像極了受驚的小狼,瞪著門口,隨時準(zhǔn)備進(jìn)攻。
來人正是飛龍,他的救命恩人。
“唔好喐(不要動),小心傷口裂咗!憋w龍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囑咐他好好休息。
“點解要救我?”陳浩南的眼中仍存有防備。
“傻仔,救你仲需要理由?睇到你受咗傷,唔通(難道)我要視而不見?”飛龍笑看他,嘴唇上揚成很好看的弧度,那笑容足以令任何原本心存戒備的人徹底卸下顧慮與不安。
陳浩南望著他溫和的笑容,終于放松下每寸神經(jīng),聽話地重新躺回床上。
“我救你翻嚟,梗系唔會坤(害)你。呢件事你放心!
“你唔想問我系邊個?點解會受咁嚴(yán)重嘅傷?”
“你唔想同我講,我何必強人所難。換作系我,有好多嘢都唔想提起。”飛龍的誠懇地望著他的眼睛:“如果以后你愿意講出嚟,我隨時樂意做你嘅聽眾!
陳浩南聽罷有些動容,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給了自己莫大的信任與尊重。他在心中暗下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屬于他的溫柔。
一年后 南京
“買定離手!賭大!我贏了把你連同裙子加小衣都帶走!”陳浩南來了大陸,進(jìn)了金陵賭場,入鄉(xiāng)隨俗,跟本地人學(xué)了不少南京話,說得也算有模有樣。
只不過,當(dāng)他不講粵語說南京話時,語調(diào)竟變得奶聲奶氣,讓他身為□□少爺?shù)耐䥽?yán)大打折扣。他的話非但沒撩撥到那位搖骰子的姑娘,反而逗得人家姑娘咯咯直笑。
自帶囂張氣勢的南京話他并沒學(xué)得精髓之處,倒讓本該跋扈的語氣聽來有三分可愛。
搖骰子的阿錦聽他說完,直爽地笑道:“你這帥小桿子不是本地人吧?南京話那么橫,怎么到你講就跟撒嬌一樣了嘛?聽起來還挺意怪的(肉麻)嘞!
陳浩南紅了臉,剛才對阿錦說的當(dāng)然只是玩笑話。飛龍一直教誨他要尊重女人,他告訴自己,女人的心思或許男人有時候難以揣測,但男人應(yīng)當(dāng)給每個女人足夠的尊重。這是洪興的規(guī)矩。
一年前,他被飛龍收留,成了飛龍的養(yǎng)子。富貴之氣養(yǎng)人,他本來就有副好皮囊,如今在飛龍的照料下更越發(fā)與紈绔少爺無異了。
但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紈绔,來賭錢并非噬賭,全因他天生有賭運,此行注定滿載而歸。
到時候就能用贏來的錢買最新款的浪琴表送給daddy了。他知道飛龍很中意腕表。
陳浩南的賭運是一年前發(fā)掘出來的,那次,飛龍帶他去澳門玩推牌九,陳浩南大著膽子a1l in下注,竟連本帶利賺了個盆滿缽滿。輸?shù)舻馁徒們忿忿不平地聲稱他出千,但經(jīng)過證實后發(fā)現(xiàn)這撲街仔真的只是運氣太好。
陳浩南揚起唇角,那雙帶了笑意的眼睛遮不住必勝的喜悅。阿錦揭開骰盅:三個六點。他又壓中了!
陳浩南操著奶聲奶氣的南京腔向眾人道:“我贏了,承讓承讓啊!
那些跟他一道下注的南京人性格豪爽大度,朝他拱手抱拳道:“小桿子你可真來絲(厲害)!”
陳浩南笑得眉眼彎彎,用南京話回答:“么得(沒有)你講得那么來絲,就是運氣好一點!
坐飛機回香港的路上他闔眼養(yǎng)神,卻做了個似真亦幻的清醒夢。夢里的飛龍輕抬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腦勺。他們彼此交換對方的氣息與心跳,接了綿長而忘情的吻。
陳浩南覺得自己像一條擱淺的魚,就要瀕臨死亡,忽聽一聲落地的悶響,恍然睜眼,原來飛機落地了。
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荒唐的夢境,陳浩南低頭揉揉臉讓自己回到現(xiàn)實,卻羞恥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起了微妙的反應(yīng)。
“Daddy!”陳浩南一眼便瞥見了前來接機的飛龍,他身著深藍(lán)色西裝,搭了條黑色領(lǐng)帶,指間夾了根雪茄煙。
陳浩南走近他的時候聞到了清幽的煙草味道,這是獨屬于飛龍的氣息。
飛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他很乖,陳浩南順勢撒嬌道:“Daddy,攞支煙俾我!
飛龍揚起唇角,從西服內(nèi)層口袋中拿出一支煙,向陳浩南道:“張嘴!
陳浩南乖乖張嘴,任由飛龍將煙塞入唇齒之間,任他慢慢朝自己靠近,用他口中點燃的雪茄引燃自己的那支。
陳浩南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飛龍哥,呢啲都系阿南少爺揾得嘅!毕聦俪w龍豎起手中黑色的方包,打破了兩人旖旎的氣氛。
飛龍贊許地望了眼方包,向陳浩南投來肯定的目光:“不愧系我個仔!
陳浩南聽罷臉上露出頗靦腆的笑容:“全靠daddy教得好。”
飛龍朗聲笑開來,伸手?jǐn)堖^陳浩南的肩膀與他并肩同行,并讓他陪自己一同參加今天晚上的飯局。
飛龍帶陳浩南回家換正裝,寬敞的SUV中,下屬開著車,飛龍與陳浩南坐在后座,有一搭沒一搭的侃天論地,氣氛輕松愉快。
飛龍忽然和陳浩南談到今天他那剛從英國讀書回來的獨生子Henry,說Henry這孩子是塊讀書的料,但不適合斡旋于生意與名利場。這孩子為人并不圓滑精明,性格也不剛勇,是個名符其實的bookworm,難以勝任支撐起整個洪興的家業(yè)之責(zé)。
“阿南,我希望Henry今后可以扶持你。自古以嚟都有文治同埋武功共得天下之講,你同Henry啱好互補。以后你哋雙劍合璧,一定會成為洪興合格嘅當(dāng)家人!
陳浩南沒料到飛龍會突然將如此重?fù)?dān)托付于自己,忙推辭道:“Daddy,Henry佢…佢才系Daddy嘅繼承者,我何德何能可以僭越當(dāng)家之位!
“傻仔,daddy總有卸任嗰日,希望你可以同Henry共同撐起洪興嘅家業(yè)!憋w龍拍拍他的手背,眼中充滿信任之光,這其中還藏有另一種讓陳浩南論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
Henry在大二這年就修完了英國牛津大學(xué)大學(xué)本科規(guī)定的所有課程,已經(jīng)可以申請?zhí)崆爱厴I(yè)了。
他興高采烈地準(zhǔn)備向飛龍匯報自己的學(xué)習(xí)情況,卻見飛龍正攙著陳浩南的手朝自己走來,當(dāng)即變了臉色。
陳浩南奪走了本屬于他的全部父愛,父親不惜將自己送去英國,也要將陳浩南這個野種留在身邊。他對陳浩南恨之入骨,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
其實飛龍將陳浩南留在身邊的理由很簡單——陳浩南無心讀書,反倒在生意場上八面玲瓏,所以飛龍才要留他在身邊悉心栽培,學(xué)習(xí)實踐本領(lǐng)。否則,他也會同Henry一樣被安排出國深造。
Henry想刀陳浩南的眼神是藏不出的,他看向陳浩南的眼神足以殺人,而陳浩南卻不以為然,溫和地向他打招呼。
這不啻于一記重拳砸在一坨棉花上。
Henry氣到失語,陳浩南十分大度的握了握他的右手。
Henry語塞,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其實正處于跟小媽對峙的修羅場。
Henry堅信眼前的“小媽”人前虛偽笑面虎,人后放浪狐貍精,所以才會把他的daddy迷得神魂顛倒。
飛龍選擇帶陳浩南去應(yīng)酬,讓Henry留在家中。他知道Henry不習(xí)慣講那些虛于委蛇的漂亮話,骨子里有文人的清高,不愿與那些生意人“同流合污”。
最近諸多瑣事纏身,飛龍的頭痛癥時有發(fā)作,他躺進(jìn)沙發(fā)中疲乏地捏著鼻翼,倏然感到一陣陌生的、貼于自己兩側(cè)太陽穴的溫柔按摩力道。
飛龍沒有睜眼,只勾了唇角向那按摩人道:“力道唔需咁細(xì),落力啲!
那人聞聲動作微滯,既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按摩良久,飛龍忽然拉過那人的一只手臂,將他拉坐上自己的雙腿,那人驚了一跳,口中嗔道:“Daddy,做乜嘢?”
飛龍睜了眼,抬手摸了摸陳浩南偏柔軟的發(fā)頂,嗓音好聽的像一壇陳年的烈酒:“阿南,daddy想聽你唱歌!
飛龍知道陳浩南之前念書那陣就很擅長唱搖滾。
陳浩南彎了唇角,問他道:“Daddy想聽乜嘢?”
飛龍道:“勁歌!
陳浩南心道,你一個“老人家”還聽勁歌?不怕再犯頭痛嗎?
然而他拗不過飛龍的執(zhí)意要求,便取了掛在房間的吉他,彈唱了張國榮的歌曲《放蕩》。
“每一天,要新鮮,多喜愛改變。你跟他,那一邊,似約定了會面… 你帶笑,跳與叫,刻意玩弄情調(diào)。這深宵,火般燒,交給我惡預(yù)兆。我卻似,接告票,心里盡是藍(lán)調(diào),他深宵,緊抱你細(xì)腰…”
飛龍隨他的彈唱手中有節(jié)奏的打著節(jié)拍,唱起搖滾的陳浩南有種奇妙的魔力與吸引力,像一朵盛放的罌粟,讓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了解更多。
飛龍帶陳浩南參加此場飯局的目的是承包英國頗具影響的“喬氏奶粉”產(chǎn)業(yè)。這款奶粉不但在英國本國暢銷,也在中國香港和臺灣省頗受好評。飛龍意在將它承包,然后改造運營為香□□家市場。
這次前來同他們磋商的正是該奶粉業(yè)的創(chuàng)始人喬亞。
喬亞用英語和他們交流,說愿意將奶粉業(yè)承包給他們,開價九千萬英鎊。
飛龍欣然答應(yīng),說要看貨。
喬亞揭開一桶奶粉蓋,告訴飛龍這個奶粉的配料很名貴,具體配料之后會同他詳講。
飛龍用勺子舀出一勺奶粉,忽然吩咐身邊的手下將手中拎著的籠子打開,一只小白鼠探頭探腦爬出來。飛龍把奶粉喂給它吃,須臾功夫,小白鼠命喪黃泉。
在場者嘩然。
飛龍用英語質(zhì)問喬亞:“你還有什么話要說?我早已知曉你的奶粉配方中摻入了劑量超標(biāo)的白 粉。所以致人上癮才是你的奶粉暢銷的原因吧?”
喬亞慌了神,強作鎮(zhèn)定道:“飛龍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飛龍笑道:“自然是要取證告訴差佬,人證物證俱全,才能將你這個禍害扭送進(jìn)警局!
“原來飛龍先生并不是真心想同我合作…”喬亞冷笑一聲,突然從口袋中抽出一把槍,對準(zhǔn)飛龍的方向:“混蛋,你背叛談判規(guī)則,我要你的命!”
飛龍眼疾手快,撂倒了與喬亞隨行的秘書,將他擋在身前。
喬亞道:“你以為我不會開槍?”話音剛落,他扣動扳機,親手結(jié)果了擋在飛龍身前的秘書的性命。
自古商人最奸滑歹毒,亂世不經(jīng)商的道理人們都懂,而太平之世的經(jīng)商者也沒好過多少,尸橫遍野的經(jīng)歷也時有發(fā)生。
就像現(xiàn)在的飛龍,面對喪心病狂的喬亞,內(nèi)心雖巋然不動,但同時也采取進(jìn)一步行動護在場的自己人周全。
陳浩南干掉了不少向自己挑釁的英國佬,卻不留神讓一個向他撞來的鬼佬撞倒。喬亞瞅準(zhǔn)機會,派兩個鬼佬擒住他的雙手,自己將手槍上好膛,用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
飛龍怒道:“住手,我們之間的恩怨,關(guān)他一個孩子什么事?”
喬亞瞧出飛龍對這年輕人過分擔(dān)憂上心,當(dāng)即興致高昂,朝飛龍喝道:“讓外面的差佬都滾蛋!否則我開槍打死他!”
喬亞移動槍口在陳浩南身上游走,冰冷的槍口游走于陳浩南的胸口、下巴和后背,像一條毒蛇。
可陳浩南毫無懼色,用粵語向飛龍道:“Daddy,唔使管我,你快啲走!讓差佬過嚟!”
喬亞沒料到這小子如此剛強,不怒反笑,朝飛龍道:“哈哈,你養(yǎng)的好兒子,果然虎父無犬子,不過,如果你敢走出去一步,你同你的好兒子就要天人兩隔了!”
飛龍定在原地,緩緩從上衣里層口袋里掏出手槍。
“怎么,你想開槍殺了你兒子?”喬亞怔然,見飛龍將槍口對準(zhǔn)了陳浩南。
陳浩南對上飛龍的眼睛,向他道:“Daddy,開槍!”
“快帶這小子離開,現(xiàn)在還不能弄死這個籌碼!”喬亞吩咐手下。
手下拽住陳浩南的手,要把他轉(zhuǎn)移。
飛龍扣動扳機,子彈穿過陳浩南的肩膀,擊中了一個鬼佬,那鬼佬吃痛跪地。
飛龍乘機沖過去擊倒另一個受到驚嚇的鬼佬,攬過陳浩南的腰,將他交給自己的手下:“帶少爺走!快啲!”
手下應(yīng)聲,開槍擊退前來阻攔的鬼佬,帶陳浩南突圍出去。
陳浩南憑一己之力制服了喬亞,將他交給了香港警察,香港警察聯(lián)系英國警方將他扭送上法庭。喬亞為打官司請?zhí)靸r律師幾乎傾家蕩產(chǎn),喬氏奶粉行正式由飛龍接手,經(jīng)過層層整改,嚴(yán)格保證配料的安全性之后,終于正式改名為“龍氏奶粉”,這是后話。
肩膀受傷的陳浩南經(jīng)過及時的包扎處理已無大礙,飛龍趕到醫(yī)院VIP病房看望。
陳浩南穿著藍(lán)白條紋病號服,用水果叉戳著盤里切成小塊的蘋果,抬頭看見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飛龍。
飛龍的左手有個醒目的血窟窿,陳浩南連忙放下手里的水果叉,既吃驚又痛心地捉住他殘破的左手:“Daddy,你只手…”
飛龍波瀾不驚地向他解釋。
原來,飛龍怕陳浩南受太重的槍傷,開槍時讓子彈穿過自己的左掌,讓子彈起緩沖作用,大大減輕了子彈的攻擊強度。
恍然大悟的陳浩南怔怔地望著飛龍,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某種說不清的沖動襲上心頭,他緊緊地抱住了飛龍——這個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飛龍回抱住他,突然用右手捧住他俊秀的臉龐,俯身吻了上去。
情到濃處,兩人吻得難舍難分。究竟是誰先動的心,誰偷偷暗里著迷,也許根本就無關(guān)緊要。兩顆熾熱的心永遠(yuǎn)相惜,便是最真實的回答。
醫(yī)院的電視里傳來張國榮演唱的《春光乍泄》,兩個男人彼此相偎相依,誓必不會讓這溫柔春光輕易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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