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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藍宇來?赡苁窃谔煅呐滥莻8中國電影2010轉(zhuǎn)折點的高樓爬的吧。該樓樓主很強大,很專業(yè),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些看法雖然我不茍同,卻也只能承認某種程度上是現(xiàn)實?吹綐抢锾岬健吧厦妗庇腥苏f,其實現(xiàn)在對同性戀題材的審查制度什么的已經(jīng)寬泛得多了,像“胡軍和劉燁雖然拍了藍宇,可他們并沒有受到非難,現(xiàn)在兩人的事業(yè)都發(fā)展得很好”,忍不住笑了。我還記得很多年前在網(wǎng)上,很多人都擔心軍燁因為那個電影而事業(yè)難以發(fā)展,事實證明那時候我們的擔心挺多余的。
到現(xiàn)在我并排寫到這兩個人,都習慣性的寫“軍燁”,說真的這是我第一個真人cp,只不過沒混多久,因為當時的同人文都寫得挺糟糕,還有我對他們兩個再在一起拍個什么戲或者拿角色來拉郎配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藍宇電影本身,我依然還是非常非常地喜歡。
還記得多年前在百度貼吧之類的地方跟同好們討論電影與原著。好像直到今天,同好們說起這個話題,都習慣性的認為原著比電影好。我當年看過電影之后也找來原著看過,因為在當時的眼光看來非!酢,所以還看了一遍又一遍?墒牵f真的,這部電影怕是比原著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的多得多。
原著在dm作品里面應該也算上乘了,花花公子騙了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子上床,男孩子很純情天真,此后一生的愛情都給了這花花公子,為他不畏強權(orz),為他獨自吞下情傷,為救他賣房行賄。到最后糊里糊涂的車禍死了。原著里藍宇的性格刻畫非常好,前期的純,中期的執(zhí)坳,到后期受傷后學會自我保護,學會與捍東玩情感捉迷藏,回想起來非常虐心,可是我看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它的h吸引走了大部分目光。那時候少不更事,也不太理解藍宇后期情感回歸之后的捉迷藏。
但我還是更喜歡電影。
電影里藍宇性格的復雜性是放到了前面的。首先電影改成了十八歲,好歹成年了;再有電影讓藍宇成了個出來賣的。只不過他不知道算是命好還是壞,第一個恩客就是捍東。他第一句臺詞是恐懼并隱忍地顫抖著聲音,問:大哥,你去過美國么。
他很現(xiàn)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為此付出,應該不應該的都愿意付出;可是同時他又很單純。他的想法很遠大而不太靠譜。捍東因為他是個處男又是雛妓,對他很不錯,溫柔憐惜也并不缺乏尊重,這其實應該算是一個情場老手出色的調(diào)情手段吧,但你可以想像他給一個十八歲的、思想單純的男孩帶來的震撼,藍宇所能想象得到的對待多半并不是這個樣子。何況之后兩個人的性愛還顯然非常完美。于是這個男孩子,非常愚蠢的愛上了他的恩客。街邊意外重逢時藍宇的驚喜羞澀劉燁表現(xiàn)的極其到位,那雙亮亮的大眼睛誰能拒絕?
藍宇從此愛捍東到死?墒撬⒉皇窍窈芏嗳怂嵅〉哪菢,從此性格毫無變化,一直單純下去。他其實非常自主,做家教、在工地打工,不肯用捍東的錢,對捍東的花心再委屈也毫不通融,竟然真的能做到說斷就斷,直到捍東自己回去找他(這里還跟政治有很大關系,但是關錦鵬導演并沒有不懂裝懂講政治,他也和大多數(shù)港臺的導演一樣有好奇心,但是顯然并沒好奇到去試圖講他不懂的東西。這是我最欣賞的地方。這個電影本身已經(jīng)是同性戀題材,已經(jīng)不可能進內(nèi)地市場了,所以也不可能是為了通過審查而回避)。他這人其實很現(xiàn)實,拿得起放得下,捍東結婚,他也一樣說放手就放手了;只是現(xiàn)實的背后還有最單純的東西在心底深處,所以他還是愛他,連他現(xiàn)實的理智都覺得這種愛像病。他像所有普通的工程師那樣工作,還是想去美國,但是已經(jīng)學會辨認什么是現(xiàn)在需要的東西;捍東離婚后他們的重逢,他的態(tài)度從容冷靜,捍東反倒像個毛頭小伙子那樣緊張。
當然這一切其實都還在原著的劇情走向中,改動雖大,但不離其宗,因為那本來已經(jīng)是非常動人的愛情故事了。原著是個非常出色的耽美小說,有著一般女性小說沒有的粗獷風格;只是有時候粗糙了點。比如藍宇在64夜里跟捍東的對話,朦朧夢囈而刻意;再比如藍宇死的時候捍東的反應,因為有了電影那種非?酥频谋磉_,再看文的時候就覺得激烈太過了。
另一個被很多人不喜歡的是,原著里多次提及的、來自社會和家庭等等方面的各種壓力,電影作了徹底的顛覆。捍東的家里人對藍宇和捍東的關系心知肚明聽之任之,毫無干涉;他妹妹和妹夫更幾乎是推動人,妹夫告訴捍東藍宇也在天安門,妹妹告訴捍東是藍宇賣了房子給他打點關系;來自社會的壓力則被刪減得干干凈凈。有人認為這是導演關錦鵬對大陸的環(huán)境不了解的緣故,我當時聽見就覺得這推斷很可笑;香港和臺灣的導演對大陸的環(huán)境向來是怎么糟糕怎么想象,怎么到關錦鵬這兒就善良的一味往好處想呢?就算他很善良,凡事皆往好處想,他本來是個同性戀者,社會主流對待同性戀者是什么態(tài)度他難道不知道?
我覺得他的種種處理其實是一種理想化的故意為之。他一定曾經(jīng)很希望自己的母親和姐妹都輕易接受他的性取向。何況,說真的,我也沒看出來這種理想化有多美好。捍東的家人對藍宇來家里過年這類的事情,很自然大方的接受和歡迎,對藍宇和捍東的關系,想來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蛇@一切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們每一個都清清楚楚的知道,相信,確定,捍東遲早還是要娶妻生子,這段露水姻緣不可能長久。而事實也確實就向他們愿意看到的那樣發(fā)展了。
他們表面上看來的寬容,其實冷漠虛偽得可怕。但最可怕的是,很可能這真的是傳統(tǒng)的中國人的態(tài)度。我們這里沒有天主教,中國人又都是享樂主義者,看那些古老的話本小說筆記小說,里面沒一個故事詳細講過家長和社會方面給過什么壓力。側(cè)面的證明是我媽媽,我那時候loli,拉著我媽一起看藍宇,特興奮,現(xiàn)在想想其實居心相當不良,我想讓我媽給我壓力,想讓我媽否定、批判和禁止,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叛逆了,那時候我真的不懂事,以為叛逆很爽。可是呢,我媽媽她老人家,面不改色的看完了,包括那段船戲,我問她什么感想,她說,這有什么啊。
我以為我聽錯了,再問一遍,她依然說,這有什么啊。
你說同性戀沒什么嗎?我懵了。
我媽回答:你小,經(jīng)歷的事兒少。這種人多的是,不過,這個美化過頭了,哪兒有這樣好的。
我不死心,又問:那兩個人光著演出也沒什么嗎?
我媽還是一臉淡定:光著怎么了,光著就不是人么?
這段對話給我的刺激相當大,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記得清楚。她讓我在玩耽美的初期,就徹底斷絕了成為一個雞血黨的可能性,她讓我從此不再有一丁點的同志被迫害妄想,也從此學會了面對真正的同性戀者保持平常心。幾年后在jj的論壇,人們提出了四不還是幾不原則,以提醒腐女們對現(xiàn)實中同性戀者要尊重。我當時就心想,要是所有人都跟自己的母親談過這個,也許,根本就不會有f女去好奇人家同性戀者的私生活,去窺探去圍觀。
后來我們還有過一段關于h文的對話。起因是我好奇,問她“少女之心”是怎么回事。少女之心是流行于他們青少年時代的一個黃色手抄本小說。
我媽隨便講了講,大概就是黃色什么的。我就開始了我的嘲笑。因為我其實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過一點,我那時候還是很小的,我的嘲笑大多集中在以下幾點,一,那文的h一點不好看一點不high。二,媽媽他們年輕時候真可憐,這種級數(shù)竟然就被禁。我媽開始的時候只是隨便我嘲笑,后來大概是有點過了,她冷冷的問了我一句:那時候的黃段子,沒你們現(xiàn)在的帶勁兒是不是?
我頓時收聲。我再腦殘,也沒腦殘到跟我媽去炫耀我看過很多很帶勁兒的黃段子的地步。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媽媽的經(jīng)歷比較多的緣故吧。反正,從那之后,我就堅信,要是我媽媽,或者類似我媽媽這樣的女人,有一個捍東那樣的兒子,那她的態(tài)度一準兒就是電影里那樣的。我其實并不覺得這種態(tài)度好,捍東的母親聽之任之,任由人家單純的男孩子被玩弄傷害,還只覺得自己兒子年少不更事,無論怎么玩只要有兩個臭錢做后盾就什么都不怕,甚至興許,就像以前清朝的時候滿族貴族的想法,玩弄男孩子,可以不必有意外懷孕而被勒索的危險,所以更何樂而不為?
至于捍東的妹夫,64的時候告訴捍東藍宇也在天安門,這本來應該是個善良的媒婆式男配吧?可是,別忘了,他告訴捍東這個之前,說過一句話: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他怕的是藍宇被抓住,牽累捍東。
真正的像是善良的人,只有捍東的妹妹。她寬容的接受藍宇,跟他說話像對待自己的親弟弟,自然大方,毫不造作。我覺得這是完善的家庭教育的結果:寬和對待每一個既成事實,因為反對沒有意義,不如大方的接受。
《藍宇》改編得最好的地方在于它的結局,雖然悲哀,但是克制而含蓄,傷人于無形,是我認為最好的后媽結局模式。多年前在<看電影>雜志上看到編輯的一段話,說,很多人看東宮西宮,覺得惡心難以接受;看藍宇,卻不會這么覺得。該編輯認為這是由于我們內(nèi)地的導演缺乏文學性。當然內(nèi)地的導演們到底缺乏什么不是我想寫的東西,在我看來他們什么都缺乏就是不缺乏自大,比如,明明我們這么多這么好的網(wǎng)絡小說,愛情的玄幻的武俠的網(wǎng)游的都市的,搞笑的溫暖的嚴肅的悲傷的笑中帶淚的,他們統(tǒng)統(tǒng)視而不見。連張藝謀竟然都會說他鬧劇本荒,他鬧不是活該么?如果他們愿意拍,即使把bl改成bg的拍我都會覺得完全ok毫無問題,藍宇就是翻拍自網(wǎng)絡小說?伤麄儗W(wǎng)絡的聲音永遠是視而不見的。
話有點扯遠了。最后想說說的是藍宇的商業(yè)元素。藍宇是一個文藝片,可我覺得他其實也挺商業(yè)的。他雖然看起來小眾,可是,現(xiàn)在大陸號稱喜歡看電影的人,不管男女,有幾個是沒看過沒聽過《藍宇》的?紅二代,花花公子,64,嫖客與賣身者,纏綿悱惻的愛情,一死一活的虐心結局,哪個不是商業(yè)元素?還有尺度很大的船戲戲碼。而且兩個男主都挺好看,胡軍的相貌你可以說他丑,卻也可以說他相當堂皇氣派,奇怪得很。劉燁的氣質(zhì)就是藍宇。
文藝片拍成這樣子才算真正的文藝片,兼顧了人文藝術和“片”。電影不過是個技術手段而已,電影是要花錢拍賺錢賣的,不好看怎么行?不好看的電影之應該有一種下場,就是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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