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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章
我不姓白,不叫白月光白蓮花,我也不向誰打臉,這世上沒人值得我去費這番功夫。
我就是天地間樂得逍遙一小偷,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皇帝老兒,喜歡懶惰,絕不打工。
在江湖上混了個「偷油君」的大名,多少人惦記著我那點兒錢,想把我逮住,可沒一人能追得上我。
誰也沒想到有一天,我堂堂「偷油君」竟栽在一小捕快手里。
01
天塌了也不過如此。
我最喜歡的紅裙子被偷了。
只要喜歡錢的人都知道我偷油君有「三窟」。
金窟,銀窟,寶窟。
自從我選擇當小偷時起,只要是偷來的東西都會往「三窟」里堆。
喜歡錢的人也都想知道「三窟」里有多少財寶。
問我,我也不曉得,我只看到金窟銀窟的洞口要填滿了。
再說,他們問了也是白問,只能眼饞,誰都知道,沒人能偷走「偷油君」的東西。
直到我發(fā)現(xiàn)那件紅裙子被偷了。
02
一場盛大的婚宴,一切都是熱鬧喜慶的紅色,照得每個人咧開的笑臉都紅彤彤的。
只有我的臉是鐵青的,灰的,黑的,臉上唯一一點紅暈是被氣出來的。
我混在一群喲呵唱歌的孩童后面,在岸邊跑跳著,緊跟著河中木船上放著的花轎。
就在剛才,我看到上花轎的新娘穿的是我最喜歡的紅裙子。
他奶奶的,那件紅裙我都沒舍得穿。
船載著花轎要穿橋洞了,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春風起了,楊柳斜飛,我已經(jīng)進了花轎。
除了我,沒人看到我是怎么過去的。
在橋洞的黑暗中,我拉準了新娘腰帶,下一秒就能解開紅裙。
江湖人都說「偷油君」長著一雙老鼠賊眼,能夜間視物,行動自如。
我可沒這個本事,相反在黑暗中我不太用眼睛看東西,我只靠感覺。
這種感覺往往很準,只因青天白日里我比常人更加留意一切東西的位置。
拉住腰帶,下一秒我就該拿紅裙子走人。
可沒想到有人動作竟如此之快,我被人用腿夾住了腰。
只要腿還能動,我就能逃走,在這世上我還沒遇到能追上我的人。
在黑暗閉塞的花轎里,我抓住紅裙,所出的一招一式都是為了脫身,可那人的一招一式都是為了扣住我的腿。
船出橋洞,天光大亮,花轎內(nèi)的一切都紅得厲害,只有我和新娘兩人。
我的一雙腿被打斷,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扯下新娘的紅蓋頭。
新娘竟然是個俊秀的男人。
他單穿一件滿是補丁的裘褲,臉上火辣辣地紅著,一把搶過我手中的裙子,蓋住自己的腿。
我中計了。
03
我正舒舒服服躺在錦繡鋪就的軟床上,就被公差連人帶床抬到了公堂上。
這是要在公堂審我。
公堂后圍觀老大娘的嘰嘰喳喳聲叫得人腦瓜子疼,軟床兩邊捕快齊聲「威武」更是讓人心煩意亂。
我的眼睛只是斜看了站在最末尾的小捕快,他那一身洗得發(fā)白,磨得起毛的捕快服比當天一身紅的新娘裝還要刺眼。
兩只打夾板綁繃帶的腿被高高吊在兩邊,我只能微仰著頭,透過腿縫看著高堂上笑眼嘻嘻的縣令。
抓住「偷油君」的賞金可有一萬兩黃金,縣令當然該高興。
我又看了一眼站在公堂尾的小捕快,他也該得了不少賞錢,怎么就沒錢換一身新衣,想來是一個摳搜到極點的人。
我一下子笑得比縣令更厲害,縣令反而不笑了。
伸掌狠狠拍向木床沿,聲音比驚堂木還要響亮,眾人都震得一靜,我說了一句。
「審吧!」
縣令剛想開口,我又來了句,「說吧,你是怎么設此一計的?」
縣令反被犯人審問,他也不覺得冒犯,還是笑嘻嘻地答著,每說兩句就有一句吹噓自己的機智,我也終于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來縣令共做了兩件紅裙,一件抹了磷粉,引誘我去偷,一件留在自己手中。
待我偷了抹了磷粉的紅裙放進石窟,它便會自燃化成一堆灰渣,讓我誤以為是誰偷了紅裙。
最后策劃一場婚禮引我現(xiàn)身。
如此縝密的心思,我也不禁服了氣,只是還有一點不明白,「你怎知道磷粉什么時候自燃?要是燒得快了怎么辦?」
「這絕佳的計謀雖是我用盡心思想出來的,可這其中細節(jié)……」縣令低頭想些什么。
隨后又看向公堂上站在最末尾的小捕快,很艱難地記起他的名字,「游……游溪,你跟偷油君說說……」
「在下去找城南賣煙火的李郎,他將磷粉與一些東西制在一起,便能控制自燃時間!顾f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如今你也知道了,該說說三窟……」縣令終于看向我,問了出來。
我只是笑看著縣令,「抓我的人才有資格知道三窟的位置!
縣令眼睛笑得更彎了,跟狐貍似的,「謝偷油君看得起……」
「我只告訴他!
縣令剛要起身的腳步被我喊停了。
我只將手指指向游溪,縣令再也笑不出來了。
04
我成了游溪的手下。
當然,這是為了掩人耳目,我是絕不會當一個小捕快的手下。
縣令應我的要求讓我跟著游溪,不過是為了讓游溪撬出三窟的位置。
而我跟著游溪,是為了折磨他,誰讓他打斷了我的腿。
面子上是我成了游溪手下,里子則是我搬到了游溪的住所,吃他的,住他的,他每每在外辦公一整天,回來之后還要伺候我這個斷腿的病人。
看他兩眼圈下越來越重的青黑色,我也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可是待在屋子里的時間長了,我推著木輪椅在茅草房里來來回回,實在是無聊憋悶。
游溪這個人實在是無聊透頂了,像頭拉磨的驢,每天圍著一圈地團團轉,一天也跟我說不上三句話。
每日雞鳴第三聲時起床,他一定會在鍋里熱四個饅頭一小包冷肉,他吃兩個饅頭,給我留兩個,洗漱吃完之后,我從房間東窗口向外看,太陽一定是在東方剛冒尖,一點兒不差。
中午隔壁李媽的煙囪剛冒煙的時候,他一定會帶一海肉面,面上蓋著總是三塊厚肉,五根腌筍,也不帶換一家的,這碗肉面定是用破口的紅漆碗裝著,竹筷尖都被客人嘬爛。
他不許我浪費糧食,看我吃完一整碗面后,才會把碗筷收走,還回店家,之后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
直到對門張家的婆子喊孩子回家吃飯,他又會帶一碗飯和一包冷肉菜蔬,冷肉永遠淋上香油,菜蔬永遠是雞毛菜。
現(xiàn)在,我早起,只要想起要吃饅頭冷肉就想吐,中午,只要想到肉面就惡心,晚上,只要看到那該死的雞毛菜我就想發(fā)瘋。
只要我閉上眼那一刻,我就能想象出我明天是怎樣,后天是如何,往后的十天百天,只怕都沒什么變化。
我明白了,在這個茅草屋再待下去,就是對我的懲罰,我就是腦子有問題。
05
我沒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腿腳已經(jīng)好了。
那個游溪,呆頭呆腦的,自然也不知道。
我坐在木椅上活動我的腿腳,還不太靈便,但逃出去綽綽有余。
我要給游溪留點兒東西,直走向他床邊的書桌,拿起一支毛筆,順便踹了一腳他床邊壘得高高的竹簡,竹簡塌了一床一地,數(shù)量之多,仿佛要將床埋了。
他每日晚間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房間書桌研墨寫字,寫至油燈燃盡才肯罷休,把那堆竹簡當個寶,也不知道在寫些什么。
我用沾滿墨水的毛筆涂滿全唇,在他未寫完的竹簡上猛親幾口,全是大黑唇印,這便是我留給他的東西。
看了眼敞開的大門,又看了眼東邊的小窗,我渾身又開始癢癢,好久沒翻窗戶了。
只輕點窗沿,本該一步登天,逃進天地間,卻有一張網(wǎng)從天而降。
網(wǎng)是鐵絲鉤的,四角綴有重石。
我仰天躺倒,背上被枯樹的利枝扎了個遍,只覺得全身都疼得麻木,張著嘴直喘氣,心中惡狠狠地喊著:「游……溪……」
他原來呆頭呆腦是假,暗中算計才是真。
就在我剛想掙扎出網(wǎng)的時候,被人提溜起來。
我直直地看著游溪的眼睛,滿眼都是咒罵。
除了他能在自家后窗布置陷阱,還有誰能這么做。
他將我從窗口丟進房間,我正好趴在滿是竹簡的床上,身下的那些竹簡更是膈得我渾身難受。
游溪跳進屋來,看到地上散亂的竹簡,急忙把竹簡規(guī)規(guī)矩矩收到一邊桌上,什么話也沒說。
我只冷笑著,「這么處處小心,那個臭縣令給了你不少賞錢吧。」
「他是我二叔,在我家你不準說他是臭縣令!
他說完便用剪刀破開我背后的衣服,我只覺背后一涼,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呵呵……真讓你猜準了,我就是喜歡跳窗口……早知道我就走大門了……」我心里也不得不服氣。
「你可以走大門試試!顾脑捀裢獾乇洳唤饲,粗暴地拔下我背上扎著的一根粗枝,疼得我冷汗一冒。
我看向大門方向,心中知道他在這茅草屋里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
我也知道我的小命在他手里,現(xiàn)在不是惹他的好時機,做人就是要能伸能縮。
「是那個臭……香縣令教你設陷阱的?你們叔侄二人還真是齊心協(xié)力掙大錢!
他沒有回答,又拔下我背上一根扎得極深的樹枝,劇烈的疼痛讓我頭皮發(fā)麻,忍不住叫出來。
「臭縣令使的招還真的陰險狠毒……恭喜你們有一個陰險狠毒的縣令……連惡人都甘拜下風,你們縣將來定會平安無事……」
「不是二叔陰險狠毒,是我……」當我罵他二叔的時候,他終于說了出來。
原來設「紅裙計」抓我的是他,在屋子周圍布置天羅地網(wǎng)的也是他。
到頭來,我是完完全全栽在一個小捕快手里。
有錢能使鬼推磨,一萬兩黃金果真是能讓人絞盡腦汁。
「我告訴你金窟銀窟的位置,你放了我!刮艺f的這句話是認真的。
一開始瞞著金銀窟的位置,是和縣令賭氣,后來瞞著是想玩弄游溪,如今我玩夠了,區(qū)區(qū)金銀二窟換我的自由,那不是最劃算的買賣。
「寶窟的位置在哪兒?」他只冷冷地問出這么一句。
「金銀二窟不夠,還想撬我的寶窟,你不怕什么都沒有?」
「三窟的錢財都是你偷取他人之物,本該全部吐出來送交官府,我小小一捕快,裝不下你的金窟銀窟。」
「哼,一個小捕快,裝什么清廉公正……」
他沒有回答。
這個人油鹽不進,我一時還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他放我自由。
06
我背上的傷已經(jīng)包扎好了,我現(xiàn)在只能趴在竹簡堆上,看著不遠處火苗冒著黑煙的油燈。
他處理好我的傷口還是照例在燈下寫竹簡。
我看著他打開竹簡,只見他愣了一下,嘆了口氣,看向我,隨即用小刀將竹簡上的大黑唇刮去。
聽著他刮竹簡的聲音,我煩得把頭別過去。我費心留下的大黑唇倒是對我狂妄自大的羞辱。
趁他寫字的空隙,我倒有心思看清竹簡上寫的字。
「戊戌日,西街燒餅王家丟簸籮一只,于當日子時找回……」
「春耕時分,城郊村戶偷獵野獸,理應罰三兩,未交罰金……」
「甲酉日,城南護城河上劉村兩牛相爭,一死一傷……」
正看著竹簡,竟聞到燒焦味,抬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入神了,竟沒注意油燈的火舌已經(jīng)燎到我的頭發(fā)絲。
原來竹簡上記錄的全是詳細記載游溪每日的辦公事宜,還有朝廷的各種條律法規(guī)。
游溪還真是個矜矜業(yè)業(yè)的小捕快。
看著游溪在燈下認真的模樣,心中想著,我身下墊著的竹簡肯定對游溪很重要吧。
我猛地向油燈爬去,將剩燈油潑在竹簡上,手里拿著燃著的油燈。
「放我走!
油燈給了我十足的底氣,我只說這么一句話。
游溪終于停下了筆,站了起來,只狠狠地盯著我。
「我不能放你走!
我將油燈的燈火貼近竹簡,「你不怕這些竹簡燒成灰?」
「我不能放你走!
游溪仍站在原地,繃緊身子,一動也不動。
「看你一副緊張的樣子,你倒是放我走啊……就這么跟你說吧,我走了,你也不會怎么樣,你就是個小捕快,沒人會怪罪你的,頂多罰二兩銀子,還能保住你的寶貝竹簡,怎么樣……」
我死死看著他的臉,期待他有松動的反應,誰知道只等來重復的一句。
「我不能放你走!
火苗被我扔進燈油里,亮起一陣大火,我只覺臉上一熱。
我只見眼前黑影閃過,游溪就拉開衣服撲在火堆上,涌起的火被他寬大的衣服蓋住,周圍變得又冷又暗。
不過待下一刻,烈火燒穿他的衣服,重新涌了上來,火勢更強,我不由得后退一步,眼睜睜看著游溪幾乎成了一個火人。
「你……你要找死嗎……」
他仿佛沒聽到我的聲音,只自顧自撲火。
我直奔向后院的水缸,打了一大桶水,潑在他身上,火滅了大半,我馬不停蹄跑打來第二桶水,只剩一些小火星。
突然一陣大風把窗戶吹來,窗外瓢潑的大水滴斜了進來,屋內(nèi)沒有一點光亮,變得一片冷黑。
傷口早已裂開,我只覺得后背流出溫熱的血。
07
藥,藥,藥……
治燒傷的藥到底在哪里?
我把柜里的東西翻了個遍,都沒看到燒傷藥在哪兒。
「不用找了,沒有燒傷藥!
游溪坐在書桌旁,正用碘酒處理他手腕和脖子的燒傷。
原來人皮也跟蠟燭似的燒融在一起,紅成一片,我看著他的傷口,有說不出的惡心。
「藥店在哪兒?」
「出門右轉,街口第三家有個黃郎中買藥!
我要去給他買藥,剛走到門前,心中一驚醒,問道,「這門不會有什么機關吧……」
「你不用出門,也不用買藥,我不需要藥!
我不耐煩地轉過身,「怎么?怕我跑了。行,你腿沒燒傷,你就押著我去買藥吧……」
游溪只紅著臉憋出一句,「我沒有錢買藥,這傷,不用藥也能好!
聽到這樣一句話,我一時待在原地不知道說什么,最后笑出了聲,「你別騙我了,誰不知道你這種小捕快撈的錢可不少!
「捕快月俸二兩三錢,我只有這些!
「哼,二兩三錢,一個月都吃不了兩頓肉……」說到這些,我又回想起這些天來我吃掉的那些肉。
要是游溪說的是真的,我吃的那些肉就吃空了他?難道抓我得了一萬兩黃金,一兩都分不到他這個小捕快身上?他那個臭縣令三叔還真是把他這個便宜貨用到極點了。
我又看著游溪,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騙人。
一個聞著自己身上燒焦味的人,再怎么摳搜也會出錢買藥的。
我倒希望他剛才說的沒錢是假話,巴不得他平時是個貪心的鐵公雞。
「我答應你,我不會逃走,買了藥我就回來。」說完我看著游溪,他還是低垂著眼,沉默著。
「你不點頭答應,我也不會出去!刮揖驼驹谠。
「你沒有錢怎么買藥?」他終于有了同意的意思。
沒錢買就不能偷嗎?我的老本行還能忘了,我心里這樣想著。
但當我看著游溪的時候,我相信要是我拿的是偷來的藥,他那個倔脾氣肯定是不會用的。
我只能拔下我頭上的鐵簪,「這個總能換藥吧!
這個鐵簪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娘留給我的。那年發(fā)大水,把我家沖了個一干二凈,只剩下我和這枚鐵簪。
說來也奇怪,我從沒想過我爹娘,只當自己是石頭里蹦出來的,可能是時間太長了吧,我不記得他們了。他們對我來說只!傅铩惯@兩個字了。
「我會還你的。」
「不用還,我比你有錢多了!
08
在我的傷還沒好的時候,我絕不會說出三窟的位置。
這樣的話,少不得要在游溪家蹭吃蹭喝幾天。
我還是要點臉的,不會在窮人面前討飯吃。
所以我決定要幫游溪搞錢。
我首先就去找縣令,可是他咬死不給游溪漲俸祿,我便又拿三窟威脅他,這招百試不爽。
縣令終于松口,答應我,只要游溪辦成一件棘手的公事,便會有一兩的賞金。
這個交易成交了。
我真的成了游溪的手下,替他辦事。
翻開那些布滿灰塵的案卷,才發(fā)現(xiàn)這些案件還真的棘手。
不由得感嘆游溪這個二叔真夠狠的。
09
翻了眾多案子,我才挑了個稍微簡單的事情辦。
城南有一個南門河,那條街都是煙花巷柳之地,縣衙十分之三的稅收都是從那兒來的。
可近五年,那條街上的煙花女子越來越少了,縣衙也越來越窮。
原來是良家婦女見丈夫夜夜不歸宿,自主結成一個手拿棍棒的小隊,每當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便集結一群人手拿棍棒打進妓院,讓那妓院好幾天都不能開張。
一旦涉及到家事,時間長了,這就成了一筆糊涂賬。
南門河的煙花女子少了,街邊斷腿斷胳膊的女乞丐多了不少。
縣令每日盯著一點可憐稅收,急得飯都吃不下。
于是當晚我就跟游溪說明我要辦這件事。
「你想好怎么做了?」游溪在桌邊寫著竹簡,問道。
「找到她們,跟她們聊聊好咯!刮蚁騺頉]什么計劃,做事情從來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好歹要先會會她們。
「我已經(jīng)去過很多回了,她們對官府早已有了戒備,只怕你明天連她們的面都見不到!顾f話還是那么平靜。
「這也是……那我就扮成良家婦找她們幫忙,就在那門口哭我家那口子鉆進紅花樓,醉死在里面了……」
「我們早已找民女假扮過,她們一看你只怕會識出來!
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樣貌,有些疑惑,「怎么著?我在江湖混久了就長胡子了?」
聽到我這句話,游溪差點笑了出來,「你實在不像家婦,他們?nèi)糇R出你的身份,定會惱怒!
「那我就跟她們講道理,她們不該打那些女人,該教訓教訓自家的賤男人。」
「我也早勸過,丈夫是家里的頂梁柱,她們不會打,她們只能欺負外人!
聽游溪說了一番,我才明白這件事還真不簡單。
剛想轉身回去睡覺,我便被游溪叫住了,「你明天去哪兒?」
「當然還是去找那些娘兒們!
「你知道怎么辦了?」
「不知道!
第二天,我不出意料地吃了閉門羹。
好在我還有一身好輕功。她們不讓我進去,我便自己進去。
我一進去可是有好好勸說的,帶頭人穿著一身說不出的榮華,全身寶石金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根本不把我當回事,只說南門河的女子是狐貍精,就算她們的丈夫是佛陀也會勾了去。
總是喊叫著讓原來管轄南門河的游溪過來,說要罵他一頓,還說我私闖民宅,要讓家仆把我打一頓。
我向來是不愛講道理的,今天已經(jīng)講了太多道理,也聽了太多的廢話。
我只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直抵著帶頭人的咽喉,刀刃硌在她的紅寶石項鏈上,磨得刺耳,「還打不打人了?」
帶頭人只扯著鴨嗓子哭叫著,「蒼天吶!官府打人啦!沒王法了……要老婦的命啦……」
人言可畏,要是官府辦公的人定會怕她喊的這幾句,但我不是。
我右手一使勁兒,一條血從她滿是皺紋的脖子流下來,「我可不是官府的人,從不管什么王法!
她嚇得抽泣都不敢大動作。
我把匕首釘在在她手邊木扶手上,抬腿坐在桌子上,指著她們道。
「聽好了,你們有本事結成團教訓弱女子,倒不如寫休書,一了百了,要是你們出去打她們一次,我就斷這老婆娘一根手指頭,聽到?jīng)]有!」
見所有人哆哆嗦嗦點了頭,我收好匕首,才出了門。
第二天,整個縣暗地里流著一種傳言,小捕快游溪背后有□□的人?h里的人都半信半疑的。
至此,之前不少不把游溪當根蔥的人少了,他們臉上都換上諂媚畏懼的笑臉。
游溪本月的月俸加一兩。
10
辦完事的當晚,我又好好琢磨了一下卷宗。
皇天不負有心人,果然讓我看到了幾個熟人。
俞舉人的傳家龍鳳玉佩被偷,我還記得「一根蔥」袁叢總帶著那個玉佩,他還欠我一個人情,送我一個玉佩倒也沒什么,當晚便寫了一封信給他。
沒過兩天,俞舉人的傳家龍鳳玉佩原物奉還,縣里又銷了一個大案。
游溪本月月俸加一兩。
之后的幾天,游溪管轄地段的案件又消了好幾個,縣里的人無一不認為游溪背后有□□的人。
游溪的月俸又多了好幾兩。
我已經(jīng)算不清到底是幾兩了,只知道我每日的吃肉錢總算是夠了。
11
在外辦公,幾日不見,游溪是黑著臉向我快步走來的。
我眼看著他神情不對,想是在為最近他的□□傳聞生氣,連忙別過臉轉身往后跑。
剛走兩步便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蒼天無眼啊……官家欺人啊……」
向后望去,原來是良家婦帶頭人哭喊著攔在游溪面前。
帶頭人早已不似前幾日的榮華富貴,一身破布荊釵,完全就是普通農(nóng)婦的樣子。
我后來才知道,良家婦們在打砸妓院時,趁火搶劫了姑娘們接客的銀錢,銀錢一律上交給帶頭人,于是她才能從普通農(nóng)婦搖身一變成人上人。
良家婦們對此早有不滿,可又帶頭人威脅,我攪亂一通,反而給了她們脫離的機會。
之前被欺壓的妓院姑娘們見帶頭人敗勢,于是結成一團,把自己的東西搶回來。
「老婦被人劫了,那些東西算是要不回來了,官府給一千兩,老婦就不計較這回事兒……要不……」帶頭人扯住了游溪的衣領厲聲道。
要是其他罪人,無論多么兇悍,只怕連游溪的衣領都摸不到,但是對這樣的普通老婦,游溪卻無能為力,只能任人扯著衣領,一副狼狽樣子。
我算是明白了,這老婦是撒潑打劫來了。
我走了過去,「要不……要不……怎樣呀……老婆娘!
游溪一臉警示地望著我。
帶頭人看到我還是有點犯怵,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她能威脅公家人,卻威脅不到我身上。
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對游溪評頭論足,帶頭人像是借了這群人的勢,底氣也多了不少。
「要不……老娘今天就在這兒把褲子脫了……」帶頭人隨即松開抓住游溪衣領的手,拿住了自己的褲腰帶。
周圍看熱鬧的人轟地一聲笑出來,我也笑了。
在這里,站在一旁的游溪是無措的。
「那你脫呀……」
帶頭人沒想到我會說出這句話,一時間愣住了。
「不要再說了!這件事該由官府去辦,你以為跟土匪似的就能擺平案子嗎?只能把小事鬧大!褂蜗谝粚ξ艺f話這么強硬。
他竟然罵我是土匪,我只覺心口悶悶的,雙臂抱在胸前,堵著一口氣。
「你以為老娘怕你,老娘現(xiàn)在就脫……」帶頭人見游溪壓了我一頭,更加囂張了,雖然解開了褲腰帶,可褲子遲遲沒有放下去。
只一陣風刮過,我已經(jīng)扒下老婦的褲子,拉著游溪跑了,留下了身后的一陣慌亂。
12
跑出了人群,來到一片清凈的大樹下。
我松開了游溪的手,欣喜地捏住了從樹上落下的一片藍色羽毛,將剛才的不快忘了個一干二凈。
「你看,這是藍歌雀的羽毛,這藍色真漂亮」。
我把藍色羽毛拿起來看,讓樹葉間瀉下來的光透過羽毛,「這樣看是藍綠色的,我找了它好久!
看到這樣的藍色,比讓我看到一屋子金銀財寶還要讓人興奮。
游溪也看了過去,仿佛忘了剛才的事情,只沉浸在這一片藍之中。
不知看了多久,我只覺頭頂一緊,伸手去摸時,摸到了最熟悉的東西。
是那枚換藥的鐵簪,我娘留給我的鐵簪。
13
半月間,雨下個不停。
天和地仿佛沒了界限,放眼望去,都是混沌的灰雨。
夜深之時,只剩雨聲,在夢里我仿佛聽到了土木崩壞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我的窗邊伸進了一只牛頭。
我嚇得一驚,連忙出去看,滿城的街道遍地是牛羊豬雞鴨鵝……
城外的農(nóng)戶全跑到城里來避災了,擠滿了,十幾人十幾人湊成一堆,臉上身上全是半干的黃泥,就在墻角鋪個草墊子便睡下了。
「發(fā)大水了……」
「田全淹了……」
「死了不少人……」
聽到這些話,我胸口悶得發(fā)慌,一陣一陣地直想吐。
我的桌上還放著一根半濕的橙色羽毛,是游溪留給我的,他去城外救災了。
我跑了到城外。
他就脫了鞋睡在樹下,雙手雙腳被水泡得發(fā)白起皺,腰間系著粗草繩,草繩的一端綁著重石袋,以免被水沖走。
縣令則好好地坐在搭好的草棚下,拿著扇子,滿臉笑容,好像一副發(fā)財?shù)臉幼,似乎在說著,「抗震救災的錢得撈一筆大的……」
我就坐在樹邊,看著眼下一片渾濁的黃水。
「這里曾經(jīng)是萬頃良田。」游溪坐起身來,眉頭緊皺。
「水里只怕死了不少人!刮铱粗S水,心里琢磨著。
「今年無收成,只怕會有更多的人餓死!褂蜗脑捓镉姓f不出的惆悵和擔憂。
「金窟銀窟都在禿頂山西方大石左行一里的山洞里!
14
我?guī)в蜗獊淼搅私疸y窟。
一支火把照過去,金的銀的五色的光亂顫,有一種在夢里的眩暈感。
我沒想到一出洞窟就看到了縣令,他身后跟著一群挑著扁擔的公差。
「臭縣令怎么在這兒?」
「賑災錢銀自然是由官府發(fā)放。」游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以為那些快餓死的人收得到這筆錢?」我一臉不忿地看著游溪,實在不知道他是天真還是傻。
「賊女,胡說什么,這些不義之財當然全部用來賑災。」縣令正義凜然的樣子實在讓我不適。
「這么多錢財,至少關三十年」,縣令向后命令道,「還不快搬!」
縣令說完,一群挑扁擔的公差從我兩旁涌了進去,而游溪將鐵鏈套在我手上。
我嘆了口氣,不自覺笑了出來,自言自語著,「差點忘了,你到底是個小捕快,我也到底是個賊……」
我看著游溪,我覺得我肯定是病了,過去一個多月我生了一場大病,把腦子都燒糊涂了。
要不然我怎么會任由自己栽在一個小捕快手里,還心甘情愿交出金銀二窟。
15
「寶窟到底在哪兒?」縣令還是笑瞇瞇地問著。
「寶窟在你家祖墳里埋著,你去挖挖不就知道了。」
縣令只笑著搖了搖頭,猛地抬頭,滿臉陰森狠厲,我看出他想一巴掌扇在我臉上,要是我的手沒被鐵鏈鎖住,我肯定躲得過去。
我只覺天地都模糊了,右臉沒了知覺,高高腫起,伸腿向縣令□□踢去,可我的腿又被游溪的腿別住。
我腳力不支,跪了下來,我竟然跟這個臭縣令下跪。
「你若說出寶窟位置,便不會受刑!褂蜗煌鲁鲞@一句話。
我從不向任何人低頭,我雖然跪著,但我直仰著脖子看著縣令,滿眼冷笑。
縣令一只粗手掐住我的脖子,「你以為你是誰?偷油君?哼,一個女賊叫什么君?本縣令現(xiàn)在沒工夫哄你玩兒,金銀二窟已經(jīng)有了,至于寶窟,你不告訴我也沒什么,但你的命只有一條!」
就在我就要暈厥過去的時候,縣令松了手。
我又笑了,「如此貪心一個人,哪有你說的那么爽快,想知道寶窟位置吧,我不告訴你,哈哈哈哈……」
縣令只能干瞪著我,狠得牙癢癢。
「老爺,洞里財寶不計其數(shù)!挂幻舯鈸墓钋皝韴蟾。
縣令瞪出來的眼珠子又笑得瞇成一條縫,「好好,全部登記入紅冊!
「紅冊?紅冊難道不是私冊?」游溪驚訝地看向縣令。
「你不要再傻了,不記私冊還記哪兒?」
「可是賑災的錢銀,只能記藍冊,記公冊!褂蜗獰o比堅定地道。
縣令看著游溪的樣子,擺了擺手,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隨后想走進洞窟,游溪松開我,攔住了縣令。
「只能記藍冊。」
「你你你,你干什么?造反了?我雖然是你二叔,我也是縣令,這兒還輪不到你插嘴!
縣令說完還是往前走,卻又被游溪攔住了。
「只能記藍冊!
縣令只得站在原地嘆了口氣道,「還真是個死腦筋,哼,記藍冊……」
劍聲微動,我看向游溪握劍的手,他竟然要拔劍了。
要是他一氣之下殺了縣令,殺了他的叔父,他怕是要成為他最討厭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我肯定又生病了,我側身擋住游溪的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里面干什么,準是在懷里藏金子,都給我滾出來,本縣令要親自進去看看。」
眼看著公差出來個干干凈凈,縣令一臉向往的走了進去,我笑著踢飛了地上的一顆石子。
石子命中石窟洞口的一方形小口,洞窟門口掉下一大塊石頭封住洞口。
周圍一群公差驚得掉落袖口藏的金子。
我走到游溪面前,伸出纏滿鐵鎖的手,「七日之后,他必死無疑!
游溪解開我的鐵鎖。
我急沖沖地向山林間跑去。
「你去哪兒?」
「青石山!拐f出這個回答我又后了悔,我為什么要告訴他寶窟的位置。
16
風很涼,輕輕掠過滿是七彩羽毛的洞穴。
無數(shù)羽線仿佛是無數(shù)生靈顫動。
我將藍色羽毛和橙色羽毛用泥土固在洞穴中,看著自己的兩個新藏品。
這就是我的「寶窟」。
洞口出現(xiàn)一個身影,有點熟悉,但我并不打算上前接客。
難道沒長腿嗎?不會自己進來。
他要是進來,我肯定會跟他大吵一架,抓起地上的黃泥往他身上丟。
我還有氣沒有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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