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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舒彤出生的時候是在凌晨三點(diǎn)鐘,母親陣痛十二個小時還有些難纏的癥狀。醫(yī)院已經(jīng)下了病危通知書,手術(shù)室門口卻突然出現(xiàn)一個八旬老人。說也奇怪,老人出現(xiàn)之后母親生產(chǎn)就突然變得順利起來。
父親說,老人看著襁褓中的她老淚縱橫,只說,“快些回去啊,他還在等你!
……
她砸爛了那對奸夫□□的車,誰知被狗仔給拍到。不用懷疑,第二天的娛樂版頭條又是她。
“新生代國民小天后舒彤,因愛生恨,瘋砸前男友百萬豪車!
她在媒體的狂轟亂炸下跑出活動現(xiàn)場,流年不利遭遇搶劫。那三個歹徒用刀比著她的脖子,笑得奸詐,“這么美的人兒,就這么放過了是不是對不起我們哥仨呢?”
后來似乎還經(jīng)過番搏斗,她奪過了其中一人的匕首,然后被人推了一把,頭重重的撞在了墻壁上。
……
舒彤醒過來的地方是一處古樸的湘水小鎮(zhèn),一條蜿蜒清溪,兩側(cè)是黑瓦白墻的水榭樓臺。屋檐下或垂青色銅鈴或掛紅紙油燈,沿著那溪澈溫婉纏綿。
聽見一陣嘈雜的吵鬧聲,她尋聲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小徑走出去,見有二十來人在那外扭打作一團(tuán),好不粗魯兇暴。
一伙人打得激烈,面目很是猙獰駭人。舒彤腦子犯懵。這時,混戰(zhàn)中的一人突然被甩飛出來,并朝著她站的方向過來,眼看就要砸中她。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影在這關(guān)鍵時刻沖出來,拽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拉。那被扔出來的可憐人嗷一聲慘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舒彤被人這么一拽,整個人立即就清醒了過來。這是什么地方?
“小姐你沒事吧?”
一個溫和關(guān)切的聲音猛的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舒彤回頭去看,一下子便對上了那雙清澈似水的眼睛。男人二十出頭的模樣,格子襯衣搭配著黑色背帶西褲,白色領(lǐng)結(jié)、金色懷表還有月白色的水晶紐扣。舒彤覺得,這應(yīng)該是個很注意細(xì)節(jié)很講究生活的人。
摔在地上的人一爬起來就又沖回了戰(zhàn)斗里。打斗還在繼續(xù),不時傳來幾聲慘叫。男人松開舒彤的手,視線掃過她光裸的肩膀時稍稍的愣了愣,不過很快就又恢復(fù)如常,“如此危險(xiǎn)的地方,小姐還是離開的好。”
舒彤呆呆的看著他,心里震驚。這些人的衣著是不是有點(diǎn)太復(fù)古了……她甚至還在那一伙扭打的人群里看見了禿著腦門的長辮子!
二、
救她那人的腳邊放著些繪畫用的工具,鮮艷的顏料將畫框染成了五彩色,畫布上斑痕點(diǎn)點(diǎn)用色豐富,做的是油畫。
舒彤此時已經(jīng)完全清醒,可這場本該是夢的夢卻并沒有醒過來。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她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間就換了一片天空。她情緒有些不穩(wěn),連謝都沒道掉頭就往回跑。
然后她扎進(jìn)了一條熱鬧寬敞的大街,那街上的人個個穿著怪異,看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瞧什么稀奇一般。
舒彤低頭去看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穿的還是那條白色的禮服。只不過,此時裙擺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跡。最關(guān)鍵的是,她的手里正緊緊的捏著一把不銹鋼匕首。再加上香肩裸露,就算她不想成為眾人焦點(diǎn)都難。
這樣的格格不入讓倉惶不知所措。突然,一件灰色的西服溫柔的蓋在了她的肩膀上。先前在巷子那頭救過她的男人站在那里,有些微的喘氣,“你跑得可真快!
身處陌生環(huán)境,舒彤非常謹(jǐn)慎。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么會幫自己,便只是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男人被她那般大喇喇的盯著,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歪開了頭。
“我最是看不得美麗的小姐失魂落魄。你這副樣子在街上亂竄,先不說會不會被人扭送去警察廳,若是遇著了意外,我也一定不能安心!
說完這話,他也不管別人愿不愿意,直接抓了舒彤的說道, “我叫秦沉予,我送你回家吧!
舒彤皺眉跟他走了好半天,這才開口道。
“秦沉予,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前面的人步子一頓,回頭有些心虛的看向她,面上笑容無辜。
“對哦,我不知道!
舒彤無語,“秦沉予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么?你我不過路人關(guān)系,我是被警察抓還是遇見歹徒到底與你何干?你圣母上身?還是另懷鬼胎對我有非分之想?”
“我……”秦沉予沒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自己本就不擅與人爭辯,一時間除了怔忪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舒彤抽回自己的手,從他身邊走開。
她為什么會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在這里,洛陽在哪里?她家在哪里?她懷疑就連她自己都已經(jīng)不知道了。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想,可那種可能實(shí)在過于荒誕,她覺得自己不該去相信。
舒彤在碼頭上成功的找到了去洛陽的船只。很簡陋的設(shè)施,還是人工掌舵的那種。去洛陽的船費(fèi)是兩毛錢,她站在那里只覺得好笑。說出去誰會相信,那位紅到發(fā)紫的歌壇新秀居然會被區(qū)區(qū)兩毛錢給難住。
船家見她半天掏不出半個子兒,不由的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趕人道,“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讓開些,我要開船了。”
這時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遞過來一塊大洋,秦沉予跟在她身后笑得沒心沒肺,“走走走,我們這兒兩位。”
舒彤正愁沒錢,見有冤大頭送上門來,自然樂得方便。上船之后她在角落里找了處稍微干凈的地方落坐,而秦沉予則自發(fā)的坐到她旁邊。
其實(shí)舒彤很不能理解,以這個男人的談吐和姿色根本不需要費(fèi)這么大的勁來討好自己,可若不是心懷不軌又是怎樣的腦構(gòu)造才能讓他圣母上身,想要拯救全世界的失意少女,雖然用她這張二十五歲的老臉說是失意少女委實(shí)有些不要臉。
“秦沉予,你能給我個理由么?非送我回家的理由!”
誰知不等秦沉予回答,旁邊的一位婦人就幫她解了惑,“姑娘是外地人么?秦少爺是洛陽出了名的活菩薩啊。經(jīng)常收留些外地來尋親不成或是與家人走散的姑娘呢。”
“……”
身旁的年輕男人不好意思的笑,謙虛道,“夫人謬贊了。女人如花兒,一輩子相夫教子非常辛苦,值得被男人悉心呵護(hù)!
婦人被他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居然還嬌羞的撫了撫鬢邊白發(fā)。舒彤努力克制住面部肌肉抽筋,扭頭冷哼出一句,“原來是只花心大蘿卜!
秦沉予與那婦人一見如故,開始大談起女人的先天構(gòu)建和后天改造來。舒彤啞口無言,她這還是頭一回遇著花心花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花得萬人崇敬還奉為菩薩的。真是,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
三、
舒彤站在洛陽城的大街上,真心絕望了。正如她所猜想的那般,這里根本不是她熟知的那個洛陽。城中再沒了油柏大路,再沒了摩天大廈,再沒了她成長的小院子,再沒了她的爸爸媽媽。
她……穿越了!
秦沉予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了隊(duì)人,一輛小轎車等在那里。不過相較這些他顯然對舒彤更有興趣。
“小姐你家在哪里呢?我送你回去吧!
舒彤閉眼深呼吸,腦子里百轉(zhuǎn)千回一片混亂。三十秒后她再次睜開眼睛,已經(jīng)有了初步計(jì)劃。只見她扭頭沖秦沉予燦爛一笑,道,“秦少爺不是總收留些失意少女咩,我現(xiàn)在可是失意少女哦!
她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倒嚇得秦沉予連退了三大步。
“你……想干什么!
舒彤立即往他跟前一湊,抽風(fēng)一樣眨巴著眼睛,惡劣賣萌道,“你懂的嘛!
“……”
秦沉予突然就后悔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拯救了一個失意少女,而是落入了魔王的爪中。
“可是,我收留的都是愿意給我當(dāng)模特的姑娘!彼f。
“模特?”舒彤想起初見他時看到的那一堆繪畫工具,便大方的一撩耳邊碎發(fā),道,“那我就犧牲一下給你當(dāng)回模特吧。”
沒想到她這么簡單就答應(yīng)了,秦沉予不由眼前一亮,“真的?”
舒彤立即抓準(zhǔn)其中重點(diǎn),微微瞇起雙眼,問,“你一早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秦沉予心虛的將視線挪去別處,好半天才嘟囔著說,“沒有拉,人家也是很樂意拯救失意少女的……”
“……”
秦家是洛陽出了名的大戶,尤其他的祖父竟然還是那位被后世喻為民國時期推動經(jīng)濟(jì)發(fā)展的大人物。這些都是舒彤在秦家住了半月之后才了解到的。這半個月里,她吃在秦家住在秦家,一邊找尋著穿回去的線索,一邊給秦沉予當(dāng)模特兒。
秦家兄弟姊妹多,秦沉予排行老小。十三歲那年去了英國學(xué)習(xí)油畫,前些年才回來。家中事業(yè)有哥哥們打點(diǎn),論及結(jié)婚又有尚未出嫁的姐姐們前面頂風(fēng),他便很是自由,也極得家中長輩寵愛。
為人和善愛做好事是出了名的,但是誘拐少女騙取芳心他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就舒彤跟著他的這半個月里,平均一天就會有三個姑娘突然蹦出來,要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他傾訴近日相思,要么揮刀斬青絲狠言一刀兩斷,更有甚者來找她蹬鼻子上臉,臺詞還狗血得一塌糊涂。全是‘等他玩膩了照樣一腳把你踢開’一類的說辭,舒彤權(quán)當(dāng)笑話看了。
可經(jīng)由此些事故,足見此人歲月之荒唐。
四、
這些天,舒彤用盡了所有能用的方法,都沒能找到穿回去的線索。她原本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漸漸的就有些泄了氣。好在遇見了秦沉予這個擁有圣母精神的二貨,跟供小姐一樣供著她。
但是,住在秦家總不是個長久之計(jì),非親非故的別人沒義務(wù)養(yǎng)你一輩子。時間越久她越是覺得不安,如果一輩子都沒辦法回去,她該怎么辦?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孤獨(dú)終老?又要靠什么來維持生計(jì)?
她需要一份工作,能維持她正常生計(jì)的工作?膳缘乃植粫觯詈笾坏冒涯繕(biāo)瞄準(zhǔn)了自己的老本行——唱歌。
這一天,舒彤一邊陪著秦家的小姐夫人打麻將,一邊打聽些娛樂行業(yè)的事情,旁敲側(cè)擊倒也了解了不少。秦沉予從外面回來聽說她在這邊,就找了來。
到的時候舒彤正為手上一張牌犯著難,便沒理會他。他也不計(jì)較,自顧著搬來張椅子湊到她身旁。兩人挨得很近,秦沉予玩笑著要去拿她的牌,叫她扭頭一瞪眼給懾了回去。這一幕落入旁邊人的眼里,又是好一通的玩笑。尤其六小姐,喜歡舒彤得不行,唯恐他倆成不了好事兒,便隨時隨地的起哄。
“沉予這回可是遇見高手了!
其余的人也都跟著笑,秦沉予瞇眼笑,“沒辦法啊,這位舒小姐可兇悍著呢。”說著又往舒彤身邊靠了靠,一只手自她后背穿過摟住她的腰,還講鼻子湊到她耳后用力的嗅了一口。
他今日有些反常,舒彤立刻就感覺到了。以往他倆一起,那就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他可能會有些小動作,但是朋友之間那樣的程度無傷大雅?山裉,她覺得他似乎有點(diǎn)過分了。
秦沉予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她與他親密相處了一個多月,自然是有好感的。但是她深知自己處境,先不說她會不會在某日突然消失,單秦沉予這花心圣母的性格,就不是她的良棲。這樣的人,只能做好朋友。
不過說也奇怪,那樣的反常也就發(fā)生了一次。之后他倆又恢復(fù)了最初的相處模式,如果硬要說有什么不同了,那就是秦沉予似乎開始躲著她了。
剛開始她還有些在意,可一去找他,他就想方設(shè)法的躲起來。后來她忙著打聽工作的事情忽略了他。這倒好,人家自個兒就送上門來了。
如此,便時常有了‘少爺又跟蹤舒小姐了’‘少爺又故意到舒小姐屋前去轉(zhuǎn)悠了’‘少爺今天把一園子的花都掐斷了,因?yàn)槭嫘〗銢]發(fā)現(xiàn)他藏在花叢里’等等的消息在秦家傳開。
五、
其實(shí),秦沉予這么反常是有原因的。且說自從舒彤來了他家之后,他那繪畫靈感就跟發(fā)洪水似的,不要命的往外涌。他一得意,就帶著一副最美的跑去幾個朋友面前得瑟。
他那些朋友中間有一個叫厲澈的,最近正失戀呢。一見了舒彤的畫像就打上了雞血,非讓他介紹給他認(rèn)識不可。他們這一伙都是些官二代、富二代,平常勾搭的美女不在少數(shù),釣他的模特這種事也并不稀罕?赡翘焖q豫了,這一猶豫就遭到眾人的嘲笑,紛紛說他定是喜歡上了這舒彤。他心中不服,勝負(fù)欲一起就沖動的同意了厲澈。
可是,回來之后。他總想起朋友們說的那些話。
是喜歡上了吧?這才又能堅(jiān)持多久呢?你小子可真是艷福不淺!
如此,才有了后來那些。他那天回來故意與她親密,誰知道剛剛一摟上她的腰,全身就跟觸電了一樣……麻了。她那發(fā)間香味更是不得了,他剛嗅了一口身體就有了反應(yīng)。
這作孽的。自那之后,他一看見她就渾身不對勁,便只得遠(yuǎn)遠(yuǎn)的躲著她?伤幌г谧约旱囊暰里吧,他就覺得比看著她更加不對勁了。
這樣大致過去了十來天,秦沉予覺得自己都快變成神經(jīng)病了。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真喜歡上了舒彤,可想著過往也有過許多這樣的情況,大約這一次也不會長久。那索性就介紹給厲澈吧,她要是跟了別人,自己這些怪異感也就會消失的,他想。
那一天是秦沉予的畫展,舒彤穿了一條粉色的連衣裙,略施些粉黛。瞧著眉目璀璨,身段玲瓏,別是一番風(fēng)情。秦沉予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干咳一聲扭過頭去,對副駕駛里的舒彤說,“坐到后面去!”
“……”
舒彤心里有火,但是礙于秦大爺是她的金主這才忍了下來。此時的秦沉予面上滾燙,他自反光鏡里看見自己臉上緋紅,呼吸都沉重了幾分。過了好半天,才放緩了聲音對她道,“待會兒有朋友介紹你認(rèn)識。”
這話,倒讓舒彤有些意外。
舒彤氣質(zhì)較冷艷,性子淡薄聲音卻很甜美。再加上是秦沉予吹噓了好一陣子的神秘女主,自然就成了一眾人的焦點(diǎn)。
秦沉予臭著臉介紹厲澈,“這是太娛城的獨(dú)子!
太娛城三個字頓時讓舒彤眼前一亮,她打聽了這么長一段時間,自然知道太娛城是洛陽最大的一家歌舞廳。她若想要做老本行,太娛城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她禮貌的伸出手去,“厲先生,我是舒彤!
這一舉動令厲澈興奮了,同時也令秦沉予怨念。為什么為什么,別的人都不握手,卻唯獨(dú)要和厲澈握!為什么!
今日秦沉予是主角,很快就被人拉走了。厲澈自見了舒彤本人之后,更是加大了泡她的決心,便領(lǐng)著她在展會上看畫。
在舒彤的意識里,秦沉予就是典型的富二代,不為生計(jì)犯愁,游山玩水閑得蛋疼。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名字在繪畫界里竟叫得那么響。整個畫展展示的全是他一個人的作品,前來參加的也盡是些上流人士。
也直到這時她才知道,他只畫女人,花兒一般的女人。
他的用色大膽,描盡了這繽紛世界。畫中的女人笑艷似霞,無一不是深情款款的注視著他。
舒彤抑制住心中不適,問,“她們……都愛上他了嗎?”
厲澈笑,“沉予可是很有魅力的哦!
看著那一張張各不相同卻無一不是美麗如花的臉,舒彤又問,“他也愛上她們了嗎?”
厲澈看了她一眼,如實(shí)回答,“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愛上她們又怎能欣賞到那種美,畫出那種美呢。愛惜美人,可是最基本的職業(yè)素養(yǎng)!
舒彤的心漸漸沉入谷底,一股名叫失落的情緒一點(diǎn)點(diǎn)的侵襲上來。她以為他這些日的反常是喜歡上了自己,卻不曾知道這不過是他的職業(yè)素養(yǎng)。
她慌忙轉(zhuǎn)身,離開了那柄畫墻。
……
展會最后展示的是秦沉予的最新力作,畫名“游園驚夢”。
黑色的石墻上爬滿了綠色的藻類植物,青石板鋪成的巷子里青苔冉冉。白色禮服的女子飛奔向迷霧,只留給畫者一筆消瘦的背部弧線。那裙擺上沾染了紅色的飛花,她手里捏著一把銀色的短刃。
有人忍不住說出聲音來,“這似乎是秦少爺所有作品中唯一一幅畫中之人沒有看著他的了吧!
可能正是因?yàn)檫@唯一,想要買這幅畫的人特別多,價錢叫得也是越來越高。舒彤只看了一眼就離開了,卻不知道秦沉予面對著那些買畫的人,只微笑著說,
“對不起,這幅不賣!
……
六、
晚上,一群人在厲澈家的舞廳慶祝畫展成功。舒彤想試一下這兩百多年前的舞臺效果,于是主動請纓獻(xiàn)唱一曲,眾人歡呼;椟S的光照下,唯秦沉予面色晦暗不明。
她先唱了一首英文歌,沒有任何伴奏。聲音清麗哀戚,旋律深情低吟,唱的是一位迷失在了時光里的歌者。而后為了配合氣氛,則又唱了一首現(xiàn)學(xué)的長相思。
現(xiàn)場反應(yīng)很熱烈,雖然不敵從前激動但也讓她找到了些感覺。酒過三旬,厲澈就開始對她大獻(xiàn)起殷勤來,舒彤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她甚至都已經(jīng)猜到了秦沉予那句‘有朋友介紹’里的深層含義。
秦沉予他們玩得很high,甚至還叫來了幾個伴舞的姑娘。舒彤見他左擁右抱,心里很是不痛快,便豁出去一般與厲澈玩了起來。這邊,厲澈是欣喜若狂,只盼今晚就能拿下她。那邊秦沉予心里猶如火燒,可礙于種種,最后只得猛灌起酒來。
那厲澈是個老手,故意留了話一直到結(jié)束時還沒說完,出舞廳的時候他就順勢邀舒彤換地方繼續(xù)談。舒彤推辭,他便假裝熟識的拉扯起她來。
那時,其他的人都已經(jīng)散了。秦沉予喝得爛醉正被司機(jī)往轎車?yán)锓,根本沒注意到她。厲澈力氣很大,只稍抓著她就動彈不得。
秦沉予對她不管不顧確實(shí)讓她覺得寒心和委屈,便頗有些摔破罐子的意思。他對自己既是職業(yè)素養(yǎng),她待他為何就不能是玩玩而已呢。倆人本就是路人關(guān)系,這大半月的相與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厲公子,為何不先讓我喜歡上你呢。兩情相悅方為樂事,你不這么認(rèn)為么?”她態(tài)度從容的使著這曾被她用爛了但是也屢試不爽的招。在娛樂圈混跡的,沒一些技巧是會吃虧的。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砰一聲巨響,是秦沉予一腳踢在了車門上。他半依著車身站回轉(zhuǎn)身來,臉色陰沉。
“舒彤,過來!币娝胩鞗]動,突然就生起氣來,聲音放大了一倍吼道,“過來!”
直到舒彤走到他身邊,才彎腰進(jìn)到車?yán)铩J嫱S后跟進(jìn)去,剛剛一坐下他就將頭靠了過來。轎車絕塵而去,只留下厲澈站在那里。
車子里,秦沉予將頭枕在她的肩窩處,雙手也漸漸纏住了她的腰。舒彤感覺到他在啃吮著自己的脖子,有滾燙的呼吸打在皮膚上,令她渾身起了一層小雞皮疙瘩。
“你喝醉了!
秦沉予不理她,反而沿著脖子一直來到她唇邊。大手鉗住她的下顎,不由分說的覆了上去。他渾身充斥著酒味,動作也很是粗魯。這讓舒彤覺得很不舒服,便伸手想要推開他。誰知雙手才一觸到他的身體,他整個人就壓了上來。
她今日也喝了不少,被他的氣息籠罩,漸漸的就放棄了掙扎。借著閃爍的街邊路燈,她睜眼去看他。分明知道這是味絕對不能嘗試的毒藥,可那眉心的惆悵還是牽動了她的心。她攬住他的腰,閉眼回應(yīng)。獲得鼓舞的男人愣了愣,然后將她擁得更緊,動作也變得更加溫柔。
七、
舒彤睜眼對上一雙黑深的眼眸,他眼里帶笑,不知道已經(jīng)醒來有多久。舒彤還他一記白眼,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被子里的人死皮賴臉的帖上來,咬著她的耳朵直喊,“舒彤,舒彤。”
舒彤心里松動,閉著眼回他,“怎么了,愛上我了?”
秦沉予把玩著她肩上頭發(fā),答道,“嗯,愛慘了。”
想起畫展上他的那些過去式,她忍不住又問,“這一次能愛多久呢?”
“永遠(yuǎn)。”他不假思索道,仿佛這永遠(yuǎn)二字與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整顆心瞬間涼透,舒彤嗤笑。不是早就知道的么,這個人是不能嘗試的毒藥。這樣的誓言該是預(yù)料中的吧,自己終歸還是與他愛過的那些女人是一樣的。
她一邊起床穿著衣服,一邊說,“我要去太娛城唱歌,近兩天會搬出去!
秦沉予不解的看著她,“什么?”明白過來之后就立即反對,“不行!他對你圖謀不軌你不知道么!
“你不也是他的幫兇嗎?”舒彤回頭嘲諷道。
“我……”秦沉予被噎住,“我那是因?yàn)檫不知道自己對你的心。”
“你對我的什么心?”
他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昨晚種種翻江拍浪一般清晰回放。他臉上又染紅暈,撇眼看向別處,癟嘴別扭道,“我我……喜歡你……”
這表白雖來得不是時候,但舒彤的心里還是暖了暖。她相信他此時的真誠,可能否承受住那么短命的真心,她沒辦法確定。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欣喜,有嘲諷也有無奈。
“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而是當(dāng)你是個朋友轉(zhuǎn)告一句。”
秦沉予急了,一把扯開被子露出里頭裸露的身體,沖她大喊,“朋友?那這算什么?”
舒彤被這死不要臉的暴露狂嚇了一大跳,連忙抓起手邊的衣服扔過去,怒道,“你給我穿好衣服再說話!酒后意外而已,我不需要你負(fù)責(zé)。”
誰知秦沉予將身上的衣服也扔到一邊,繼續(xù)大喊,“但是你得對我負(fù)責(zé)任!”
一個裸體的男人躺在床上紅著臉鼓著腮幫子喊她負(fù)責(zé)?舒彤險(xiǎn)些沒一口老血噴上天,神吶。
舒彤正式開始在太娛城駐唱,隨之而來的還有秦沉予及厲澈瘋狂的追求。秦沉予一開始很反對,奈何舒彤態(tài)度強(qiáng)硬,他最終也只得妥協(xié)?蛇@舞廳里那么多威脅,其中還有厲澈這么大一坨,他又豈能放心。于是,就變成了跟屁蟲。
白天守在她房外當(dāng)門神,晚上坐在舞廳里當(dāng)煞神。她一開唱他就各種事兒媽要她伺候,她一與熟客喝酒他就上前掀桌子過家家玩。
厲澈每次攆他不成,就高價勒索要他賠錢。他照價全賠,完了還威脅找舒彤喝酒那客人,害得大家一看見舒彤就繞道。
這一天,他又掀了一桌子。那外地來的大亨指著他的鼻子叫罵,卻被秦家的下人提著扔去了大街上。
他把舞廳攪得一團(tuán)糟,氣得舒彤肺都快炸了。拖著他一路走,一路氣急敗壞的問,“秦沉予,你到底想怎樣!”
如今他倒不急,吊兒郎當(dāng)?shù)姆磫柣厝ィ斑@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吧,舒彤。”
兩人在大街上爭執(zhí)不休,舒彤問,“你摸著你的良心說你非我不可么?你這是接受不了我無視你,才糾纏不休!”
秦沉予表情嚴(yán)肅,“舒彤,不要擅自把你自己的猜測當(dāng)成我的想法!
舒彤沉默了一會兒,心情也慢慢平復(fù)了下來。
“秦沉予,你愛過那么多人,可真正記得的還有幾個?我相信過往的每一段里你都是真心投入了,可你的愛保質(zhì)期太短,甚至連你自己都無法預(yù)計(jì)。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最害怕的就是這種無法預(yù)知。陌生未知……所以,我才需要一份工作來讓自己安定?扇羰俏覍δ銢]有感情,我大可以還和以前一樣安心享受你的庇護(hù)。不會因?yàn)槔昧四愣X得愧疚,也不必在意我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消失,那時候你會不會難過。只是人心確實(shí)是個奇怪的東西,我想盡辦法要去控制它,卻終是對你動了情。”
秦沉予聞言先是一愣,隨后笑得像個孩子,“舒彤……”
不等他答話,舒彤又徑自說道,“最可悲的是,你對我分明與對以前那些模特是一樣的。這樣可以給任何人的感情,我要來何用?”
她心里掙扎,害怕他變得太快,害怕自己會突然離開。以及她心里的那份期盼,希望自己是不同的,而他能拿得出一個讓她心安的理由。
秦沉予抓住她的手,皺眉道,“我承認(rèn)我過去荒唐,可你與之前任何人都不一樣,這一點(diǎn)我自己再清楚不過。要怎樣你才信我……”
突然,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傳來。舒彤感覺到身后很大一股沖力,扭頭去看,竟然是一輛失控的電車沖了過來。那一瞬間她渾身都僵硬了,被人大力推向一邊時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舒彤被秦沉予緊緊的護(hù)在懷里,那失控的電車已經(jīng)剎住,兩個人相擁摔在街面上。舒彤顫抖著手在他身上摸索,抖著嘴唇強(qiáng)忍著眼眶里的淚。秦沉予將額頭抵上她,長噓出一口氣。
“萬幸!
舒彤的眼淚再也沒忍住,像是斷了線的珠串簌簌滾落。秦沉予吻上她的眼角,唇邊是滿足的笑。
八、
舒彤仍在太娛城唱歌,秦沉予知道她來自未來之后非但沒有受到驚嚇反而顯得興奮不已。舒彤想著,大概搞藝術(shù)的腦回路都和普通人不同。她給秦沉予講了自己出生時的那件事,秦沉予笑得神經(jīng)兮兮,直說原來是自己的愛在召喚著她,難怪見她第一眼就覺得異樣,竟是因?yàn)樽约憾鴣怼?br>
舒彤白眼看他,“你不是見所有的模特第一眼都異樣么?”
秦沉予撒嬌;斓暮^去,“你真是不同,以往那些看著只覺得美麗,唯獨(dú)你讓我心動,F(xiàn)在想一想,那應(yīng)該叫做一見鐘情!
舒彤嗲笑怒罵,臉上有幸福。秦沉予卻將頭埋在她肩上,收手將她抱得更緊。她明明就在自己懷里,又何來那老人的“在等她”一說。還是說,她終還是離開了自己,回到了她原來的那個世界……
時間又過去了□□日,這天秦沉予照常來接舒彤回家。二人突發(fā)奇想要去城郊吃栗子糕,便散了下人自己驅(qū)車前去。不料,卻被十來人攔在了荒郊地里。
舒彤認(rèn)出了帶頭那人,正是車禍那晚被秦沉予扔出太娛城的那位外地大亨。十幾個打手一起向秦沉予沖過來,他緊緊的將她護(hù)在身后,鐵棍密密麻麻的打在他背上、頭上還有手腳間。鮮血從皮膚里冒出來,滴在了舒彤臉上。
他的血和著她的淚糊住了眼睛,她咬破了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哭喊聲。他痛苦的表情,那雙深而黑的眼睛,那些邪氣的賤笑一點(diǎn)點(diǎn)滲入腦海,被牢牢的印刻在了靈魂里。
她被人從他懷里拖出來,半昏迷狀態(tài)之下,他的右手仍死死的護(hù)住她。她聽見有人在喊,“砍手!”她嚇得魂都散了,只一邊在地上摸索著,一邊喊,“不要,不要……”
有人過來架住了她的手,還大力的扯著她的衣服。她用腳去踢,卻被人反手一巴掌扇趴在地上。頭暈?zāi)垦ig,又被人拖起來,她聽見那大亨在大笑,“一個賣場的舞女,居然敢對本大爺無禮,今日倒要叫你知道厲害……”
就在這時,那大亨突然慘叫一聲。在她身上摸索的手戛然而止,她被秦沉予一把拉起來,瘋了一樣的往樹林里逃去。
可是,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了上來。她聽見他說。
“回去吧,回你原來的世界去!
“如果是因?yàn)槲业恼賳緛淼倪@里,那現(xiàn)在就立刻給我回去!
“如果是因?yàn)槲业膼鄄艁淼倪@里,那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再愛你!
眼淚蜂擁而至,她踉蹌逃竄,只咬著眼淚用力的搖頭。又一記鐵棒打在了他的頭上,他終是支撐不住撲在了地上。他將她護(hù)在懷里,顫手抹去了她的淚,手指一路從她的眉梢撫至唇角,然后咧嘴露出微笑。
舒彤再也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她只聽見他說,“聽話,舒彤!
九、
舒彤醒來的時候躺在醫(yī)院里,她以為是他們得救了,猛地坐起來卻看見了三個月沒見的媽媽。
她坐在那里愣了好久,然后撲進(jìn)舒媽媽的懷里嚎啕大哭。
……
出院的那一天,舒彤問舒媽媽,“您還記得我出生的時候那個老人嗎?”
舒媽媽卻一臉奇怪的看著她,“什么老人?”
舒彤呆住,竟是連那唯一的話都沒帶給她了嗎,還是說……已經(jīng)……
……
三個月后,舒彤偶然在電視里看到一則新聞。是一批民國時期被倒賣去英國的藝術(shù)作品被運(yùn)了回來。那些畫只在屏幕里一閃而過,卻讓舒彤一下子從椅子上彈坐起來。
就算已經(jīng)變得陳舊,就算框裱已經(jīng)變了模樣,那卻是讓她一輩子,不,是永遠(yuǎn)都忘不了的愛戀。
——游園驚夢
負(fù)責(zé)運(yùn)這一批畫的是一位厲姓老人,見到舒彤時他顯得非常激動。不是因?yàn)榻K于見到那畫中的人,而是躲了這么多年的人居然主動來找了自己。自他第一眼在電視里看見她時,就知道她是曾祖爺爺在等的那個人。
舒彤摩擦著已經(jīng)泛黃的畫,這曾是他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里頭包含了她與他的初遇,她與他的相知。
“他后來得救了么?真是萬幸!
老人見她淚如雨下,也忍不住動容。
“得救了,但是因?yàn)槭稚蟼麆萏兀驮僖蔡岵黄甬嫻P。這副游園驚夢成為他人生中最后一副作品。”
她心里有很多話想問:傷口痛嗎?身體健朗嗎?飯吃得好嗎?結(jié)婚了嗎?孩子長得像他嗎?離開的時候……安詳嗎?
千言萬語到了最后,卻只說了一句,“他……有話留下嗎?”
老人搖頭,只將那幅畫遞到她面前。
畫框里,綠藤爬滿了黑墻,青石板上青苔成苒。白裙的女子奔跑向前,裙擺間緋紅點(diǎn)點(diǎn),周身已經(jīng)被白色的霧靄融化,就像是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被畫著捕捉住一般。
而畫的右下角,用毛筆寫著兩個極細(xì)小的楷體字。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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