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節(jié)。
　　月光明亮皎潔。
　　集市上喧嘩而吵鬧。
　　十歲的晴川穿著繡著櫻花的和服，白皙的纖長的細脖驕傲地從領(lǐng)子里伸出來。

　　眼花繚亂的面具系在橫桿上。
　　胖乎乎的布制玩具像揮動著雙手般的舉起。
　　木偶們四肢上縫著各種各樣的裝飾。

　　女孩子們的樂園。

　　我要這個！
　　她扯著奶奶的袖子，指著一個玩偶。
　　晴川奶奶滿是皺紋的臉有點難看。
　　那是一個小丑的玩偶，圓圓的臉上涂著油彩，鼻子又紅又大，滑稽的、蓬起的服裝，短短的小手里還塞著兩個藍色的小球，卻有點沒精神的樣子。
　　賣玩具的老婦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下那個小丑，遞給晴川的奶奶。
　　小丑先生可以變魔術(shù)，不可以扔掉他哦。老婦人扭頭對著晴川說，臉上堆起了笑紋，眼底，有著細碎的光。
　　好！她點點頭。

　　女兒節(jié)的這天晚上，晴川抱著小丑睡著了。
　　月光依然皎潔。

　　晴川不知道她為什么偷偷地透過窗子，看著了玩具房里的景象。
　　月光明亮，像燈光潔白，能讓他們看清方向。
　　小丑先生站著最高的桌子上，舉起了雙手，擺弄著手里的兩個小球。
　　然后。
　　爸爸送她的小火車沒有她的推動呼嘯著鳴笛動了起來，仿佛真的冒著烏煙
　　十幾個洋娃娃輕輕地抬起了腿，跳起了舞蹈，裙擺飛揚起來。
　　有著蓬松的茸毛的熊先生和熊太太做出了一些喝酒調(diào)笑的動作。
　　手里拿著指揮棒的樂官正指揮著他的樂團，發(fā)出了她沒有聽過的音樂。

　　如晴川前幾天聽到的童話。
　　——愛麗絲漫游仙境。
　　不過，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麗絲所遇到的盛宴。

　　我也想?yún)⒓印?br>　　嘴唇無聲地重復(fù)著同一句話。

　　晴川可不敢發(fā)出聲音打擾了他們。
　　她不想讓這個盛宴歸于平靜。

　　然后，小丑先生象聽到晴川的心思般，藍色小球停留在空中，他轉(zhuǎn)過身，向她舉起了短短的小手，如邀請般。
　　晴川發(fā)現(xiàn)她也如愛麗絲般縮小了，不過她沒有喝下女巫的藥水。
　　等她知道時，她也向小丑伸出了手。

　　一晚上的宴會。

　　她和穿著筆直西裝的王子跳了舞。雖然她不知道她怎么會跳舞的。
　　她和身上裝飾著漂亮蕾絲的公主聊天。雖然她忘了她們在聊些什么。
　　她和兔子小姐玩了捉迷藏。雖然她怎么也找不到那時比她還大的兔子小姐。
　　她坐著小火車從窗沿行駛到屋頂，鳴笛一直響著。雖然她差點掉下來。

　　第二天，晴川被奶奶從床上拽了起來。
　　起床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
　　變回來了。

　　晴川從鏡子里看著自己的臉。
　　她發(fā)現(xiàn)，她好像長高了。

　　晴川跑到量身高的墻前。
　　是的，她長高了兩厘米。
　　奶奶！小丑讓我長高了！
　　晴川興奮地大喊。
　　奶奶的臉色從女兒節(jié)集市回來后，一直都很難看，什么小丑！大白天少做夢了！
　　半百的老人佝僂著身子，卻用力地揚了揚手中的拐杖，大聲地罵道。
　　晴川不高興地扁了扁嘴。
　　她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比劃著身高線。

　　她真的長高了，長大了！真的！

　　第二天晚上，晴川就像奶奶說的做夢一樣，她又變小了。
　　晴川還感覺到小丑先生涂著油彩的臉上開始有著笑容。

　　又是一晚上的盛宴啊。

　　每隔幾天，愛麗絲遇到的盛宴就會開始。
　　像王室舉行的宴會。
　　第二天，晴川竟又從鏡子里發(fā)現(xiàn)了自己長大了。

　　一厘米。
　　兩厘米。
　　三厘米。
　　四厘米……
　　一點一點的累積，卻是越來越高。

　　小丑的臉開始越來越興奮了，眼里射出細碎的光。
　　保持在和以前同一弧度的嘴角讓晴川發(fā)現(xiàn)他很高興。就好像有什么事要成功了。
　　但它再怎么高興，它也始終只是一個沒有靈魂、沒有生命的小丑。
　　晴川也發(fā)現(xiàn)了奶奶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厭惡。
　　仿佛……看到了什么……

　　也許是她嫉妒我長得快吧，因為我快比她高了。
　　晴川得意洋洋地想著。
　　背挺得直直的，脖子像天鵝般地伸出領(lǐng)口。
　　女生在快速成長的外表下，開始有了小小的虛榮。
　　晴川開始穿上了更漂亮的衣服和首飾。
　　女生就是要夠漂亮的才對。晴川開心地笑著。
　　她看著鏡子里的樣子。
　　——很美，會發(fā)光的幸運體般。

　　盛夏的夜晚，門窗全部關(guān)閉，屋內(nèi)流動著燥熱。
　　晴川開始厭惡起了那個夢。
　　雖然在年齡上她是還是孩子，但過早發(fā)育的身子讓她明白了什么是大人的世界。
　　滾開！
　　晴川不耐煩地看著小丑，她討厭自己又變小的身體。

　　宴會停了下來。
　　所有的視線都放在她身上。
　　呆呆的，無神的，卻帶著微微的嘲諷。
　　——嘻嘻……看，倒霉的事輪到她了！

　　又是一年的女兒節(jié)。
　　晴川望著天際，月光美好，集市喧鬧。
　　老奶奶，我想要這個。晴川回過神，她看到小小的女孩子指著那個放在最顯眼位置的滑稽的小丑。
　　是嘛？！真好�。�
　　小丑先生有魔術(shù)，不可以丟掉哦。晴川看著女孩，兩條笑紋明顯，眼里像以前的老人般透出細碎的光彩。
　　晴川臉上堆起笑紋，把那個看起來沒什么精神的小丑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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