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與魚（白正）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選自張愛玲《最遠的距離》

　　這滿目蒼涼的世界開始變得清晰，飛鳥剛開始睜開惺忪的雙眼。整個世界是剩下一片天空一片海，他看到了他——在水里游動的魚。

　　白色的碎布窗簾很好的遮擋住了照進房間里的陽光，卻絲毫不影響房間里的亮度。紅色的書桌安靜地佇立在窗前，上面的詩集已經(jīng)翻到了最后一頁。風從開著的窗口溜進來，吹起窗簾，翻動著桌面上的詩集歌唱。實際一旁擺著剛撕開口的包裝袋，棉花糖隨意地灑落出來，有幾顆被風撥弄，滾落到地面上。

　　白蘭有些惋惜地撿起那一顆在地上的棉花糖，既然已經(jīng)掉到地上，就不能再吃了。只好丟掉了。

　　大學的校園生活很平靜，在這平靜如同死水般毫無趣味的生活中，他又看到了小正。

　　“你好，我叫入江正一�！闭驹诎滋m面前的男子很靦腆地向他打著招呼，“請多指教，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新室友。”說著，仿佛不自覺的，抬起手抓了抓頭發(fā)，臉微紅。

　　真是個容易害羞的人呢。
　　白蘭笑得很燦爛，上前一步拍住他的肩膀：“喲，小正好久不見了~”

　　我們，認識嗎？入江正一心生疑惑，白蘭的笑容像是潘多拉的微笑一般，讓人畏懼卻又忍不住為它著迷。他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吧。希望不會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認識我了嗎？那真是有點遺憾啊。白蘭依舊笑著，搭在肩膀上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真是要好好謝謝你呢，沒有你，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

　　“小正，謝謝你呢~還有你小時候的樣子很可愛~”白蘭移開了手，笑著，魅惑的淡紫色眼睛已經(jīng)看不到。

　　白蘭就這樣從入江正一的身邊經(jīng)過。入江正一突然感到有些迷茫，為什么這個人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有，自己小時候他又怎么會認識啦？

　　白蘭走到桌子前面，拾起一顆棉花糖塞進嘴里。開心地瞇起眼睛說：“我們?nèi)コ燥埌蓗小正~”

　　入江正一愣了一下，這個人會不會太好相處了？

　　……

　　這一天，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斜密的雨絲全部掛在了窗戶上，然后順著第一顆水珠流下來的軌道，匯聚在一起。天空中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就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劈開。隨之而來的就是震耳欲聾的轟轟雷聲。

　　熏香燃燒后的氣味充盈著整個房間，不放棄每一個角角落落。窗臺前的夜來香瞬間綻放，像是被遠處的聲音所呼喚。已經(jīng)很晚了嗎？

　　“Checkmate.”入江正一輕聲說道，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結(jié)束了，白蘭大人。”

　　“我輸了呢，小正�！卑滋m把玩著手中的棋子，臉上不經(jīng)意地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只有小正才能讓我心甘情愿地認輸呢�！笔种械钠遄与S意地扔在棋盤上，所有的棋子都因為突如其來的外力而震動從而倒下。

　　圓頭的士兵圍繞著一個點旋轉(zhuǎn)著，久久才停下。

　　“喂，我說小正，這次的禮物可以下次再兌付嗎？無論小正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哦？”白蘭微瞇起眼睛，笑得一臉誠懇。

　　入江正一點點頭：“白蘭大人的話我一直都是相信的。”默默地將棋子歸為遠處，也許再也沒有時間去玩了吧，自從杰索家族真正開始了行動——狩獵彭格列的行動。

　　“我愿意把世界都給小正，小正你會喜歡嗎？”片刻的沉寂，入江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拿起最后一顆癱倒在棋盤上的棋子。

　　“這樣做是不對的，白蘭大人�！比虢晃⑽⒁恍Γ砗米烂�，退出房門外說，“那么請白蘭大人好好休息。”

　　巨大的時鐘的指針霎時間歸于零點，震耳欲聾的鐘聲回蕩在整條走廊。終于開始倒計時了，直到這個老舊的世界消失的盡頭，新的世界誕生的開始。

　　小正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呢？白蘭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入江正一并沒有發(fā)現(xiàn)整理的時候少了一顆棋子，而那顆棋子卻一直捏在白蘭的手中，沒有溫度的木頭也染上了一層溫暖的外殼。

　　魚——就是那顆棋子的名字。

　　天空一直是灰蒙蒙的，魚看到了那雙犀利的眼睛，半空中撲騰的翅膀扇起陣陣清風，吹拂著水面，水波蕩漾。魚的嘴巴微微翕合，想要親吻那潔白的羽毛。發(fā)現(xiàn)飛鳥卻是處在另一個世界。

　　天空依舊灰灰的，月亮躲在厚重的云層里。雨一直沒有停，變得越來越大，噼里啪啦地擊打著地面，就像是月亮的眼淚。

　　因為哭泣不想被人看見，所以一直躲在云層深處。

　　入江正一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里，鎖上臥室的門�？梢月犚娮约簭娏业男奶�，咚咚咚，像是整個大地在喘息。窗戶沒有征兆地被風吹開，雨點打濕了窗臺。

　　他走到窗前，伸手想要關(guān)住窗戶，一顆雨珠打在他的手背上，有些生疼。雖然雨點只是水，但也可以弄疼別人。

　　就像我一樣，雖然很弱小，注定還是要傷害別人。入江正一抬頭仰望天空，讓雨水滴進自己的眼睛里。

　　“對不起，對不起�！彼炜盏袜后w劃過臉頰，不知是水還是淚。

　　……

　　“入江，入江你是我們的人，你是彭格列的人啊�！�

　　棕發(fā)少年的微笑再次映入眼簾。有時候感情真得會很廉價，只是一句話就喚回了所有的記憶。把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推翻。

　　原來自己就是造成這個世界混亂的罪魁禍首，原來是自己讓白蘭變成這樣。原來自己是一個臥底，原來自己注定要背叛白蘭。

　　入江脫下他沉重的制服，蜷縮在床上，將頭深深埋進枕頭里，稀薄的空氣透過厚實的棉絮進入他的鼻腔。呼吸困難。猛一抬頭，新鮮的空氣大口的灌入自己的身體里，這樣真得清醒了好多。

　　我，還是要阻止你的吧，白蘭大人。就算得不到任何人的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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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里奧內(nèi)羅家族來合并的事讓入江小小的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么早就開始了。白蘭大人，你的野心真得無法抑制住了嗎？

　　新來的黑魔咒BOSS面無表情，與他擦肩而過，消失在走廊的轉(zhuǎn)角。

　　怎么會這樣？傳聞中的她是個開朗的女孩子，每天都帶著甜美的微笑。她只是一個孩子，肯定是白蘭他做了什么！

　　入江正一不顧一切地沖進他的房間里，卻看見他還在悠哉悠哉地享用著他的甜點，一臉高興地對他說道：“小正，你來了呀。”還帶著微微上揚的輕快尾音。

　　看來他真得很高興呀，正一忍不住想要吐槽。該如何解釋他現(xiàn)在的慍怒，看著眼見的人的一臉笑容更加想要爆發(fā)出來。

　　“白蘭大人，您對那個孩子做了什么？”入江正一開門見山。那個女孩她記得，來得時候絕對不是這樣的表情。

　　“小正，有必要這么緊張嗎？小由尼可是自愿和我們合并的喲，這樣杰索家族，哦不，現(xiàn)在應該說是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實力就會更加強大，狩獵彭格列的事情也就可以順利繼續(xù)下去了。按照約定，我會把整個世界都送給小正喲。”白蘭的右手搭在入江正一的肩膀上，就像他們大學那天見面一樣。

　　本能性地，入江正一躲開了白蘭的手，一臉嚴肅道：“白蘭大人，你這樣做是錯誤的�！�

　　白蘭愣了一愣，馬上又是笑得一臉媚惑，手懸停在半空中很尷尬，無奈地垂下來。

　　于是，小正總是不承認我做得事呢。小正你到底要些什么呢？白蘭有些茫然，在他面前茫然了。擁有著所有時空記憶的他，茫然了。

　　“白蘭大人，我想要的絕對不是什么世界。我的愿望很小，不值一提�！比虢闹杏行┘聞�，終于他的手開始遮掩這世界的天空。突然變得好害怕。

　　該死，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難道是害怕自己的身份在白蘭面前暴露嗎？開始懼怕，懼怕他的眼神，懼怕他的微笑，懼怕他的信任。

　　總有一天，一切的一切將會粉碎，善意的謊言下暴露的面孔沒有誰可以原諒。真正害怕的是一切真相全部坦白后所面對的失望吧。

　　入江正一在心里笑得有些無奈，白蘭大人，絕對不會失望。自己只是他身邊一顆利用的棋子，用完就可以丟棄，或者因為無法使用而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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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蘭大人，這是我想要去日本分部的申請書�！比虢f上來一只筆和那片不帶一點重量的紙。

　　白蘭微笑不語，手中的紙像是很沉重般地垂了下去。臉上笑著，心里卻在淌血。

　　小正終于要離開我了呀。天空中，不可能存在永遠的光明。

　　飛鳥的爪子攪動著水面，水中的魚卻永遠停留在水中，魚離開水不能呼吸。飛魚想要帶走它，鋒利的爪子刺破了它的胸膛，鮮紅的血液滴在水面上慢慢暈開。

　　雪白的墻壁上蒙上一層血污，昂貴而且巨大的油畫被撕去了大半。地上零零落落的散著戰(zhàn)斗過后的痕跡�？涌油萃莸牡孛鏋⒙溥M幾滴鮮血。被摧毀粉碎的匣子。

　　深紫色的頭發(fā)飄逸，右眼血流如注。他的手遮掩住那只罪惡的眼睛，笑得十分邪魅，嘴角上揚的弧度有著掩飾不住的驕傲。眼前銀發(fā)男子手中戒指的火焰已經(jīng)燃起。

　　自己已經(jīng)逃不掉的事實無法改變，但是絕對不會就這么白白死在這里。

　　“Kufufufu，白蘭，你知道嗎，入江正一是彭格列的人啊。不然的話我怎么會在這里？”六道骸露出詭異的笑容，一臉張揚地看著白蘭，“真是可憐呢，被自己的部下背叛�！�

　　“哦~”白蘭揚起嘴角，想要鎮(zhèn)靜下來，但是手還是忍不住激動地顫抖，戒指上的火焰慢慢熄滅，“你果然可以多玩一會呀，我開始喜歡你了�！卑滋m笑得一臉燦爛，手指緊捏著他出血的傷口，血液更加洶涌地流了下來。

　　“這種小事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呀�！卑滋m臉上的笑容更加耀眼。

　　六道骸輕哼一聲，刺骨的疼痛感襲遍全身。眼前的人，笑得還是那么無所謂。

　　別以為你已經(jīng)擁有了全世界，其實你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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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里一切都被收拾干凈，就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白蘭清洗掉殘留在手上的血液。好骯臟，自己怎么會去碰那不潔的血液。

　　小正是彭格列的人，小正原來是彭格列的人呀。白蘭微笑著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連線慢慢接通。訊號慢慢清晰起來，看到入江時，他的第一句話是：

　　“白蘭大人，你沒事吧�！�

　　白蘭笑著，輕描淡寫的講述著整件事的經(jīng)過。微微翹起嘴角，魅惑的淡紫色眼睛注視入江，修長的手指托著臉頰，咬下一塊棉花糖，像是談?wù)摷页１泔垺?br>
　　裝作若無其事地談?wù)撝M攻彭格列基地的事情，沒想到入江正一一口回絕不要外援。白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然而馬上又恢復了一臉微笑：

　　“那小正就加油吧。”

　　中斷通訊，白蘭的眼睛里閃現(xiàn)一絲疲倦。說謊可是不對的喲，小正。你果然還是背叛了我。然而背叛是不可以被原諒的。

　　我該不該相信你所說的話。

　　入江正一臨去日本的前一天，兩個人喝了很多酒。一瓶75年的人頭馬就這樣被他們喝地一滴不剩。這是給小正的餞別禮，白蘭如是說。

　　“喂，小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白蘭低頭伏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酒精讓人迷醉，手中的玻璃杯傾斜，琥珀色的液體滴在地毯上，裂成幾瓣。

　　“我想要的白蘭大人不能給我呢�！闭坏哪樜⒓t，顯然是醉了，口中低喃著白蘭的名字。眼神迷離。

　　“白蘭大人，我喜歡你啊�！比虢还Ｑ手�，有種絕望的神情。有時候，就算有愛情也不能在一起。

　　是不是該說自己太過于聰明，甚至希望自己能夠糊涂點，不要看得那么清楚。這樣，也許小正就不會越走越遠。

　　“我也愛你啊，小正，所以我要殺了你�！卑滋m眼神凌厲，下定決心。既然處在不同的時空，不能和你在一起，也要把你親自毀滅。

　　魚在等待著，血液耗盡的那一刻，無怨無悔。魚知道就算他和飛鳥永遠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它們只相隔一層水面，卻也是最遙遠的距離。

　　實驗室的燈被突然打亮，入江正一揉了揉眼睛。自己又戴著耳機睡著了。淺藍色的T恤衫被桌子的邊緣壓出幾條褶皺。在這沒有陽光存在的地下，已經(jīng)分不清白天黑夜。

　　切爾貝羅送上他的外衣。白魔咒的標志在燈光下很顯眼，深淺不一的花紋讓燈光漫反射從而匯聚成一個光點，刺入他的眼睛。

　　“入江大人，白蘭大人又送花來了�！鼻袪栘惲_送上一束花，與以往不同，不是滿倉庫堆積在一起的花墳，是一束很精巧的花束。

　　深紫色的瑪格麗特配上純白的千日草，撒有白色星星的透明玻璃紙包裹在周圍。入江正一接過那束花，神色黯淡：

　　“你們先出去吧�！比虢氖治⑽⒂行╊澏叮ＡЪ堅谑种邪l(fā)出奇怪的噪音。

　　白蘭大人，其實你不需要這樣做�，敻覃愄氐幕ㄕZ是期待的愛，而千日草的是不朽。

　　白蘭大人請你不要這樣做，眼淚滴在花瓣上，順著花瓣的弧度流進花蕊。如果，白蘭不做任何事，也許入江正一就不會感到愧疚。

　　有些事就是要自己欺騙自己，相信白蘭對他毫不在意。事實上，是自己錯了，卻沒有辦法回頭。

　　沒有什么事情是不朽的，入江和白蘭的愛在還沒有醞釀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腐朽，注定死在他們自己的手中。當一切真相原形畢露時，整個世界都迎來了絕望。

　　六道骸的事讓入江正一心神不寧。連續(xù)幾天的通訊中斷像是小貓在與他玩捉迷藏的游戲，終于看見了白蘭那漫不經(jīng)心的微笑，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那笑容讓人很惱火，但是現(xiàn)在唯一想到的就是，沒事了�；叵肫饋碜约簽槭裁匆@么著急，已經(jīng)沒有資格擔心了。他們早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也許這就是罪孽……

　　……

　　真相永遠不可能埋于湖底，總有一天要浮出水面。臥底的事情敗露，Choice的到來。

　　一切一切都像趨于正常，終于不用在黑暗中偷偷摸摸，回到地面，發(fā)現(xiàn)陽光太過于刺眼。驀地發(fā)現(xiàn)，也許自己再也不適合陽光，而應該一直處在黑暗中。

　　就讓我被遺忘吧。入江用手掌遮住陽光。在陽光中藏匿，在黑暗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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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時白蘭把那本讀完的詩集留給入江正一。他從來沒有去翻過，這本泰格爾的經(jīng)典名作早就已經(jīng)讀過。修理時光機器的時候，不小心從背包里掉落出來。雪白不被纖塵污染的封面就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他的眼下。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

　　白蘭大人，我與你就像魚與飛鳥一般，我們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要的那片天空我不能給你，至少讓我守護著我的海洋。

　　白蘭大人，你是翱翔于天際的飛鳥，請自由的飛翔。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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