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爾今夏

　　1．

　　今年的夏天來得很突兀，當然，也許這只是我的感覺。在不經(jīng)意間，一下。

　　2．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習(xí)慣了手邊永遠放一個泡滿綠茶的杯子。初泡時會有嫩嫩的淡淡的綠涌出，就著陽光可以看見里面有絨絨的小毛在飄。偶爾也會加一些菊花和枸杞，那樣會讓茶的顏色變深一些，但這不是原因。我只是記得，菊花可以消火，枸杞對常熬夜的人有好處。我經(jīng)常熬夜，但不是那種整夜整夜的不睡，只不過是睡得很晚很晚，我想我這個年紀的學(xué)生，大概或多或少都有過這樣的傾向。但除此之外，熬夜也是我的愛好之一，雖然不是什么好習(xí)慣。至于這樣泡茶是否符合茶道，或是味道到底會有什么不同，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連幾種料的多少也是隨習(xí)慣加的。既然喝茶要的就是隨意灑脫的心情，那我想泡的隨性一些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3．

　　最開始的我是不喝茶的，因為父親不喜歡，他說喝茶醒神，對神經(jīng)有刺激，所以不讓，雖然他和母親從來都是茶不離手。所以我在初中的后一年中，都是喝咖啡的，盡管我認為咖啡的刺激性應(yīng)該比茶大才對。

　　但后來卻接著生了兩次病，也許不能算是病吧。只是半夜忽然醒來就再也睡不過去，胃絞得酸痛，吃不吃東西都吐個不停，感覺上是不把胃吐出來誓不罷休一樣。不過好在倒都沒什么大事，吃了點B5就照常上學(xué)去了。但同學(xué)卻圍著我不放，熱心異常的替我找生病的原因，最后結(jié)論是我咖啡喝得太多了，下令從此以后不讓我再喝了。初聽到這個結(jié)論時我有點面部抽筋，因為我一點也不認為這和我平常和什么有關(guān)系，說我半夜空調(diào)開太冷了我還能極不情愿的勉強接受，畢竟，5月初就整夜空調(diào)不關(guān)的人實在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從此都不再喝咖啡了，恐怕以后一天八節(jié)課都要在睡眠當中度過了。

　　4．

　　如果說熬夜是愛好，上課睡覺就是習(xí)慣了。其實也不是故意的，但有時真的是忍不住，想來和不知不覺中增加的課業(yè)量應(yīng)該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畢竟在初中的前兩年中我是從不會這樣的，覺睡多了就是浪費時間，我曾一度將之奉為真理。可惜到了初三就再也奉行不下去了。

　　很清楚的記得體育中考前的那一小段時光。我坐在靠窗口那組的第四個，那陣因為空調(diào)開的太過火而有一點感冒，于是每天穿著青色的長外套，坐在窗臺的旁邊，把手支在暖氣上面，習(xí)慣性的望著窗外。那時天氣不算很熱，陽光也剛剛好，茸茸的，搔的人癢癢的，懶懶的，感覺有點像家里的薄羽絨被，又輕又軟，稍稍一壓就陷了下去，暖和的讓我覺得自己像只貓，不想起來。于是常常會不自主地在下午陽光最好的時候昏昏睡去，腦袋輕輕搭在暖氣管上，感覺異常的安心與寧靜。那時同學(xué)常常說，你已經(jīng)睡出神來了。

　　這已經(jīng)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5．

　　這一年來，對時間的感覺忽然變得特別強烈。感覺如風(fēng)般的從我面前呼呼劃過，在我未回眼瞬間。原來，已經(jīng)一年了。

　　6．

　　原來，已經(jīng)一年了阿。

　　畢業(yè)時，留在本校的同學(xué)很多，那時聚會時，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好想好想原來的班，好想好想原來的人。每次聽到這句話，心中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直到幾個月前，偶爾聽到了一個曾經(jīng)同學(xué)的感嘆，才忽然有了點不一樣的感受。她說：原來初中時的我是那么的傻。

　　原來初中時的我們都是那么的傻，那時不明白原來真的有時間這么回事，只是以為，現(xiàn)在珍惜的，現(xiàn)在擁有的，也會理所當然的繼續(xù)珍惜和擁有下去，如同抽屜里的合影，拍下來了就會一直存在。孰不知原來照片也會發(fā)黃變舊，但因此，也更顯彌足珍貴。原來時間真的有這么種功能，叫做“沉積”。

　　看著手邊的玻璃杯，忽然覺得，原來初中時的一切都如這一汪凈水一般，那么的純凈而透明，讓人想一直擁有下去；而那時間的沉積，就似點入的幾片綠葉，在如此晶瑩的透徹當中，緩緩沁出那一絲只屬于茶的清香與盈綠。也許不再透明，但卻依然純凈。

　　那天在走廊上和一個初中時幾乎從未打過招呼的男生打招呼并互相微笑時，我忽然想起了這些。

　　7．

　　在2005年的夏天，我決定要學(xué)文。

　　應(yīng)該說，在某種程度上，這一決定給了我極大的滿足。因為每當我告訴一個同學(xué)時，他們都是滿臉的詫異，然后是千篇一律的“什么？為什么？”，然后我照例反問一句“怎么了？不行么？”，然后又是模式化一般的“我以為你一定會學(xué)理呢，我覺得你理科巨強�！�，然后面不改色的回一句“是么？謝謝”，然后便感覺有一點點的滿足感涌進了心里。

　　其實還是覺得很好笑，我原本無意靠這個引起別人的注意和感嘆，現(xiàn)在這樣算不算意外之“喜”呢？想來最開始決定學(xué)文，只是因為學(xué)文輕松一些，不必像理科生一樣天天苦哈哈的在無盡的題山里“開礦”。老實講，其實我一直覺得，像我這樣懶得要命又閑得發(fā)慌的人，如果理科成績好，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剛好撞大運撞上了，二是老天實在太不長眼了。但我還不至于傻的認為我的運氣好的像格林童話里的漢斯一樣，可以一馬平川的走到高三。而且，我也無意照別人的期望一直走下去。

　　8．

　　知道我想學(xué)文后跑來勸我的人還真不少，最搞笑的一次是收到一個不知名的人的電話，長篇大論了半個小時告訴我學(xué)理的好處，但直到我放下電話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后來聽母親說，原來那是她的同事，于是忽然覺得很好笑，感覺像遇上了仲夏夜之夢里的工匠——好心的很，但實在是莫名其妙。

　　除開這樣的鬧劇之外，比較印象深刻的是我們的物理老師。兩次三番的在課上做“動員”，雖然只是說“有的女生”而沒有提名，但老實講震動還是挺大的；尤其是最后一次，物理優(yōu)化的后面寫著一排娟秀而有力的小字——你理科這么好為什么要學(xué)文呢？——那時我想我是真的動搖了。

　　但我最終還是沒有在那排字下寫回言，也沒有再找過她。因為我想，結(jié)果也許都是一樣的。我承認我懶，也承認這是我想學(xué)文的不可磨滅的一個原因。但是，我更討厭那種無從下筆的感覺。想到一個好的話題，或捕捉到一種難忘的感覺，破不急待的想把它寫下來，內(nèi)心卻告訴自己“你不行的”。不僅僅是條理性的問題，動筆的時候更常常感到的，是自己言語的貧乏，和知識的空缺。有人說寫文章要擺脫套版，要用真情實感，但試問如果連套版都沒有接觸過，又何來擺脫呢？空有一腔熱情卻無法輔助言語的人多的是。那不是一種令人愉快的感覺，雖然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我想要的是更內(nèi)層的東西，那種由內(nèi)而發(fā)的沉淀，那種深沉而清新的氣質(zhì)。這都不是解幾道物理題或數(shù)學(xué)題就能得到的，我想我清楚我想要什么，就像我明白綠茶與咖啡的分別。

　　所以當母親問我“你真的想好學(xué)什么了么？”時，我只是說，“我會是文科班里最好的理科生”。

　　9．

　　6月22，夏至。想著一年前的我還根本分不清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區(qū)別，而現(xiàn)在居然能輕易說出四個節(jié)氣的時間和地球公轉(zhuǎn)的軌道，實在不失為一件神奇的事情。一年前的今天我正在教室里進行我一生一次的中考，而現(xiàn)在卻悠閑的在家敲著鍵盤。

　　悠閑么？

　　去年的我為了一個小小的愿望，疊了整整一季的星星，卻在6月27那天永遠的藏在了柜子里；那時我說永遠也不剪短發(fā)，卻還是在夏末時的8月27走進了久違的理發(fā)廳。

　　原來時間變得真得好快，曾經(jīng)理所當然的白水，已然發(fā)出綠茶的清香，在濃濃的夏意當中，有獨屬于他的純凈。

　　忽而一瞬，已然今夏。

　　2005-6-24 4:45PM

　　PS：算是題外話吧，其實最終我選擇的也是理科，中間有很多的原因，也曾讓我十分難受，但無論如何，我現(xiàn)在很開心，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當然，關(guān)于文的事，也是永遠不會放棄的(憤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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