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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系列之一:每個人都是匹諾曹
題記--那個小木偶,頑劣而任性,輕信又糊涂,他常常忘記了父親的期盼,忘記了恩人的叮囑,他無法抵擋那些燦爛耀眼的誘惑,他數(shù)次走上歧途?墒撬廊皇巧屏嫉募冋娴模麜茸o他的伙伴,他會為了尋找父親奮不顧身。
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jīng)是那個頑皮的木偶。在經(jīng)歷過折磨和苦難之后,我們才能懂得責(zé)任,懂得堅強,懂得感激。
遺憾的是,不是每一個木偶,都能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孩。就象我們,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夢想,在我們已經(jīng)有夢想的時候,請不要忘記,幫助那些還是木偶的男孩。
也許作為那個木偶的雕琢者和教育者,我們也可以繼續(xù)成長,繼續(xù)前行。
袁朗在草地上把自己攤平,努力把手腳伸展開,擺成一個大大的人字。但是他這舒服的姿勢并沒有維持多久,旁邊的那些活蹦亂跳的狼崽子,滿嘴跑火車,一個二個的,嘴皮子利索得如同訓(xùn)練有素的菜市場大媽。
齊桓踢踢躺在地上笑得打滾的袁朗,“喂!你的小木偶來了!”
袁朗懶洋洋的順著齊桓的手指方向瞟一眼,“哦,來了啊!
操場的另一邊,通訊員帶著一個年輕的士官走過來。
要是許三多在這里,肯定會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那不是別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在一起的人,成才。
成才遠遠就看見了那群全無形象滾在一團的老A,自己將要加入的集體。這里最熟悉的那個人,許三多,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不在這里。
周圍的景色,是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成才當(dāng)然是有些忐忑,習(xí)慣性的想要掩飾自己的不安,他嘴角翹起來,微微笑著。
袁朗的眼睛已經(jīng)轉(zhuǎn)過來了,他看見成才的微笑,嘴角一挑,也笑。成才卻訕訕的收回了有些緊張的笑容。
“袁隊長,”通訊員和成才敬禮,袁朗還是躺著不動,手一抬,隨隨便便的回禮。
對于三中隊長袁朗的這種行為,通訊員小王早已見怪不怪了,只管說自己該說的話,“鐵大隊長讓我把這位同志帶過來,然后讓您晚飯后到他辦公室去一趟!闭f完又敬禮,“袁隊長,要是沒有別的事,我走了!
“知道了,謝謝啊!痹拾胱饋,手肘支在身后,沖成才偏偏頭,“坐!
成才的軍裝整整齊齊,站立的姿勢筆挺端正,在這一幫子亂七八糟沾滿泥水灰塵的迷彩服里,有些扎眼。袁朗的口氣像是在邀請一個朋友喝下午茶,那語氣簡直讓人懷疑他一屁股坐下去的地方,不是硬邦邦的草地而是柔軟的沙發(fā)。
隊員們已經(jīng)停止了打鬧,有的好奇,有的疑惑,有的了然的看著成才,這個他們都認識的“名人”。眾人的視線和袁朗的邀請,徹底讓本來就有點緊張的成才手足無措了,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端端正正的敬禮好,還是繼續(xù)掛著剛才那種客氣的微笑。
吳哲一個箭步?jīng)_上來,親熱的摟著他的脖子,“成才!你終于來了!三多昨天晚上還專門打電話問來著!過兩天咱們一起去看他,這小子肯定樂死!”
齊桓一把揪住吳哲的后領(lǐng)子,“我說鋤頭同學(xué),在未來的好幾天,你是根本沒有機會踏出基地半步的!”然后他拍拍成才,“坐吧!
成才肩膀一松,坐下了,吳哲也笑呵呵的在他身邊蹲著。
袁朗卻站起來了,順便把齊桓也拖著站起來,所以成才又緊緊張張的蹦起來。吳哲在一邊滿臉黑線。
“大家,這我們的新戰(zhàn)友,成才,都認識,我就不多介紹了啊!痹首呓刹,使勁摟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話的時候,他看都沒看成才,成才卻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發(fā)熱。
“散了散了!該干嘛的干嘛去,要打電話卿卿我我的趕緊!要上網(wǎng)玩游戲的快滾!窮講究要洗澡的麻利點!肚子餓了的吃貨直接沖食堂!想要加餐的留下!”袁朗扭著臉沖大家喊一嗓子,然后回頭,“一會兒去收拾一下東西,你和吳哲一個房間,跟著他就行!彼凵窭锉M是笑意。
這樣的袁朗,成才沒見過。
晚上九點,成才站在袁朗的宿舍門前,敲了敲門,“報告!”
“成才吧?進來進來!痹实穆曇粲悬c模糊。像是隔著好幾道門。
推開門,成才在視線內(nèi)并沒有看見袁朗。
“自己找地方坐,我馬上就出來。”袁朗的聲音從洗漱臺那邊傳過來。
袁朗的宿舍格局和士兵們是一樣的,兩張床,下面是書桌,其中一張桌子上放著些書和雜物,有一臺電話,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處于休眠狀態(tài)。房間里的衛(wèi)生間和洗漱臺是分開的,洗漱臺在外面,有兩個水槽,旁邊是衛(wèi)生間。
有嘩啦啦的水聲,袁朗好像在沖洗什么東西。
還沒有等成才找到地方坐下,袁朗已經(jīng)出來了,手里端著一大碗草莓。
“隊長!背刹啪炊Y。
“嗯,”袁朗把草莓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另一張桌子下面的椅子拖出來往成才面前一推,“杵著干啥,坐,想站啊?以后有的是機會,別著急!
成才坐下。
“吃點?這是上午政委出去的時候給帶的,大棚作物,剛才我嘗了一個,味道還行!痹拾巡葺脒f到成才面前,成才也不好拒絕,只有拿起一個塞進嘴里。
草莓長相很好,又大又紅,成才一口咬下去,眉頭就皺起來了,酸!好酸!
袁朗看著成才皺眉瞪眼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樣子。
“隊長……”
沖他擠擠眼,袁朗笑著說,“你運氣不好而已!
是齊桓通知成才來找袁朗的,今天第一天報道,袁朗要找他單獨談話,這完全在成才的預(yù)料之內(nèi)?墒沁@樣的開場白,卻是他怎么都沒有想到的?粗实男θ荩恢趺吹,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連長,昨天,他也是這樣微笑著喝下了自己遞過去的啤酒。
勉強把那個酸的離譜的草莓咽下去,還沒等成才開口,袁朗先說話了。
“看過木偶奇遇記嗎?”
“。磕莻變成驢子的?還有大鯊魚的肚子?”成才實在摸不著頭腦,只有想到什么說什么了。
“看過啊。”袁朗笑瞇瞇的看他,眼神里有些調(diào)侃。
“沒看過。三多看過,他講給我聽的!背刹爬侠蠈崒嵉幕卮。
“……許三多?他還會講故事?”袁朗有點哭笑不得,但又實在好奇,“他怎么講的?”
“您說呢隊長?”成才笑起來,回憶起童年的時光,年輕的士兵心里滿是溫暖。
“象是……給死人念悼詞?”袁朗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也沒那么糟糕,他拿著書給我講的,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朗讀而已!
“朗讀?”袁朗想起了什么,笑得更厲害了,“我能問問,他是用你們的家鄉(xiāng)話念的,還是普通話念的啊?”
“他說老師說了,講故事的時候,要用普通話。”成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成才回憶著幼年許三多一臉認真的“講”故事的樣子,袁朗自行想象了一下,兩個人頓時樂不可支,笑了半天。
“隊長,您不會是要也給我講這個故事吧!背刹盼⑿χ丛,他已經(jīng)完全放松下來了。
“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了!痹拾涯_往桌子上一架,順手把裝草莓的碗塞給成才,然后拈起一個扔進自己嘴里,美滋滋的咬下去。那陶醉滿足的表情幾乎讓成才相信,自己剛才吃到的,肯定是這碗里唯一的一顆酸的。
“怎么樣?有什么想法沒有?有什么要求也盡管提!
“沒有!背刹欧(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幕卮,直視袁朗,沒有任何閃避和猶豫。
“沒有?你第二次來這里,就沒有點什么激動澎湃的心情要和你的隊長我分享?”袁朗摸出煙盒,向成才揚了揚,成才搖頭,“我戒了。”
“唔,現(xiàn)在戒了好,免得以后還要戒。”袁朗給自己點上煙,深深吸一口,再吐出來,青色的煙霧頓時彌漫開來。
“昨天,我見了我們連長,就是高副營長!
“我知道,你就叫他連長吧,他不是說他喜歡么,其實我也挺喜歡你們叫他連長,鋼七連,是他的驕傲,他也是鋼七連的驕傲。”袁朗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嗯!背刹胖刂氐狞c頭。
“他跟你說啥了?”
“他說,您對我期望很高,不然不會第二次接納我,他說他也一樣。讓我好好干,把死老……,把老A都斃得滿地找牙!
高城當(dāng)時使勁拍著成才的肩膀,聲音大得像是在喊,表情跟以前在整個七連面前嚷嚷他的私話一樣,驕傲又謙虛。
“沒啦?”
“他還說,鋼七連是道傷疤,我們都能從它身上的到成長,我們的鋼七連,永遠在,”成才此時的表情很微妙,有些懷念,有些激動,有些內(nèi)疚,“他叫我,4944,那是我在鋼七連的數(shù)字。我說我對不起他,我又一次離開了他!
“你沒有,”袁朗緩緩的開口,“你離開了,沒有什么對不起他,以前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以前他挺生氣的,不是因為你離開,而是因為那時候你不懂,你不懂鋼七連的不拋棄不放棄!
“我們連長也是這么說的!”成才太驚奇了,高城說的話,幾乎和袁朗一模一樣。
袁朗一愣,有些氣結(jié),手一揮,“行了,你走吧!”
“。筷犻L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么?”
“我還說啥?沒了!你們連長已經(jīng)把我的臺詞都說完了!”袁朗一副遺憾的樣子,“去吧去吧,早點休息,明天你就要跟隊訓(xùn)練了。”他突的笑起來,“那可有你受的,小木偶。”
成才抱著那個裝滿草莓的碗,穿過走廊的時候他想起剛才臨出門,袁朗說讓他把草莓帶去給大家分了,然后他又吃了好幾顆,他一邊吃一邊說,成才,每個人都曾經(jīng)是那個小木偶,我也一樣,估計你們連長,也差不多。說話的時候,他還是一副津津有味草莓甜滋滋的樣子。
真的很甜么?成才擰著眉看著碗里的草莓,實在忍不住抓起一顆塞進嘴里。
“………………!”
微風(fēng)吹過,樹葉嘩啦嘩啦的響,遠遠傳來夜訓(xùn)的槍聲。夜空深藍蒼茫,月明星稀,年輕的士兵愁眉苦臉的想:原來,他A我。
風(fēng)吹過操場,拂過袁朗正在按電話鍵的手指,掠過山峰,逍逍遙遙的打著轉(zhuǎn),氣流的轉(zhuǎn)動間,輕輕的飄到了高城的房間里,輕輕掀起桌上的文件,微微的刺啦聲,像是掩不住的淺笑。
高城正皺著眉頭。
剛才正全神貫注的想事情,電話突然響起來,他不由自主的皺眉,然后松開,是誰打來的,他隱約知道,估計就和他剛才想的事情有關(guān),他一把抄起桌上吵鬧的電話,“喂?”
“高城,我袁朗!
“我就知道!备叱切÷暤墓緡,袁朗沒聽清,“啥?”
“沒啥,你和成才談過了?”
“喲呵,料事如神啊高副營長!”
“你這不廢話么!現(xiàn)在幾點了都,一會就要熄燈了,你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這我都不知道?”高城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按住桌上幾欲飛出的紙張。
“早知道你和他都談過了,我還費什么口水啊我。”袁朗的笑意的輕松不加掩飾的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不等高城答話,他接著說,“看過木偶奇遇記么?”
“……啥?”高城以為自己聽岔了。
“木偶奇遇記。一個童話!痹誓托牡慕忉。
“……”
“沒看過?”
“看過!备叱遣磺椴辉傅幕卮,這人說話還真是天上一出地上一出,不過,他知道袁朗的意思,他在說成才。
成才,就象那個小木偶。
“成才,就象那個小木偶!痹实穆曇魩缀鹾透叱堑男乃家黄痦懫饋怼
“我說,你啥時候變得這么文藝了?”高城毫不客氣的取笑。
“啊?我很文藝么?原來我還有這天賦啊,哈哈,行,明兒告訴那幫狼崽子,省的他們老說我是爛人!
“原來你不是?我可是第一次知道!”
“損我很愉快?”袁朗有點悻然。
“對!”
掛上電話,高城有些激動,袁朗隱約透露了一個計劃,說是演習(xí)的后繼工作完成以后,可能會有一次師偵營和A大隊的聯(lián)合訓(xùn)練。
這可是個好事!高城想要問得詳細一點,那人卻又開始兜圈子了,高城倒也不惱怒,這種還沒有正式通知的事情,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熄燈號響過,高城躺上床,一時沒睡著。他想起了袁朗說的木偶奇遇記,他回憶了一下故事的內(nèi)容,想不太仔細,但是袁朗的意思,他明白。
自己,不也曾經(jīng)是個懵懂少年?天天干些混帳事,高城忍不住想,袁朗那小子,小的時候恐怕也不是什么乖娃娃吧?
夜深了,四周寂靜一片,年輕的軍人沉沉睡去,明天,將依然充實而忙碌。
袁朗叼著煙,沒點,他靠在窗邊。已經(jīng)熄燈了,四周很安靜,演習(xí)剛剛結(jié)束,這兩天A大隊沒有安排夜訓(xùn),士兵們需要休息。
成才的歸來,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袁朗曾經(jīng)很擔(dān)心他過不了最后一關(guān),在他質(zhì)問:我們不過是你用得上或者用不上的工具的時候,袁朗的確是有些失望的。只是,當(dāng)他拿著槍咬著牙跟在他們身后的時候,當(dāng)他說下水前已經(jīng)檢查過設(shè)備的時候,袁朗知道,這個南瓜,他算是收定了。
怎么跟成才談話,這讓袁朗著實費了點心,這個士兵,和許三多不一樣,和吳哲也不一樣,他想得太多,在經(jīng)歷了那樣殘酷的抽筋扒皮之后,袁朗不希望他失去了他本來該有的驕傲和野心。
他知道,自己一直把成才逼得太緊了。
袁朗伸個懶腰,點上煙,輕輕松松的往窗邊一靠,高城肯定不知道,他和成才先前的談話,幫了我一個大忙啊,袁朗微笑起來。
高城。舍命給你,還真是不冤。
袁朗心情很愉快,非常愉快,他有一種預(yù)感,高城,這個人,這個名字,將對他很重要。
《暖》系列之二:彼得潘,不過是一個沒有辦法回家的孩子。
題記--你想過去尋找夢中的永無鄉(xiāng)么?我想過。很想?墒俏遗挛一貋淼臅r候,回家的窗戶關(guān)上了。
你羨慕我飛來飛去么?羨慕我人生精彩么?羨慕我有那么多伙伴和小仙子么?可是大多數(shù)時候,我獨自飛翔,同伴們都會回家,小仙女很快便會消失。我總是忘記了要去接溫迪或者她的女兒或者她的孫女做春季大掃除,盡管我很想念她們,但是,我忙,我沒時間。
我,彼得潘,不過是一個無法回家的孩子。當(dāng)我回去的時候,窗戶關(guān)上了。
A大隊三中隊和師偵營的聯(lián)合野外駐訓(xùn),已經(jīng)過去十五天了。
訓(xùn)練時間過半的時候,天氣突然降溫了。
秋天的天氣本來就難測,一會兒艷陽高照,一會兒陰雨綿綿,出太陽的時候熱死人,下雨的時候又氣溫驟降,好多士兵都感冒了。一向健壯如牛的許三多,居然成了老A里病的最重的一個。
“這燒還沒退!”成才甩甩手里的溫度計,把水銀線甩下去,然后放一邊,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許三多。
“多少度?”許三多笑笑。
“38度半,三兒,下午要是再不退燒,咱還是去醫(yī)院吧?打一針就好了!”成才把自己的被子拿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的給許三多捂上。
“行!”許三多干脆利落的答應(yīng)了。
這兩天病了,隊友們走馬觀花似的來慰問,頭一天一個個兒的還幸災(zāi)樂禍,說他是A大隊的病原體,到了第二天,燒不但沒退還漲了半度,齊桓和吳哲就開始張羅要送他去醫(yī)院了。許三多不想去,說是想再等一天,說不定明天就好了。今天一大早,成才早早爬起來看他,許三多燒得昏頭昏腦的,但不想讓成才擔(dān)心,勉強打起精神,樂呵呵的笑。
集合的哨音響起來了。
“三兒,你好好休息,我得去訓(xùn)練了,你別到處跑,想吃啥一會和我說,我去給你弄!”成才一邊往外跑一邊喊,到了門口想起了什么,又跑回來把什么毯子啊外套啊什么的,一股腦的堆到許三多身上!白⒁恻c!我走啦!”
“成才別擔(dān)心!”許三多半抬起身子喊回去。動作大了點,一陣眩暈。他心里暗自著急,真希望快點好起來!要不,連長又要說隊長虐待我們了!
許三多心里想著的兩個人,正在進行他意料中的對話。
“你到底怎么折騰我的兵了?感冒的那么多,怎么就許三多這么嚴重!”高城一看見走進來的袁朗就問。
“我沒有啊。”袁朗無辜的攤手,“誰知道這孩子看著像條牛,其實……他真是條牛!”想著許三多不肯去醫(yī)院,袁朗也是一副無奈的樣子。
“今天還沒有退燒?我去看看!备叱钦f著就要往外走。袁朗一把抓住,“集合啦!”
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林間的鳥兒被早起的士兵們驚起一片,呼啦啦的飛上天空。整齊的隊列方方正正,樹木蔥郁挺拔,戰(zhàn)士們精神抖擻,都在第一縷陽光照下來的時候,生機勃勃的生長著。
中午,成才瞅了個空子就往許三多帳篷里跑,領(lǐng)隊的齊桓看見了裝作沒看見。
“三多三多,怎么樣怎么樣?退燒了沒?”成才一頭扎進帳篷。
有個人,已經(jīng)先他一步了,高城正站在許三多身邊,手掌剛剛從他額頭上挪開。
“退了退了!”許三多啞著嗓子回答成才。
高城回頭,“成才你吃飯沒有就跑過來?”
“報告連長!吃了!”成才敬禮。
“吃了?你吃西北風(fēng)了?得得得,你倆膩歪,我先出去了!备叱且贿呑咭贿呎f,“別耽誤太久,趕緊吃飯去!”
“是!”成才湊近許三多,也把自己的手覆上他的額頭。
高城笑著搖搖頭,剛走出去就看見了袁朗大步走過來。
“退燒了?”袁朗一照面就問。
“料事如神啊,”高城扔過去一支煙,“成才剛進去。”
“看你一臉輕松的樣子,誰都知道你那孬兵,啊,不,是我那孬兵退燒了!痹庶c上煙,噴出一口。
兩人站得離門很近,正好聽見里面的對話。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三多你想吃點啥?晚上我給你弄來!
“不用了成才,這集訓(xùn)呢,跑來跑去的不好。再說你也要訓(xùn)練,別費那個神了!
“想啥呢!我還能跑外面去給你弄啊,也就現(xiàn)有的東西,吳哲說隊長那里私藏了好些吃的,你想吃啥吧?”
高城撇袁朗一眼,眼睛里滿是調(diào)侃和笑意,喲,私藏。
袁朗笑回去,帶點狡猾和神秘,那是,老A嘛!
“我還真有想吃的,這幾天嘴里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我我……”
“想吃啥?快說呀你!”
“我想吃紅燒魚……”
“……”
“成才?”
“你想著吧!”
“呵呵,成才,我隨便說說的,你別當(dāng)真了。”
高城沒有忍住,一轉(zhuǎn)身又進去了,袁朗站在原地悶笑。
“許三多你怎么這么事兒多!還整的跟孕婦似的!想吃這個想吃那個!”高城又好氣又好笑,看見他進來,許三多也不意外,他不吱聲,只管咧著嘴笑。
“笑笑笑!笑什么你!”高城自己也笑了,他揮揮手,“紅繞魚沒有!紅繞牛肉面有一大箱子!任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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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一場雨后,今天的天氣特別好,藍天白云,夕陽照射在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凈凈的樹葉上,分外閃亮。一朵暖灰色的云彩飄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擋住了下落的太陽,自己四周卻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高城從伙食團那邊走過來,手里端著一個飯盒。
走進袁朗的帳篷,正在看地圖的人頭也不抬,帽檐擋住了他大半個臉,只看得見一個鼻尖。
“吃飯!”
“喲,給我送飯那高副營長!”袁朗抬頭,手一伸就要接過飯盒!拔疫真餓了!”
“誰給你送飯了!是齊桓!我碰見他了!”高城順勢把飯盒往袁朗手里一塞。
袁朗笑笑,看見飯盒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餓得前心貼后背了,他不由自主的咽一口口水,打開飯盒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不管是誰送的,反正現(xiàn)在他是餓得不行了,就是軍長大人端個飯盒進來,他也要先吃了再說。
高城走到地圖旁,端詳著袁朗剛才標記上去的記號,“怎么樣了?”
“唔,還成,一會我們再碰碰,最后這一段兒了,難點也就是這些了。哎,”袁朗指指高城手邊的杯子,高城下意識的端起來遞給他,遞過去一半又收回去了,“空的!”他從桌子下邊拽出水壺,給杯子續(xù)滿水,然后遞了過去。
“快快快,噎死我了!”袁朗含了一嘴的食物,口齒不清,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往下灌。
幾分鐘時間,袁朗已經(jīng)把飯盒里的東西吃了個底朝天。他抹抹嘴,把飯盒往桌上一扔,然后很發(fā)愁的摸肚子,皺眉,“肉太少了!”
高城一邊看圖一邊回答他,“嫌肉少啊,”他頭也不抬,伸手就戳到了袁朗的胳膊,“這兒有,使勁兒咬唄!”
“高副營長,有沒有興趣去釣魚?”袁朗把手拄在桌子上,眼里滿是笑意,突然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來。
“啥?”
————————————————
許三多后來很長時間都挺納悶的,自己怎么就突然吃到了紅燒魚了呢?
但是他一直都記得,那天晚上,出現(xiàn)在他床邊的紅燒魚,沒什么好調(diào)料,也就是放了點四川豆瓣的燉魚而已,但是那條裝在飯盒里的,實在沒有什么賣相的魚,和成才笑瞇瞇的臉,跟當(dāng)初生日的朝陽一樣,那么鮮明深刻的,留在了他記憶里,那么溫暖的記憶。
“你說三多看見那魚的時候,不會忘記了魚是有刺的吧?小連子!”吳哲甩出五張牌。
“嘿嘿,剛好大你一點!你以為他和你一樣?看見吃的了就忘記了自己姓啥?”齊桓也甩出五張牌。
“不要。”高城搖頭。
“你出你出!我就不信你就全部出完了!”吳哲一臉的鄙視。
他們現(xiàn)在在河邊,一條小河,就在離他們營地幾里遠的地方。一堆篝火在身邊燃燒。袁朗正在烤魚。
來的時候是五個人,簡陋的紅燒魚一做好,成才就端著飛奔而去了。齊桓看著他的背影嘆氣,“哎,這孩子沒口福啊!
秋天的夜空,明凈通透,遠遠的透著深藍,裊裊上升的煙霧,襯著夜空,細細縷縷的,分外明白。樹枝劈里啪啦的燃燒,時不時的爆濺出火花。些微的寒意,被火焰的灼熱驅(qū)散得一干二凈。
魚不是什么好魚,草魚而已。破開洗干凈,先抹上鹽和花椒面腌一會兒,然后放進一個鐵絲網(wǎng)里夾著,火焰的外焰溫度最高,要是直接放上去烤,一準兒是外面焦了里面還生著,雖然生魚也不是不能吃,但是有A大隊第一燒在,吃烤不熟的魚,豈不是太掉鏈子了。
等著袁朗烤魚的時候,吳哲很神奇的摸出來一副紙牌,最近他迷上了斗地主。走到哪里都要拖著人來幾把。他的理由是,人的腦子的這種看似簡單實則很深奧的游戲中,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和開發(fā)。說白了,就是倆字:好玩。
高城閑暇的時候,也算是個紙牌游戲高手了,不過吧,這人有時候也不那么實誠,作弊啊遞眼色啊什么的,也不罕見。
加上齊桓,三個人就興高采烈的把老A第一燒烤大師給撇在了一邊當(dāng)服務(wù)生,開開心心的斗地主去也。
魚烤了一會兒,再刷上一層油,油滴落在火焰里,嗞啦嗞啦的響。不一會兒,香味就飄出來了。再灑上些辣椒面花椒面孜然粉,那香味兒,刺激得人的唾液分泌急速加快。
正好吳哲是地主,眼看就要輸了,這小子把牌一甩,連滾帶爬的沖著烤魚就去了,嘴里還不客氣,“便宜你們了,我要先吃魚!”
袁朗遞過去一條魚給吳哲,“輸了就輸了,干嘛還耍賴?耍賴就耍賴,干嘛還耍得這么低級?喏喏喏,燙死了不管埋!”
他回頭招呼高城和齊桓,“趕緊的趕緊的,一會這小子就能把這些全吃嘍!”
袁朗的手藝確實不錯,上次選拔的時候,那只烤全羊,全分給被淘汰的的兵了,高城是一點邊也沒沾著,那時候也沒啥心情吃。今天就不一樣了,機會難得的聯(lián)合訓(xùn)練,本來就讓高城非常興奮,這烤魚吃在嘴里,就更加美味了。
三下五除二的,幾條烤魚已經(jīng)尸骨無存了。吳哲拉著齊桓揚長而去,“熄燈號都吹過了,咋是小兵,不能和領(lǐng)導(dǎo)比,先撤!”
篝火還在燃燒,只是袁朗沒有再向里面添加柴火。
高城手肘往后,半躺著,長腿踢踢袁朗,“給根煙!
點火,深深的吸一口,然后吐出來,煙霧混入夜空,消失不見!澳翘祚R小帥給毒蛇咬了,我看你處理得挺快啊,老A這方面就是強哈!”
“湊合湊合,承蒙表揚,不甚感激。”袁朗特紳士忒謙虛的半彎腰,右手還煞有其事的放在胸口。
高城微微蹙眉,“我覺得咱這野外生存能力,真還是不夠啊。”
袁朗在他身邊坐下,一手拍拍他的膝蓋,“別著急,慢慢來,會好起來的。我第一次野外訓(xùn)練,還差點把毒蘑菇拿來煮湯了呢!這事兒吧,光靠書本上講不夠,還是得像這樣,“他伸手往營房的方向劃了一個大圈,“實踐出真知么!”
“我知道!备叱俏豢跓,“也就是和你,說說唄!
袁朗笑笑,收回手,伸開四肢,往地上一躺,無比松弛愉快的樣子。他喜歡和高城在一起,輕松,不用裝。
兩人都沒再說話,微風(fēng)拂面,他們都在享受這難得的休閑時光。
篝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漸漸小了,高城聽見袁朗綿長平穩(wěn)的呼吸,側(cè)頭一看,那人已經(jīng)睡得香甜,他笑笑,收回目光,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火焰的溫度漸漸淡去,該回去了。
高城輕輕一動,睜開眼,翻身跳起來,“走走走!打道回府!”
袁朗醒了,也站起來,兩人收拾一下東西,把火熄了,挖個坑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埋了。然后并肩往回走。
“你上次說成才像小木偶,我覺得你也特像一童話!备叱且贿呑咭贿吪ゎ^看袁朗。
“誰?獅子王?”袁朗噴出一口煙,側(cè)頭輕松的看他。
“彼得潘,那個不肯長大的小孩子。飛來飛去的,整天精力無限,活蹦亂跳,還特別驕傲自大,特別死要面子!”
袁朗大笑,“我怎么聽著這話不像是表揚?”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表揚!备叱潜镏恍ΑT什恢暳,笑意斂去。
“高城,你肯定沒有仔細看過那個童話!
“怎么說?”
“其實吧,那個童話的作者苦口婆心的寫了那么多,就是要告訴小朋友們,不要隨便跟著陌生人走呀,要不,就回不了家了!痹室荒槆烂C的看著高城,“高城小朋友,看來你小時候運氣不錯,沒讓人給拐跑了。哎,我說,你小時候應(yīng)該長得特精神吧?咋就沒有招來人販子呢!”
“……死老A!”
“其實吧,高城,我還真有點像那個倒霉孩子,”袁朗頓一頓,臉扭到一邊,高城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是一個,回不了家的小屁孩兒,還覺得自己特了不起呢!
袁朗說話的聲音依然帶著笑意,高城卻一滯,袁朗已經(jīng)走前了兩步,他回頭看高城,“走啊,發(fā)什么呆!”高城笑笑,大步上前,一手搭在袁朗的肩膀上,“啥回不了家!咱要不拋棄不放棄!再說叔叔阿姨還能不讓你進門?瞎想啥!就算你傻了呆了失憶了,找不到大門了你不會爬窗戶啊!”
“對對對對,我是老A么!”袁朗大笑,高城總是讓他很意外,他歪頭看看旁邊這個高大的軍人,自己最看重的朋友,一句話突然脫口而出。
“高城,我喜歡你!”
說話聲,笑聲,漸漸遠去,樹林回復(fù)了平靜,月亮靜靜的升上來,照著兩個遠去的軍人,溫柔的陪伴著他們。
《暖》系列之三:回家
題記--父母,曾經(jīng)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和心血在哺育我們。往往孩子卻不知道,他們漸漸老去了,孩子們長長要等到無法承歡膝下的時候,才猛然驚覺,原來他們,從來不曾放棄自己,或許不在身邊,或許還曾經(jīng)嚴厲苛責(zé),但是那深沉如大海的愛,從未遠離。等太郎長大了,他才知道,喂養(yǎng)自己長大的水晶球,是媽媽的眼珠。
寸草心,永報不得三春暉。
雖然已經(jīng)是秋天了,但是這幾天不知怎么的,天氣悶熱得像要塌下來了,太陽的光芒似有似無,倒不若陽光燦爛來的爽快,空氣里一絲風(fēng)也沒有,路邊的樹的枝椏都紋絲不動,知了在聲聲的嚎叫,讓人聽得更加煩躁。路上的車來車往,帶起來的煙塵混合著燥熱,吸進肺里,嗆得難受還咳不出來。
這個小區(qū),有些年頭了,樓房都不高,最多也就七層,灰色的水泥墻,家家的窗口,都透著濃濃的人間煙火氣。
高城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背心都讓汗?jié)裢噶,他走路一向很快,現(xiàn)在也不例外,他長腿一邁,蹭蹭就走到最里面的一棟房子底下,他手里拎著一袋水果,塑料袋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
302,嶄新的防盜門,和隔壁的門顯出個鮮明的對比,高城敲門。
袁母笑瞇瞇的出現(xiàn)的門口,“小高來了啊,熱壞了吧,快進來坐進來坐!
屋里開著空調(diào),涼爽的空氣讓高城渾身舒坦。
“袁阿姨,張叔叔。”他倍兒精神的打招呼,樂呵呵的看著兩位親切和藹的老人,順手擦擦滿臉的汗。
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張醫(yī)生一看見高城,扭頭沖屋里喊,“袁朗啊,小高來了,你別弄了,趕緊出來吧!”
袁朗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從廁所傳來,“高城!來的正好,快來幫忙!”他擠著眼睛,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汗水快滴進眼睛了,臉上還黑一道灰一道的,他聳起肩膀把臉在上面蹭蹭。
高城把手里的水果交給袁母,一邊向廁所走一邊說,“咋的了?你掉廁所里了?你等會兒我拿個筷子來撈!”
一探頭,高城樂了,“你這是干啥呢?”然后皺眉,“這啥味兒!”
廁所頂棚上的扣板,已經(jīng)被袁朗拆下了一半,亂七八糟的放在地上,頂棚上的木頭架子露出來了大部分,袁朗正半蹲在一架梯子居高臨下的往下看,廁所里彌漫著一股怪味兒,就是那種動物窩里那種,騷臭騷臭的。
“嗨,這老房子!”張醫(yī)生跟過來解釋,“頂棚上不知道啥時候多了一家鄰居!天天在上面撒歡!”
“有老鼠?咋進來的?”高城明白了,他伸手在肩膀上抹兩把,把T恤的袖子擼上肩膀就要進去幫忙。
“哎哎,小高你就別去了,熱!讓他自己弄吧!過來吹空調(diào)!袁朗,來喝點水!痹付酥槐瓫霭组_過來阻攔。
“媽,你讓他來,我這兒正需要呢!”袁朗從梯子上跳下來,接過水一口氣喝干,順手把空杯子塞給高城,“媽你就別管了,你和張醫(yī)生也別跟屋里呆著,出去溜達溜達,順便買點菜,一會再回來,我保證給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呵呵,你就讓他們年輕人弄吧,這老鼠也著實可惡了,再說還不衛(wèi)生,”張醫(yī)生拽過袁母,“走嘍走嘍,我倆也去壓馬路去~”
老兩口拿著菜籃子出門的時候,高城還扯著嗓子喊,“您二老別去菜市場!去超市!那兒有空調(diào)!”
“知道了!”袁母答應(yīng)著,門砰一聲帶上了。
袁朗又回到梯子上開始下扣板,“這死老鼠,還真在這兒安家落戶了還!哎,接著!彼蚋叱沁f過來一塊扣板。
“你這多長時間才回來一次啊,怎么不找人來弄?”高城把地上的扣板收拾好,放做一堆。
“找了啊,人家都嫌這面積小,不給弄,我媽他們又不舍的花錢,早上我回來的時候張醫(yī)生還準備他上來拆呢!老爺子身體倒是好,可也是七十歲的人了!哎,把扳手遞給我,這浴霸還裝的挺結(jié)實。”
廁所是小,統(tǒng)共也就兩個平方的樣子,里面架了一個梯子,梯子上有個袁朗,高大的高城就已經(jīng)有點轉(zhuǎn)不開了。
雖然客廳開著空調(diào),可到了廁所這兒,也沒啥涼意了,本來就悶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汗水更是不停的往外冒,一會兒兩個人的衣服都濕透了。
扣板全拆下來了,上面全是老鼠屎,高城嘖嘖的感嘆,“這老鼠也忒猖狂了!”
袁朗咧嘴,“這不是特種兵偵察兵齊上陣了么!嘿!拿下!”
他去陽臺上翻了一個大塑料盆子出來,兌上消毒水,兩個人擠擠挨挨的蹲在廁所里把扣板一塊一塊的泡在水里擦洗。
“我說,他們心疼錢你總不心疼吧,咋不找人來弄,非得自己非這么大勁?”高城用胳膊拐拐袁朗,胳膊上全是汗,碰在一起滑膩膩的,搞得袁朗心里也覺得滑膩膩的。
“還你覺得這味兒其實挺好聞?”高城一臉的調(diào)侃,也就是調(diào)侃,袁朗的心思他明白,他就是想自己為父母做點事,少得可憐的一點事。
袁朗作勢要把手里的扣板呼過來,高城一揚眉,一咧嘴,意思是,來啊,怕你。≡薀o奈,手里的扣板上全是消毒水,他總不能真往高城臉上呼,氣不過便重重的踩他一腳。高城吃痛,身子一歪就靠在袁朗身上。袁朗蹲著也不得勁,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沾了一屁股水,
“哈哈哈哈哈,自作孽!”高城樂不可支,他的腦袋正好頂在袁朗胸口,爽朗的笑聲撞擊著袁朗的耳膜和胸膛,袁朗突然覺得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悄悄一動,更是熱的口干舌燥。
他撩起T恤擦擦滿臉的汗,低頭看見高城也是滿頭大汗,便把衣服往高城臉上也胡亂抹了兩把,高城呵呵的笑,袁朗手一緊,捂在高城嘴上,“傻笑個啥啊你!”
高城頭頂一使勁,頂?shù)脑噬眢w一歪,撞在墻壁上。
兩人大笑。
“你先洗著,我去把外面那個洞堵上。”袁朗站起來往外走。
“啥?”
袁朗指指屋頂,高城一看就明白了,通風(fēng)器的軟管穿過墻上的洞通向外面,但是當(dāng)初那洞口太大了,周圍的縫隙足夠讓老鼠在這里安居樂業(yè),要是只把扣板裝上不堵上那個洞,下次還會有老鼠大駕光臨的。袁朗像個壁虎似的爬到窗臺上,用鋼絲球去把那個洞口緊緊塞住。
等堵好了洞,高城這邊也洗完了,兩人又把扣板原封不動的安上去。廁所里的怪味沒有了,只是又多了一大股消毒水的味道。袁朗打開通風(fēng)器,讓它一直運轉(zhuǎn)。
“這味兒也不好,老人家聞多了也不舒服!备叱前欀颊f。汗水把他的頭發(fā)都打濕了,一縷一縷的粘在腦門上,他也撩起T恤在臉上胡亂抹。
“沒事兒,一會就散了。”袁朗走出來,“去洗洗吧,你這滿身臭汗臭老鼠屎的!一會廁所不臭了你都還臭!”
“洗了我穿啥。俊备叱且蚕胂丛,這滿身大汗膩在身上,確實不是個滋味。
“你洗你的,我去給你找,”袁朗沖他擠擠眼,“放心,我不會讓你光著的!
袁朗還真翻找出一條大褲衩和一件半舊的T恤衫,他看了看手里的短褲,呆了一下,然后沖廁所里喊,“高城!你能不能不穿內(nèi)褲?”
嘩啦啦的水聲讓高城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他關(guān)掉水龍頭,探頭出來,“你說啥?”
袁朗揮一下手里的褲子,“我說,你能不能不穿內(nèi)褲?就穿這個?”
“……不能!”高城瞪了他幾秒,然后干脆利落的縮回去,打開水龍頭繼續(xù)沖。袁朗撓頭,“那……那你多洗會兒吧!
高城聽見關(guān)門的聲音,噗哧一下笑起來,他越笑越厲害,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臉有點發(fā)燙,心臟也跳的有點快。
“靠!”他莫名其妙的罵了一句。
終究高營長還是穿上了內(nèi)褲,袁隊長到小區(qū)的門口去給他現(xiàn)買的。
袁母和張醫(yī)生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jīng)收拾得干凈清爽的坐在沙發(fā)上抽煙了。
下午,袁母和張醫(yī)生在廚房里忙活了半天,弄出一桌子的菜來,把高城和袁朗撐得不行。
八點多,高城正要告辭,一陣炒豆似的聲音,毫無預(yù)兆的響起來。
“下雨了?”
“轟。 币粋炸雷,伴著閃電,回答了高城這個問題。
下雨了,大雨。
傾盆大雨,說來就來,夾雜著電閃雷鳴,不待大家有所反應(yīng),狂風(fēng)已經(jīng)夾著雨點已經(jīng)噼里啪啦的打進了屋里,袁朗和高城快手快腳的去關(guān)窗戶。
“小高,這么大的雨,你就別走了,跟我們這兒將就一宿吧!”張醫(yī)生提議。
“你開車了嗎?”袁朗偏頭問他。
“沒!备叱菗u頭,他也不怎么擔(dān)心,不就是淋雨么,有啥啊,大老爺們還怕這個?
“明天有事?”袁朗接著問。
“沒!
“得,那你就老實呆著吧!”袁朗拍板了。
高城幾乎沒怎么考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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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雨絲毫不見減弱,除了雨點敲打在雨棚上的聲音,外面的聲音什么也聽不見了。大大小小的雷聲,此起彼伏,眩目的閃電,不時劃破天際。
屋里沒有開燈,高城和袁朗都沒有躺下,兩個人靠墻坐著,懶懶散散的,床中間放了個煙灰缸。
“……你吧,還是那話,欠!”聽完袁朗剛才的講述,高城不屑的鄙視他。
“……有那么欠么?”袁朗一臉無辜,“我那時候不時還小嘛!”
“有!”一個字,高城回答得斬釘截鐵。一個炸雷,很是時候的響起。閃電照亮了袁朗的臉,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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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的母親是個退休教師,今年已經(jīng)六十歲了。袁朗還有個姐姐,大他五歲,也是老師,都在他的老家。那個袁朗已經(jīng)十年不曾回去的小城市里。
他一直認為自己回不去了。
袁朗的親身父親的他七歲的時候,就過世了,肺癌。單身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個中艱辛,小時候的袁朗是不明白的。到他初中的時候,姐姐上了大學(xué),家里的經(jīng)濟情況捉襟見肘,母親省吃儉用才湊夠了姐姐的學(xué)費,好在姐姐念的是師范大學(xué),學(xué)費還不算很高,每個月學(xué)校還有補貼。
那時候母親有個對象,對方是一個工人,人還算老實,也有一個孩子,對母親其實不錯。少年的袁朗卻怎么也看不順眼,總覺得他侵占了自己父親的位置,每次人家來了家里他都沒個好臉色,直接摔門而去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母親一直沒有說什么,袁朗就更加放肆。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件蠢事。
周叔叔,就是那位工人,他的手表,靜靜的放在桌子上,和媽媽的手表放在一起,袁朗看著難受,把那表藏了起來。周叔叔怎么也找不到,母親終于生氣了,她咬著牙把袁朗暴打一頓。袁朗梗著脖子說,表是我拿了,我就是不還!我不要這個男人到我家來!你叫他滾!
母親哭了一晚上,后來,那位周叔叔果真再也沒有到家里來過,母親一直單身。
再后來袁朗上高中,考上了軍校,他走的時候,母親去送他,坐在車上,他看見母親揮手后獨自離去的背影,突然才發(fā)現(xiàn),母親是那么孤單。
進了軍校,年輕的袁朗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無所畏懼的向前沖,懷里揣著夢想和希望,不顧一切的向前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忘記了一切,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標,他擯棄了一切,以為這樣自己能夠走得更快。
后來進了老A,經(jīng)歷了許多之后,袁朗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對母親有那么多的愧疚,少年時候做的蠢事,讓他覺得無顏面對母親,而現(xiàn)在這個危險的職業(yè),也讓他對母親的溫暖望而卻步。前年,母親找了個老伴,就是張醫(yī)生,袁朗打電話回家的時候,姐姐告訴他的。
袁朗想,真好。
他和姐姐說,媽就拜托你了,你跟她說,就當(dāng)沒有生我這個兒子吧,我……對不去她。
姐姐說,袁朗!你這個混蛋!你說沒有生就沒有生了?你懂個屁!
在三個月之前,母親和繼父毫無預(yù)兆的來到這里,當(dāng)時袁朗實在抽不出時間,還是高城去車站接的兩位老人,幫忙安頓到招待所的。袁朗當(dāng)天下午才匆匆趕來。那次兩位來人只呆了三天就回去了,一個月之后,他們又來了,說要在這座城市買一套二手房,兩居室的就行,他們說以后每年到這里住一段時間,就當(dāng)換換環(huán)境。
那天高城看見袁朗紅了眼圈。
后來房子是高城托人幫著找的,看房子那段時間,高城陪在老人身邊的時間,比袁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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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點頭,“你姐還真說對了,你懂個屁!
“當(dāng)時的我,挺像以前成才的,為了自己的目標,砍掉了枝枝蔓蔓,還以為這樣挺值得呢!”袁朗自嘲的笑笑,“有一次我回家,那時候我姐剛出嫁,我媽還不認識張醫(yī)生,我一推門,看見我媽自己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擺弄她的二胡……”袁朗沒說下去,高城默默的抽煙。
再開口的時候,袁朗的聲音沙啞極了,“我以為自己照顧不到家了。”
“可是阿姨和叔叔,把家搬到了你身邊來讓你照顧!备叱墙又实脑捳f,幾乎沒有一絲停頓,平日的高城幾乎不會說這種軟和的接近溫柔,還有點兒文藝的話,但是他現(xiàn)在說的很自然。
袁朗側(cè)頭看他一眼,高城總覺得他這一眼里包含了很多東西,“我總覺得對不起他們!
高城在煙缸里杵掉手里的煙頭,然后伸手,越過那個煙灰缸,輕輕拍拍袁朗放在身側(cè)的手,袁朗反手握了一下,然后松開。
片刻的安靜后,袁朗又開口了,“你明天還休假吧?”
“是啊。干嘛?”
“不干嘛,問問,你明天干嘛?”
“回家唄!备叱禽p輕松松的回答。
雨點敲打著窗戶,室外風(fēng)雨飄搖,雷聲大作,屋里卻安靜柔軟。電風(fēng)扇呼呼的轉(zhuǎn)動,高城額上的頭發(fā)輕輕晃動,路燈的光芒穿過窗簾,投射在他的側(cè)臉,剛毅的輪廓被柔和了。
回家,很重要。
《暖》系列之四:不愿開花的秋海棠
題記--錯過了花期的秋海棠,往往不會成為奇葩,雖然這是她們的夢想,但事實卻是,她們只能成為遺憾。而這遺憾,一般都是自找的。
能夠接受的越多,得到的,也越多。如果放棄了責(zé)任拋棄了追求,那么,也就只能剩下一個枯萎干癟的花苞,風(fēng)一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城微微皺著眉頭,看著對面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長得不算是美如天仙,但是秀麗淡雅,加上妝點得宜的打扮,整個人看上去成熟又嫵媚。
咖啡端上來,女人拿起小匙輕輕攪兩下,然后放在一邊,輕輕嘆了口氣。
“高城!彼偷偷拈_口。
“哎?。俊备叱怯悬c走神。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合適了吧?”
“?”除了啊高城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不是早就說過了么!說過很多遍了的話,翻來覆去的說,有意思么!高城眉頭皺得更緊。
“我……”女人不看高城,盯著咖啡出神,似乎思緒已經(jīng)飄了很遠。“……還是忘不了他。”
“哦。”高城點頭,心頭些微的怒意莫名其妙的不見了,竟有一種想要大笑的沖動。主要是他實在覺得自己不適合演這種言情劇。這樣的場景,他真是有點憋不住要樂。
女人叫孫蘭,今年三十歲,比高城大一歲。是高城這次相親的對象。也是高城在高中時候的小女朋友。
孫蘭的父親也是高級將領(lǐng),以前兩家人關(guān)系挺好,住在一個大院兒里,高城和孫蘭一直在是同學(xué),小學(xué),初中,高中,在高二的時候,情竇初開的兩個少年,正式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當(dāng)然,是地下的。
那是一段青澀卻又單純美好的初戀。高城性格大大咧咧,難得有浪漫或者是貼心的舉動,說是在談戀愛,有時間的時候卻很少和孫蘭單獨在一起,總是和一群小子出去瘋,但是孫蘭活潑開朗,倒也不在乎這些。
單純的初戀,兩個人一直不錯,到了高三,高城一心要考上最好的軍校,放在書本上的時間多了很多,孫蘭也跟隨父親的調(diào)職到了另外的城市,兩個人就慢慢淡了。等高城上了軍校,一頭扎進自己熱愛的生活里,天天蹦著高的向前跑,等幾個月后接到孫蘭一個電話,兩個人算是正式告別了自己的初戀。
那也是高城到現(xiàn)在為止唯一的一場戀愛。
在高城這個年紀,相親當(dāng)然是躲不過的事情,不管是家人的安排,還是部隊領(lǐng)導(dǎo)的盛情難卻,高城倒也真的相過幾次親。
以前人家介紹的都是些二十三四的姑娘,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或參加工作沒幾年的,倒是都漂亮有個性,但是每次都不過超過三次見面,一方面固然是高城沒有多熱衷,另一方面,那個歲數(shù)的姑娘也不見得愿意跟個沒時間約會沒有時間浪漫的小營長。所以每次都無疾而終。
孫蘭的媽媽多年跟著丈夫在別的駐地,退休了。老兩口才回到這里,多年不見的老姐妹,一見面兒了,先是感概時間飛逝,然后就開始講各自的兒女經(jīng)。說起兩個當(dāng)婚嫁年齡的孩子,倆人一拍即合,痛痛快快的安排了兩人見面,當(dāng)初他們那點事,也只有他們自己才以為瞞得挺好,其實兩個當(dāng)媽的,心里多少都有數(shù),只是孩子們不過分,所以他們也沒有橫加干涉,從某個角度來說,如果不是當(dāng)時他們年紀還小,其實雙方家長是樂見其成的。所以兩位母親都樂觀的以為,這事兒吧,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時間過去了,人長大了,有些事情,也就慢慢變了,要不怎么有句話,叫做世事難料呢。
高城最近越來越?jīng)]心思考慮這些問題,但是老媽和她那老姐妹,蹭蹭跑到了師偵營,自家老娘還好說,可他實在不能掃了阿姨和孫蘭的面子,磨不過見了一面。
孫蘭倒是大方,一照面就說白了,自己心里有別人,可以跟高城見面,免得兩邊家長都催得慌。高城開始還挺高興,可見了兩三次面以后,他越來越覺得別扭,別扭得不行。
不是孫蘭愛上了他,只是高城覺得別扭了。他實在看不慣孫蘭現(xiàn)在這狀態(tài)。隨著家庭壞境的改變和時間的變遷,孫蘭,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了。
孫蘭口口聲聲忘不了的男人,已經(jīng)是別人的丈夫了,而且那是在八年前她大學(xué)時代的戀愛了,在那之后,孫蘭就一直沉浸在回憶里不肯自拔,一晃數(shù)年,她就這樣,錯過了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時光。
高城是真看不上,看不上得慌。
像他這樣恨不得把一天掰開分作兩天用的人,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要把寶貴的時間拿來消耗在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上。孫蘭甚至沒有工作,她家境甚好,不用工作,也可以讓她過上比大多數(shù)人更好的物質(zhì)生活,高城對此尤為不解。就算不需要她掙錢養(yǎng)家,但是年紀輕輕的,啥也不做,就天天在家里悲春傷秋了,這有意思?
每次見面,孫蘭都戚戚哀哀的訴說著自己的心碎,訴說著自己這十年的癡情。高城開始還沒啥感覺,可是到了上次,一種厭惡和憤怒的情緒,已經(jīng)越來越壓制不住了。要不是想著和孫蘭偶爾見見面,可以避免家里無休止的催促,他早就推脫了。
“像你這樣的人,一定覺得我很傻吧?”孫蘭依然沒有看高城,視線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這話,語氣說是問句,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孫蘭,你也別想太多了,這日子長著呢,每天都這樣,多……”高城頓一頓,硬生生把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無聊”兩個字給憋回去,“……可惜啊。”
“其實,”孫蘭笑笑,“我也不想這樣,我只希望有一天,有個人能夠讓我忘記以前,能夠好好的重新開始!彼蝗幌肫鹆耸裁,“啊,高城,我不是說你不好……”
高城揮手打斷她,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你不能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自己干啥?”他嗓門一下子沒壓住,在安靜的咖啡廳里,顯得有些突兀,四周的人都為之側(cè)目。高城強自按捺,勉強笑笑,“那啥,我嗓門大,不好意思!
孫蘭搖頭,“沒事兒,我知道你也是關(guān)心我!彼H坏奶ь^,“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覺得我所有的熱情和生命力,都已經(jīng)消失了,沒有了!
“孫蘭,”高城頓了頓,勉強壓住心里的不滿,他一個勁兒的提醒自己,這不是他的兵,是個女人,他盡量保持口氣溫和,“你要知道,除了愛情,每個人都還有很多責(zé)任,事業(yè),家庭,不說事業(yè),你的父母,你總要照顧他們,為他們負責(zé)的吧?”
“我的父母?他們都很好啊,一直是他們在照顧我,哪里輪得到我去照顧他們。”
高城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覺得自己是在是無話可說了,對面的人,比當(dāng)年的許三多,更讓他無語,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是他的兵,在這個幽靜的咖啡館,他也不可能指著她的鼻子大聲說,“我瞧不上你你知道么!”
他端起桌上已經(jīng)涼透的咖啡,一口氣灌下去,他不準備在這里消耗時間了,他正想著找個借口離開。
電話很是時候的響起來,高城幾乎是感激的按下通話鍵,“喂?”
“高城!
“袁朗!”高城聲音有點激動,在這個時候,聽見袁朗的聲音,實在是令他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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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先送了孫蘭回家,然后到了袁朗那里。
“笑笑笑!你吃了笑和尚了尿啊你!”一進門,高城看見袁朗臉上的笑容,就氣不打一處來,然后他自己也樂了,“渴死了!”
“干嘛這么大火氣。韥韥,上好的綠茶,高公子您慢用!”袁朗給他遞過去一杯水。剛才泡上的綠茶,放到這會兒,剛好下口。
高城接過來,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個底朝天,然后把杯子往袁朗手里一杵,“再一杯!”
找高城,袁朗也沒啥大事,上個月父母走了,臨走給他電話,說是買了一大堆吃的塞在冰箱里,除了有他愛吃的東西,還有高城愛吃的,讓他有時間就回家來好好吃一頓。正好今天休假了回來,一看冰箱的冷凍室,嗬,還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稽c縫隙都沒有。
想想自己也兩個多月沒看見高城了,往師偵營打電話,接電話的政委告訴他,高城也休假了,于是打手機,這不,人就到了跟前了。
“喏!痹世_冰箱,把里面的東西指給高城看。
“……叔叔阿姨這是給你準備的過冬糧?”高城也嗔目結(jié)舌,這也太夸張了。
袁朗拍拍冰箱,“我都想把這玩意兒整個抬基地去了!
冰箱抬基地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用那些好料做頓好吃的,是非?赡艿,并且兩人即刻就付之于行動了。
高城會做飯,只是手藝說不上好,袁朗其實也是,除了燒烤很在行,別的也就一般般,兩個人都是部隊上大鍋飯吃慣了的,高城雖然是高干子弟,但是從小家里也沒有嬌慣著,做個家常菜什么的,高城倒也應(yīng)付得來。
一頓飯,上好的材料,普通的水平,擺在桌子上倒也色香味俱全,折騰了半天,兩個人都餓壞了。顧不上說話,先是一頓埋頭大嚼。
吃晚飯,天色已近黃昏,兩人收拾好了碗筷,一起出門。袁朗到師部去找鐵路,搭他的車回基地。高城也回師偵營,袁朗正好坐高城的車。
一上車,袁朗就發(fā)現(xiàn),車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很淡,混合在汽車的汽油味里,幾乎聞不出來,但是對于這種味道實在很少見的袁朗,他還是察覺了。副駕的靠椅上,還有幾根長長的頭發(fā),彎彎曲曲的,袁朗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彎曲起來。
他啥也沒說,當(dāng)成沒看見,高城自然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一樣,這樣的細節(jié),一般高城都不會在意。特別是和袁朗在一起的時候。
路不遠,開著車就更快了,袁朗利落的跳下車,“走了!有時間再聚聚!”
高城點頭,袁朗走了幾步,高城突然叫住他,“哎哎!你等等!”
袁朗回頭,高城在車子的儲物箱里翻找了一會,扔過來一條煙,“這個,我爸給的,你拿著吧!”
袁朗接過來夾在胳肢窩下面,笑瞇瞇的湊過來,刻意壓低了嗓門,“我就不客氣了?”
高城作勢要搶回來,“那要不你還是客氣客氣?”
袁朗一閃,“咱倆客氣啥啊!回見!”他搖搖晃晃的走了。
高城看著他的背影樂,一轉(zhuǎn)身回了師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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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孫蘭再次給高城打電話,高城考慮了一下,爽快的同意了,兩人約了個地方見面。
一照面,高城先開口,“孫蘭,我有些話想和你說說,你能聽進去當(dāng)然好,可是就算你聽不進去,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孫蘭沉默了一下,她找高城,從來都不是要聽高城說什么,只是想有人聽她說話而已,之前高城一直是個很好的聽眾,今天突然主動說有話講,他要講什么,孫蘭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
高城不管那么多,徑自說下去,“孫蘭,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份感情,真的就能把人生里所有其他的東西都代替了,但是對于我來說,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肯定的答案,不能!备叱侵貜(fù)一遍,“不能!
“你的生活和我的,完全不一樣,你也無法理解,就像你覺得我肯定不理解你一樣,說實話,我真不理解,我也不明白,就為了愛情,其他的東西就可以完全不要了么?上次你說,你父母不需要你照顧,因為一直都是他們在照顧你,我想要是他們聽見你這么說,肯定會很難過的。你今年多大了?你比我還大一歲,三十了。孫叔叔六十二了,你有沒有想過,在你以后的日子里,他們還能照顧你多久?等他們老了,不能動彈了,你難道還要對著他們懷念你失去的愛情?責(zé)任,孫蘭,他們是你的責(zé)任,人這一輩子,就為了這兩個字活著,當(dāng)你選擇了你的生活,你就必須要負責(zé),對自己,負責(zé)或者不負責(zé)!
高城點一支煙,深深的吸一口,他直視孫蘭的眼睛,“活著過去里,有意思么?時間寶貴啊孫蘭,你看看,這一晃眼,就是好幾年了,這幾年,你做了什么?你得到了什么?我一直在部隊里,我看著我的兵們,來了又去,他們個個都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自己的責(zé)任,一直在努力,”說到這里,孫蘭的眼神更加茫然。高城一揮手,“不說那些,咱們還是說你,我覺得你還是該找個工作,腳踏實地的,好好過日子,總是活在回憶里,你不覺得你的時間都浪費了?”
孫蘭點頭,“是啊,所以我一直在等著一個可以讓我對生活重新有希望的人出現(xiàn)……”
高城不客氣的打斷!拔疑洗尉驼f了,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如果你自己都不能幫你自己,那么沒有人可以幫助你!”
“你……也不幫我么?”
“我?guī),我這不是在幫你么?孫蘭,你好好想想,你不能再這樣了。”
“我……”孫蘭低頭,不知道該說什么,高城說的話,她明白,但是她覺得依靠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好活著,做有意義的事情!备叱枪硎股癫畹拿俺鲞@句話,然后再心里暗自咒罵一句,靠,真他媽真理。
那天,高城和孫蘭說了很多,但是沒有效果,孫蘭依然活著她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里,一年后,她去了美國。
后來,高城從母親口中得知,孫蘭死了,死于吸毒過量。
再后來高城跟袁朗說起這事兒,當(dāng)時袁朗躺在病床上,臉色不好,但是精神很好,他輕輕搖頭,“不愿開花的秋海棠!
《暖》系列之五:小人魚的癡戀
題記--有時候,人總會對一些人或者事有一種癡戀,就算什么也得不到。
當(dāng)兵的人對于部隊,常常就是這樣一種癡戀。那些又苦又累的枯燥訓(xùn)練,那些從未留名的犧牲奉獻,那緊緊握在手中的鋼槍,那總是沾染著塵埃和鮮血的軍綠色,總是成為他們胸口永遠的溫暖和痛楚。
像一種叫做愛情的毒藥一樣,迷人又苦澀。兵們總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對于袁朗和高城來說,他們就快飲下另一杯毒藥了。
黃昏。
士兵們結(jié)束了一天的訓(xùn)練,撒著歡兒的往食堂跑,一群狼崽子鬼喊鬼叫的,嬉笑怒罵的聲音不絕于耳。年輕的戰(zhàn)士們,總是這樣活力無限,青春肆意的張揚著,讓人羨慕。
袁朗和齊桓走在眾人后面,兩人正小聲的說話。
“隊長,剛才醫(yī)院那邊來電話了,明天方浩的體檢報告就可以出來了。”
“嗯!痹实拇饝(yīng)一聲。
齊桓看著前面一個身影,方浩正和吳哲C3勾肩搭背的鬧成一團。
他眉頭微微皺起,“應(yīng)該……沒事兒吧?”
“齊桓,你也是老人了,”袁朗停下腳步,“這來來往往,生生死死的,也見得多了。有的事情,它由不得我們。”
“我知道。”齊桓臉上出現(xiàn)一種只有在袁朗面前才會有的表情,有點郁悶又有點兒稚氣,“我他媽知道,你少跟我說這個,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一樣的!”
“我踢死你!”袁朗眉毛一挑,伸腿就踹,齊桓利落的一閃,“站!”齊桓不搭理他,一溜煙跑上去,一手拍在方浩的肩膀上,嘻嘻哈哈的走遠了。
通訊員小王跑過來,“袁隊長!”
“報告!袁隊,門口有位少校找您,4944師偵營營長高城!
“。浚 痹暑拷Y(jié)舌,高城?他往門口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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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風(fēng)塵仆仆,滿臉都是灰塵,臉頰上還有一些細小的傷口,像是被樹枝刮到的。身上的迷彩服也像是在泥地里滾了好幾遍一樣,幾乎都快成土黃色了。他身邊的越野車也沒好哪兒去,幾乎都看不出本來的迷彩顏色了。
“怎么跑這里來了?”袁朗見面就問。他上下打量高城一眼,有些猜到了。
“路過。怎么地?你們老A的基地門口,還不準人路過了?”高城心情非常好,笑嘻嘻的跟袁朗開玩笑。
“行,怎么不行,我們這兒的哨兵可是天天盼望著有人路過啊,可惜了,”袁朗搖頭,“嘖嘖嘖,怎么不是一群美女路過啊,看來看去還是大頭兵,”他扭頭沖門口的哨兵擠擠眼,“沒意思吧?”
“你俗氣你!”高城一肘子拐過去,袁朗利落的閃開。
“怎么樣,最近?還好?”袁朗掏出煙盒,扔了一支給高城,順便按下火機要給他點上,夜晚有風(fēng),火苗晃了一下就熄滅了,他湊近了點兒,高城伸手攏住火苗,叼著煙也往袁朗這邊靠了靠,兩個人的頭幾乎挨在一起,極近的距離。高城聞到了袁朗身上和自己同樣的泥土硝煙的味道,他突然走神了,鬼使神差的想,這比那什么香水味好聞多了。
袁朗的手肘輕輕撞他一下,示意煙已經(jīng)點燃了,高城回神,手指在袁朗手背上挨了一下,袁朗收手剛要退開,高城的胳膊呼啦一下搭在他肩膀上,于是他便沒動,只把頭往后仰了點兒,微笑看著高城,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投射在地上,幾乎分不出彼此。
“你也挺好?”高城斜眼看他,從頭到腳掃一遍,自己回答,“還行,家伙事兒還齊活!”
“嘿嘿。”袁朗咧嘴一笑。
“看路線我就知道要路過你這兒。”高城得意洋洋的一仰頭。
“你們駐扎在哪兒?”其實袁朗知道高城他們師這次出去拉練,駐扎之前,那邊兒的主官跟這邊通知過,說是要在附近駐扎一晚上。只是他真沒想到高城會特意跑來一趟。這讓袁朗很意外,也讓他心里很舒服,溫暖愜意。
高城報了個方位。說遠不遠,開車也就半個小時,說不遠也遠,那地方,也在二十公里以外了。
“進去坐會兒?”袁朗用胳膊拐拐高城。
高城搖頭,“不去。我現(xiàn)在進去,違規(guī)。我就是來瞅你一眼你,這不是好長時間沒看見了么,啊,還有那天你忘了東西在我車上!备叱菑能嚧吧焓值杰嚴锬昧税鼥|西出來。是上次從袁朗家里出來袁朗帶的一包書和幾張歌碟,裝在一個袋子里,走的時候袁朗忘記拿了。
袁朗沒有伸手,他有點發(fā)呆的樣子,愣愣的看著高城。
“嘿!發(fā)啥呆呢?”高城覺得有點好笑,袁朗這樣子木頭木腦的,這人,有時候也挺幼稚嘛!他用書戳戳袁朗的肋骨。
眼神一閃,袁朗立刻就笑起來,他伸手接過,“多大點事兒啊,也值得你這么跑一趟!”袁朗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氣里帶上了些溫柔和親昵。
高城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路過么,誰還特意給你拿來呀!美得你!”他抬手看看時間,“得了,走了,等我回來找你聚聚!
“行!”
天邊的太陽,已經(jīng)落下了最后一絲光芒,再過一會兒,暮色就要籠罩大地。
高城拉開車門上車,袁朗眼光一直追隨著他,車里某個角落有個什么東西一閃,袁朗凝神看去,微微一怔。然后他極短促的苦笑了一下,正伸手關(guān)門的高城沒看見。
“走了!”高城伸頭出來。他笑著,滿臉的開朗和愉快,每次見到袁朗,吵吵嘴,置置氣,到最后他總是很愉快。
袁朗嘴角一挑,微笑,他伸手拍拍高城的車頂,示意小心,然后退開兩步。高城發(fā)動車,很快消失在袁朗的視線里,他慢慢轉(zhuǎn)身往回走,還沒等袁朗走到操場,天就黑下來了。
“喲呵!老三,聽說你那二斤來啦?怎么不招呼進來坐坐!”一隊長從后面跑過來,重重的一巴掌呼在袁朗背上,袁朗扭頭,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這不違規(guī)么?”
“啊呸!你小子少裝,你干的違規(guī)的事兒還少了!”一隊長鄙視他。
“我這兒還沒吃飯呢,要不老大你陪我去食堂坐會兒?咱接著上次的聊?”
“滾!”一隊長怒喝,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跟他聊個屁!一隊長一邊走一遍恨恨的咬牙,上次一起吃飯,也不知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把自己一個突擊手給聊走了!一想起這茬兒一隊長就想摁著袁朗揍一頓。
袁朗大笑著走開,他的確還沒有吃飯,但是他現(xiàn)在也沒什么胃口,他向辦公室走去。
剛才他看到的那個閃光的東西,是一粒小小的珍珠耳環(huán)。在高城的車上一個角落里。
那天袁朗的報告進度有如神助,一晚上就搞定了拖拉了兩個禮拜的訓(xùn)練計劃,吳哲說隊長打雞血了,居然熬了個通宵趕報告!齊桓說,那是因為再不交上去,鐵大就要發(fā)飆了。
第二天一早,袁朗讓齊桓先帶隊訓(xùn)練,自己去找鐵路最后商量一下訓(xùn)練計劃。
“袁朗,你來的正好!辫F路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偏偏頭,示意袁朗關(guān)門。
袁朗心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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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袁朗一直沒有出現(xiàn)在訓(xùn)練場上,他打了很多電話,查了很多資料。
煩躁,抓心撓肝的煩躁,袁朗不知道該做什么,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處理,桌子上,電腦里,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然就到操場去和隊員們一起訓(xùn)練,刺撓他們幾句,或者和吳哲吵吵架,都可以。
可他什么也不想做,他像自虐一樣,就想保持這樣的煩躁,讓自己像一頭困獸,在自己編造的籠子里暴跳如雷。
也許,只有自己編造的籠子,才夠結(jié)實。
袁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壓制不住的煩躁漸漸變成一股莫名的怒火,可是我該發(fā)脾氣么?我要怎么發(fā)脾氣,把桌子掀了?把電腦砸了?還是沖著墻壁練習(xí)格斗?滾他媽蛋!他煩躁的拉開自己的領(lǐng)口,用力太大,崩開了一?圩,他看都不看那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的扣子,抽出一支煙點上,抽兩口就杵了,杵下去的時候幾乎要把桌子也戳個窟窿般用力。
喝水,一口氣喝下冰冷的涼水,澆不息心頭那種惡毒的火焰。
袁朗知道,自己焦慮了,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情緒。
“報告!”門外,響起齊桓的聲音。
袁朗沒答應(yīng),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氣。
“隊長?”齊桓再叫。
“進來進來!叫什么叫!”袁朗睜開眼,咆哮。
齊桓進來,站得筆直,敬禮,不說話。
袁朗也不說話,繼續(xù)在屋子里瞎轉(zhuǎn)悠,一會兒抓起桌上的文件看兩眼然后丟開,一會兒又點上煙然后杵掉。齊桓不錯眼的看他,就是不支聲。
“說話!你來參觀的啊!”
“隊長……”齊桓開口,馬上就被袁朗打斷,“算了算了,你還是別說話了,站這兒!”
齊桓閉嘴,繼續(xù)站著。
袁朗去了洗手間,嘩啦啦一陣水聲過后,他頂著一頭亂蓬蓬濕漉漉的頭發(fā)出來了,整個人到顯得冷靜多了。于是齊桓再度開口,“要不,我去和他說?”
“我還沒那么虛弱。”袁朗揮手,“去吧,把他叫來,我和他說。”
齊桓不動。
袁朗銳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狠狠的刮過他,饒是齊桓和袁朗情同兄弟,也沒忍住僵硬了一下。
“去叫他來!痹实闹貜(fù),口氣溫和。
“是!”齊桓敬禮,退出辦公室。關(guān)上門的時候,他微微松了口氣,卻又緊緊皺眉,隊長又是這樣,總是自己來砍這最狠的一刀,不管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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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的清晨,三中隊所有的隊員,都站在自己的窗口,看著基地大門。今天,有個戰(zhàn)友要離開他們了,難過,舍不得,但是又慶幸,還好,只是生離,不是死別。
袁朗一手提著方浩的包,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從辦公樓走出來,兩個人走進宿舍樓,方浩抬頭,目光滑過自己無比熟悉無比眷戀的地方,他緊緊咬著腮幫子,然后突然笑了,他沖著樓上大喊,“我說兄弟們!我就要回到美好的花花世界去了!兄弟們慢慢熬著啊!等啥時候我把美女的照片寄給你們看!左擁右抱的!”樓上樓下頓時噓聲一片,齊桓扯著嗓子喊,“滾吧你!小心腎虧!”
“有好的給哥哥留著!別自己都獨享了!”馬建也在旁邊嚎叫,不知是不是喊叫得太用力了,大家的聲音都有些破啞。
方浩慢悠悠的抬手,給大家敬禮,“走了!”然后他頭也不回的向大門走去。
許三多緊緊閉著嘴,小口小口的呼吸,成才安撫的在他背上拍兩下,自己悄悄的擦掉眼淚。
“隊長,你能陪我再去趟375么?”方浩還是笑嘻嘻的看袁朗。
“臭小子!”袁朗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聽我口令!立正!目標375峰頂!跑步走!”兩人一前一后的跑出去,漸漸消失在眾人的目光里。
太陽快出來了。
方浩繞著375頂峰那棵最大的樹走了兩圈,然后用力在樹干上拍了兩下,回頭沖袁朗笑,“隊長,我剛進來那會兒,你就是在這兒給我們講長相守的。那時候,小虎也還在!
袁朗摸出煙盒,抖出一支扔過去,方浩接過,掏出自己的打火機,先給袁朗點煙,然后自己也點上。
“回去了,好好干,咱老A出去的人,”袁朗深深吸一口煙,“耗子,別丟了咱的傲骨!
“放心,隊長,走到哪兒我也不會比別人差!”方浩回答得豪氣干云。
袁朗沒說話,過了幾秒鐘,他搖頭,“不,耗子,不是要你比別人好,只要你自己好就行。出了部隊的門,”袁朗抬手劃了一個大圈兒,“到處都是廣闊的天地,你們多能耐啊,哪條路走不出個明白來!”這話要是擱在平時,也就是袁朗的一句玩笑,可現(xiàn)在,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認真,他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比別人好,沒有用!彼⑽⒁恍,“許三多不是常常說么,要做有意義的事兒,好好活就是有意義,”方浩大笑著接嘴!坝幸饬x就是好好活!”
“真理。 痹蕮项^,“這孩子總是說點忒經(jīng)典的話出來。”
方浩笑聲漸停,低了頭。好一會兒他才抬頭,“隊長你今天真溫柔。”
袁朗大笑,手臂一揮,搭在方浩的肩膀上,用力拍拍。
“隊長,這是真要走了……我怎么覺得就跟做夢一樣呢?我怎么就要走了呢?”方浩的眼神越來越失落,表情也越來越茫然。
“隊長,我不想走!狈胶频偷偷恼f。“我一定要走嗎?”
袁朗拿下嘴角的煙,在手指間翻轉(zhuǎn),煙頭擦過手心的老繭,微微灼痛。
“我舍不得,我不想走,我舍不得這兒,舍不得兄弟們,舍不得你。”剛才還堅強得像鋼鐵一樣的戰(zhàn)士,此刻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他扔下手里的煙,用力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間洶涌而出。
伸手拍拍方浩的脖子,袁朗用力拖開他的手,方浩扭頭看他,整張臉痛苦得扭曲了。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自己的隊長,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強撐著的架子一旦倒塌,就會稀里嘩啦的破碎一地。方浩渾身都在發(fā)抖,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硬生生的割去一塊。從得到通知到現(xiàn)在,一直勉強按捺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如同決堤的潮水般,擋也擋不住。
袁朗一把抱住這個年輕的士兵,用力抱住,他深深的吸氣,壓下自己心頭的心疼和煩悶。
方浩嚎啕大哭。他用力埋在袁朗的懷抱里,哭得撕心裂肺。
方浩是隊里的老人了,只比齊桓晚了一年進來,現(xiàn)在的軍銜是中尉,他在上次任務(wù)中受了傷,雖然不影響自由活動,但是,他已經(jīng)不能再當(dāng)一名特種戰(zhàn)士了。
朝陽已經(jīng)冒出了淡淡的光芒,天邊的薄霧被驅(qū)散。
過了很久,方浩終于安靜下來了。袁朗胡亂抹抹方浩滿臉的眼淚,“好了?”
“好了,對不起,隊長。我這么沒出息!卑l(fā)泄過后,方浩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他有點兒不好意思,訕訕的笑。
“屁話,我袁朗的菜園子里,不產(chǎn)沒出息的南瓜!痹试诜胶颇X門上拍了一下。然后又塞了支煙到他嘴里,給他點上。
“耗子,覺得不公平吧?需要你的時候,你得玩命的訓(xùn)練,你得出生入死,你得拋家棄業(yè),等部隊不需要你了,你就得走人,很殘酷,但是,就是這樣,”袁朗的聲音和以前差不多,冷靜又溫和,“以前成才問我,他們是不是我用得上或者用不上的工具,是,真的是,不但你們是,我也是,在戰(zhàn)場上,我們也就是工具,國家機器么!”他偏頭,沖方浩一笑,可方浩覺得他的隊長很難過。
“你們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手足,是我血肉相連的一部分。我們訓(xùn)練出來的默契,我們交流來的感情,我們所有的一切,就是為了當(dāng)個工具,當(dāng)個好工具,就為了對得起這身衣服!
袁朗的話說的平淡,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那樣富有煽動性和感染力。但是方浩卻莫名其妙的想起,好像每次有戰(zhàn)友退伍,都是隊長來送的。他……會更難過的。
“耗子,我記得由此你說過,你讀高中的時候暗戀你們班長來著對吧?”
方浩不好意思的撓頭,“是啊!
“我們和軍隊,就像一場暗戀,有時候,你什么也得不到,但是還甘之如飴,不為別的,就是應(yīng)為你喜歡,你樂意!痹释坏匦ζ饋,有些苦澀。
“方浩同志,恭喜你,你的暗戀結(jié)束了,去找個漂亮的姑娘正大光明的追求吧!或者,”袁朗捏一下方浩的臉,“左擁右抱!”
方浩笑起來,“隊長,要不咱還是繼續(xù)暗戀吧,你把我調(diào)生產(chǎn)隊去喂豬得了!”
“真要把你弄去養(yǎng)豬,我還舍不得呢!”袁朗拎起方浩的包扔給他,“滾吧!”
太陽出來了,從山頭一躍而出,瞬間染紅了整個世界,溫暖的陽光投射下來,今天天氣很好,藍色的天空漸漸明朗起來。
《暖》系列之六——貪心的漁夫
題記——漁夫總是很貪心,要了這個要哪個,小的時候老師說,做人要適可而止,不要妄圖得到你不該擁有的東西,不要有過分的貪念,不然的話,你本來擁有的那些,也會毫不留情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那個著名的童話想要告訴我們的道理。
可是,如何不貪心?怎么樣才算知足?誰來告訴我們這個度?
高城在帳篷里煩躁的走來走去,他點上一支煙,沒抽兩口就狠狠的扔掉,他覺得嗓子干得難受,他抓起杯子要喝水,卻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空空如也,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的一頓,使勁耙耙頭發(fā),大步走了出去。
在門口他被堵住了,是政委洪興國。
“哎,老高!要出去啊,來來來,別著急,有點兒事兒和你說!
高城以為營里有啥事,二話沒說就轉(zhuǎn)身坐下,“啥事兒?”
洪興國笑呵呵的看著他,“剛才你那脾氣大的!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師長吵架呢!
一聽這話,高城有些尷尬,他撓撓頭發(fā),“那啥,我我我就是嗓門大,我知道這事兒是我不對,這家里的事兒吧,我……”
“誰跟你說這個!”洪興國打斷他,“老高,我們是天天叫你老高老高,其實你這才二十八,不過你這年紀吧,有些事情是可以考慮一下了!
高城猛的抬頭,不悅的瞇起眼睛,“你要說啥?”
“你看你,話還沒說就著急上火的,”洪興國慢條斯理的拿出煙盒,向高城讓了讓,高城心煩意亂的擺擺手,“就是你想的那事兒!”洪興國自己點上一支煙,接著剛才的話說。
“你少管我這些破事兒!”高城嗓門又大起來,眉頭緊緊皺起,一臉不耐煩。
不算明亮的燈光落在他臉上,他鬢角還有沒擦干凈的油彩,明顯黝黑了許多的膚色此時更是黑的厲害。
換做是別人,可能被他這嗓門和這表情給嚇退了,可是洪興國不會,他們搭檔了這么多年,他知道高城是典型的嘴硬心軟,他毫不客氣的拍了高城一巴掌,“你喊啥?”
“不是,你別跟著他們瞎摻和,這跟我工作有關(guān)系么?和拉練和關(guān)系么?沒關(guān)系你就給我閉嘴!老子要睡覺了!”
洪興國知道,今晚是沒法談了,高城那脾氣一上來,你要是跟他針鋒相對,還就不得了了,他笑笑,“行行,你睡,咱們改天再說!”
“改天?改天也不說!”高城犟頭犟腦的補上一句,洪興國失笑,這人!有時候真孩子氣!
洪興國是走了,可是高城心里更煩躁了,今天這事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著實攪和的他心里不舒服。
上次和孫蘭談話過后,她好像一點兒也沒有改變,顧及她的面子,高城一直沒把真相告訴家里,只含糊的說過不合適。自家老娘似乎也察覺了兩邊都沒那意思,于是暗地里張羅著給他找個別的對象。
不知道為什么,高城現(xiàn)在對相親這兩個字不待見的厲害,誰說就和誰嗆。
好在高城最近忙得很,現(xiàn)在還在外邊拉練,高夫人倒也一時沒轍,偏巧剛才師長來巡視,公事完了幾個人閑聊了幾句,師長神神秘秘的和高城說,給他張羅了一個條件特別好的姑娘,軍長夫人都見過了,滿意的很,等高城回去了就趕緊抽時間去見見。
高城一股子火沖上來,也不管什么師長不師長了,硬邦邦的甩一句話:報告首長!此事與軍務(wù)無關(guān)!請您以后不要再提!
其實這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相親么!有啥啊,這當(dāng)兵的,有幾個能是自己認識了結(jié)婚的?還不大都是相親相來的,高城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不情愿去相親什么的,這莫名其妙的惱火和煩悶也是在是過頭了。
這是莫名其妙么?高城怔了一下,被自己問住了。
+++++++++++++++++++++++++++
“喂?”
電話接通的時候,高城突然不想說了。
憋了一肚子悶火,他想也沒想就撥通了袁朗的電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跟袁朗說啥,就是突然想給他打個電話,抱怨一下也好,斗嘴幾句也好。
電話通了,但是他突然啥也不想說了,他張了張嘴,用手在臉上抹一把,“袁朗!
“嗯?”袁朗從鼻子里輕輕嗯了一聲,本來他是在一邊打字一邊把電話塞肩膀上夾著,但是高城一開口,他就停下了打字,把電腦切換到休眠狀態(tài)。高城情緒不高,他察覺到了。
高城沒有說話,袁朗也沒有催,他只是靜靜的等著,手指用力摩擦著桌邊并不存在的污漬。
“沒事兒!备叱墙K于開口了,語氣里莫名有些沉重。
“嗯,沒事兒!痹手貜(fù)了一遍高城的話,輕輕的,沒什么喜怒的樣子,只是手指用了些力摁在桌角上,“你還在外邊吧?”
“嗨,”高城自己都覺得好笑,“這什么事兒,袁朗,沒事兒,本來心里有點煩,現(xiàn)在沒啥了,電話里說不清,等我回去再說吧!算了算了,我掛了!”高城越說越不耐煩,不是對袁朗,而是對自己,他一向不喜歡猶豫或者是類似的情緒,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特別是在袁朗面前。
聽著電話突然斷線的聲音,袁朗一笑,然后繼續(xù)手頭上的工作。
凌晨,袁朗敲完了這期南瓜評估的最后一個字,身子往靠椅上一倒,用力伸了個懶腰,他拿起煙盒,抽出最后一支煙叼在嘴上,然后看了看煙盒,那還是上次高城給他的那條煙,他一直沒拆開,前幾天高城來了一趟之后,他才拆開抽了,這是最后一支。
袁朗把煙盒捏扁,隨手往墻角一扔。
他沒急著點煙,先關(guān)上了電腦,然后關(guān)燈,出門。就這樣叼著那支沒點的煙一直走回宿舍。
站在窗邊,看著外面漆黑的天空,袁朗在出神。那支煙在他手指尖翻轉(zhuǎn),來來回回,糾糾纏纏?赡艹錾裉珜P牧耍幌伦訜煕]拿住,掉到窗臺上去了。袁朗的視線從夜空里收回來,看著那支煙,有風(fēng)吹過,煙輕輕的滾了幾下,眼看就要掉到窗臺外面去了,袁朗手指一動,終究還是沒有去撿,煙掉下窗臺去,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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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后,袁朗跟著鐵路參加軍區(qū)的一個會議,他見到了高城。
會議前一個小時,高城才風(fēng)塵仆仆的從外地回來,剛放下包,還沒來得及休整一下,就趕上這會,本來政委說讓他回家休息一下再來,但是高城還是自己來了。
開會的時候,高城有點心不在焉。眼睛掃來掃去,每每都忍不住想要轉(zhuǎn)身看看后面。但是每當(dāng)頭一有向后轉(zhuǎn)的趨勢的時候,他又立刻端端正正的看著講臺上發(fā)言的首長,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袁朗心里忍不住想笑,臉上可是一點也沒有露出來,鐵路就坐在他旁邊,一只手輕輕敲著桌子,不急不徐。
“同志們,這次會議的主要內(nèi)容,大家回去以后要積極展開討論,戰(zhàn)士們的思想工作要抓,訓(xùn)練也緊張,如何豐富戰(zhàn)士們的業(yè)余生活,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調(diào)動大家的積極性,大家都好好想想啊,咱們是新時代的軍人么!可不是古板老套的軍閥!好了,散會!計劃下周交上來。”
整齊的掌聲過后,軍官們開始三三兩兩的退場,鐵路沒動,袁朗也沒動。
“鐵大,你帶我來開這會,有意思么?”袁朗微微偏頭,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的樣子。“咱們那兒,還需要活躍啊,這要是再活躍,還不都上天了!”他斜眼看鐵路,“不是這個計劃也要我來寫吧?”
“咱們那叫做活躍?再說你明天不是休假?搭了我的順風(fēng)車,總要給點車錢吧。”鐵路的余光看見高城走過來,“你那二斤來了!
其實,袁朗不用回頭都知道,高城已經(jīng)過來了。他沒回頭,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鐵大,我什么時候搭你順風(fēng)車了,你非得叫我來開會,這是公干!”
鐵路不搭理他,只管拿起桌上的帽子,端端正正的戴上,然后慢條斯理的站起來。迎向高城。
“鐵大隊長!”高城敬禮。
“唔!辫F路點點頭,“你倆聊,我先走了,袁朗,下午你去給政委買點東西,喏,這是單子,銷假的時候拿給我!辫F路往袁朗手里塞了一張紙條,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哎哎哎!鐵大!這不是……,行行行,我買我買!痹视悬c兒悻然,鐵路并未搭理他,頭也不回,揮揮手離開了會議室。
“啥呀這是?”高城湊過來。
“哎高營長你厚此薄彼啊,你咋不給我敬禮呢!”袁朗嬉皮笑臉的說,順便把單子往口袋里一塞。
“我就是不敬!咋地!”高城脖子一扭,瞪他。
“沒有上下級觀念的軍人,就像那秋后的蚱螞……”袁朗還沒說完,高城已經(jīng)一拳揮過來,“哎哎別動手啊蚱螞!”
袁朗上下打量一下高城,三個月不見高城瘦了點,眼睛里紅血絲很多,眼袋有點重,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樣子,但他精神很好,也沒有什么陰郁或者郁結(jié)的樣子,上次他打電話的時候要說的事,解決了?
“你這是剛回來吧?怎么跑來開這會?有意思啊?拉練回來就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完了就來開會,看來高營長精神很好嘛!”袁朗隨口取笑他!肮皇侨朔晗彩戮袼!”話一出口,袁朗就在心里一沉,還是沒忍住要試探。
“什么喜事?瞎扯什么!”高城推著袁朗的肩膀,“走走走!”
“干嘛?這著急上火的?”
“狗屁!老子餓了!請我吃飯!”
“……”
剛走出會議室,師偵營的政委洪興國匆匆跑過來,“老高,開完會了?得得得,你趕緊的,回去休息兩天,師偵營離了你垮不了!這假條,我都給你拿去簽好字了!”
高城有點著急了,“不是老洪!我這剛回來,先看看營里再說!休假隨時都可以,你著啥急啊你!”
洪興國跳過他的抗議直接找上了袁朗,“袁隊長你也在啊,你下午沒事兒吧?”
袁朗笑著搖頭。
“太好了!”洪興國一拍大腿,“麻煩你,看著這小子,今天下午就別到處瞎蹦跶了!要是幫我把他送回家去最好!”
“我說老洪你……”高城還要繼續(xù)抗議,袁朗笑吟吟的看著他,說話說得拿腔拿調(diào),“得了,高營長,你瞅瞅你這黑眼圈兒,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小同志,羅馬不是一天蓋成地!”然后他轉(zhuǎn)頭對洪興國笑笑,“成了,交給我得了!”他拽著高城的胳膊,“走走走,吃飯去吃飯去,我請你吃大餐!”
高城嘟嘟囔囔的被他拽走了。
洪興國感嘆,這老虎脾氣還真就這中校治得了!
袁朗找了家干凈的館子,點了幾個清淡的菜,高城一看端上來的都是清粥小菜,不滿意了,拿筷子點點袁朗,“不厚道啊你,請我吃大餐,就這個?!”高城不忿啊,想當(dāng)初這死老A來師偵營的時候,自己可是請他吃了一頓結(jié)結(jié)實實的大餐的啊!
“你現(xiàn)在這狀態(tài)!整個兒就是疲勞過度了的興奮時期,吃那么油膩不好!痹蕵O誠懇極溫和的看著高城,于是高城便訕訕的夾菜,吃飯。
吃完飯的兩個人,沿著街邊的小路,慢慢溜達,高城走路總是慢不下來,在部隊里的時候自然不說,可現(xiàn)在兩個人也沒啥事兒,純就是酒飽飯足了溜達消食兒,可高城還是走兩步就竄到前面去了,還嫌棄袁朗走路跟老太太似地。
袁朗笑嘻嘻的拉住他的胳膊,“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急什么。磕憔筒幌M叶嗷顑赡?”高城嘴里還嘟囔,可腳下還真慢下來了。
但是這習(xí)慣吧,它的力量還是非常強大的,常常在你不經(jīng)意的時候,就改變了你的一些行為,沒走出一百米,袁朗又落在了高城后面,這次,袁朗干脆把手搭在了高城的肩膀上,高城雖然略高一點兒,但是倒也不別扭,這下,兩個人的步調(diào),總算一致了。
“我不回家!”高城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話。
“至于么!”袁朗皺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稍微用力,推著他往停車的方向轉(zhuǎn)。
“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回什么家,我是找你,有事兒!”高城掙開。
“那去我家吧。”袁朗還是帶著高城往停車的地方走,“今天你住我家吧,明天多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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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袁朗家,晚上八點多,一進門高城就嚷嚷,“快給我弄杯茶來!渴死了!
袁朗瞥他一眼,踢踢踏踏的走進廚房,端出來的,卻是一杯果汁。
“啥事快說,說了睡覺!”
高城看見那果汁本來挺有意見的,說起他找袁朗的事兒,無端端氣勢就矮了半截,他撓撓后腦勺,乖乖接過了果汁。
“也,沒啥事兒!备叱切πΓy得的有些心虛和尷尬。
真沒事兒,剛才就是隨口一說,相親的那事兒,他早拋腦后去了,兩個月前他想起袁朗,本來想打電話抱怨一下,但是當(dāng)時突然不想說了,現(xiàn)在,他也不想說。
不想回家時真的,這休假兩天,回去了會被老娘煩死,他寧愿上袁朗這兒呆著,他喜歡和袁朗呆在一起。輕松,愉快。
高城不說,袁朗也沒有追問,只是攆著他去洗了澡睡覺,高城在浴室的時候,他跑去找出上次修扣板的時候高城扔在這兒的衣服給他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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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洗澡過后,高城的精神似乎更好了,還一指戳開了電視機。
袁朗也不催他趕緊休息,只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電視里在放一個科學(xué)實驗,狼和美洲虎的對決,用機器和電腦做的模擬場面,高城嗤之以鼻,怎么會有一頭狼單獨對上一指老虎,狼都是群體動物,還狡猾,善于埋伏和偷襲,說這話的時候,他斜眼看袁朗,袁朗誠懇的點頭,是是是,我們狡猾,我們善于偷襲和埋伏,可是,我們也能單打獨斗。
沒有等到節(jié)目的結(jié)果,高城就已經(jīng)睡著了,幾個月的奔波的操勞,讓這個年輕的軍人疲憊不堪,他斜斜的躺在沙發(fā)上,一只腳放在沙發(fā)上,一只腳搭拉著,發(fā)出細小的鼾聲,眼珠在眼皮下面微微的顫動。
袁朗輕輕起身,關(guān)上了燈。電視機散發(fā)出來的光,在高城臉上晃過,明亮的時候,可以清晰的看見他臉上的傷疤,暗的時候,只看得見他側(cè)臉的輪廓。袁朗盯著高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臉上慢慢浮現(xiàn)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然后停滯了。
“高城?”他輕輕的叫。
“嗯?”高城模糊的應(yīng)他。
“到床上去睡!痹逝呐乃哪,手指劃過高城臉上的傷疤,一滯,然后快速離開。
“嗯!备叱敲悦院谋犙,翻身就起,一下子沒站穩(wěn),袁朗扶他一把,高城順勢把大本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袁朗看見高城居然又閉上了眼睛,他苦笑著,半拖半扶的把高城拉進臥室,安置在床上。高城一倒上溫暖舒適的床鋪,便很自覺的卷上被子,臉貼在枕頭上蹭蹭,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袁朗沒有離開。他蹲下來,靜靜的看著高城。漆黑的雙眼黯沉的沒有一絲光亮。
高城。
他湊近點兒,高城毫無反應(yīng)。袁朗湊得更近,像是要吻下去。
不是,他不是。
在鼻子就要碰到高城的鼻子的時候,他停住了。
高城的呼吸撲上袁朗的臉,他深深的吸一口氣,像一個煙鬼戒煙三天以后抽到的第一口煙一樣用力,他像是要把高城的氣息全部吸進自己肺里。
袁朗很想找一些詞匯來形容此刻的感受,但是找不出來,想了半天,他莫明的想起了黑山老妖,大話西游里那個繞著唐僧轉(zhuǎn)想要吸陽氣的矬妖。他輕輕的笑起來,呼出的氣撲上高城的鼻子,高城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撓撓,但終究沒有抬起來。他太累了。
直起腰,袁朗站起來走出去,輕輕帶上門。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了電視,剛才那個節(jié)目正好放到尾聲,那頭獨狼,果然輸了。
我不能太貪心。不然什么都得不到。
《暖》系列之七:紅鬼的眼淚
題記——當(dāng)紅鬼發(fā)現(xiàn),自己得到了村民的喜愛,卻失去了可愛的青鬼的時候,他撲在門上,抽抽搭搭的哭起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以為這個很重要,得到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的,同樣重要。如何選擇?人都有自以為是的時候,總會為了那個重要的人,做出一些獨斷的行為。
可是你知道么,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看成是紅鬼,所以你也沒必要做那青鬼。在我不明白你的用意的時候,我會誤會,而這個誤會,會成為橫亙在你我之間的深壑,再要逾越,難。
迎面走過來的兩個軍官沖袁朗敬禮,對方眼里的好奇和不屑,還有一點點挑釁,他不是沒看見,袁朗微微一笑,端端正正的回禮,三個人停下來寒暄幾句,然后又朝著各自的方向走開了。
“哎,這位袁隊長可是牛人啊,三十歲的中校,嘿!咱們PLA的精英。”
“當(dāng)然牛,人特種兵嘛!走到哪兒腦門上都寫了個拽字兒!A大隊一個大隊長四個中隊長,哪一個不是拽得二五八萬的!”
轉(zhuǎn)彎處的高城停下了腳步,靜靜的站著。一旁的馬小帥有些奇怪,伸長了脖子去看袁朗的背影,再看看高城,沒說話。只心里納悶,連長對這種閑話,一向從不留意的。
“聽說師偵營的高城和他關(guān)系特鐵,人二斤舍命了都!”
“高城人不錯,真的,這不剛升了營長了吧?這小子雖然也拽,但是你得服!人硬生生就能把個不拋棄不放棄喊得全軍響,哪次比賽不是他師偵營拔得頭籌!”
“將門虎子啊,這還真是不能不服氣!
“將門虎子就得服氣啦?那可不一定,你看白軍長家大公子……”
馬小帥得意的一笑,轉(zhuǎn)臉看高城,卻看見自家連長面無表情。
“哎哎哎,打住打住,這話不好亂說啊。”少校輕輕踢了上尉一腳,打斷了他的話。
“嗨,我也就是一說,不過話說回來,高城我服,我還真不服那A大隊,他們憑什么呀?挑去的都是兵王,神槍手,裝備都是最好的,啥高科技出來了都得先武裝他們,要給我一□□樣的隊伍,我也不比他們次!”
“得了吧你,就你那熊樣兒,上次去選拔還沒一個小時就給淘汰了,還跟我這兒吹什么吹!”
“行行行,我熊,我熊,那袁朗就能耐了?還不是上趕著巴結(jié)人家高公子,要說也是,年紀輕輕的中校,要是再得了軍長的賞識,加上鐵路的撐腰,那還不是以后的軍中風(fēng)云人物。
“你就酸,少在這兒扯這些沒用的!有你這瞎扯淡的功夫,還不如好好研究研究你的計劃!”
兩個軍官去得遠了,馬小帥偷偷看高城,后者的臉色明顯黑沉沉的,馬小帥偷偷咽了一口口水,“連長……”
“走吧!备叱腔羧晦D(zhuǎn)身,步伐間硬生生夾雜著一些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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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小寧覺得馬小帥從師部回來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問了好幾次,馬小帥總也說沒事,最后甘小寧怒了,使出殺手锏:你要不和我說,我就和連長說你有心事!
馬小帥吭哧了半天,最后憋出來一句話,“你別去和連長說,他自己還煩著呢!”
甘小寧一瞪眼睛,正要繼續(xù)盤問,馬小帥打斷了他,“小寧,你覺得袁隊長這人咋樣啊?”
“死老A?什么怎么樣。俊备市幰活^霧水。
“哎你別管你就說說,你覺得袁隊長這人怎么樣吧!”
“挺好的!”甘小寧撓頭,“上次野外駐訓(xùn),你被毒蛇咬了一口,嘿,他那處理的一個麻利啊!真挺有兩把刷子的!
“嗨,你扯哪兒去了!”馬小帥也急了,“我是問你,你覺得他這個人,人品,咋樣!”
“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备市庎洁,“我又不是連長,連長和他才鐵呢!”
馬小帥翻個白眼,這才絮絮叨叨的把剛才和高城一起聽見的話復(fù)述了一遍,最后他很嚴肅的問甘小寧,“你覺得,袁隊長,是那樣的人么?”
“狗屁!什嘛玩意兒!我是沒有進老A,可三多成才他們,在里面訓(xùn)練的那個苦啊,他們倒是不說,但你看看三多手上那繭子,還有上次,三多回來那次出了啥事兒,他們沒說你還猜不到?還有成才他們,聯(lián)合訓(xùn)練的時候你不是沒看見他們加餐!他們老A容易。?我呸!風(fēng)涼話誰不會說,真要給他個老A,他帶的下來才他媽怪了!”甘小寧一口氣嚎了半天,還有火氣越來越大的趨勢,馬小帥趕緊攔住他。
“你咋呼什么呀你!”馬小帥指指營長辦公室的窗戶,“你還想讓連長聽見!”
甘小寧矮了半截脾氣,突的認認真真的問馬小帥,“小帥,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覺得吧,能讓三多和成才成長成今天這樣的人,能夠讓連長看重的人,絕對不會是想要靠著軍長借光走小路的人!瘪R小帥笑笑,聲音不大,但是堅定有力。
甘小寧笑了,“喲呵,小屁孩兒長大了哈!”
“你才小屁孩兒!”馬小帥給他一拳,“說真的,袁隊長真挺好的,他待我們連長也好啊,你看這單兵培訓(xùn)資料,戰(zhàn)術(shù)資料什么的,他還不是常常往連長兜里揣!
“是啊,他這個人吧,就是看著招人煩,其實吧,也就是許三多說的,惡的善良人!
“嘿嘿,小寧,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真酸!”
“酸什么酸!啊,對了小帥,連長聽見了啥反應(yīng)啊?”甘小寧想起另外一個重要的問題。
“連長?你說呢?”
甘小寧吐吐舌頭,“炸了?”
“沒,但是……”馬小帥把手在自己臉上一抹,做出個黑口黑面的樣子。
“……”
“其實吧,連長和袁隊長的交情鐵是他們自己的事,別人說什么有屁關(guān)系!”馬小帥恨恨的說。
“如果咱們連長不是咱們連長的話,我覺得袁隊長可能會避之不及呢,別說什么套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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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要是放在以前,還真沒什么關(guān)系,高城也不會放在心上,就是現(xiàn)在,其實他也沒有往心里去,聽見這樣的話,你要說高城他能一點兒不介意,一點兒不生氣,那是假話。不管換了是誰,聽見別人這么說自己和自己如此看重的人,都難免上火。但是高城心里明白,像他這樣的“將門虎子”,走到哪兒也是別人的談資,做的好吧,那是應(yīng)該的,你不是將門虎子么!做的不好吧,那也是應(yīng)該的,那就是盛名之下,虛有其表啊。
這些閑話,高城不在乎,就算曾經(jīng)在乎過,現(xiàn)在也看得淡了,事情是自己在做,好不好壞不壞,都是自己在承擔(dān)后果,別人說什么算啥啊?
而袁朗,這樣一個風(fēng)頭上的人物,就算他再低調(diào),職業(yè)藍軍,打法缺德的惡名是老A一直就有的,袁朗本人又極出色,作風(fēng)強硬,一點也不低調(diào),給別人在別后說點小話,那也是常事。
事實上高城心里有數(shù)得很,今天聽到的,已經(jīng)不算最難聽的話了。
關(guān)于師偵營高城和A大隊袁朗的交情,自從上次演習(xí)的二斤舍命之后,在軍區(qū)里是傳的沸沸揚揚,好一陣子都有人笑瞇瞇的問高城,如何啊,你那舍命的兄弟呢?有的純是取笑,有的就有點酸溜溜了。高城是耿直爽快,可他不是缺心眼的傻瓜,他還聽到過別人說他已經(jīng)開始網(wǎng)羅自己的勢力了。對于這些,他統(tǒng)統(tǒng)一笑了事。
只是他還真沒有想到,親耳聽到人家說袁朗這樣那樣的時候,還真他媽不是滋味!
因為我是高軍長的兒子才跟我結(jié)交?怎么可能!高城嗤笑。
想起袁朗,高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很是滋味。
這個人,太對自己的胃口了,過了剛剛認識的時候?qū)λ羌儋赓獾男θ莸膮拹浩谥螅l(fā)現(xiàn)袁朗其實是個人物,果敢堅定,聰明穩(wěn)當(dāng),看事情特別犀利,常常一語中的,就是有時候老是欠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他那老A的皮穿太久了還是怎么地,反正挺得罪人的。
自己和他的交情是好,而且高城一點也不介意更好,他喜歡袁朗,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兩個人勾肩搭背的開玩笑,喜歡給他塞條煙或者打電話瞎吹幾句。
高城突然眉頭一皺,這是不是有點兒過了?他笑著搖搖頭,魔障了魔障了,過什么過!不管那些!該干啥干啥,我和袁朗,還就是交情好了,愛咋咋地吧!
沒再繼續(xù)想下去,高城現(xiàn)在是營長,手里的事情一大堆,他一頭扎進工作里,忙得不可開交。
只是高城沒有想到,在不久以后,他會漸漸疏遠了袁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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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高城回了趟家。母親又給他安排了一次相親,這次高城老老實實的去了,然后咧著嘴笑呵呵的回來。姑娘一見面就很直白的告訴她,她也是家人逼著來的,來了一看,覺得倆人不合適。本來挺沒面子的事兒,高城倒不覺得,還挺高興。
回到家,高軍長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爸!备叱且(guī)規(guī)矩矩的叫人。
“回來了?姑娘怎么樣?”高軍長笑著看他。
“爸,你和媽說說,不要老瞎操心我這事兒行不,我這大好青年,還怕找不到媳婦。俊备叱菧惤哕婇L,笑的無奈。
“也不能怪你媽啊,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大哥都會打醬油了!”高軍長笑瞇瞇的回答他。
“爸,我們忙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整這事兒,我憋屈得慌,營里那些大小事情我還忙不過來呢,哪有心思想這個,再說了,就跟今天見面兒這小姑娘一樣,人家二十歲剛出頭,玩兒還沒玩夠呢,哪有什么心思和我們這樣不著家還沒時間的人處對象!”
“高城,”高軍長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你現(xiàn)在要實在不想考慮這個問題,緩一緩也行,你媽哪兒我去說!
“哎那可太好了老爺子!备叱亲鲃莶敛梁。
高軍長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高城,在家都會采取戰(zhàn)術(shù)了啊?要是換了以前,你還不直接沖廚房去和你媽嚷嚷去了,現(xiàn)在倒知道先來找我了?看來——袁朗沒少教你東西啊!
“袁朗?”高城有點莫名其妙,然后反應(yīng)過來了。他眉頭一皺,“爸……”
高軍長這話,還真不是心血來潮,前一段時間司令部開會,幾個軍長副軍長閑聊的時候,提起A大隊,白軍長提起A大隊的袁朗和高城關(guān)系不錯,還開玩笑的說,這下子高城得了這樣的兄弟,還不是如虎添翼啊。當(dāng)時高軍長也沒說什么,說說笑笑的也就過去了。
但是高軍長心里有數(shù),白軍長,怕是有些忌諱了。
自家小兒子的出色,和白軍長那小子的不爭氣,在軍里是大家都不言明的對比,高軍長一方面為自己兒子的出色驕傲,一方面卻也擔(dān)心他風(fēng)頭太過了,袁朗也是個風(fēng)頭強勁的人物,鐵路私下和他說過,他是把袁朗當(dāng)做接班人來培養(yǎng)的,這兩個人都是軍里的明日之星,不管是于公于私,高軍長都不想讓他們有什么閃失。
他示意高城稍安勿躁。
“高城,你和A大隊的袁朗,私交不錯吧?”
“是啊,怎么?”高城不解。
“鐵路帶出來的人,到是一個比一個厲害。”高軍長的口氣里都是贊揚,高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爸,誰跟您說了什么吧?”
高軍長沒吱聲,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煙,放在桌上頓了頓,高城自覺的撿起火機,啪嚓一下摁燃,給他爹點上。
“你聽到過什么?”高軍長吐出一口煙,淡淡的反問。
“還不就是那些,”高城把火機往茶幾上一扔,一臉的不屑,“袁朗來沾高公子的光唄,高公子開始網(wǎng)羅羽翼了唄!爸,袁朗他不是那種人,要不是高城是我,我估計他對我這樣的將門虎子,是避之不及!”
“要不是高城是你?”高軍長笑起來,高城臉一紅,這話在自己父親跟前兒說,實在是驕傲過頭了,他別扭的梗著脖子,一臉倔強。
“兒子,我明白。鐵路帶出來的人,”高軍長搖搖頭,“傲氣著呢!袁朗我見過幾次,那小子著實不錯!备哕婇L慢條斯理的吸一口煙,“你也別著急上火的,人也沒說他不好。”
“沒說不好?爸,您跟我說這個就虛了。
“高城,有一種朋友,他能是你的兄弟,老師,戰(zhàn)友,是你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不同于你的那些兵,他能和你站在一樣的高度看問題,甚至他能比你看得更遠。作為父親,你有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备哕婇L說的很慢,高城聽進去了,也慢慢明白了。
“作為軍長,師偵營營長高城和A大隊三中隊長袁朗,都是出色的中層指揮官,他們都能走的更遠。我也會盡力去維護你們該得到的公平的環(huán)境!
高軍長的心里很沉重,作為一個父親,他不愿意和自己的兒子進行這樣的談話,可是他不得不,因為高城的路還長,他會遇到的,遠遠不止現(xiàn)在這點閑言碎語。
“我說的話……”
“我明白!”高城幾乎有些暴躁的打斷了父親,他當(dāng)然知道父親在說什么,要維持一些平衡,就要做出一些妥協(xié)。
“兒子,”高軍長拍拍高城的肩膀,“加油。”
談話到這里結(jié)束了,高城的媽媽和保姆小張從廚房里出來招呼他們吃飯。高城興致不高,吃了飯便匆匆回房間了。
夜深,高城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床邊的煙灰缸已經(jīng)堆滿了煙蒂。
父親的暗示,他明白。軍里幾個軍長之間的爭斗,從來都不是什么稀奇事,袁朗和自己交好,給他帶來的,可能不止是背后幾句不好聽的話而已。
那天,高城幾乎整夜未眠。他想著那個神采飛揚的中校,想著他年邁的父母,想到上次聽見的那些閑言碎語,想著袁朗的辛苦和艱難,想著他有時候流露出的苦澀,想著他在家里時的開朗笑容,想了很久很久。
高城心里突然一抖,他猛然發(fā)現(xiàn),袁朗在心里重要得不能讓他有一點閃失。
過頭了,不管在公在私,他們的關(guān)系都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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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給袁朗的電話漸漸少了,有時候袁朗得空了來找他,他倒也不找借口推脫,只是在出門吃飯喝酒的時候,總會捎上一個或者幾個平日和他和袁朗關(guān)系都還不錯的兄弟。
這種變化緩慢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來,如果袁朗是別人的話,可惜他不是,他是袁朗。
袁朗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兄弟,只要他想,他可以很快就成為別人推心置腹的好哥們兒,他似乎有這種天賦,能夠在各種角色之間轉(zhuǎn)換自如,他可以嬉皮笑臉,可以嚴肅深沉,可以痞子無賴,可以溫暖如春,也可以鋒利如刀。
但是他對高城,不一樣。高城知道,袁朗自己,更知道。
高城這種細微的轉(zhuǎn)變,換做是以前,袁朗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縱然是他自己有千萬心思,他也不會強加到高城身上,所以高城的一切行為和言語,袁朗都只當(dāng)高城把自己看做了兄弟。但是現(xiàn)在,袁朗知道,不一樣了。
所以他完全能夠分辨出來,高城是在疏遠他。他察覺了自己那點兒微妙的心思?這個可能性不大,袁朗對于自己的表演還是很有信心的,更何況,連他自己都沒有搞清楚,那點兒微妙的心思到底是個啥心思,準確的說,他不想搞清楚。那么另一個可能是……袁朗知道自己現(xiàn)在想起那彎曲的長發(fā)和珍珠耳環(huán)實在是很離譜,但是他就是想起了。
在很久沒有聯(lián)系袁朗之后,高城發(fā)現(xiàn),袁朗也很久沒有找過他了,還是忙吧?他那些南瓜,也夠他操心的了。高城自嘲,嘿,都是大忙人啊!
這個時候,袁朗也想起了高城,他很想知道,高城最近怎么樣了,快結(jié)婚了吧?
有必要問嗎?沒有。袁朗笑著搖搖頭。
他麻利的摘下肩章,臂章,拉開抽屜扔進去,然后把嘴角的煙拿下來,杵熄在煙缸里。他整整衣服,把頭盔夾在胳肢窩底下,抓起桌上的手套出去了。
日子怎么過不是過,沒必要讓他更難。
高城這么想,巧了,袁朗也這么想。
《暖》系列之八:生命多美好
題記——威伯剛認識夏洛的時候,他覺得他很可怕,他狡猾,冷酷,奸詐,還嗜血,可是到了后來,他發(fā)現(xiàn),能夠認識夏洛,是他這輩子里最美好的事情。
在生命還綻放的時候,讓它更加絢爛,就象夏洛的網(wǎng),織出的,不止是一個一個的字母,滿滿的,都是對生命的珍惜和愛護,在盡了全力之后,離開,也是無憾。
如果你的生命早早隕落,那么你不會消失,你會變成最燦爛的那顆星子,在我心里,一直在。
我們肩并肩站立在一起,我們熱愛生命,我們勇往直前。
一把扔掉電話,高城一邊往外面沖一邊扯著嗓子喊,“甘小寧!你班長來了!”
甘小寧從門里探出半個身子,“三多?”許三多是不常來,可連長怎么就激動成這樣了?
“史今!”高城已經(jīng)沖下了樓。
甘小寧嗷一嗓子就跟著沖了出去,馬小帥趕緊跟著。
史今看著眼前的大路,兩邊的樹木照舊碧綠茂盛,離開了兩年,似乎沒什么變化,有似乎變了很多,這些來來往往的士兵軍官,看上去那么陌生,可是又那么熟悉。一股熱流從心底緩緩的漫開,有點酸,更多的是激動和熱切的期盼。
他看見了自己的連長和甘小寧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少尉,三個人一前兩后,從樓門里沖出來,他們穿著自己熟悉的一身軍綠,連長依然虎虎生威,他臉上的驚喜和愉快,毫不掩飾的張揚著,還有甘小寧,滿臉的不可思議和狂喜,他瞪著大大的眼睛,“班長!”,班長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樣溫和的笑容,還是那個并不高大卻挺拔的站姿。
突然覺得眼圈發(fā)熱,史今咬咬牙,“連長!小寧!”
一個大大的擁抱,帶著高城特有的爽朗和熱情,“三班長!史今!你你你咋來了?”
“班長!”甘小寧撲上來死死摟住史今,“你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回來看看我們了!”
“班長的班長!”馬小帥雖然沒見過史今,但是他也毫不客氣的撲上來,“哇塞!這就是史班長!我仰慕好久了哇!”
高城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馬小帥頭上,“胡咧咧啥啊你!那啥,三班長,這是馬小帥!”
“鋼七連的第五千個士兵!”馬小帥啪的立正,敬禮,“史班長好!”
史今看著馬小帥年青稚氣的面孔,心頭一熱,“馬小帥!我聽說過你,三多給我寫信的時候說過,咱們鋼七連的小骨頭嘛!”
“班長跟您說起過我?”馬小帥蹭一下竄過來,“真的?真的?”
戰(zhàn)友相逢的喜悅和激動,像春末里的陽光,熾熱又溫暖。
“今兒你咋跑來也不先打個招呼!走走走!上我屋里去!”高城用力拍打著史今的肩膀,“馬小帥!你去給許三多打個電話!問問他能不能請假!告訴他他班長來了!”高城扯著嗓門交代完,一回頭看見許多士兵都好奇的看著他們,他得意的摟住史今的肩膀,“看啥?這是史今!我鋼七連最好的班長!”
一走進宿舍,高城就張羅著給史今倒茶,史今攔住,“連長,你還跟我客氣啊?”
甘小寧倒是快手快腳的去倒了杯水端過來,往史今手里一塞,“班長喝水!”
“誰跟你客氣!我明天就讓你跑一萬米我!”高城樂呵呵的指著史今的鼻子罵,“你個屬兔子的!走了三四年了才想起來看看我們?!”說到這里高城又想起了另一個人,“伍六一也是個混蛋玩意兒!你來了他咋不來?”
“他倒是想來呢!嘿!連長你沒看見我跟他說我要來看你們他那嫉妒勁兒!”史今笑瞇瞇的回答。
“臭小子!等下次我見著他我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他!”
“連長……”馬小帥磨磨蹭蹭的走進來,一臉失望的樣子。
“咋了?”
“衛(wèi)兵接的電話……他說……我班長他……在外集訓(xùn)……”
“啥??那袁朗呢?”
“我問了,袁隊長也不在!
高城眉頭一皺,不會是出任務(wù)吧?為什么是衛(wèi)兵接的電話?袁朗呢?他也出去了?高城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袁朗聯(lián)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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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只用一手按著許三多的肩膀,因為他的另一手已經(jīng)吊在了胸前,后者剛剛從昏迷中醒來,不顧腿上的疼痛,跳下病床就要找隊長,“隊長還在動手術(shù)!
不止是手術(shù),是在搶救。但齊桓不愿意說那是搶救,大家都不愿意。
許三多的右腿纏著厚厚的繃帶,還有血跡滲出來,成才走過來扶著他,低著腦袋,看不清表情。
“成才,你沒事兒吧?”許三多看見成才胸口有大片的血跡,他心里一慌,在直升飛機上他暈過去了,被吳哲打暈的。那時候,隊長的胸口汩汩的冒著鮮血,成才和齊桓緊緊抱著他。
“三兒,我沒事,”成才低聲回答,“這不是我的血!笔顷犻L的,下半句成才沒說,但是一向遲鈍的許三多明白了。
躺在急救室里,是袁朗。
鐵路急匆匆的沖進來,和剛才許三多沖進來的勢頭差不多,成才從未見過這樣的鐵大隊長。齊桓默默的敬禮,把剛才跟許三多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鐵路一揮手,上下掃一眼許三多,“坐吧!
藍色的塑料椅子,坐上去冰冷,許三多往背后一靠,他想不出來那個活蹦亂跳精力無限的隊長,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會是什么樣子。
“齊桓!”鐵路低聲叫,齊桓走過來,“通知他父母了嗎?”
“沒,”齊桓的聲音更低,“他說……等他死了再通知。”
這是鐵路意料中的答案,他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沒人再說話。
吳哲靜靜的靠在墻邊,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墻面,發(fā)出極輕微的篤篤聲。許三多把臉埋在胳膊里,整個人蜷在椅子上。成才呆呆的站在他身邊。還有幾個戰(zhàn)士,或坐或站,個個身上都沾著多多少少的血跡,他們沉默著,不說話,也不動彈。
鐵路手里拿著一盒煙,把煙拿出來又放回去,然后又拿出來,又放回去。這小狼崽子,多長時間沒讓自己這么揪心了?白少華……我操!這些將門虎子,怎么就不能個個都像高城那么有出息?!袁朗就是愛護著那些南瓜,可他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兒……
“叮!”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鐵路略有些不著邊際的思維,
手術(shù)室的燈熄了。許三多的背脊上一寒,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不自覺的繃緊了身子。其他人都和他一樣,死死盯住手術(shù)室的大門。
醫(yī)生走出來。
摘下口罩,她微微一笑。她知道,在這個時候,說話太慢,笑比較快。
“他的求生意志相當(dāng)強,他會好起來的!
在看到她笑容的時候,所有人那些緊繃得都快要斷掉得脊椎,瞬間松弛下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開始疼痛。等醫(yī)生話音一落,老A們便完全變了個樣子,一邊相互開玩笑,一邊散開了。
鐵路抬腕看看表,臉色好看了點兒,“齊桓吳哲,看著他們,我回去接著開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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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本來要帶幾個孬兵上外面去好好搓一頓,史今非說怪想念駐地旁邊那家小館子的味道,要去重溫一下。
“那行,就那兒也行!旁邊就是軍區(qū)招待所,咱先去安排了住宿再吃飯!”高城也不跟他見外,拎著史今的行李就往外走,“我知道你惦記著你那孬兵,一會兒我找人打聽打聽,看看這人到底是啥時候回來!”
史今咧著嘴笑,搶過行李,“連長,我自己來吧!”
一行人剛走進招待所的大門,高城一眼瞥見了一個人,一個絕對能告訴他,許三多他們何時能回來的人,鐵路。
鐵路剛剛開完會,中午從醫(yī)院回來,他把車直接停在了招待所的停車場。會開完了他也沒心思和大家聚餐,直接過來開車,準備再到醫(yī)院去看看。
“鐵大隊長!”高城敬禮。
鐵路有點兒心不在焉,匆匆還禮,正要走開,一眼瞥見高城欲言又止的樣子,“怎么?有事兒?”
“那啥,”高城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想直接問吧,又覺得不妥,他一把抓過史今往前一推,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話,“這是史今,許三多他班長!”
鐵路笑了,“打過電話了?沒找到人?正好碰見我了想問問?”
“嘿嘿,鐵叔……”高城耍賴似地笑笑,“我那倆孬兵,啥時候回來?我這三班長來一趟也不容易,那啥……”
“唔,是不容易,”鐵路沉吟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一下史今,“許三多的班長,久仰大名!”
史今大大方方的笑笑,“鐵大隊長,如果方便的話,我能不能見見許三多,還有成才?”
“鐵叔,要是方便的話,見見就見見唄!”史今差點失笑,也只有連長才這樣,明明是求人違規(guī)的話,偏偏說的理直氣壯。
“行!”鐵路干脆的同意了,“走吧!”
“?去哪兒?”
“去見見你那倆孬兵!不過人不能多了,就你倆吧,他們不能去!辫F路指指甘小寧和馬小帥。
“他們回來了?”高城一臉驚喜,這么說,袁朗也回來了?
“嗯!辫F路不再多言,高城趕緊把一臉沮喪的小寧小帥打發(fā)回去,拽著史今跟在鐵路后面上了車。
史今和高城都沒有想到,鐵路的車,一直開到了醫(yī)院。
停下車,鐵路開口,“高城,你先跟我上去吧,袁朗也在上面,史班長,”鐵路溫和的沖史今笑笑,“麻煩你等一下,一會兒高城來帶你上去!
“哎!行!麻煩您了!”史今忙不迭的致謝,雖然他實在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看連長的臉色突然就變了,他也沒敢多問。
高城沒心思注意別的,誰受傷了?許三多?成才?還是……袁朗?
“誰受傷了?”在電梯上,高城實在憋不住了,張嘴就問。
“袁朗!辫F路淡淡的回答,“你們交情不錯,你也可以順便去瞅瞅他,下午我來過,他已經(jīng)脫離危險期了!
張了張嘴,高城想再多問兩句,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好像是意料之中,又好像是意料之外,好在,他已經(jīng)脫離危險期了?墒歉叱蔷褪怯X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上下不沾邊兒,好像心臟四周的那些個血管啊肌肉啊,都突然消失了,就沒個靠譜的地方,可以讓心安安穩(wěn)穩(wěn)的定下來。
從口袋里掏出煙盒,里面只有一只煙了,高城把它咬在嘴里,沒點,然后把煙盒捏成一團,緊緊的攥在手心里。
電梯里的墻面像個巨大的鏡子,不知道是光線的原因,還是別的什么,高城看見自己緊緊繃著的臉有些扭曲。
電梯上升的時間很短,短到高城不知道現(xiàn)在該想什么。
自從上次軍區(qū)會議碰見以后,他已經(jīng)有半年沒有看見袁朗了,兩個人都在嚷嚷著忙,許三多和成才倒是來過幾次,每次都替袁朗給他帶了寫東西,什么作訓(xùn)筆記啊,綠茶啊,或者是些他推薦給高城的書啊什么的。高城也常常給他捎帶點東西,什么歌碟啊,自己看的書啊,一些隨手寫計劃啊想法啊,大大方方的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扔進許三多他們懷里,有時候他們也通通電話,相互調(diào)侃取笑幾句,更多的,還是在聊軍隊上的事情。
“叮!”電梯打開了,高城下意識的跟著鐵路走出去,迎面走了一個護士,她不客氣的指指高城嘴角的煙,“同志,醫(yī)院禁止吸煙!
高城慌手慌腳的把煙拿下來,發(fā)現(xiàn)手里還攥著煙盒,他把煙盒和煙都捏在手里。
上次見面他還約自己喝酒來著。高城突然想起,但是自己沒去,說是忙。忙個屁!高城憤憤的想,還不是因為當(dāng)時白參謀在場!
有點兒走神的高城跟著鐵路走進一間病房,“連長?你你咋兒來了?”坐在一邊和吳哲聊天的成才呼一下跳起來,“連長?!”
吳哲也露出一絲詫異,“高營長?”
許三多驚喜的咧著嘴,接著才發(fā)現(xiàn)鐵路還站在一邊,“大隊長!”
“唔,成才許三多,你連長有個驚喜要給你,”鐵路側(cè)頭對高城笑笑,“你和他們聊,我先去看看袁朗!
我和你一起去!這話就在高城嘴邊,然后被生生憋住。他舉手敬了個禮,鐵路擺擺手,轉(zhuǎn)身離開了,背影很放松。
“那個……”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很啞,他用力哼一聲,“我沒事兒,許三多……”叫許三多干啥?高城一時恍惚,“哦,你班長來了,在樓下!
“啊?班長?班長!”許三多一下子蹦起來,受傷的腿吃痛,他身子一歪,差點摔倒,成才一把扶住他,“三兒,你別急,我去接史班長上來!
許三多不肯,兀自在那兒蹦跶,“我我我我去!”
成才摁住許三多,也不廢話,直接把許三多拖到床上坐好,“你老老實實呆著!鋤頭,你替我送他去重新包扎。”說著成才就要轉(zhuǎn)身。
“成才,你那滿身的血啊……”吳哲拽著他,“我去吧!彼呐淖约荷砩希猿八频男π,“被你們護得跟大熊貓似得,現(xiàn)在唯一的用處就是,還可以給咱老A充充門面!
“可可吳哲你沒有見過我班長。 痹S三多還是恨不得自己下去。
吳哲在許三多臉上輕拍了一下,“你說過幾百遍了,我想我還是能把他的形象立體起來的!彼π,“三兒,我辦事,你放心。
“吳哲,算了,”高城頓一下,“我走了,你們沒事兒就好,我和史今明天再來!
“連長!”許三多惴惴不安的叫。
“你看你們這一身,”高城回過頭來,拍拍許三多,“知道你想見他,”他上下打量許三多和成才,“你們還得在這兒養(yǎng)幾天,有時間的,我肯定帶他來看你們。”
成才拽住許三多,“三兒,這樣子是不太好……”成才沒有把話說完,老A執(zhí)行任務(wù)都是機密,高城出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是違規(guī)了。
許三多明白,雖然他恨不得立刻跳下樓去,但是他還是沒有,“那,連長,你可一定要帶他來看我們!”
“得了得了,你們趕緊的,該干啥干啥!”高城走了幾步,又回頭,沖吳哲說了個號碼,“那啥,要是有啥事,給我打電話!闭f完這句話,高城便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誰有啥事兒?能有啥事兒。。∥铱!
史今靠在車邊四處張望,他看見高城出現(xiàn)在視線里,他臉上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慌亂和焦灼,但是兩頰發(fā)紅,眼神發(fā)飄,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失落。
“連長?”史今小心翼翼的問,“出啥事了?三多他……”
“他沒事兒,受了點傷,”高城左手使勁抹一把臉,強打精神,一手往樓上比比,“你的那個寶貝疙瘩,還有成才,都在上面呢,我覺得今天不太方便,咱們明天再過來吧!
“啥?”史今擰起眉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不是,沒啥大事,現(xiàn)在他們不太方便,明天我再帶你過來。”高城連忙解釋。
“是老A出任務(wù)了?”高城點頭,史今明白了,他不再追問,只是一個勁兒的往樓上看。
高城笑了,“瞅你那老母雞的樣兒,放心吧,你那小雞崽子,現(xiàn)在可了不得啦!”
雖然他在笑,但是細心的史今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疲憊,“沒事兒吧連長?”
“沒事兒!”高城哈哈一笑,自己都覺得笑得難聽,抬手發(fā)現(xiàn)自己右手里還捏著那煙盒和那支煙,于是把煙送到嘴里叼著,點上。
吸一大口煙,然后重重的吐出來。
“咱走吧,回去好好聊聊!今晚上喝酒去!”
史今低頭,憨憨的笑!斑B長,我酒量可不好!”
正好當(dāng)天是周六,當(dāng)晚,幾個鋼七連的兄弟們,一夜喜淚交加的重聚,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醉。
只是高城和史今,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史今惦記著許三多,高城惦記著袁朗,本來該大醉的夜晚,他們卻硬是留住了幾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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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常常不如意,這不如意,又常常在你最不想它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比如這次。
史今終究沒能見到許三多,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單位一個電話叫回去了,高城也沒能去送他,更沒能去看看袁朗,在史今接到電話的同時,政委匆匆跑來,告訴他營里的新兵出了點問題,一個新兵蛋子和老兵打起來了。
不是大事兒,卻不得不立即處理,日子就是這樣,天天都有問題,解決了一個,又會有另外一個,可是我們的生活不就是這樣?生活生活,生下來,活下去。
批評,開會,處分,開解。
一個問題解決了,可是緊接著,師偵營接到命令,立刻選拔尖兵,參加軍里的大比武,又是一串腳不沾地的忙碌,等高城能夠脫身出來喘口氣,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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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啊許三多,你千萬得注意嘍,千萬記著隊長的話,”袁朗的聲音不大,但是聽上去很嚴肅,讓正要推門的高城停住了腳步,他微微瞇一下眼睛,屋子里傳來板凳被挪動的聲音,我有多久沒有在這么近的距離聽見這聲音了?
“隊長你要說啥?”許三多老老實實的接腔。
“那邊冷的要死,鼻子耳朵都有可能被凍掉,那些都不算啥,到時候會有人教你怎么做,再說你也學(xué)了不少了不是?可是有一點,你千萬記住,這個除了我沒人會告訴你!”
這下不止屋里的許三多和成才好奇,連門外的高城也好奇起來。
好家伙,又要忽悠我的兵了!高城愉快的翹起嘴角。
“你記著啊,”袁朗壓低了嗓門,可偏偏每個人都聽見了他的話,“出去噓噓的時候,記得帶根小棍。”
“。繛樯栋。俊痹S三多瞠目結(jié)舌。成才噴笑。
“笨蛋啊你,你要一邊噓噓一邊敲打,不然,嘿嘿,你就等著你那童子雞變成冰柱子吧!”
高城悄悄一咧嘴,靠,多老的笑話了!還拿來忽悠人!
“真的??”許三多相當(dāng)疑惑。聽起來好像有可能哦,俄羅斯那邊那么冷!不都說滴水成冰么?他抓抓頭發(fā),努力的想搞清楚隊長是不是又在拿自己開涮了。
“許三多!你別聽他瞎說!!”高城忍無可忍,一腳踹開門走進來,一手指著袁朗,“你個……”死老A三個字被截斷在嘴邊,高城怔怔的看著袁朗。
袁朗兩天前才從加護病房轉(zhuǎn)出來,他半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雙頰消瘦得都凹了下去,頭發(fā)有點長了,很久沒洗過的樣子,亂七八糟的在腦袋上豎著,顯得臉小了一圈,下巴上的胡子倒像是剛剛刮過,除了那雙依然清亮如昔的眼睛,他看起來竟有幾分陌生。
有多久沒見過他了?高城腦子里反復(fù)出現(xiàn)這個問題,我為什么會這么久沒見過他?
“你來啦!痹蕸_高城笑笑。但是他的眼神可不像口氣那么淡定,烏黑的眼珠流露出來的驚喜和意外,一點沒有掩飾。剛從生死邊緣上掙扎回來,能夠看見這張臉,他覺得上天待自己不薄,總算沒有一口氣上不來就這么掛了。
“你……”這是受了多重的傷?怎么半個月了還是這幅摸樣?高城心里一緊,那么上次在醫(yī)院,他……是不是差點就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時候死了??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變成喉嚨口的疼痛,噎得他難受。
“連長!”“連長!”許三多和成才跳起來敬禮,許三多腿上的傷好了大半,看見連長,笑得不見眼睛。
高城使勁從袁朗臉上收回目光,不自在的清清嗓子,上下打量一下許三多,“挺好的唄?”
“嗯!我快出院了,連長。”
成才搬了根椅子過來,“連長,您坐!
“高營長,你這個孬兵可不比從前了,人家可是說了,”袁朗咳嗽一聲,像模像樣的模仿許三多,“我班長說了,天南地北,就是一抬腿的距離,這次沒見著,我下次去看他!”
“隊長……”
高城哈哈大笑,“成成成,你下次去看你班長!”本來是爽朗的笑,干脆的話,但是成才聽起來卻覺得他的連長聲音沙啞,笑得勉強。
成才拽住許三多,“三兒,你該去換藥了,”他扭頭,“連長,您和隊長聊聊,我先陪三多去換藥!
“去吧去吧,”袁朗揮揮手,“你們就別過來了,我和你們連長也好久沒見面了,我們好好聊聊!
兩人離開之后,病房里突然安靜下來,高城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怔怔的看著袁朗,袁朗坦然的很他對視,惦記,心疼,擔(dān)心,他從高城眼里看到了。微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高城柔軟的頭發(fā)輕輕拂動,他眼睛里的光芒,就像自己小時候看見的萬花筒,吸引得袁朗挪不開視線,還是那樣的光芒,真好。
“好久不見啦!”袁朗愉快的開口,接著壓低嗓門,悄悄的笑著,“喂,有煙沒有?給我一根兒。”
昨夜下了一場雨,今天的天氣特別好,藍天白云,此刻天色黃昏,夕陽照射在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凈凈的樹葉上,分外閃亮。一朵暖灰色的云彩飄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擋住了下落的太陽,自己四周卻被鍍上了一層金邊,光線擦過云彩的邊緣投射下來,落在袁朗臉上的笑紋上,給他不見血色的臉色增添了些溫暖。
高城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他猛地想起,那次演習(xí)過后,袁朗咬著一支煙,笑得齜牙咧嘴,張揚跋扈,那時候,高城見到他那笑容就怒從心頭起,他不曾想到,有一天,這個人臉上的笑容,會讓他如此想念。
他也笑起來。
抬頭迎著袁朗的目光,高城的聲音明朗,“你沒事兒了吧?”
“嗯!痹饰⑽Ⅻc頭,嘴角翹起來。
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兩人在心里不約而同的感嘆,活著,真好。
《暖》系列之九:咯人的豌豆
題記——你和我,不管隔了多遠,不管隔了多久,只要你在我心里,我一定會察覺到你的心思,你掩飾也沒用,我克制也沒用。
就像那個公主,就算是隔著十二床厚厚的被子,還是感到了那顆豌豆的存在,她是真正的公主。真的不能再真,就像你我的那些愛戀和隱忍一樣真。
可是那顆豌豆,真的咯得慌,為什么我不能掀開那一層一層的棉被,把它拿出來?
“都是一樣的兵,我憑啥要給他特殊待遇?”高軍長冷冷的看著面前的人。
“老高,你也知道老白他……”張參謀把茶杯端過來,放在高軍長桌子上。沒有把話說完。
“袁朗怎么樣?”高軍長喝一口水。
“沒事兒了,就是點兒小傷!睆垍⒅\輕描淡寫帶過去。
高軍長目光炯炯的看他,帶著一絲嘲弄,“小傷?子彈對穿了還叫小傷?在急救室搶救了四個小時叫做小傷?死亡通知書都準備好了這叫小傷??”高軍長冷笑,“張力軍,你受過這樣的小傷沒有?”
“老高……”
高軍長一揮手,“白少華參加A大隊的行動,為什么不上報?你該是早就知道的吧?”
“就是年輕人想多學(xué)點東西嘛,白參謀主動提出要參加A大隊的行動,白軍長都沒反對,我們也不好說什么,本來想著這次任務(wù)挺簡單的,沒想到……”張力軍尷尬的解釋,硬生生憋出一臉笑容,“還好人沒事兒……”
“哼!”高軍長冷哼一聲,“人沒事?袁朗不是人?人家A大隊的士兵不是人?什么叫做任務(wù)簡單?我們的特種兵什么時候去做過過場戲了?哪次任務(wù)不是出生入死?”高軍長一股火氣竄上來,他硬生生壓下去,和張力軍說這些沒用,他揮手,“你出去吧。”
張力軍嘴巴動了動,還是放棄了,他敬禮,然后出去。
荒唐!高軍長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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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吳哲沖著齊桓大吼。
齊桓一把捂住吳哲的嘴,“你他媽小聲點兒,這是醫(yī)院!”
“我……”吳哲掙開,還要咆哮,齊桓一把把他拖走了。C3一臉納悶的轉(zhuǎn)向成才,“成才,吳哲這是怎么了?從來沒有見他發(fā)這么大脾氣!
成才嘆口氣,“小貓,你也別問了。你去看看隊長,我去看看他們!彼膊坏菴3回答,急匆匆的追著吳哲和齊桓去了。
這次任務(wù),是把一些器材送到某個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去?斓降胤降臅r候,一伙武裝分子突襲了他們,袁朗負傷,重傷。C3沒參加這次任務(wù),他就知道這么多。
他站在病房門口躊躇了一下,還是推開門進去了。
袁朗坐在病床上,笑瞇瞇的看他。
“隊長,你好點沒有?”
“你看我像不好的樣子么?”
C3仔細端詳了一下袁朗,然后實誠的搖頭,“不像!
的確不像,袁朗臉色蒼白,但是精神很好,比起半個月前他奄奄一息的需要搶救,已經(jīng)好了太多了。
“吳哲他怎么了?”C3是在是好奇得很,雖然知道問了隊長也不會說,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問。
袁朗笑著搖搖頭,“臭小子,這會兒倒是不娘們唧唧的了,這一嗓子吼得我都一哆嗦!彼麚渫ǖ瓜,碰著了傷處,齜牙咧嘴的嘶了一聲,“臭南瓜還是欠削啊!
醫(yī)院的一個角落里,吳哲正在發(fā)飆。
“我們是老A!老A是那些王八蛋升官發(fā)財?shù)膲|腳石么?!隊長的命是他白少華的軍功嗎??我操他媽的十八代……唔唔。
吳哲又被捂住了嘴,這次是匆匆趕來的成才,“鋤頭!”
齊桓又好氣又好笑,臉上黑一陣白一陣,他也實在拿這人沒轍了,這平日里斯斯文文的鋤頭一發(fā)飆,嗓門都快趕上那裝甲老虎了!
“鋤頭你嚎啥你!”成才一臉寒霜,“你挺聰明一個人,還要在這個時候給隊長添麻煩?”
“我他媽就是想不通!”吳哲惡狠狠的咬牙。
成才勉強壓住自己想和吳哲一起怒罵的沖動,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也對自己說,“平常心平常心!
“狗屁!”
“鋤頭!”齊桓輕喝。
“鋤你個頭!”
“…………”
看著吳哲在脫離南瓜時代后就很少見的七竅生煙的樣子,成才和齊桓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吳哲臉上青紅交替,最后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幼稚了點,撐不住也樂了。
大笑過后,齊桓拍拍吳哲的肩膀,“鋤頭,你今天怎么這么不淡定了?這軍隊里可從來不是凈土!
“我知道!眳钦軔瀽灥幕卮穑拔也辉诤跄切,我只是害怕,我害怕爛人就那么……”
齊桓沉默,成才也沉默了,誰不害怕?當(dāng)看見袁朗重重的倒在地上的時候,誰不是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那是袁朗,他們的領(lǐng)隊,他們的兄長。
吳哲的這場暴怒,終結(jié)于鐵路的到來,他帶走了參加任務(wù)的成才齊桓吳哲等人,C3被留下來照顧袁朗。
關(guān)于白少華的事情,沒人在袁朗跟前提起,袁朗也沒多問。
在他住院這段時間,高城幾乎是一得空就奔醫(yī)院去了,看著袁朗蒼白的臉色一天天紅潤起來,看著他從喘口氣都費勁到上躥下跳的到處溜達,高城心里說不出的舒坦。
他出院的時候,高城顛顛兒的跑去接他吃飯,他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嚷嚷了好久,說是沒有肉吃,高城帶他到了一家飯館,直接給他上了一大碗紅燒肉,袁朗瞪著那肥嘟嘟油汪汪的肉呆了半天,好長時間才遺憾的說,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那么想吃肉了,把高城樂壞了。
吃完了飯,他陪著袁朗站在醫(yī)院門口等吳哲來接他,當(dāng)時自己叼上一支煙,袁朗湊過來給點上,然后看著自己,那眼睛黑亮亮的,和平時不太一樣。
高城自己不知道,在袁朗看來,他的眼神也是,和平日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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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正是熾熱,周圍的樹木和道路已經(jīng)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這里本來沒有路,自從A大隊在這里建立基地以后,從基地門口,到375峰頂,便有了一條被士兵們經(jīng)年累月的腳步“修建”起來的一條還不算窄的路。
袁朗保持著標準的跑步姿勢,天氣很熱,汗水已經(jīng)濕透了他的衣服,但是這樣的運動量,就算對大傷初愈的他來說,也實在不算什么。
一路跑步上來,他看到了375峰頂那棵最大的橡樹。
鐵路正坐下樹蔭下看書,他倒是開車上來的,從軍部回來,他沒有回基地,直接開車上了375峰頂,打了個電話叫通訊員通知袁朗,跑步上來見他。
“鐵大!痹释O戮湍_步。
“來了?吃了沒有?”鐵路頭也不抬,繼續(xù)研究著哪片葉子最好看。
“沒呢,這不是您老人家一召見,小的還不上趕著奔上來啊!痹屎推饺找粯渔移ばδ槢]個正經(jīng),雖然他知道,鐵路這樣找他,顯然是有事,是什么事,他心里也有數(shù)。
“嗯,還挺歡快?”
“過日子,歡快也是一天,發(fā)愁也是一天,不歡快,我哭給你看有用么?有用我就哭!
“沒用!辫F路聲音不大,但是語氣斬釘截鐵。
袁朗苦笑,“我知道!
“白少華那事兒,有情緒?”鐵路直接切入正題。
“?”袁朗好像發(fā)了會呆,突然回神,“白少華?啊,白公子啊,沒有,沒情緒!
“高軍長為這事兒可是拍了桌子了,大發(fā)雷霆!
“呵呵,為我啊?沒必要!痹实膿u頭。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袁朗,這是為你啊?”鐵路也笑了。
“我知道,不過這事兒吧,它不歸我管,是領(lǐng)導(dǎo)們操心的事兒,我袁朗再能耐,我還能管到白軍長的家務(wù)事兒去?不管不管,我也沒情緒。”袁朗像揮蒼蠅一樣揮揮手,滿臉的不在乎。
“本來你應(yīng)該得到獎?wù)碌!辫F路深深的看袁朗。
“那玩意兒,我已經(jīng)夠多了,我不稀罕,但是吳哲和齊桓成才……”
“他們也沒有,這次行動的資料,全部銷毀了,白少華調(diào)離了戰(zhàn)斗序列。”
袁朗沉默了,過了一會才開口,“得,我們這還真是陪公子讀書啊!
鐵路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兵,我負責(zé)你,你的兵你自己去負責(zé)吧。”
袁朗牙疼似的笑笑,應(yīng)了一聲,“哎。”
這天晚上,炊事班丟了兩只雞和調(diào)料若干,齊桓吳哲成才半夜失蹤,到快天亮才回寢室。吳哲還賴在袁朗寢室里不肯走。
“隊長,你不覺得你這樣太累了么?啥事兒都撐著,你覺得就你這狀態(tài),你能撐多久?”大碩士皮笑肉不笑的問袁朗。
“你們能撐多久,我就能撐多久!痹实乖诖采蠎醒笱蟮幕卮。
“喲,那你可有的受的了!眳钦芟肓讼耄是不情不愿的沖袁朗敬了個禮,“隊長,謝謝你,我的隊長是你,我很高興!
“吳哲,如果你少羅嗦兩句,幫我倒杯水過來,我也會很高興的!
“爛人!”吳哲轉(zhuǎn)身就走。
袁朗笑,能夠當(dāng)你們的隊長,我也很高興。
日子啊,還是很美好的。袁朗用臉使勁在枕頭上蹭蹭,微笑著睡著了,只是夢中有些不安穩(wěn),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第二天是周日,袁朗安安心心的睡得天塌不驚,許三多給他打了飯送過來的時候,他還趴在床上睡得流口水。下午一點多,鐵路晃晃悠悠的進來了,他盯著袁朗看了半天,突的一腳踹過去,剛才還睡得香噴噴的袁朗利落的一翻身,躲過去了。
鐵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喲,三少爺醒了啊!
袁朗撓撓頭,嘟囔,“被您那死光一照,誰還睡的著啊!
“醒了就起來吧,請你吃飯!”鐵路退后幾步,在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
袁朗一愣,“請我吃飯?這什么好日子啊領(lǐng)導(dǎo)?你結(jié)婚紀念日?不對啊你結(jié)婚紀念日該陪嫂子吃飯啊,A大隊成立紀念日?這個也不該找我吧?還是……”袁朗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不是要請我吃炒魷魚吧鐵大?”
鐵路一直捺住性子聽他瞎扯,終于忍不住了,一件外套兜頭扔過去,“我請你吃竹筍炒肉!”
走到車前,袁朗還在那兒左顧右盼,“領(lǐng)導(dǎo)你真不是要把我給賣了?”
“賣了你?我倒是想!辫F路很嚴肅的點頭,“真要是能賣了你,我還可以多活幾年!
“不是吧鐵大,你也忒不厚道了,你這都萬年……了,還要多活幾年啊?”袁朗模模糊糊的說的那個字,鐵路到底還是聽見了。他氣笑了,呼嚕一把袁朗的頭,“我說你也是A大隊赫赫有名的三中隊長了,怎么還跟當(dāng)年那個小屁孩兒一樣。块_車!”
袁朗嘿嘿的笑,利落的跳上了車。
“去哪兒啊領(lǐng)導(dǎo)?”
“進城!辫F路扔出兩個字就不搭理袁朗了,自顧自的閉目養(yǎng)神。
好嘞,進城進城,袁朗摸摸鼻子,認命的啟動車。
“轉(zhuǎn)左!币贿M入市區(qū),鐵路就開始給袁朗指路了。袁朗老老實實的聽從命令,臉上也不露聲色。
直到軍區(qū)大院出現(xiàn)在眼前,袁朗臉上才露出一絲驚訝,他扭頭看鐵路,“鐵大……”
“就是這兒。”鐵路淡定的揚揚下巴。
竄進袁朗大腦里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知道高城在家不?
“……”袁朗停好車,再次扭頭看鐵路,“鐵大,我穿著作訓(xùn)服……”袁朗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臟兮兮皺巴巴的衣服,這衣服上還沾著昨晚在375烤雞時留下的調(diào)料。他現(xiàn)在完全可以確定了,鐵路是故意的。左右張望一下,袁朗嗖一下跳了出去。
鐵路一笑,慢條斯理的下車,袁朗正使勁拍打自己的衣服,在他周圍,頓時灰塵彌漫,鐵路咳嗽兩聲,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正如袁朗所猜到的,請他吃飯的,就是高軍長。
袁朗上躥下跳的,幾乎要把自己當(dāng)個篩子掛起來狠狠的搖晃幾下了,好容易才把衣服上那些浮灰拍去,好在迷彩服本來就花里胡哨的,沾在上面的五顏六色,倒也不怎么顯眼。袁朗苦著臉抬頭,“鐵大,這可實在有損咱A大隊的形象啊。”
鐵路彎腰,從車里把帽子拿出來帶上,整齊筆挺的常服干干凈凈,肩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袁朗一呆,暗自咬牙。
“走吧。”鐵路帶頭走開。袁朗灰頭土臉的跟在后面,手就一直不停的在自己屁股上拍打。他突然想起,要是軍長大人家里的沙發(fā)是雪白的……
一進門,袁朗快速掃了一眼,還好,軍長大人家里的沙發(fā)是黑色真皮的。
“鐵大隊長,袁中隊長!遍_門的勤務(wù)員小張給兩人敬禮,高軍長爽朗的聲音傳過來,“都進來吧!”
“首長好!”鐵路敬禮,軍裝筆挺,精神抖擻。
“首長好!”袁朗敬禮………………,勉強算得上一身征塵,神采奕奕。
“過來坐。”高軍長明顯的憋笑了一下,袁朗在心里翻個白眼。
兩人在沙發(fā)上坐下,袁朗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對于高軍長的問話,有問必答,規(guī)規(guī)矩矩,滴水不漏。
高軍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鐵路,你這小崽子有意思哈,明明是一狼,裝成一只羊還挺像那么回事兒哈!”
袁朗心里一動,高軍長的笑聲,和某個人,是在是很像,果然是父子啊。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憨憨的笑。
他正想著,樓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大嗓門,“爸,啥事兒你笑的這么大聲?”高城本來在屋里上網(wǎng),聽見自己老爸哈哈大笑,忍不住好奇,走出來朝樓下探頭,正好對上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袁袁袁朗!你怎么來了!”
高城在家,袁朗真的有點意外,他心里雀躍了一下,又趕緊按捺住!案郀I長,又見面了!
高城三步并作兩步從樓上跳下來,“袁朗?”一轉(zhuǎn)頭他這才看見鐵路,“鐵大隊長!彼纱罅搜劬,一臉的意外和喜悅。
“高城,是我請鐵路和袁朗來家里吃飯!
“啊?為什么啊?”高城下意識的問,自己的父親很少在家里請客吃飯,鐵路倒是來過幾次,但是袁朗這樣跑來,怎么了?他心里一沉,出什么事兒了?和他這次受傷有關(guān)系么?
高軍長揮揮手,“高城,你陪袁朗聊聊,你們也是老熟人了,袁朗,我看你坐這兒也別扭,得,讓高城招待你吧!
高城一把拽著袁朗的手就往樓上拖,“你跟我來。”
袁朗微微一僵,高城沒注意,鐵路倒是看在眼里,他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眉頭。
“袁朗,出啥事兒了?”高城一進屋就問。
“沒事兒啊,就是高軍長請我們大隊長吃飯,順便捎上我唄!痹瘦p描淡寫的回答。
“和你這次受傷有關(guān)系?”高城不搭理他的作態(tài),只管問主題。
“沒有啊高城,我要是次次受傷都能來這兒吃一頓……”袁朗認真想了想那個可能性,然后一臉的驚恐,“我怕是要消化不良的。”
高城狐疑的瞇起眼睛,袁朗特誠懇的看他。
“不說拉倒!备叱怯行鈵灐
“真沒啥事兒,再說了,我到高軍長家吃飯,要有事兒不也是好事兒么!”袁朗本來是開玩笑,卻不知道這話正好戳到高城的痛處。高城臉一沉,扭頭不說話。
袁朗看在眼里,也不再說什么,只東拉西扯的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題,高城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腔,半天,兩個人都覺得沒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在高軍長的家里,兩個人怎么都像是隔了一層,再不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了。
一種無力感從袁朗心底迅速升起,自從自己受傷之后,在高城關(guān)懷備至的眼光里,在高城毫不掩飾的心疼里,這種無力感越來越強。他懷念起以前高城把自己推得遠遠的時候,那時候他什么也不用操行,只需要照顧著自己那點兒小小的心事就好,不需要猜測高城的心思,不需要費力去掩飾兩人之間越來越無法忽視的張力和吸引,他不習(xí)慣這樣。
高城兀自氣悶,袁朗也不再說話,隨手撿起一本書翻看,一時兩人竟無話可說了。
過了一會兒,小張上來叫兩人下去吃飯。
飯桌上都是軍人,當(dāng)然不會缺少話題,熱熱鬧鬧的一頓飯吃下來,袁朗喝了點酒,不多,剛好卡在他那二兩的量上。
吃完了飯,高軍長把袁朗招進了書房。
“坐吧,“高軍長示意袁朗坐下。袁朗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你平時也這樣?”高軍長笑瞇瞇的問。
“報告首長……”袁朗正待回答,高軍長打斷他,“報什么告,放松點兒,你平時什么樣兒我知道,別在我這兒繃著了,你不難受我還難受呢!”
袁朗一笑,放松了肩膀,卻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首長,今天我們大隊長也沒說是上上您家里來吃飯,早知道我就換一身衣服了!
“挺好,軍人本色嘛!”高軍長打量一下他,不以為意。
“袁朗,你知道我為什么請你吃飯吧?”
“知道。”
這時候,高城在客廳里抓耳撓腮,這袁朗啊,到底是犯了錯兒了還是立了功啊?怎么自己連一點兒風(fēng)聲都不知道呢。鐵路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打了個結(jié)。
高城勉強坐下,鐵路開口了,“高城啊,你和我們家小崽子關(guān)系不錯啊。”
“還行,挺好!备叱切牟辉谘傻幕卮。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書房的大門。
“你這是擔(dān)心呢?放心放心,我跟你說,你父親這次是專門請袁朗吃飯,我就是一陪客!辫F路寬慰高城。
“鐵叔,袁朗這是有啥事兒?要升官?那也輪不到我爸和他談話啊!
“升官?沒那事兒,就是你爸覺得袁朗不錯,想見見他。”
“鐵叔,我爸請人到家里吃飯,我還真沒見過幾次!备叱切睦锇底圆粷M,這老狐貍跟我打太極呢?
正說著,書房門打開了,高軍長率先走出來,袁朗老老實實在后面跟著,高城急忙看他臉色,偏偏袁朗垂著頭,看不出什么來。高城一把火蹭就竄上來了,偏偏還得壓著。
“行了,我也不留你了,該回去就回去吧,鐵路你明天還開會是吧?今天不回去了?過來陪我聊聊,高城,你替我送送袁朗。”
“哎。”高城答應(yīng)一聲,袁朗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是在忍不住,偷偷拽了一下袁朗的袖子,袁朗抬頭,高城給了個詢問的眼神,袁朗繼續(xù)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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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軍用吉普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停停走走,開車的高城明顯不想說話,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嘴角抿起,刻畫出一個深刻的痕跡,幾乎和他臉上的傷疤一樣的明顯,袁朗一恍惚,突然想起,他認識高城,已經(jīng)有三年多了。這個人,和當(dāng)初已經(jīng)不一樣了,但是又還是一樣的。
紅燈亮起,高城一踩剎車,車停下來。
這個紅燈好像特別漫長,后面的車開始不耐煩的按喇叭。高城伸頭出去看,前面好像出了事兒,他一推車門就走下去。
小事兒,一輛馬六和一輛計程車擦上了,馬六的主人不依不饒的在那兒吵吵,計程車的司機也不甘下風(fēng),兩個人吵啊吵的還推搡起來,眼看就要動手了,高城默不作聲的走過去,仔細打量了一下馬六,不過是保險杠上擦了一下,那個擦掛的痕跡細小的幾乎看不出來。
高城呼一下站到兩人中間去,敬禮,然后一把抓著馬六司機帶的胳膊,利落的把人往車里一塞,然順手替他點燃了火,“同志,請您開車。”
那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呆呆的踩下油門,等車開動了才回神,“哎我說……”
高城右手一攤,比了一個請的姿勢,看著高城不喜不怒的表情,那人他要出口的叫罵不知怎么就憋了回去,悻悻然的開車離開了。
出租車司機也上車,開車走了。
車流緩慢的挪動起來,越來越快。高城逆著車流,從街道中間的綠化帶邊上走過來,路燈從高城身邊灑落,映得他的半個身子似乎都在發(fā)光,看到這樣的高城,袁朗的心臟不自覺的猛跳了兩下,然后被一股強烈的感情擊中,又痛又麻。
高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不閃不避的看回去。
視線交匯,這次,再無處可躲。
高大的影子落在袁朗身上,像一張密實的大網(wǎng),結(jié)結(jié)實實的罩住了他。
拉開車門,高城坐下,繼續(xù)開車,一路上還是不說話,袁朗也沒有吱聲。
那天晚上,高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踏實,總有個聲音在反復(fù)問他,高城,你知道嗎?
知道么?不知道?知道?
高城惱火的耙耙頭發(fā),啥玩意兒。∠肽敲炊喔缮!挺尸!
夢里,那個聲音還在問,高城,你知道嗎?
他憤怒的喊回去,你當(dāng)我傻子啊!
《暖》系列之十:那只青鳥
題記——我們追尋那些幸福,一直在追尋。我們保護那些幸福,一直在保護,可是,誰來保護我們的幸福?看在近在咫尺的你,我突然明白了,就是你,一直是你,就在我眼前,我一伸手就可以得到。
這些曲折幽暗的心事,只不過是你我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我們注定要承受更多。我們肩膀上的責(zé)任,很沉重。我們心里的理想,很美好。
我想伸出手,握住你的手,我們一起去找尋那只青鳥,好嗎?
鐵路有個十分具有文人氣息的習(xí)慣,雖然他在這個習(xí)慣發(fā)作的時候做出來的事常常不那么文人,但是這個習(xí)慣光是說出來聽聽的話,確實很有情調(diào)。
跟手底下的人談事兒的時候,特別是退伍啊開解啊或者是喝罵啊什么的,他都會把人叫上375的頂峰,他說那兒風(fēng)景好,適合領(lǐng)導(dǎo)和下屬“談心”。
四隊長跟他媳婦鬧離婚的時候,鐵路和他在這里呆了一下午,晚上自己回來了,問他四隊長呢?他說他在山頂看星星。后來四隊長是捂著肚子爬回來的。
再早點兒,幾年前,上一任一隊長犧牲的時候,鐵路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呆了一晚上。
鐵路把人叫上去的時候不多,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兒。
袁朗是真沒想到自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連著兩次被鐵大叫到這里來,這次,他沒有跑步上山,沿著山路慢慢的走著,他一邊走一遍嘲笑自己,走得慢點兒能拖延多少時間?
一邊嘲笑自己,袁朗一邊依然慢吞吞的走。
雖然已是夏末,但這幾日的溫度一點不減,此刻正值午時,烈烈的陽光帶上了濃重的火辣,照得人身上都像要著火了,細密的汗珠從袁朗的額頭滲出來。
這一段路,實在不長。
袁朗的視線里,已經(jīng)看見了鐵路的影子。
他還是坐在那顆樹下,左手拿著一本翻開的書,右手捏著一支煙,煙灰已經(jīng)積累了很長一截,他身子沒動,頭也不抬,“袁朗,你是不是覺得你站在那兒,我就踹不到你了?”
“鐵大……”
“過來!
袁朗硬著頭皮走過去,筆直的站在鐵路身邊,不看他,只管盯著地上那些斑駁的樹影。
“坐!辫F路揚揚下巴,手里的煙隨著他的動作掉下一大片煙灰。于是袁朗坐。
鐵路卻不再說話了,他扔掉煙頭,又摸出一支來點上,自顧自的吸煙,看書,就是不說話,袁朗也只有不說話。
一支煙抽完,鐵路開口,“袁朗,你偷過東西嗎?”他輕輕敲著手里的書,目光沒看袁朗。
“偷過,小時候偷家里的錢去買了一個小酒壺,”袁朗抹一把臉,“那時候看了英雄本色,特別想有一個小馬哥那樣的小酒壺,可貴了,買不起,偷了我媽幾十塊錢,去買了!
“啥感覺?”
“高興!
鐵路諷刺似的笑一下,“只有高興?”他依然沒看袁朗。
袁朗咬咬牙,“鐵大……”
“回答我!
“高興,害怕,不安,內(nèi)疚!
“難受嗎?”
“難受!
“在偷錢之前,你想過你會這么難受嗎?”鐵路隨手撿起地上一片葉子,正準備往書里夾,突然覺得那葉子不干凈,總算是抬眼掃了一下袁朗,毫不客氣的把葉子在袁朗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夾進書里,合上。
“沒有,不知道會難受,就想著那小酒壺了!
鐵路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兩支煙,扔了一支給袁朗,“嗯,然后呢?”
袁朗叼著煙,“鐵大給個火!
鐵路自己先點上煙,然后把火機扔給了袁朗。袁朗深深吸一口煙,然后吐出來,青色的煙霧在陽光的照射下分外飄渺。
“我揣了那小酒壺兩天,然后跑去找老板,死活給退了,悄悄把錢放回去了!
“那滋味兒不好受吧?”
袁朗點頭,“不好受!
“那你怎么還干這種事兒?”鐵路的手指在煙身上一彈,煙灰飄落。
“我……想要!痹实皖^看著地上的樹葉和泥土,有螞蟻在爬來爬去。
“那是你應(yīng)該擁有的嗎?”
“……不是!
“那個小酒壺,在你退了以后,啥感覺?遺憾?”
袁朗沒有回答,歪著頭,好像是在認真回憶自己的少年時光,“是挺遺憾的,但是也挺驕傲,覺得自己長大了點兒,懂事兒了!
“對,”鐵路點頭,“你做對了,該退回去的,就退回去吧。有什么能力該有什么樣的東西!
袁朗沉默了,他默默的吸煙,一口接一口,很快一支煙就到頭了,他在柔軟的泥地上把煙杵滅,“有的東西買不回來!
“那本來就本不該是你的,留著,也不是你的!
袁朗抬頭,臉上流露出茫然,“可是,那我就再也不能擁有了!
“袁朗,”鐵路叫他,聲音不大,“那不該是你的!彼蛔忠活D的說,“你就是不退,你也不可能擁有。”
半天,袁朗抬頭,滿不在乎的笑,一瞬間,通常只有在戰(zhàn)斗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彪悍和強硬一點都沒有掩飾的散發(fā)出來,他用一種特別任性的口氣說了一句特別認真的話,“我想要,我就是想要!
正午熾熱的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在地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光點,知了在拼命嚎叫,一時間整個山林里只有它們在不知疲倦的知——了,知——了。
風(fēng)吹過,地上細小的樹葉隨風(fēng)旋轉(zhuǎn),光影晃動,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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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已經(jīng)把油門踩到了底,越野車在空曠的草原上狂奔,顛簸得像是要飛起來一樣。他很著急,沒法兒不急,假是早就請好了,鐵大知道他是要回去接父母,半點沒猶豫就批了假條,可是臨出門的時候偏偏出了點狀況,一個新南瓜來找袁朗,袁朗知道那南瓜心里自從上次任務(wù)之后心里有個結(jié),這種事情拖不得,等談話結(jié)束,時間已經(jīng)晚了。
初冬的夜風(fēng)很冷,袁朗卻沒有關(guān)上窗戶,任憑涼風(fēng)灌進他的領(lǐng)口,吹的全身冰涼,他并不覺得冷,心里倒像是有團火在燒。
瞥一眼手表,已經(jīng)快八點了,父母的飛機在八點半到,到飛機場至少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現(xiàn)在看來,怎么都來不及了。袁朗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在頭上使勁抓兩把,然后極不情愿的拿起手機,開機,撥了個號。
“袁朗?”
“是我。”
高城聽到呼呼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袁朗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很失真。
“你把窗戶關(guān)上!停車!”高城幾乎可以想象,袁朗正開著車在飛馳。
“啊?”袁朗有點兒愣,腳下卻不自覺的踩下了剎車。
“阿姨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那邊天氣不好,飛機晚點了,他們改簽了明天的飛機,你明天休假吧?”高城的語氣平常,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就像是在和家人說著一件很普通的事。
“?”袁朗還在發(fā)愣,怎么父母沒和自己聯(lián)系呢?
“啊什么?你那電話能打通?打到基地說是你已經(jīng)走了,你那手機才打開吧?還有多久到?”高城一口氣問了好幾句,袁朗失笑,他干脆停下車,專心講電話。
“不能,是的,到家的話再一個小時!
“……”這次該高城無語了。
“晚上有時間么?”袁朗溫和的開口,帶著些想念的味道。
“干啥?去聽你鬼扯?老子沒時間!”
“啪!”高城撂下了電話。
袁朗又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著急了,慢慢的摸出一支煙點上,吐出的煙霧瞬間就被大風(fēng)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把車停在小區(qū)的停車場,還差十分鐘九點,袁朗覺得自己已經(jīng)要餓死了,不知道是餓得太厲害了還是剛才的冷風(fēng)太強烈了,他有點頭痛,但是現(xiàn)在身體上最強烈的感覺不是這個,而是餓。
小區(qū)門口那家小面館,已經(jīng)在打烊了,看見袁朗走進來,伙計迎上去,“不好意思啊,我們已經(jīng)打烊了,現(xiàn)在也沒啥吃的了!
袁朗撓撓頭,無奈的笑笑,“得,我回家吃泡面吧!”
“哎哎哎,別走,”老板從廚房里冒出來,上下打量一下袁朗,袁朗出來得著急,衣服都沒換,一身迷彩在這里格外顯眼,“您這是剛回來吧?別吃泡面了,將就著吃點兒唄?面條還有點兒,我給您打兩個雞蛋進去吧?”
“哎!謝謝您嘍!”袁朗坐下,昏黃的燈光照著這個不大的小店,在寒冷的冬夜里格外溫暖。
面條很快就端上來了,聞到香噴噴的香油味道,袁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拿起桌上的辣椒油,放了一大勺,然后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他吃的很快,熱乎乎辣滋滋的面條一下肚,整個人都舒暢多了,細密的汗珠從他額頭滲出來,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他捧著大碗咕咚咕咚的喝下面湯,痛快的抹抹嘴。
“真好吃!”袁朗由衷的贊嘆。
“呵呵,小伙子,你這是餓壞了!”老板笑瞇瞇的在一邊抽煙。
走出面館,袁朗一眼就看見街對面的人。他有些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他穿著便裝,高高大大的身子隨便往樹上一靠,嘴角叼著支沒點燃的煙。他在外面就看見了袁朗,看他呼嚕呼嚕的吃得痛快,沒走進去打擾他,就在外邊等著。
“啪嚓!”他點燃香煙,然后向袁朗走過去。
“回來了?”
“回來了!痹士粗,準確的說,是看著他嘴角的香煙,手不由自主的在身上摸,卻只摸出個空空的煙盒。
高城拿出自己的煙,搖了搖,斜眼看一眼袁朗,笑,“我也沒了。”
“……”
拿下嘴角的煙,高城用兩根手指頭捏著往袁朗面前一遞,“喏!
袁朗接過來的時候,手指在高城的手背上輕輕擦了一下,高城的手微微一抖。
美滋滋的吸了一大口煙,袁朗瞇著眼睛笑,“爽!”
“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說的,怎么樣?要不要溜達溜達?”高城看看手表,“才九點多,來的時候我看見附近新開了一家家樂福,現(xiàn)在還開著呢,去買點吃的?明天叔叔阿姨就回來了!
“嗯,就是準備去呢,好久沒回來了,家里啥也沒有。”袁朗點頭。
兩個人慢慢的向超市走去,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再投射到冰冷的地面上,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個影子,卻散發(fā)著淡淡的暖意。
這次,高城走得不快,袁朗走的不慢,兩個人的步伐落在了同一個節(jié)拍上,剛剛好。
兩個軍人逛超市的速度也不是平常人比得上的,兩人極有目的性,家里可能沒有了的東西,不到半個小時,已經(jīng)挑選完畢。
結(jié)賬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只有兩個柜臺還在收銀,袁朗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只有一個人在付錢,但是看了看他身邊的兩大筐購物籃,袁朗選擇了另外一邊,那邊有三個人,前面一個已經(jīng)在付錢了,后面的一男一女明顯是一起的,購物筐里只有幾樣?xùn)|西。
袁朗和高城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本來沒注意前面的兩人,但是那個姑娘本來就神色不寧,看見身后排了兩個大男人,其中一個還穿著軍裝,更加不自在,別別扭扭的挪了一下身子,想擋住購物籃。她這一動,到還引起了袁朗的注意。
隨便一瞟,他一怔,然后憋笑,死死的憋住,這時候說什么也不能笑出來。他臉上略顯僵硬的表情又引來了高城的好奇,“你干啥?”
那姑娘慌慌張張的回頭看他們一眼,臉紅得跟番茄似的,她迅速的扭頭,拽拽自己男友的衣服。
小伙子正把購物筐往柜臺上放,被女友一拽,納悶的回頭,問了和高城同樣的一句話,“你干啥?”
姑娘的臉更紅,整個人恨不得埋到小伙子的懷里去。小伙子張望一下兩人,袁朗迅速抓起旁邊貨架上的口香糖仔細看上面的字,小伙子的眼神一下子對上了高城,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高城納悶了,又不認識人家,也不好問,只好尷尬的東看西看。
收銀員把籃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到識別器前面刷價格,高城下意識的盯著,袁朗輕輕撞了他一下。高城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前面的兩人付完錢離開了,收銀員開始給他們結(jié)賬的時候,他才問了一句,“那小姑娘咋了?”
袁朗繼續(xù)憋笑,就是不吱聲。高城的好奇心越發(fā)旺盛,一疊聲的追問,“喂喂,說話啊你!”
袁朗回頭,豎起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噓的樣子,然后擠擠眼,“一會兒跟你說!
看著他滿是笑意的眼睛,烏黑發(fā)亮,高城突然語塞。
他們已經(jīng)是超市最后的顧客了,清潔工人開始拖地,收銀員麻利的結(jié)賬,“一共一百三十二塊!
袁朗摸出皮夾,打開一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只有一些零錢,“啊?我刷卡好了!
收銀員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啊先生,我這邊的刷卡機壞了,不然您上那邊刷卡?”
高城幾乎在同時也摸出了皮夾,“拉倒吧,我這兒有!彼槌鰞蓮堃话俚拟n票遞過去,“先生有兩塊零錢嗎?”高城搖頭,袁朗突然笑了,在皮夾子里翻出兩個一塊的鋼镚,“我有。”
“嘿!我給整錢,你給零頭哈?”高城調(diào)侃袁朗。
“咱倆誰跟誰啊?”袁朗的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高城,這動作有些親密,兩個人不知有過多少次這樣,但是這次,袁朗和高城心里都突然涌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收拾好了東西,兩人一人拎著一個大大的塑料袋往外走,高城還沒忘記剛才那小插曲,“喂,剛才咋回事兒啊?怎么那小姑娘突然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你調(diào)戲人家了?”
袁朗瞪大眼睛,一臉的委屈,“我有點兒冤啊高營長!你可是一直在我身邊呢,我啥時候調(diào)戲別人了?”
“嗤,就你那雙眼睛,有時候就是帶著鉤子把人往里勾!”
“我勾你了?”袁朗一臉無賴的笑容,湊過去貼著高城的耳朵說話。
高城叉開五指呼上袁朗的臉,毫不客氣的使勁推開,袁朗的臉頰有些涼,但是他溫?zé)岬暮粑驮谧约菏中睦,暖暖的,癢癢的,高城觸電似的收回手,掩飾似的低喝,“快說!”
“你沒看見那對小情侶買的什么嗎?”
“沒看見啊,啥?”
袁朗壓低嗓門說了三個字,“避孕套!
不知道是這三個字,還是袁朗湊得太近了,高城的耳根子突然就紅了。袁朗在一邊嘿嘿直樂。
回到家里,袁朗先去廚房燒開水,剛走進去他又探頭出來,“今天不走了吧?”
“不走了,賴你這兒了!”高城大大咧咧的在沙發(fā)上攤手攤腳。袁朗把水座上,從廚房里走出來,一頭扎進自己的房間里到處翻找。
高城等了半天不見人出來,“喂!干啥呢你?抓耗子呢?”
袁朗出來了,沒顧上和高城說話,又一頭扎進了廚房,高城聞到一股白酒的味道,正要起身進去看看他在鼓搗什么,袁朗笑嘻嘻的出來了,手一揚,一個閃亮亮的東西直接沖高城的臉飛過來,高城眼明手快的接住,“這啥?”
“送給你!
是一個不銹鋼的小酒壺,扁扁的那種,小酒壺很新,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里面還沉甸甸的,高城擰開一聞,“呵!還有酒那!剛剛灌的?”
“小時候買了一個,那時候看了英雄本色,覺得小馬哥特帥,那個小酒壺特帶勁,偷了我媽的錢去買了一個!痹室黄ü稍谏嘲l(fā)上坐下,一抬腿把腳架在茶幾上。
“就這個?”
“不是。”
“看來也不是,這玩意兒這么新!”
“這是上個月托吳哲在網(wǎng)上買的,也他媽挺貴的,好幾百呢,不過,現(xiàn)在我買得起了。”袁朗說話的時候似乎別有含義,但是高城不懂。
“這酒壺,能裝三四兩酒吧?就你那二兩的量……”高城嗤笑,把小酒壺翻來覆去的把玩。
“對,”袁朗點頭,“買來就是送你的!彼靷懶腰,“你酒量好,送給你興許你還能有點用。”
“啥用。垦b酷?”說是這么說,高城已經(jīng)擰開了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嘖嘖,也不灌點好酒!”真不是什么好酒,二鍋頭而已,喝下去,火辣辣的。
《暖》系列之十一:我們的童話世界
題記——我們可以一起幫助迷失的小木偶,可以一起追尋美麗的青鳥,我們看過不愿開花的秋海棠,客串過豌豆上的公主,找不到家的孩子終究會回家,龍子太郎到最后終于戰(zhàn)勝了妖怪,小人魚在故事的結(jié)尾得到了永生的靈魂,夏洛雖然死去,但是他永遠在小豬威伯的心底,我不是紅鬼,你也沒有必要做青鬼,你不是是貪心的漁夫,你只是該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我們一起,一起劃著小船在河上探險,一起接受長者的指點,一起走我們想走的路。我們比兄弟更要好,比戰(zhàn)友更親密,我不想去定義我們的關(guān)系,也許這樣很好,也許這樣不好,可那算啥?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那些童話,有的悲傷,有的愉快,我們生活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未來很長,責(zé)任很重,可我們有勇氣去面對,握住你伸過來的手,加油。
一夜好眠。
天氣很好,清晨的陽光從沒有拉嚴實的窗簾縫里溜進來,劃下一條細細長長的光帶,輕輕的落在木質(zhì)地板上,投下一個明亮的光斑,無數(shù)飛舞的灰塵在光帶里上下躥動跳躍,滿是人間煙火味。
抬手揉揉眼睛,高城醒了,他覺得有點口渴,眼睛都還沒睜開,伸手就去床邊的凳子上摸找自己的大茶缸子,卻摸了個空,他睜眼一看,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的宿舍,是在袁朗家里。
抓抓頭發(fā),高城完全清醒了,他翻身起來,看看時間,居然已經(jīng)快中午了!這一覺睡的!他穿上外套,然后跳下沙發(fā),一把拉開窗簾,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目,高城微微瞇眼,推開窗戶深深的呼吸,然后開始穿褲子,一邊扣皮帶一邊往外走。他想,袁朗是不是出去了,怎么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昨晚兩人聊天聊得挺晚的,袁朗在沙發(fā)上就睡著了,拖都拖不起來。
高城是接到袁朗母親的電話之后,知道他會回來,專門請假的,他覺得理直氣壯,我就是記掛他了,我就是想見他了,他忙,下次見面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了。一邊走,高城腦子里已經(jīng)轉(zhuǎn)換了無數(shù)個念頭。
推開門,他愣了一秒,沙發(fā)上出現(xiàn)的人打斷了他的思緒,袁朗還在。他不但沒有出去,而且還在沙發(fā)上躺著,身上緊緊裹著昨晚自己給他蓋上去的被子,整個人蜷曲著,臉朝著里面,高城只看見他半個后腦勺。
皺皺眉,咋啦這是?高城走過去,輕輕推推袁朗的肩膀,“袁朗?”手指下面的溫度有些異常。
袁朗扭頭,睜開眼睛,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后立刻回復(fù)了清明,眼神清醒得一點兒也不像剛從睡夢中醒過來的人,只是眼角有些發(fā)紅。
“啊,你起來了!彼碜饋,眉頭微微一緊,頭痛。
“你感冒了?”高城一聽袁朗的聲音就不對勁,甕聲甕氣的。
“嗯,有點兒。”袁朗不否認,扯開身上的被子,順手抽了兩張紙巾,“哧溜!”用力擤鼻涕。隨著他的動作,高城才注意到,沙發(fā)邊的地上,已經(jīng)有一大堆白花花的“餃子”了。
“嗬,你干啥?”袁朗上身往后一仰,避開高城突如其來的動作。
高城一把他拽回來,“躲什么躲!”大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按在袁朗的腦門上,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jié)論,“你在發(fā)燒!”
“嗯,有點兒。”袁朗還是那句話,渾不在意的樣子,他起身,脫掉身上的T恤往沙發(fā)上一扔,開始解皮帶,“我去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不等高城說話,袁朗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浴室的門,緊接著又打開,遞出來一個杯子和毛巾,杯子里插著牙膏牙刷!斑,上次你用過,你上廚房去洗漱吧。
“你家里有藥沒有?你得吃藥你知道不!你那都燙得嚇人了!”高城站在浴室外面沖里面喊。
“知道了!”伴隨著水流的嘩嘩聲,袁朗大聲回答。溫?zé)岬乃疀_刷下來,袁朗精神一振,后腦勺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他用力按按,澆一把熱水在臉上,整個人舒服多了。昨天半夜他醒了,在客廳發(fā)了半宿的呆,這段時間他并不好過,三個月前在軍長家里,高軍長私下和他的談話,他聽明白了,說實話他很感激高軍長,調(diào)走白少華,高軍長是和白軍長撕破了臉的,雖然說整個事情不是因為他一個人,但終究也是軍長大人的公正和回護。高軍長很隱晦的告訴他,希望他和高城的關(guān)系不要好得過了火,特別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
怎么會不明白高軍長是為了他好,為了高城好,而且自己和高城那點小小的心思,已經(jīng)全然落在了鐵路眼里,鐵路和他的談話,又何嘗不是警告?
袁朗向來彪悍,有時候還挺任性,他很少有這樣猶豫又不果斷的時候,這簡直不是他袁朗身上會有的情緒!可是對于高城,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責(zé)任,不管是放棄還是繼續(xù),都有人會受到傷害。家庭,事業(yè),責(zé)任,這些字來來回回的在他心中盤旋,他沒法果斷,沒法不猶豫,他對自己很不滿意,這些負面的情緒已經(jīng)在他心里積累了許多,雖然他曾經(jīng)任性的跟鐵路撂下話,說他就是想要,可是三個月來,他和高城的聯(lián)系,還是少的可憐。
也許正如許三多所說,他是用腦過度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到了后半夜,就開始打噴嚏流鼻涕了,這感冒,可實在是難得光臨一次袁朗的身體,所以他并不在意,也沒吃藥,到了早晨,迷迷糊糊覺得身上發(fā)冷,睡也睡不踏實,一會兒睡一會兒醒,就覺得身上酸軟得沒有力氣,他看高城一直沒出來,也就躺著不動,反正他這兩天也是休假。高城剛才出來的時候,他倒真是睡過去了,直到高城推他一下,他才醒來。
這還是病啊,袁朗苦笑,真他媽有病啊。
等兩個人都收拾整齊了,已經(jīng)是中午時分。
高城下去買了點吃的上來,兩個人湊合著填飽了肚子。期間高城接了個電話,隔著幾米遠,袁朗也聽見了軍長夫人在抱怨兒子休假了不回家。
“你明天回基地?”高城問袁朗。
袁朗搖頭,“我今天明天都休假,”他忽然一咧嘴,“我專門挑休假的時候感冒的。”
“這病毒還真是你說了算。亢现銈傾大隊的人連生病也能預(yù)約?”高城有點擔(dān)心,“不用上醫(yī)院去看看?你這起碼都38度了!”
“不用不用,就為了個感冒上醫(yī)院,我丟不起這人!再說了,高營長,你要是感冒了,你會上醫(yī)院?”袁朗的確沒把這點兒小病放在心上,不要說是在休假了,就算現(xiàn)在立刻要他帶隊出任務(wù),他也照樣能行。他推推高城,“你該干嘛干嘛去,回家去看看吧,別跟我這兒耗著了,我下午也就是睡覺!
高城猶豫一下,感冒的確也不是什么大問題,要是他感冒了,他還真也不會去醫(yī)院,“那我回家里去看看?”
袁朗連話都懶得說了,直接沖他揮手。高城臨走還是覺得不放心,一定要袁朗去把藥找出來吃了,袁朗哭笑不得,我多大的人了,至于嘛,吃藥還得用人盯著呀?高城不管,袁朗無奈,只有去翻找了一盒感康出來,當(dāng)著高城的面兒吃了兩顆,還張大了嘴巴讓高城檢查,高城一臉不耐煩的把他摁在床上用被子裹了個結(jié)實,才匆匆出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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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開著車,今天天氣真好,冬日里陽光顯得特別可貴,街道上的行人們,臉上似乎也都在散發(fā)著光彩,高城喜歡晴天。
“可不是么,你就喜歡像個猴子似的在太陽底下天天向上!”他自言自語,然后在心里想,回家去看一眼,一會兒還是去袁朗那里,雖然感冒沒什么大問題,但是很久不見了,我得多看看他。再說了,晚上他還要去接他父母,萬一他睡過頭了怎么辦?吃了感冒藥不能開車,還是我送他去吧。
電話突然響起來。高城掃一眼電話號碼,是袁朗。
“喂?”
“高城。”袁朗的聲音還是帶著濃重的鼻音,高城把車開到路邊停好。
“怎么啦?睡不著要人哄?”
“唔,你來哄我吧,”袁朗悶聲悶氣的笑,“我媽剛打電話了,他們暫時不來了,我姐說過幾天等她的寶貝兒子放了寒假一起過來,他們把機票給退了。”
“哦,”高城點點頭,“那你好好睡覺唄。”
“喂,我說,要是我沒給你打電話,你一會兒還會過來叫我起床吧?”袁朗輕輕的笑。
“是啊,怕你睡過頭了!”
“沒事兒,我能干那種缺心眼的事情么我!”
“是啊,你是袁朗么!袁朗,就這倆字,多威風(fēng)啊,精英中的精英,老A中的老A,彪悍的隊長,杰出的戰(zhàn)士,你是想我說這個么?”高城大笑。
“……承蒙夸獎,不勝感激!
“得了,不跟你瞎扯了,趕緊睡覺!”高城利落的掛了電話。
看著落在自己手上的陽光,他微微一笑。
白少華調(diào)離作戰(zhàn)單位,私底下的小話他聽了不少,加上袁朗上次受傷,自己老爹找人談話,事情的始末就算袁朗不說,他多少也能夠猜了個大概,高城不像袁朗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對于袁朗,在發(fā)現(xiàn)根本沒必要用自己和他疏遠的方式來維持一些假象之后,他已經(jīng)徹底的看開了,我就是惦記,我就是想念,我就是喜歡他。沒啥,就是這樣。至于袁朗,他喜歡藏著掖著,我就讓你藏著掖著,我和你飆上了,我讓你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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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躺在床上笑了半天,然后突的不笑了,他翻身對著墻壁發(fā)了半天呆,直到藥勁兒上來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這一睡,便天昏地暗,人事不知了。
敲門聲吵醒了袁朗。
睜開眼,四周已是昏暗一片,暮色不知不覺的降臨了,天空中僅剩的那一點微光,模糊的勾勒出家具的線條。
他迷迷糊糊的起來,腦袋沉甸甸的,四肢無力,誰?他來開門。
高城站在門外。精神抖擻,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袁朗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他只是突然覺得走廊上那并不明亮得路燈有些刺眼。
高城看見袁朗那個迷迷瞪瞪的樣子,覺得有有點兒好笑,這人頂著一頭亂發(fā),還裹著個被子就跑來開門了,臉色在黃色的燈光下并不好看,蠟黃蠟黃的,高城掃一眼屋子,可能是沒有開燈的原因,總覺得屋子里越發(fā)清凈冰冷,他莫明覺得有些心酸,還沒進門,先伸手去摸袁朗的額頭,“還燒不?”然后滿意的點頭,“還行,不燒了。”
袁朗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沒開燈,“你怎么來了?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嘛?”
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七八點了,天空里僅有的一點點的光線,從窗戶透進來,袁朗搖搖晃晃的走到沙發(fā)邊上,一屁股坐下,歪歪扭扭的倒著。暴露在空氣外的皮膚被窗口吹進來的冷風(fēng)一激,驟然冒出了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
高城進屋,關(guān)門,把手里提的塑料袋放在茶幾上,“這不是讓我家老爺子給攆出來了么!”他撓撓頭發(fā),“家里也沒啥事兒,這不是你還生病么!還是過來看看你唄!”
事實上,他跑回來還有一個原因,自家老娘一見到高城,就嚷嚷說你小子可算回來了,正好,上次誰誰給你介紹了給誰誰誰,得,你既然有時間晚上就去見見唄!高城煩這個,煩得很,敷衍幾句也就趕緊溜了。不過這個他沒和袁朗說,他一點兒也不愿意在袁朗跟前提自己相親的事情。
袁朗裹著被子在沙發(fā)上蹭了蹭,“有時間不去陪陪女朋友,老往我這兒跑干啥!彼坂鸵宦曅ζ饋,“我說高營長,你可是我軍精英,在找老婆這場戰(zhàn)役上,你可不能掉以輕心!”說完他覺得喉嚨癢癢的,便掩著嘴輕輕咳了兩聲。話一出口,袁朗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是如此的小心眼,居然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女人的蹤跡,那是他心里的一個結(jié)。
袁朗的聲音比上午甕得更厲害,現(xiàn)在還有些沙啞,低低沉沉,笑意模糊。聽在高城耳里,要多別扭有多別扭,他無端端就冒出一股火氣。這段時間一直就存在的種種煩躁,種種不安,變成一股怒火,呼啦一下子全冒上來了,壓制不住,他憤怒的沖袁朗喊,夾著幾分不自覺的委屈。
“屁!老子哪兒來的女朋友!天天兒都在說這個!個個兒都在說這個!別人不知道你個癟犢子還不知道啊!我不找老婆我還活不了了我!我靠!得得得,好心當(dāng)作驢肝肺,你自生自滅吧!老子懶得管你!”
高城轉(zhuǎn)身就走,袁朗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朦朧幽暗的光線里,他的眼睛異樣的閃著光芒。
“高城……”袁朗喉嚨里癢癢的,他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
高城回頭,袁朗無奈的笑一笑,舔舔自己發(fā)干的嘴唇,“別發(fā)火兒啊!彼曇舢Y甕的,有些含糊,口氣里卻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好笑,有了然,有求和,有無奈,還有一些高城說不上來但是卻明明白白的情愫。
居高臨下的低頭看著袁朗,高城漸漸了然,他輕輕嘆一口氣,掙開袁朗,順手在他亂七八糟的頭上呼嚕一下,“胡思亂想啥一天到晚的。”
袁朗只嘿嘿的笑,卻不再說話。
屋子里的燈打開了,明黃色的光芒從頭頂上傾瀉而下,屋里瞬間就顯得溫暖舒服多了。
高城打開自己帶來的塑料袋,“粥,小區(qū)門口買的,過來喝點兒! 袁朗笑的更開心了,高城無端端的有些臉紅,心里有種說不清的滋味,有些高興又有些別扭,他張了張嘴,到底只全無氣勢的喊了一聲,“笑笑笑,笑什么你!”
他一回身看袁朗,噗哧笑了,這人裹著被,歪歪扭扭的倒在沙發(fā)上,聽見他招呼,掀了被就要過來,渾身上下就穿個褲衩,高城拎起沙發(fā)上的衣服褲子劈頭蓋臉砸過去,“穿上穿上!你賣肉呢你!剛不發(fā)燒了你就得瑟!”
袁朗懶洋洋的穿上衣服褲子。高城把粥放在微波爐里打熱了端出來。
“你吃了沒有?”袁朗問。
“我在營里吃了過來的。過來吃,一會兒又涼了!
袁朗端起碗吸溜了兩口,苦著臉看著小碟子里的咸菜,“沒有肉!”
“靠!你個肉食動物!發(fā)燒了吃清淡點!”
“哦。”袁朗不支聲了,委委屈屈的低頭喝粥。
高城瞪他一會兒,呼啦一下站起來,到冰箱里去翻找了半天,找出一盒昨天買的午餐肉,放在鍋里蒸熱了端過來往桌子上一扔,力氣用的有點大,肉都差點滑到盤子外面了。
“肉!”高城惡狠狠地說,不看袁朗。
袁朗笑嘻嘻的,還真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那一大塊午餐肉。下午發(fā)了一身汗,現(xiàn)在除了腦袋還有些沉重以外,他的胃口倒是相當(dāng)?shù)暮。只是感冒的后期癥狀:咳嗽,也開始顯現(xiàn)出來了。吃一頓飯,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咳了好幾次,聽得高城直皺眉。
吃完飯,袁朗愜意的叼上煙,還沒有點火,就咳的吭吭哧哧的。高城一把拽下他的煙,“不準抽!”
“就一支?”袁朗死皮賴臉的笑。
高城搖頭。
“就一支。”
高城繼續(xù)搖頭。
“你感冒了的時候不抽煙?”
高城瞪眼,然后抬手把煙塞進袁朗嘴里,“就一支!”
袁朗咬著煙,笑得齜牙咧嘴,他斜眼看高城,突然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高城,你頭發(fā)有點兒長了,該剪剪了!
高城摸摸自己的發(fā)尾,“是有點兒長了,這幾個月忙,顧不上!”
“我給你剪吧?”袁朗突發(fā)奇想。
“你——?”高城拖長了的尾音里盡是懷疑。
當(dāng)他被摁在椅子上坐下,圍著袁朗不知哪兒翻出來的一塊舊床單的時候,他嘴里還在念叨,“喂喂喂,我可是營長!這形象要是被你破壞了我捏死你!”
“放心放心!我們老A萬能!特別是我!萬能中的萬能!”袁朗湊在高城的耳朵邊,甕聲甕氣的說話,略有些沉重的呼吸竄進高城的耳朵里,癢癢的,高城實在忍不住,抬手就是一下,“得瑟!”
袁朗一手捂著腦門一手把剪刀在手里咔嚓幾下,嘿嘿的奸笑。
說是說,高城還是老老實實的坐著沒動彈,袁朗也認認真真的開始給高城修剪頭發(fā)。
咔嚓,咔嚓。剪刀聲起起落落。
袁朗修剪得極認真,幾乎是一點一點的在慢慢的雕琢,他有時退開幾步左看看又看看,有時又湊得極近,幾乎整個人都貼在高城的身后。只拿著剪刀一刀一刀的在高城的鬢角或者后腦勺上輕輕磨蹭,這種時候,他的呼吸就撲打在高城的脖子上或者耳朵邊,因為感冒的原因,聽起來有些沉悶。他整個身體都在散發(fā)著溫?zé),牢牢的困住高城,高城的心被攪得亂七八糟,他的臉漸漸紅了,袁朗就跟沒看見一樣。只嘴角微微翹起,顯得心情很好。
“好了沒有?”高城實在忍不住了。袁朗這會兒已經(jīng)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久了,捂著嘴咳嗽,就是不再動手剪頭發(fā)。
“快了快了,別著急啊,這不是慢工出細活么!嘿!經(jīng)我這么一巧奪天工,保證你高大營長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
“什么亂起八糟的!你俗氣你!”高城扭頭瞪他。
“是是是,我俗氣我俗氣!痹市Σ[瞇的點頭,走過來把高城的腦袋扒拉回去,“這兒再剪剪。”
過了好一會兒,他把剪刀一扔,“大功告成!”
高城扯下床單就往浴室里沖,“還能見人吧?”袁朗笑嘻嘻的跟在后面。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有點發(fā)呆。
袁朗得意的輕笑,“怎么樣?帥吧?”
平心而論,袁朗的手藝遠遠沒有他自己吹噓得那么好,不過高城的頭發(fā)倒也算是修剪得整整齊齊,這整齊二字,放在高城身上,就是再適合不過的搭配,頭發(fā)一剪短,整個人顯得更加年輕了,炯炯有神的青年軍官,在鏡子里微微偏頭。高城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覺得有幾分陌生。高城呼嚕呼嚕自己的頭發(fā),“還行,有兩把刷子!
袁朗看著鏡子里的高城,笑瞇瞇的摸摸下巴,“成,高營長明兒也可以去冒充大學(xué)生了!”他伸手給高城拍拍脖子上散落的頭發(fā)渣子,然后順手搭上高城的肩膀,盯著鏡子里的高城,一直盯著,高城也不動,讓他看,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過了好幾年,袁朗輕聲開口。
“高城,你知道吧?”
高城不扭頭,也看著鏡子里的袁朗,眉毛一挑。
“我知道啥?”
“你不知道?”袁朗微微一偏頭。
高城低頭,不再看鏡子,也不看身邊的袁朗,過了幾秒鐘,他抬頭,直視鏡子里的袁朗。兩雙眼睛在清晰的鏡子里對上。
“我知道!
這次袁朗倒顯得有些無措,他撇開頭,聲音極低沉,“你知道啥?”
高城眉毛再挑,不說話。
袁朗摟住高城的肩膀的手,稍微用了點力,高城扭頭,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親密的距離。袁朗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湊。
他的嘴碰上高城的嘴,輕輕的掃過,似乎沾都沒有沾到就離開了。
高城愣住,似乎意料之外,然后他笑了笑,笑容又似乎在說,我早想到了。
袁朗有些狼狽,扭頭不看他。放在高城肩膀上的手指一動,似要離開。高城反手握住他。
“袁朗,我知道。”
手指間的溫度在交換,溫暖的氣息從對面的那人身上源源不斷的散發(fā)出來,你想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想我知道的,我也知道。
手握在一起了,我們就能在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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