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

　　在人來人往的海馬廣場上，一個身穿黑風(fēng)衣打扮時髦的高個子年輕男人奮力揮舞雙手高聲叫嚷道。

　　一些離他比較近的人把小部分注意力分給了他，想看看他會再說些什么。更多的人匆匆看了一眼，認為沒有更多價值讓他們注意，于是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他叫克里斯，如果有誰認識或者最近見過他，請告訴他，他最好的朋友和敵人約翰在找他！”男人以更加悲傷與激動的語調(diào)繼續(xù)喊道。

　　他的聲音中蘊含的感染力簡直能與專業(yè)播音員媲美，人們不禁好奇這個克里斯是誰，他做了什么讓約翰對他又愛又恨，這時角落里不知是誰發(fā)問道：“我們很想幫你，但是你得說說這個克里斯是誰。”這也是大家關(guān)心的問題。

　　“好吧。”男人使勁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緩和了許多，他繼續(xù)說道，“我想我還得介紹一下自己。如大家所見，之前提到的約翰就是我，懦弱可憐又無聊，除了一份體面的工作之外什么也沒有。”

　　約翰發(fā)出一陣短促地笑聲，圍觀者都聽出了其中的自嘲意味。稀稀拉拉的人群聚攏到他身邊，有對時尚敏感的觀眾注意到他身上的打扮是今年的流行款式且造價不菲，這引起了一陣低聲交談。

　　“相信有人應(yīng)該聽說過富格證券公司？我就供職于此。前段時間，其中一個我不便詳述姓名的先生告訴我‘聽著約翰，我最忠誠的下屬，我的得力干將，現(xiàn)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務(wù)要交給你，只有你擔(dān)得起我的信任。’我說‘是的，先生，您請吩咐吧！’他說‘好極了！’然后交給我一張證券。我不好說它的具體價值，但它足夠在場的大部分人一輩子衣食無憂�！�

　　人群里爆發(fā)出此起彼伏的驚呼，富格證券公司可不是籍籍無名的小企業(yè)，它不僅在本市就是全國都聲名響亮，而且前段時間才爆出內(nèi)部一高管陷入職場糾紛的漩渦，現(xiàn)在再聽這話很難不令人遐想。不論事實如何，約翰的話確實吸引了更多路人圍觀和討論。

　　“那張證券不單單由我一個人保管，這是肯定的，我得到的僅僅只是其中一把鑰匙的保管權(quán)。證券被安全地鎖在保險柜里，附近還有安保人員來回巡邏，絕對的安全可靠，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意外�！�

　　說到這兒，約翰失落地嘆了口氣，人們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緊隨其后的是強烈的好奇心。

　　“意外之所以稱為意外，就是因為它的不可預(yù)知性。對于我的工作內(nèi)容我誰也沒有告訴，家人朋友面前同樣守口如瓶，以免給他們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和負擔(dān)。除了克里斯。”

　　“我當(dāng)然不是故意告訴他的，只是不小心說漏嘴，大家應(yīng)該能理解吧？在向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面前保守住一件秘密的困難程度比登天還難。難以置信的是第二天我就發(fā)現(xiàn)保管的鑰匙不見了，再然后，那張證券也不見了，當(dāng)然克里斯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件事上，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換來了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務(wù)和一個最不愿意面對的敵人。我失去的已經(jīng)夠多了，現(xiàn)在只想找到他，請大家?guī)蛶臀野�。�?br>
　　約翰痛苦地捂住臉，低低的啜泣聲從單薄的手掌后穿來。人群一片騷動，越來越多的人里三層外三層把現(xiàn)場圍成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包圍圈。一部分人支持約翰，另一部分質(zhì)疑，兩幫人熱切地討論著，比當(dāng)事人還在意事情的走向。

　　就在氣氛愈演愈烈的時候，人群外傳來一道響亮地怒吼聲：“別再說了，你這個可惡的騙子！”

　　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樣給聲音的主人讓出一條道，所有人得以看清這個人的真面目。這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帶著一頂舊圓頂帽，亂糟糟的胡須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只有一個紅彤彤的酒糟鼻不甘示弱非得在眾人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不可，深灰色的眼睛比爛醉如泥的酒鬼還渾濁。男人怒氣沖沖地順著這條道走到約翰面前，可憐的約翰驚慌失措地移開手掌，眼尖的觀眾注意到他的臉上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淚水存在的痕跡。

　　中年男人比約翰矮半個頭，站在一起時，看起來卻更加高大。他一把攥住約翰的衣領(lǐng)，把約翰拉到自己跟前，在兩張臉幾乎快湊到一起時停下，狂怒和咆哮以比泄洪更快的速度淹沒了約翰：“你還想為你的罪行隱瞞到時候，是你！就是你偷了證券！所有的事都是你干的！根本就沒有那個什么見鬼的克里斯！是你虛構(gòu)出來的，我都看到了！”

　　約翰驚恐地極力想推開他，但只是徒勞無功，男人比看起來更加強壯有力�！疤靺�！我的好鄰居尼克，你為什么來這兒？你太粗魯了，快放開我，不然我會起訴你的！”

　　尼克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隨你怎么告，我可不怕你，正相反，我還得在法官面前揭發(fā)你的罪行，你就等著瞧吧！”

　　“不！你說謊，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克里斯不存在！”

　　“哼！你以為你隱瞞得很好嗎？你在所有的熟人面前都提到過有個叫克里斯的朋友，當(dāng)然你稱他是你的靈魂密友，但是沒有任何人真的見過他不是嗎？”

　　約翰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顫抖的嘴唇也在訴說他的無力：“不、不是的，有人見過，你、你不就見過嗎？”

　　“我？”尼克輕蔑地掃視著他，“你指的是只在夜晚來訪，渾身裹在長大衣里看不清面目，跟他打招呼也一聲不吭的怪人？得了吧，可別把我當(dāng)成無知傻瓜！”

　　圍觀群眾用如同探照燈一樣刺眼的目光評估著約翰和尼克，更多的還是約翰，勝利女神已經(jīng)在向尼克招手，失敗的利刃同樣不會放過約翰。

　　盡管語言已經(jīng)無比蒼白，但還是驅(qū)使著約翰說出最后一句話：“你為什么來這兒？”這也是他一開始的疑惑。

　　無往不利的尼克突然卡殼了，他看看約翰，約翰宛如一只喪家之犬，他又看看圍觀者，大家放下對失敗者的關(guān)注同樣也回望著他。

　　“我、我希望你跟珍妮離婚�！彼畔逻〖s翰衣領(lǐng)的手，心平氣和地像個滑稽紳士。

　　現(xiàn)在輪到約翰怒滿胸膛了：“你們！該死的！你們都背著我干了什么！你們怎么敢！”

　　圍觀群眾發(fā)現(xiàn)事情出現(xiàn)了重大轉(zhuǎn)折，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陣驚呼和更加響亮地評論，關(guān)于婚姻，關(guān)于忠誠，還有最關(guān)鍵的出軌。這讓約翰難堪極了。

　　“我不會離婚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約翰冷笑。

　　尼克粗聲粗氣地說：“你應(yīng)該明白你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你自己下地獄難道也要拉著她們下地獄嗎？”

　　“隨你怎么想，現(xiàn)在還沒警察來抓我，證明你的指責(zé)只是毫無根據(jù)的胡言亂語而已�！�

　　“不！你這個人渣！你必須離婚，孩子也不用你帶，我們會照顧好她的！”尼克沖約翰咆哮道。

　　約翰完全愣住了，過了幾秒后一邊暴怒著沖向尼克，一邊大聲謾罵：“你這***的，你們！你們怎么敢！”

　　尼克也不甘示弱地揚起拳頭：“我怎么不敢？你自己不行難道怪得了別人行？有時間還是好好去看看醫(yī)生吧，這對你有好處！”

　　兩個人毫無形象地廝打到一處，圍觀者越聚越多，把整個廣場圍了個水泄不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這么多，勸架的卻一個都沒有，大家都忙著跟身邊的人討論這出戲有多么精彩，沒空關(guān)心當(dāng)事人的處境。

　　約翰可沒閑著，他雖然在跟尼克打架，同時還有精力關(guān)注圍觀群眾。他一邊把拳頭往尼克臉上招呼，目光還在附近的人臉上逡巡。

　　突然他舉起一只手大喊道：“停！”奇怪的是，尼克那只強勁有力的拳頭在距離他的臉一公分的地方真的停下了。然后他手一指眼睛注視的方向，那里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就是他！”附近幾個默默無聞的圍觀者一擁而上抓住了那個年輕人。

　　“等等！干什么！憑什么抓我？！”年輕人徒勞地掙扎著。

　　“當(dāng)然是因為，你的連環(huán)殺人犯身份�！奔s翰用平靜的聲音說出足以石破天驚的信息，聽到的圍觀者嚇得極力往后退，以年輕人為中心的地方多出一大塊空地。

　　人群停止了騷動，廣場落針可聞。過了一會兒才響起窸窸窣窣的低聲交談。

　　“這場鬧劇好看嗎？臭名昭著的熱鬧殺手？”約翰看向人群，“相信大家都聽說過本市最近發(fā)生的幾起毫無規(guī)律的殺人案，看似毫無相關(guān)實際隱藏著驚人內(nèi)幕，警方多方查訪才注意到，每起案件的被害人都曾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與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

　　約翰轉(zhuǎn)向年輕人：“而你，總是每次都恰好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當(dāng)然，不是以現(xiàn)在的模樣�！�

　　約翰朝打扮成路人的便衣警察示意，其中一個走上前在年輕人的臉上搗鼓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一個跟之前沒有一絲相像之處的臉出現(xiàn)在大家視線中。人們發(fā)出一連串的驚嘆和后怕。

　　“你很喜歡看熱鬧對嗎？由于特別酷愛精彩的鬧劇，你會殺死制造出精彩鬧劇的人，只因想保留這片刻歡愉�！奔s翰揮揮手，警察帶走了那個人。

　　在離開前，犯人只對約翰說了一句話。

　　“我不會殺你�！�

　　約翰沉默了。鬧劇結(jié)束，圍觀群眾逐漸散去，他的身邊只有尼克還留在原地。他嘆了口氣，這次是真心實意的。

　　“長官，我就說我沒有編劇和演繹天賦你還不信，你聽聽他說的是什么話，以后再遇到這種案子我可不來了�！�

　　尼克趕緊安撫他的得力干將：“你別聽他瞎說，真要不愛看怎么可能站在第一排？他那是咽不下這口氣故意氣你呢，你們年輕人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這個是……是什么‘傲嬌’，對對對就是這個，你可別把他的話當(dāng)真�。　�

　　“長官你……傲嬌不是這么用的。算了算了，不聊他了，看熱鬧看到這份上我也是頭回見。忙了這么久終于結(jié)束了，今晚來我家怎么樣？”

　　“我需要穿長大衣嗎？或者遇到你家鄰居不打招呼？”

　　“隨你，反正我又沒有老婆孩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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