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同袍共君比翼
隨評（一）緣起
今天上午有時間，又跑來跳躍著看了看全文。
“比翼齊飛”這四個字，細(xì)細(xì)琢磨，叫人心神俱醉。想寫點(diǎn)什么，又覺得無從說起，正合了□□咬天無從下嘴。
轉(zhuǎn)念一想，實(shí)也不必貪多，慢慢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說來吧。
這會子先談貓鼠二人緣起，字?jǐn)?shù)也足一篇長評了。
白玉堂為何一出場便與展昭勢不兩立，此事研究貓鼠的大大們都知道。按石玉昆的話講，江湖草莽展熊飛原是受了包拯算計，“被當(dāng)了官”。仁宗隨口一句“御貓”，被那狡猾的包拯逮住了小尾巴，那展昭連皇上說了啥都沒聽見便糊里糊涂的謝了恩，糊里糊涂的成了四品御貓，糊里糊涂的被江湖中人傳來傳去，越穿越離譜直傳至白五爺耳朵里。這位也是少年心性，只道官賊敢稱貓，定是不將陷空島放在眼里，此番若不將之拿下，沒的叫江湖人笑話。于是便有了本文的開端。
既如此，便先說說相遇。
雖是個老橋段，文中貓鼠二人相逢，環(huán)境卻與眾不同，是有點(diǎn)小小的浪漫氣息的。
作者有言，“正值松江府一年一度的花燈節(jié)，不知是否上天有靈，每當(dāng)這一夜，江水都格外溫柔�！�
又云，“江畔一任花燈如晝，星星點(diǎn)點(diǎn)隨水波飄蕩�！�
如此浪漫的夜晚，白玉堂做得本來也算風(fēng)雅之事。
江心畫舫，摟著紅倌兒調(diào)戲吹牛，琴簫合奏，賣弄一番。誰知心中狂喜難耐，心聲入琴音，竟將《春江花月夜》奏成了《喜相逢》。一旦得了機(jī)會，又似孩童般炫耀貢酒三寶，對皇帝評價也不過“尚算勤勉”，更不把區(qū)區(qū)四品貓兒放在眼里。
作者筆下的錦鼠，甫一登場，便現(xiàn)出少年心高，不羈風(fēng)流，膽大妄為，惹人又愛又恨。
這廂白玉堂正春風(fēng)得意，哪能料到南俠早已蟄伏于艙底。
“猛聽得艙外一人朗聲吟道：‘我今特來借三寶，暫且攜回陷空島。南俠若來盧家莊，管教御貓跑不了！’”
“層層輕紗飄落之際，現(xiàn)出一人紅衣烏冠立于船頭。月光下只見其微微而笑，持劍行禮：‘適才承蒙白兄提起，在下姓展名昭�！�
作者筆下的南俠，于輕紗飛舞間初現(xiàn)，一貫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最難得的，不取偷襲，卻故意接腔調(diào)戲錦毛鼠，展露出本文展昭獨(dú)有的江湖氣質(zhì)。
前評《白頭青山老》提到過，貓鼠二人，一樣的藝高人膽大，作者寥寥數(shù)十字，便躍然紙上。
兩人甫一交鋒，錦毛鼠便砸了貢酒，失了三寶，眼睜睜望著御貓?zhí)げǘァ?br>讀至此處必有一問。貓兒既早已追上這只耗子，又志在必得，何苦偏將自己浸在冰冷的江水中折騰半宿，待船兒劃至江心才遲遲發(fā)作？
細(xì)細(xì)品來，更覺南俠謙和。
作者心思巧妙。此行展昭志在開封三寶，不欲與陷空島五義爭斗，若陸上遭遇，這白玉堂定不肯善罷甘休，少不了纏斗，再遭江湖演繹，傷了五義顏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將白玉堂棄于江心，也不過為了絆住他的鼠爪。哪里料到這錦毛鼠豈是能乖乖等待援兵之輩，隔江叫罵在先，莽撞妄為在后，竟落水昏迷。
白耗子這癟可吃大了。以這般睚眥必報的心性，一番好戲算是開鑼了。
再談?wù)劦诙斡H密接觸。
陷空島上，白玉堂被兄嫂乃至月華輪番教育轟炸一番，兀自忿忿，當(dāng)是把所有的氣憤都算與貓兒。
開封府再相見，展昭卻換了“代家長”一職，當(dāng)街勸解“兩小兒”爭斗。
“眼見少年金冠就要被削落，忽聞蹄聲得得，一人大聲叫道：‘白兄手下留情！’眾人但見一匹棗紅馬火焰般奔來，馬上騎手揚(yáng)劍而起，人隨劍移，劍隨聲到，‘當(dāng)’地一聲大響，火星四濺，用劍鞘架住了白玉堂的畫影�！�
“來人正是展昭，一招架開畫影后手腕順勢一轉(zhuǎn)，長劍出鞘半尺，嗤地一聲割斷裹住馬頭的棉布，跟著收回鞘中。見那少年忙不迭地解開棉布安撫青鬃馬，展昭回首朝白玉堂一禮：‘松江府一別，白兄一向可好？’”
南俠于千鈞一發(fā)之際趕來，人隨劍，劍隨聲，去劍勢，斷遮蔽，回身禮，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既解了楊宗保之窘境，又不失江湖禮數(shù)，好一個君子，好一個劍客。
又有“見青鬃馬奮蹄而去，展昭叫聲‘得罪’，呼呼兩拳擋住韓彰蔣平。見徐慶掄錘砸來，展昭用劍柄在錘上一點(diǎn)，借他之力反躍上棗紅馬。雙腿緊挾馬腹，同時刷刷刷連環(huán)三劍阻住白玉堂的攻勢。棗紅馬利箭一般竄出去，追上先行的青鬃馬，雙騎轉(zhuǎn)眼間奔出城門，去得遠(yuǎn)了�！�
御貓戲五鼠，沉著內(nèi)斂，借力打力，不見半分慌亂。作者此處白描功力更是令人擊贊。
此節(jié)之前錦鼠戲份雖多，但風(fēng)頭實(shí)是全被御貓搶去，直至夜探天波府之前言行，才清楚刻畫出白玉堂江湖英雄俠義本色。
“大哥可愿舍了陷空島世外桃源，浪跡天涯？”
“什么宗祠牌位，五爺稀罕！”
白玉堂實(shí)乃識大義之人，先前抱打不平不過江湖草莽行徑，此番為救楊家忠義，愿舍了姓氏，舍了安逸，笑言浪跡天涯，真乃大丈夫豪氣沖天。
值得一提的是，展昭走了沒多久，就總被耗子念著，先是想貓兒此去天涯海角，何時才能痛快決斗，夜探天波府復(fù)又想起貓兒對大哥說的話，鬧了龐吉，樂不可支之際居然還要突然想到貓兒不在，不能讓他知道五爺手筆，十分可惜，竟隱隱有些索然落寞之態(tài)了。
三見便同行。
之前一位大的書評里提到，同行是武俠小說中慣用的橋段，最利于培養(yǎng)感情，此言不虛。情生之前，姑且算作緣起。
先講講白玉堂的思維回路吧。
首先，四鼠說留下代展昭之職實(shí)是放屁，五鼠豈能僅抵一貓，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其次，長嫂如母，陷空島回不得，攜友游玩又無甚趣（重點(diǎn)是不夠刺激）。
最后，尾隨展昭不但可以教訓(xùn)楊宗保，更能與賊貓痛快一戰(zhàn)，兩全其美，豈不妙哉！
于是便有了貓鼠再會，白玉堂一拳打在棉花里。
這錦毛鼠著實(shí)叫人愛也不是，惱也不是。還沒搞清楚狀況便咋咋呼呼的跳出來救人，嘴里還混叫著什么，“陷空島白玉堂在此！貓大人，且看我救你！”
看作者這描寫，“抽出畫影，雙腳離鞍沖天而上，如雪鷹振翅般凌空出擊，向林中直撲而去。”倒是威風(fēng)凜凜。
所謂登高必跌重，先前越是威武，后來越是尷尬。待定睛細(xì)瞧，南俠沉著應(yīng)對何用援手，再說打斗雙方均對“這位俠客”不理不睬，換了常人，亦會覺得下不來臺，何況年少好勝的白玉堂？此番更要顯本事于人前，好叫楊宗保看看白五爺手段，沒的叫個娃娃小瞧了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四五六三二一。若到尋常，正著數(shù)怎樣，反著又怎樣。偏偏此刻武藝高強(qiáng)，手段狠辣的白玉堂數(shù)來，叫七個賊人俱是心驚膽戰(zhàn)。展昭眼疾手快救下最后一人，還擔(dān)心這耗子要著惱，便是一場惡斗。
可好笑的是，耗子只顧擔(dān)心展昭聽見那聲“且看我救你”，怕人笑他自作多情。
窘得可愛。
后面的劇情更有趣，原來“代家長”只展昭一人，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白玉堂，看兩人一唱一和，孩兒又怕又奇，先有展昭溫言安慰，后有白玉堂一腳踹開尸身。后面類似橋段有很多，此處不提。
南俠拍馬屁才真真叫人眼珠出眶。
“展某資質(zhì)平庸，自不及錦毛鼠形容之美，猶如佛祖駕前之金童，東海遨游之玉龍。世上若有女子長成展某模樣，洞房夜她家夫婿揭蓋頭時必自插雙目，吐血而亡。”
看到此處，相信大家跟我一樣樂不可支。這貓兒鬼得很，早摸穿了耗子脾性，加之巧舌如簧，這番露骨至惡心的諂媚之言虧他說的出來，更奇的是白耗子居然十分受用，還立即展開了聯(lián)想。驢要順毛捋，千古不變的真理。
待得告一段落，貓鼠二人各自算盤打得精細(xì)，鬼胎暗藏。一番較量，便顯露出南俠為人沉穩(wěn)，善謀略。假借教育孩子，好話說盡，搔得錦毛鼠心癢難耐，最終乖乖棄劍投降。跳了陷阱，還死撐面子，兀自嚷道，“跟你沒完�！�
觀眾齊道：是沒完，完了還有看頭么。
此段描寫合情合理，既展現(xiàn)南俠智略，也暗合錦鼠少年心性，兼之拉近“兩小兒”距離，作者作此橋段甚妙也。
平安鎮(zhèn)
“白玉堂亦不知是何原因，見了他就忍不住去抓去撓�！�
白玉堂不解，他今生恐怕從未見得展昭這般春風(fēng)化雨的主。抓他撓他，一是好奇，欲探此人忍耐底線，二是惡作劇，越是老好人，越是想撓得他無可奈何。三是存心找茬，好跟貓兒斗上一斗。
“殊不知展昭也正強(qiáng)自抑制，自他入了公門，前來挑釁的江湖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大多被他好話幾句后便退去，有誰似白玉堂般不識好歹？總算他涵養(yǎng)功夫著實(shí)不錯，又念及白玉堂實(shí)是俠義之輩，這才勉強(qiáng)松開拳頭去握住茶杯�！�
此處值得贊嘆，這便是此文與其他相對上佳貓鼠文不同之一。展昭不是木頭人，是江湖人，不是木訥，是謙和，被如此無理取鬧，心中自然也有怒氣，有此一番天人交戰(zhàn)心理描寫，刻畫得南俠有血有肉，有喜有怒，不再是個符號或神祗。
“展昭也來了脾氣，心想再不教訓(xùn)這白耗子，我堂堂南俠便真成了皇宮圈養(yǎng)的“御貓”。一言不發(fā)，左手同樣拉定酒壇口，右手翻轉(zhuǎn)架住白玉堂掌風(fēng)反攻過去�！�
真真一物降一物，南俠素來沉穩(wěn)，竟被這白耗子激得江湖性起。待得心軟欲罷，怎奈那耗子竟變本加厲。
“誰知忽覺右足上劇痛，卻是白玉堂踏在他腳上不住地又碾又踩。這下展昭剛滅的火騰地又躥將上來，心道我怎的心軟起來，這白玉堂真真的欠教訓(xùn)！”
江湖草莽本色終于徹底暴露。不多時“鼠落貓爪”，御貓啞然一笑竟換得錦鼠心頭一跳，登時又大怒。此處為何一跳，暫且不表。爭斗正酣，忽被楊宗保撞見，兩人這時倒是心齊，異口同聲撒謊。此處有趣的緊，作者妙筆，不多時便見了高下，南俠厚重，張口結(jié)舌，若論空穴來風(fēng)信口胡謅大言不慚，沒人是陷空島錦毛鼠的對手。
楊宗保兀自納悶，大俠掰手腕便是左手掰右手。
刺客來襲，貓鼠二人一邊較勁一邊斗群賊，均是單手迎敵，竟能逼得一十二名劍客水潑不進(jìn)。酣斗之際，仍不忘斗嘴，全然未將眾人放在眼里，揮斥縱橫，竟有些“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敝畱B(tài)。
一場惡斗之后，作者筆鋒突轉(zhuǎn)。
“眼見展昭手臂圈在自己腰上，貓爪與鼠爪不知何時成了十指相扣，白玉堂沖天怒火莫名其妙化為烏有，反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別扭。他本與展昭一般高矮，這時不得不稍稍偏頭，免得那賊貓沖著自己耳朵呼氣，好不癢癢。過了會兒又不樂，賊貓這般抱法，當(dāng)五爺是姑娘么？想讓他松手，卻見他專心致志盯著賊人咬住之處，目光中露出十分關(guān)切之情。白玉堂心中一跳，竟不想說了�！�
這白玉堂少年心性，想到一出是一出，一會子惱怒一會子別扭一會子不樂，喜怒哀樂均浮于面上，當(dāng)真娃娃臉，說變就變。
待展昭松了手，“他這一松手，白玉堂又是一陣別扭，心里說不出的煩躁。”
別說此刻白玉堂不解，他怎知貓兒寬厚至此。雖自己平日里與他惡斗，不依不饒，他卻不計前嫌，當(dāng)真關(guān)心自己安危。好人到如此程度，待說得什么，又著實(shí)說不出，盡是別扭了。
錦毛鼠豈是不識道義之輩。自此之后，即便與御貓作對，也再不見如何狠辣。
臨清縣
以湖青山為界，這里先說說前段。
自第一章起，作者行文一直采取白描手法，刻畫言行為主，展現(xiàn)人物性格，帶動情節(jié)發(fā)展。談到錦毛鼠外貌如何，無外乎玉冠束發(fā)，錦衣華服，面似好女，除了借旁人的嘴說出，并未具體描寫。
臨清縣這里卻有濃墨重彩一筆。
三年之前救得十?dāng)?shù)少女，竟各自守身，愿同為錦鼠開枝散葉。
古女子對恩人以身相許不足為奇，奇就奇在十?dāng)?shù)少女竟愿共侍一夫。作者雖仍未明處著筆，那白玉堂少年英俠，人物風(fēng)流足可見一斑。
白玉堂最頭痛別人與他講成家之事，四鼠講來尚要跳腳，更何況路人甲乙，窘迫之際，同行二人又落井下石，惱怒之下竟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兀自跑到前面等展昭“決斗”。
誰知展昭復(fù)被困住，竟遇到了自出江湖第一件無法應(yīng)對之事。
這里有了自開篇以來對展昭面貌的一次最為擦邊的敘述。
“白玉堂不見蹤影，那臨清縣令咄咄逼人盯著他不放，展昭好言好語，臨清縣令竟將主意打到展昭頭上。他見白玉堂揚(yáng)長而去，思忖此人脾氣乖戾，再打量展昭形容風(fēng)華并不遜他，居然開口轉(zhuǎn)邀展昭回家�！�
白玉堂何等風(fēng)流人物，展昭竟能絲毫不遜。再聯(lián)系扮了女裝讓楊宗保不寒而栗這一條，可見展昭容貌體格應(yīng)是英武挺拔。
既如此，回過頭來再看平安鎮(zhèn)客棧。
二人拼搶之時，貓兒見耗子吹胡子瞪眼卻力不從心，啞然失笑。竟讓耗子心中陡然一跳。
南俠厚重，掛在臉上的永遠(yuǎn)是格式化的謙和笑容，白玉堂看慣了格式化的南俠，卻從未見過這逮住耗子，滿臉賊笑的貓兒。南俠既有與白玉堂不相上下的容貌，那會心一笑，又是聞所未聞。錦毛鼠心亂之下，焉能不呆。
至此緣起終。且告一段落，后續(xù)的也會慢慢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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