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的死纏爛打下，慕白終于主動提出跟我離婚。
　　我們一同前往民政局提交了離婚申請。
　　距離徹底被慕白“拋棄”，還剩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
　　回去當晚，我迅速入夢。
　　夢里，我是一個修行一百年的小精怪。
　　在終于等到洗靈臺大開殿門的好日子里，我滿心歡喜地尋了處僻靜之地。
　　很快，洗靈臺甘霖降下。
　　我仰面迎接，準備化身成人形……
　　突然，旁邊傳來一陣拉屎聲。
　　下一刻，即將成功化成人形的我，身體不受控制的“噗”的一聲，瞬間變成了一坨大便！
　　沒錯，就是人類拉的大便！
　　就連身體發(fā)出的屎臭味都如假包換！
　　“秀子飛升失敗了！”
　　“變成一坨屎啦！”
　　跟我一道沐浴甘霖的精怪大林子，如今已成功化身成一個少年的模樣。
　　他看著我硬挺挺黃色一坨的慫屎樣低聳在草叢里，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頓時如遭雷劈！
　　我勤勤懇懇修行一百年的努力，全白費了。
　　這是走了什么屎霉運？！
　　“怎么才能變回去？”
　　心如死灰之下，我問大林子。
　　“其實也簡單。”
　　大林子欠揍的笑還堆在臉上沒散去，他捏著鼻子，嫌棄地拿手猛扇我身體發(fā)出的陣陣惡臭屎味。
　　“你只要想辦法讓剛才拉屎的那個人類拋棄你，就能變回去了�！�
　　腦子里連冒三個問號：“？？？”
　　大林子詳細地解釋給我聽。
　　原來我剛才化成人形時所沐浴的甘霖，因受到拉屎的人的屎濁氣影響，導致我的身體里如今多了一道身為拉屎人的大便的印記。
　　因為此印記，拉屎的人成了我的主人。
　　而我也才會在化成人形后，變成了他的一坨屎。
　　大便、屎，在我們這個世界里，稱之為“大恭”。
　　大恭，乃人體需排出的廢物。
　　是最終會被人體拋棄的存在。
　　而我身為大恭，最終的命運自然也是被生產(chǎn)“大恭”的我的那位主人丟棄。
　　因此讓主人拋棄我，其實是專門走一遍人屎主仆宿命劇情，完成作為大恭的使命。
　　使命一完成，我自然就能擺脫大恭的身份，重歸精怪行列。
　　聽完大林子的這一番解釋后，我恍然大悟。
　　可當我透過他的望穿鏡，去看那個讓我恨得牙癢癢的主人的正臉時，我大吃一驚。
　　他不是別人。
　　竟然是剛跟我一起去民政局申請離婚的慕白！
　　2
　　好一場獵奇的夢。
　　當我被鬧鐘吵醒后，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我掀開被子，準備起床，突然一股屎臭味從被子里竄出來。
　　我的動作一停。
　　使勁的又嗅了嗅。
　　確定沒有聞錯。
　　迅速起身，檢查床被和睡衣。
　　沒有沾屎。
　　房間各處也沒臟東西。
　　去廁所。
　　馬桶里干干凈凈的。
　　至此，我確定，屎臭味的確是從我的身體發(fā)出來的。
　　我瞬間換上不可思議臉。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發(fā)現(xiàn)了令我更加驚恐的事。
　　我突然間喜歡上了一切臭的東西，反而是聞到太香的東西會開始反胃作嘔。
　　看到化糞池會莫名發(fā)怵。
　　坐在去公司的公交車上，我目光所到之處，每個人拉屎的情況我都一清二楚。
　　還有經(jīng)過之處，百米以內(nèi)的廁所，我全都能如數(shù)家珍。
　　種種跡象表明，我身上帶了屎的屬性。
　　我真的成了一坨大便！
　　一坨以人形為偽裝，可行走的大便！
　　夢里的一切，竟然全是真的！
　　到了公司，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我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些之前被塵封的記憶也逐漸蘇醒過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我。
　　當初在我決定去找主人，也就是慕白前，大林子幫我在意識深處設置了一道咒。
　　這道咒不光可以封印我的記憶，同時也可以封印跟我記憶相連的“身為屎”的屬性和法力。
　　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防止我在人類面前露出馬腳，暴露身份。
　　當某一天，一旦我達成“被主人拋棄”這個目標的最后一步，這道咒就會自動解開。
　　而被咒塵封的一切，也會自動全部重釋出來。
　　昨天我跟慕白申請離婚，正是走到了被他拋棄的最后一步。
　　所以我的記憶，還有身為屎的屬性和法力，全都蘇醒了過來。
　　現(xiàn)下再回頭看從前，才發(fā)現(xiàn)當初從選擇跟慕白戀愛，到結婚，到后面的出軌，然后到現(xiàn)在的離婚。
　　這一切，全都是我潛意識中早已給自己設定好的任務使然。
　　快下班的時候，慕白給我發(fā)了一條微信。
　　他想晚些時候讓搬家公司來家里把他的東西搬走。
　　我回了個“好”。
　　慕白如今住在他父母家。
　　他提出離婚的當天就搬出去了。
　　如今我一個人住在我跟他原來的房子里。
　　等我從公司剛到家，還沒歇下腳，搬家公司的人就在敲門。
　　我開門讓他們進來。
　　慕白的東西全都已經(jīng)提前打包好，放在客房里。
　　客房里很快響起搬動東西的嘈雜聲。
　　我則走到陽臺上，往下方的路邊看去。
　　我知道慕白來了。
　　靠的是身體自發(fā)感應。
　　恢復記憶和法力后，我也恢復了對身為主人的他的一些身體感應。
　　慕白此時正坐在樓下路邊停靠的搬家公司運輸車前排的副駕駛上。
　　他面前的車門半開著。
　　他身子前傾，微弓背，頭低埋著，正在抽煙。
　　這畫面有些陌生。
　　因為慕白從前是不抽煙的。
　　就在此時，慕白突然將煙頭掐滅。
　　下一刻，他的身體從車里探出來，徑直朝我的方向仰頭看來。
　　我來不及閃躲，視線與他對上。
　　身體一瞬間像被一股異樣的力量控制住。
　　“不能忤逆主人，事事遵從照辦！”
　　我的意識清晰地向我發(fā)出絕對服從主人的指令。
　　3
　　此時此刻，我慶幸慕白并不知道他是我主人這件事。
　　如果他知道，他興許會在離婚這件事上反悔。
　　畢竟慕白會跟我離婚，主動拋棄我，都是被我一步步設計加逼迫促成的。
　　我是因為出軌慕白的上司馮言，被慕白發(fā)現(xiàn)后，央求他主動提的離婚。
　　慕白最初是不同意的。
　　是我死纏爛打，最后甚至放狠話，說出那句“我頭到尾都沒愛過你”的中傷話語后，慕白才終于死心，帶著對我的怨懟和憤恨提出了離婚。
　　昨天從民政局出來時，他問我：“當初是你先招惹我的，現(xiàn)在卻說扔就扔，你把我當什么？”
　　慕白說得沒錯，是我先招惹的他。
　　大學時，他是學校的校草，帥氣陽光，成績好，能力強，擅社交，女生們的夢中情男。
　　他本來有一個關系穩(wěn)定的初戀女友。
　　是我橫插一腳，把慕白搶了過來。
　　這件事當時轟動了整個學校。
　　一畢業(yè)我就跟慕白領證結婚。
　　婚后沒兩年，我在一次被慕白帶去參加他公司的年會上，勾搭上了慕白的上司馮言。
　　跟馮言偷情數(shù)月后，就被馮言的發(fā)妻發(fā)現(xiàn)。
　　發(fā)妻帶著慕白特地設計了一出捉奸在床。
　　被撞破奸情時，我的外套剛被馮言脫下，只穿著胸衣內(nèi)褲，性感到讓慕白當場紅了眼。
　　慕白眼神絕望又痛苦地看了我許久。
　　然后他說了一句“跟我回去”，就上前幫我穿好衣服，帶我離開。
　　馮言的發(fā)妻本來是想刁難我的，但慕白保護了我。
　　“慕白，你當初為了她拋棄我，值得嗎？”
　　馮言發(fā)妻質(zhì)問慕白。
　　慕白沒吭聲，護送我默默離開。
　　忘了說。
　　馮言的發(fā)妻，就是大學時慕白的初戀女友蘇落。
　　這個被我搶走了兩個男人的可憐女人。
　　恨透我了。
　　其實我說不上有多喜歡馮言，也并非水性楊花。
　　一切的行動，都不過是身體和意識在塵封狀態(tài)下，機械的為了達成“被慕白拋棄”這個目的而去展開。
　　尤其是此時我恢復全部記憶后，我更能清晰的感覺到，我對馮言根本沒有半點男女感情。
　　比起結了婚還不安分的馮言，我其實更喜歡慕白這種對婚姻的態(tài)度認真負責的類型。
　　只可惜，我跟慕白的結局，從我被他的濁氣所害，被蓋上屬于他的印記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注定了。
　　我只能被他拋棄。
　　4
　　慕白的東西搬完后，搬家公司的車直接開走了。
　　慕白沒有上來跟我道別。
　　晚上9點多，馮言給我發(fā)微信，他想來我家過夜。
　　如今我跟慕白分居了，他就可以更加方便的跟我偷情。
　　但他對于我而言，已經(jīng)沒了利用價值。
　　如今再面對這個男人，我的唯一觀感只有惡心作嘔。
　　我拿“身體不舒服”這個理由拒絕了他。
　　后面他再發(fā)什么，我直接無視。
　　接下來的日子，我安靜地等待著一個月離婚冷靜期滿。
　　同時，我去公司提交了辭職報告。
　　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沒必要繼續(xù)當社畜。
　　辭職報告遞交完后，隔天還要再去公司一趟，做最后的工作交接，之后我就徹底成自由人了。
　　這天遞交完辭職報告后，我回到家，剛將鑰匙插入鑰匙孔，還沒扭轉鑰匙，門卻從里面自己開了。
　　我一愣，沒等反應過來，一只粗壯的手突然從門里面飛快探出來，用力一把擒住我的手臂，將我猛的一把拽進屋內(nèi)。
　　家里進賊了！
　　我心頭一涼，剛要掙脫，雙手卻在下一秒被桎梏住。
　　緊接著，出現(xiàn)另一個人的身影，站到了我面前。
　　這人伸手一把緊捂住我的嘴，讓我無法發(fā)出聲音，接著聯(lián)合剛才擒住我的那人，將我往臥室拉拽。
　　我意識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驚恐得瞪大了眼。
　　等等！
　　我現(xiàn)在不是普通人，我可以自救！
　　這個念頭竄出后，我瞬間冷靜下來。
　　略一思索，我知道我接下來該怎么做了。
　　在我被這兩人推到床上，剛要被他們實施侵犯的前一秒，我立刻將我平時用法力掩蓋起來的屎臭味充分釋放出來，并將氣味濃度飆到最高。
　　“嘶啦！”
　　外套被他們粗暴地撕開。
　　兩人的動作在下一秒停了下來。
　　“什么味兒？”
　　“大哥，是這女人身上的！”
　　“他媽的，怎么這么臭！”
　　就是要臭到讓你們敗興！
　　不出我所料，被叫大哥的那人有撤退的動作。
　　我稍稍松了口氣，以為接下來自己就要得救了。
　　但我沒料到……
　　“大哥，咱們可是收了錢的，不能就這么走了。”
　　我心頭一驚。
　　本以為這兩人是隨機作案，沒想到竟是被人收買，專門沖著我來的。
　　“誰給你們的錢，我可以給你們更多！”當下，我穩(wěn)住情緒，大聲道。
　　兩人對視一眼。
　　“咱們這行，買賣可不是這么做的�！�
　　說話的是大哥。
　　他話音剛落，兩人再不管屎臭味，重新朝我身上撲來。
　　我嚇得立馬尖叫。
　　那大哥伸手，死命捂我的嘴。
　　我不管不顧的一口朝他的手猛咬一口，他頓時發(fā)出一聲慘叫。
　　下一瞬，我的胸口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腳。
　　心口頓生一股鈍痛感。
　　窗外樹枝上，幾只鳥正在拉屎。
　　我在混亂中飛瞥到這一幕，當即計上心來。
　　我的手一點，心里默念口訣。
　　剛新鮮出爐的幾坨鳥屎閃現(xiàn)在屋內(nèi)。
　　我施展法術，手朝那鳥屎再一點，鳥屎立刻以極快的速度射向兩個男人的雙眼。
　　“��！……”
　　兩個男人的慘叫聲瞬間在屋內(nèi)響起。
　　我趁機伸手一把推開正捂住雙眼痛嚎的兩人，騰身而起。
　　只是剛沖到門口，我突覺頭皮一痛。
　　沒想到其中一人發(fā)現(xiàn)我要逃，竟然跟上來揪住了我的頭發(fā)。
　　難道今天真的逃不掉了？
　　就在我認命地閉上眼，打算放棄抵抗時，突然身體里被一股霸道強勁的召喚之力拉拽。
　　我瞬間狂喜。
　　是慕白！
　　身為主人的他，每次拉屎時，我的身體里就會出現(xiàn)被召喚的感應。
　　我趕緊默念：“至！”
　　5
　　再睜開眼時，我跟慕白正面對面，四目相對。
　　他坐著，我站著。
　　他半脫褲子，光屁股坐在馬桶上。
　　而我就站在他面前。
　　我們兩人擠在空間狹窄的廁所格子間里。
　　空氣中充斥著尿屎味。
　　慕白此刻的神情震驚且不可思議。
　　雙眼瞪得奇大無比。
　　我尷尬一笑，也不解釋，只飛快轉身，打開廁所門沖出去。
　　我剛準備溜，格子內(nèi)傳出慕白的說話聲：“站��！”
　　換作以前，我鐵定無視。
　　可現(xiàn)在恢復記憶的我，受制于慕白這個主人的每個命令。
　　溜不掉。
　　我只能聽命行事，站在原地，等著慕白出來。
　　格子間內(nèi)傳出穿褲子的窸窣聲。
　　我能感應到，他的屎才剛拉到一半，并沒拉盡興，這就要完事兒了。
　　和慕白去到外面，找了個咖啡廳坐下。
　　“解釋一下吧，剛才是怎么回事？”
　　自從知道我出軌后，慕白對我的態(tài)度就變得冷漠如冰霜。
　　我鎮(zhèn)定回答：“我在躲人，情急之下就藏到男廁里了，本來想隨便翻進一個格子間，沒想到剛好翻到你那了�！�
　　趁著剛才被他命令“站住”的那一小會兒時間，我早已編好一套說辭，只求能打消他對我閃現(xiàn)在他面前的懷疑。
　　慕白的疑心雖有減弱，卻并沒有完全相信我說的話。
　　但他也沒有再繼續(xù)追問。
　　“我還沒吃飯，一起吃個飯吧�！�
　　慕白又冷淡地開口。
　　我一怔。
　　帶有他的大便屬性的我，分明感應到，他在半個小時前，才剛吃了瘦豬肉炒花椰菜，外加兩晚白米飯。
　　怎么說沒吃飯？
　　我下意識開口想拒絕，但沒想到脫口而出的卻是：“好的�！�
　　我在心里罵娘。
　　果然在不耗損修為去強行禁言的情況下，是完全無法拒絕主人提出的任何要求的。
　　慕白對我沒拒絕這件事，顯然也有些詫異。
　　他眼神復雜地看了我兩眼，然后獨自快步朝前走去，也不等我。
　　我訥訥地跟在后面，只求趕緊吃完這頓飯。
　　我們最終選定了一家川菜館。
　　慕白讓我點餐。
　　我再次聽命行事。
　　熟練地點了泡椒豬肝，熗炒空心菜，和酸菜粉絲湯。
　　一點完，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全是慕白當下還有些食欲的菜品。
　　我不禁汗顏。
　　當初出軌的是我，哭著鬧著要離婚的也是我。
　　如今我卻在他面前，特地點了他想吃的菜。
　　這簡直像極了離婚后突然反悔，上趕著刻意討好前夫求和好的女人。
　　“先生，您太太點完了，您還需要加其他菜嗎？”
　　一旁的服務員此時微笑問道。
　　我剛想解釋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慕白已先一步開口：“先這些吧，謝謝�！�
　　服務員走后，慕白看向我，突然譏諷一笑：“這就是你的手段嗎？”
　　我愣了下：“什么？”
　　慕白不回答我，而是別開頭，看向別處。
　　我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這句話的含義。
　　當年上大學時，我追慕白的主要手段之一，就是對他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剛吃過什么，當下想吃什么等等，全都了若指掌。
　　那時雖被封了記憶，但潛意識里，仍然對這些分外清楚。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胃。
　　這句話誠不欺我。
　　剛才我點的全是慕白想吃的菜，在慕白眼里，就是故技重施。
　　所以他才會這樣譏諷我。
　　飯菜很快上桌。
　　三道菜色香味俱全。
　　但我一聞到撲鼻的飯菜香，卻差點作嘔。
　　坐在我對面的慕白眼神霎時透出鋒利，臉色也跟著沉下好幾個色號。
　　他顯然是想歪了。
　　以為我在害喜，懷了馮言的孩子。
　　我連忙主動解釋一句：“最近胃有些受涼�！�
　　6
　　到家樓下時，已經(jīng)是晚上10點多。
　　和慕白談戀愛那會兒，每次在外面呆太晚，他總不放心我一個人回住所，要堅持送我到家門口。
　　而今晚，慕白結完賬后，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一個人先走了。
　　留我在座位上傻傻等了半天，直到服務員上前來提醒我，我才知道。
　　不知道白天那兩個人走沒走？
　　我警惕起來。
　　掄起回來路上買的棒球棍，做著如果他們還在的話，就一棍子將兩人敲暈的打算。
　　我沒坐電梯，走的是緊急通道。
　　爬到家所在樓層后，我刻意放輕腳步和呼吸，一點一點試探地靠近我的房門。
　　前方轉角，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正背對著我，站在我家門口。
　　我嚇得一激靈，下意識的要扭頭跑，那人像是聽到響動，突然轉過身來。
　　“秀子！”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驀地停下逃跑的動作。
　　是馮言。
　　馮言深夜來找我，是因為他知道我今天回到家時發(fā)生的事。
　　“是蘇落找人干的�！�
　　“對不起，我已經(jīng)罵過她了，她不會再犯了�！�
　　馮言一上來就是解釋和道歉。
　　我聽后，得知幕后主使是蘇落，并不意外。
　　馮言隨即又關心起我來：“秀子，你有沒有事？”
　　我輕搖頭。
　　“我沒事，只是今天太累了，想早點休息，要不你先回去了？”
　　我開始下逐客令。
　　馮言顯然不想離開，他眼神曖昧起來，伸手就要像從前那樣抱我：“秀子，我今晚……”
　　馮言身上噴了香水，這味道我一直強忍著才沒發(fā)嘔。
　　此時他突然靠近，我頓時就不行了。
　　“嘔”了一聲后，我連忙緊捂住嘴，開門沖到洗手間去就是一頓狂嘔。
　　嘔完出來，我去到客廳，見馮言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我。
　　我故作歉意地笑了笑：“我今天人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馮言卻繼續(xù)湊過來。
　　我耐心失盡，索性直接攤牌：“馮言，以后你別來找我了，我已經(jīng)因為你離婚了，你也有家庭，咱們就到此為止吧。”
　　馮言臉上的曖昧和笑意，在我說完這句話后，瞬間消失。
　　他惱怒起來：“你什么意思？”
　　“這么急著把我甩開，是舍不得那個馬上要成你前夫的人了？”
　　我無語看他：“跟他沒關系�！�
　　馮言冷笑：“行了，別裝了，你剛才是跟他去吃飯了吧？”
　　“我來你這之前，可都看見了。”
　　“看你對他那唯命是從的樣，難不成還想吃回頭草？”
　　馮言邊說，眼中邊閃著譏諷鄙夷的光。
　　“你這個女人，沒提離婚的時候，就喜歡吃著碗里，望著鍋里�！�
　　“怎么，現(xiàn)在我成碗里的了，他反倒回鍋里去了？”
　　這一刻，我突然很后悔先前要用外遇的方式來達到“讓慕白拋棄我”的目的，導致我現(xiàn)在還得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我決定，馮言再繼續(xù)叭叭下去，我又要使些手段了。
　　不過好在馮言很快就離開了。
　　只是在他出門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7
　　第二天中午，我在公司完成了離職最后一項的工作交接。
　　準備離開時，我接到一個電話。
　　罕見的，來電人是慕白。
　　“馮言今天告訴了我一件事，我想求證下，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他說你想跟我復合�！�
　　我輕笑一聲：“胡扯！”
　　率先掛斷了電話。
　　這個小插曲后，我從公司出來，走到往常打車的位置，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突然一輛黑色奔馳停在我面前。
　　車牌號我太熟悉了，是馮言。
　　馮言坐在后座，由他的專屬司機開車。
　　他打開車門，也不問我愿不愿意，直接將我拉上了車。
　　關上車門后，馮言二話不說，就直接在車上對我上手。
　　我沒想到馮言大白天的行事這么大膽。
　　透過車內(nèi)的后視鏡，我看到司機一臉冷漠，目不斜視。
　　我知道，馮言今天是有備而來。
　　我邊用力掙扎，阻止馮言侵犯我的手，邊暗自用法力將最近的廁所里的屎全瞬移過來，盡數(shù)往馮言臉上身上招呼。
　　黏糊的屎一坨接著一坨，全甩在馮言的臉上身上。
　　馮言驚恐地大叫。
　　“好臭，什么東西？！
　　“是屎！哪里來的屎？好臭！”
　　“啊，我的眼睛！”
　　“我鼻子！”
　　“快……快停車！”
　　……
　　車內(nèi)一片人仰馬翻。
　　也聞到濃郁屎味的司機再也淡定不起來了，他急打方向盤，將車在路邊剎停住。
　　司機迅速下車，打開后車門，把整個人正胡亂扒拉著屎，四肢亂彈得像章魚一樣的馮言拉下車去。
　　司機又驚又怕地看看馮言，又看看我，嘴里想說什么，卻半天只對我擠出一個字。
　　“你……你……”
　　我抖了抖沾滿衣服的屎，得意地高昂起頭，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也不搭理他，直接下車離去。
　　但我沒想到，慕白卻在此時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看了眼被司機拉出來渾身沾滿屎，模樣狼狽的馮言，再看看我一身的骯臟，冷漠的臉上久違地裂開一絲縫隙。
　　慕白眉頭緊皺，眼中疑色深重。
　　“跟我走！”
　　他也不嫌棄我，拉起我沾了屎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他帶我去了附近的一處露天公園。
　　這里開闊，有助于幫我一身的屎散味。
　　人群密度也小，我這模樣也不用擔心被人注意到。
　　想得很周到。
　　停下腳步后，我甩開他的手：“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
　　慕白轉身看向我，眼中的疑色比剛才更深。
　　“如果我告訴你，自從我們申請離婚后，我有好幾次能感應到你的存在，你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我竟然都知道。”
　　“你信嗎？”
　　慕白說的這番話，讓我很是意外。
　　沒想到身為主人的他，竟然也能感應到我。
　　我點點頭：“信�！�
　　“那么，你跟我離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慕白突然質(zhì)問道。
　　當初我死纏爛打地求慕白提離婚，給出的理由就是我愛馮言愛到要死，不愛他了。
　　但我這些日子對馮言的排斥和決絕，按照慕白剛才的說法，他應該全都知道了。
　　當初離婚的理由，現(xiàn)在已全然站不住腳。
　　“那天你突然出現(xiàn)在廁所里，我就覺得不對勁�！�
　　“明明想著快點離開我，為什么離婚后又總是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你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不想讓我知道的事？”
　　“我也不想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我的嘴巴，此時竟不受控制地說起了真話。
　　“可是我不能違抗你的……”
　　我猛地反應過來，心頭一驚。
　　不能讓慕白知道這些秘密！
　　我當即暗自施法，強使自己禁言，硬是吞下了還未完全說出口的話。
　　剛才為了對付馮言，驅(qū)使大便，已經(jīng)耗損了不少修為，如今再施展法術，只覺有些一時提不上氣力。
　　慕白看著我強忍著就是不吐出最后幾個字的倔強模樣，眉頭越鎖越緊。?我內(nèi)心不斷祈禱著，希望剛才我說的話他沒聽懂。
　　希望他一點也不要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但顯然，我的祈禱并不管用。
　　8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我就收到了慕白的微信信息。
　　“買份早餐送到我公司樓下�！�
　　看到這一行字后，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昨天我說的話，他聽懂了！
　　因為聽懂了，所以這條微信，是在故意測試我。
　　而我，還不得不照做。
　　把早餐送到慕白公司樓下的時候，慕白臉上露出了“我只是測試一下，沒想到真的管用”的驚愕表情。
　　從這一刻起，我知道，我要被他拿捏住了。
　　果不其然，到了慕白的下班時間，他再次給我發(fā)了一條微信。
　　“今天搬到我這里來住�！�
　　這條微信后，緊跟著一個他新租的公寓地址的定位。
　　于是，我極其聽話的在當天迅速搬入了慕白公寓里。
　　他住主臥，我住隔壁次臥。
　　這之后，慕白跟我像申請離婚前那樣，重新成雙入對，搞得認識我們的人都以為我們要取消離婚申請了。
　　慕白也不解釋，仿佛在故意混淆視聽。
　　慕白公司緊隨而至的年會上，慕白帶我一起參加。
　　當馮言和蘇落看到我們時，馮言的臉色難看陰郁到極點。
　　一旁的蘇落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這樣，人前，我被逼著跟他扮演重歸于好的夫妻。
　　人后，慕白死死揪住我“必須遵從他的一切要求”的小辮子，時不時的讓我做東做西，把我當傭人一樣使喚。
　　但我從來沒有半句怨言。
　　我不知道慕白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總覺得他在憋著什么大招。
　　某天晚上，慕白帶著一身酒氣回來，我?guī)退撓峦馓�，扶他上床睡覺。
　　就在我把被子幫他蓋好，準備離開的時候，慕白突然抓住我的手。
　　“別走……”
　　他聲音近乎哀求，這一刻整個人猶如受傷的小獸，脆弱無辜到不行。
　　我的心莫名一痛。
　　當即反握住他的手，無聲地安撫他。
　　卻不想，他這時突然大力將我一拉，我整個人順勢跌落在床上，被他攬入懷里。
　　酒氣撲鼻，慕白一個翻身，已把我壓在身下。
　　他的唇滾燙灼熱，貼在我的肌膚上，熟悉而陌生。
　　“我好想你，真的想好想你�！�
　　慕白喃喃低語，帶著哭腔。
　　原本想掙脫開的我，瞬間放棄了。
　　徹底臣服于他的軟弱之下。
　　這夜，我們發(fā)生了關系。
　　第二天早上，慕白酒醒后，突然問我：“昨夜你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
　　我頓了頓：“我不是自愿的。”
　　聽到這個答案，慕白的眼神晦暗不明，說不出的落寞被他迅速掩蓋在眼底。
　　他自嘲一笑，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們恢復了夫妻生活。
　　如同我們沒申請離婚時那樣。
　　每一次親密之后，慕白看我的眼神總是變化。
　　變得一次比一次更復雜，更奇怪。
　　某個周末晚上，慕白跟我在床上一番鬧騰后，很快就熟睡過去。
　　彼此多日的肌膚相親，和我對他的百般順從，讓他對我無形之間已放松了警惕。
　　他睡得很死，呼吸均勻且輕。
　　我心思一動，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摸黑去了客廳。
　　9
　　我找到慕白這段時間進進出出，一直不離身的那個公文包。
　　將其打開，看里面裝了什么。
　　里面除了一些工作上的文件以外，還有一個黑皮筆記本。
　　借著清亮的月光，我將筆記本打開，閱讀起來。
　　入目的內(nèi)容卻讓我剎那間震驚住。
　　“在我拉屎的時候閃現(xiàn)�！�
　　“討厭香味，會作嘔�！�
　　“喜歡臭味�！�
　　“清楚我的食欲�！�
　　“無法違抗我的命令，還認我為主人�！�
　　“身上自帶屎臭味，但氣味濃淡會變化。”
　　……
　　這個筆記本上記錄的，全是我身為“他的大恭”的屬性。
　　全是我一直努力在隱藏的秘密。
　　難道慕白突然讓我搬到他的公寓來，根本目的其實是為了方便觀察監(jiān)視我？
　　難不怪隔三差五的，我總覺得他在套我的話。
　　偶爾還發(fā)現(xiàn)他會出現(xiàn)一些異常舉動。
　　原來全是在試探我。
　　自從跟慕白同居以來，我一直保持著警覺。
　　為了死守住他還沒有完全知曉的那部分秘密，我一直以耗費修為為代價，盡量遮掩住我身上隨時發(fā)生的任何異常。
　　但我沒料到，他對我的探究竟然已經(jīng)仔細到如此程度。
　　我再次看向筆記本，繼續(xù)讀下去。
　　越往后讀，越心驚。
　　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之所以不得不服從于他，是因為他是我的主人。
　　知道我和他結婚、婚內(nèi)外遇、離婚，全都是有意為之。
　　他還知道我離婚后會離開。
　　……
　　讀到最后，我震驚地發(fā)現(xiàn)，慕白現(xiàn)下唯一還不知道的，恐怕就只剩我身上有“他的大恭”印記這一點了。
　　緩緩合上筆記本，我獨自枯坐在沙發(fā)上，心頭久久無法平靜。
　　慕白知道的，遠比我以為的，要多得多。
　　但他會對我的秘密了解得這么透徹，恐怕除了他對我的暗中觀察以外，更多的信息還是來自于他身為我的主人，對我本身的感應。
　　畢竟他曾親口說過，他能感應到我身處何處，正在做什么。
　　有關于他是否還能感應到關于我的其他什么方面，這對我來說是未知的。
　　也正是我的這個認知盲區(qū)，促成了今日這個結果。
　　其實我不是沒想過告訴慕白全部的真相。
　　但是我擔心的是，一旦他知道了，會不會越發(fā)覺得被我玩弄了感情，從而更加憎惡我？
　　如果他故意不拋棄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徹底變成糞坑里的一坨屎，好以此出口惡氣。
　　屆時我該怎么辦？
　　這些日子，我每天都過得膽戰(zhàn)心驚。
　　生怕慕白的嘴里某天突然蹦出“不離婚”的話來。
　　沒看到筆記本之前，跟慕白的日子每天平平淡淡地過著，讓我不由生出一絲僥幸，做起了就這樣熬過整個離婚冷靜期，然后徹底自由的美夢。
　　是我懈怠疏忽了。
　　我起身，走到放在陽臺上的一面穿衣鏡前，看著鏡中自己粉底都快無法掩飾住的憔容，不禁自嘲一笑。
　　我一直以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這些日子拼命地耗損修為來掩飾秘密。
　　一百年的修為耗費到現(xiàn)在，幾近油盡燈枯。
　　如今剩下不到五年了。
　　我明顯地感覺到，我現(xiàn)在就連遮掩屎臭味，都很是吃力。
　　前些日子，他突然讓我去超市采買食材的時候，添買一些補氣血的東西。
　　我當時就懷疑他是不是察覺出我身體不舒服，所以試探了一番。
　　但那時他只淡淡回了句“別自作多情”。
　　原來他早已知曉。
　　但我不知道他知。
　　而他卻知道我不知。
　　慕白和我之間隔著一層名叫秘密的膜。
　　這層膜，他不主動戳破，我也就繼續(xù)裝聾作啞。
　　那就繼續(xù)這樣下去吧。
　　堅持到徹底離婚那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看了下墻上的日歷。
　　離徹底結束婚姻關系，還剩五日。
　　我只要……
　　“你到底是誰？”
　　黑暗中，慕白的聲音猝然在我身后響起。
　　我被嚇了一跳。
　　思緒頓時斷了。
　　我轉過身，看向他。
　　借著月光，我看到慕白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嚴肅。
　　“我是你的……”
　　我施展法力，試圖再次禁言。
　　但法力開啟的一瞬，我突覺胸口一痛。
　　一陣天旋地轉之間，我一口血從嘴里噴出。
　　腳步一虛，身體直接朝前栽去。
　　在我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看到慕白那張在我面前不斷放大的臉充滿了焦灼和恐慌。
　　10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坨屎。
　　我虛弱的屎身浸沒在馬桶內(nèi)泛著微涼的水里，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放松和治愈。
　　這些日子修為耗損太大，所剩無幾。
　　昨晚貿(mào)然再次施展法術，導致身體一時間支撐不住，于是自動變回了原形。
　　我從人變成屎的整個過程，多半在慕白的面前，完全暴露了。
　　簡直堪稱災難性車禍現(xiàn)場。
　　不過好歹小命暫時保住了。
　　身體里尚還殘存著一些僅剩不多的修為，夠支撐我熬過剩下的最后四天了。
　　稍后，當身體恢復得更有元氣一些的時候，我變回了人身，去找慕白。
　　慕白不在家里。
　　于是我跑去他的公司樓下等他下班。
　　到了下班時間，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跟其他幾名同事一起出來。
　　但看到我的那一刻，盡管我們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不算近的距離，但我還是注意到他一瞬間的緊張害怕。
　　那眼神，分明把我當成了異類。
　　看來慕白果真是看到我變成屎的一幕。
　　知道了我的身份。
　　這樣也好。
　　如今他恐懼我是“大恭”，就絕對不會跟我再在一起了。
　　不會提復婚。
　　會十分堅決的跟我徹底斷絕婚姻關系。
　　多年的目標終于要達成了。
　　我該高興才是。
　　可為何？
　　我竟然會流眼淚？
　　是我其實一直也愛著慕白？
　　心突然變得很痛。
　　比修為耗盡，口吐鮮血時還痛。
　　心好累。
　　這場來人間都市走一遭的經(jīng)歷，簡直比我作精怪時，修煉的那一百年更累。
　　接下來剩下的最后幾日，我沒有再跟慕白見面。
　　慕白也沒有將我的秘密告訴任何人。
　　對于這一點，我還是心存感激的。
　　到了前往民政局辦理正式離婚手續(xù)當日，我剛下樓，卻意外地看到慕白開著車，不知何時已等在路邊。
　　慕白的眼神里，再也沒有那日刺痛我的緊張和害怕。
　　他的情緒已然平復了許多。
　　“上車。”
　　慕白主動幫我打開車門，目光透著復雜看我。
　　我剛在副駕駛上坐好，他又主動傾身前來，幫我系好安全帶。
　　隨即，他從一旁拿出一份早餐。
　　“你還沒吃早飯吧？”
　　邊說邊遞給我。
　　還沒打開早餐盒，我就聞到臭豆腐的味道。
　　先前我跟他住在一起時，我吃不了香的食物，只能吃臭的。
　　螺螄粉，臭豆腐無疑成了我的最愛。
　　但每次我吃的時候，都背著慕白。
　　因為這些恰好都是他最討厭的食物。
　　可現(xiàn)在，他卻主動給我準備這些。
　　我看著手里還沒打開包裝盒的臭豆腐，只覺它猶如靈丹妙藥，把我這幾日堆積在心口的難受，一瞬間就給治好了。
　　我不由望向慕白：“你為什么不怕我了？”
　　慕白也看向我，面含歉意：“那天……我還沒準備好……”
　　所以當時才會對我那般恐懼。
　　“但我這兩天已經(jīng)想清楚了�！�
　　所以不再躲我了。
　　我了然，對他真誠說道：“我會告訴你一切�！�
　　“但是要等徹底結束婚姻關系以后�！�
　　一聽到“結束”二字，慕白臉上流淌而過一縷憂傷。
　　他表情透著掙扎，欲言又止。
　　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說什么。
　　他想要告訴我，就算我是一坨屎，他還是愿意強忍著吃下去。
　　慕白，謝謝你如此愛我。
　　可我們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11
　　一路無話，最終我們抵達了民政局。
　　門口處，我看到了一個人。
　　是蘇落。
　　她專門等在這里，說是有事想單獨跟我說。
　　之前我被蘇落的人差點□□的事，慕白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果斷拒絕了蘇落的請求。
　　蘇落態(tài)度懇切，再三保證，說真的只是說兩句話。
　　慕白還要拒絕，我攔住他。
　　與其在這里一直跟蘇落糾纏，耽擱時間，不如讓她趕緊說完。
　　我問蘇落要說什么。
　　蘇落親昵地拉起我的手，說想另外找個地方。
　　慕白卻要跟上。
　　蘇落眼神求助地看我。
　　我想了想，就讓慕白止步，讓他先去□□大廳等我，我稍后就到。
　　慕白拗不過我，答應了，先走一步。
　　我跟慕白都知道，他能隨時感應到我身在何處，正在做什么。
　　所以就算蘇落真要耍什么花招，慕白定能及時找到我。
　　我跟著蘇落，走進附近的一條小胡同里，走過一半的距離，我正想問她到底去哪里，突然身后傳來腳步聲。
　　我剛想轉過身去看，后腦勺已被一記悶棍猛地敲打。
　　我當即昏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撲鼻的濃郁屎臭味，讓我還有些恍惚的神思迅速清明。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被麻繩捆縛住，正站在一座糞池前。
　　我扭頭看向不遠處，蘇落還在，她換了身帶帽的雨衣，全身戒備。
　　她此時看我的神情跟剛才全然不同。
　　是滿滿的憎惡。
　　“醒了？醒了就丟進去吧�！�
　　又走過來一個人。
　　是同樣穿著雨衣的馮言。
　　剛才敲暈我的，應該就是他了。
　　“你們要做什么？”
　　面前就是糞池，他們還穿著雨衣，我隱約猜到幾分他們的目的。
　　蘇落走近些，咬牙切齒：“你不是就喜歡這臭味嗎，今天就讓你聞個夠�！�
　　我心下一沉：“什么意思？”
　　蘇落詭異地笑：“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知道這件事吧？”
　　“說起來，還多虧了慕白的一個筆記本，那上面你的底細，慕白可是記錄得一清二楚�！�
　　“秀子，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怪物，慕白還真是可惜了，竟然會被你這種人……哦不，是你這種怪物禍害�！�
　　原來他們也知道了。
　　我不由看向面前的糞池。
　　這糞池通到底的位置，就是化糞池。
　　他們肯定也知道我最怕化糞池。
　　所以想把我推進去，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兩人身上都穿了雨衣，這是在防著我驅(qū)動池中的糞便反抗。
　　準備周到，蓄謀已久。
　　看來今天躲不過了。
　　馮言拿著手帕捂住口鼻，嫌棄而不耐。
　　“慕白是不是有戀屎癖，都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了，竟然還不肯離開。”
　　“秀子，你不是舍不得他嘛，那你今天就別回去了，就從這兒跳下去，這樣你們就永遠是名義上的夫妻�！�
　　眼前這個男人，前些日子還愛我愛到不肯放手，此時此刻，卻絕情到令人唏噓。
　　馮言此時快步上前，伸手就想要將我一把推入糞池。
　　我連忙出聲：“等一下！”
　　“這可是法治社會，你們這么對我，可是犯法！”
　　蘇落笑起來。
　　“姐姐，你逗我呢？法治社會治的也是人啊，可你是人嗎？”
　　她話鋒一轉，朝馮言大叫。
　　“馮言，還不把這惡心玩意兒趕緊弄下去，廢話什么？！”
　　馮言聞言，眼中兇光畢露，他伸出雙手，猛一用力，就將我整個人推進了糞池里。
　　如果我想逃走，其實并不算太難。
　　不過，念在我兩次搶了蘇落的男人，欺騙他們夫妻、慕白這三個人的感情的份上，姑且就受下這份罪吧。
　　當還債了。
　　所以當我的整個身體沉浸在糞屎中后，我沒有半點反抗。
　　我任由自己不斷下沉。
　　當我?guī)缀跻恋降椎臅r候，我隱約聽到外面有爭執(zhí)聲。
　　我辨認出了慕白的聲音。
　　他定是感應到我有危險，所以趕來了。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12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慕白臥室的大床上。
　　渾身的屎臭味已經(jīng)沒了。
　　身上也換了干凈衣服。
　　但屋里還是縈繞著一股臭味。
　　是慕白特意點的臭香。
　　被蘇落和馮言推入糞池后，原本我計劃先在糞池里泡上一陣，抵消下這些年欠下的人情債，然后在進入化糞池之前逃脫即可。
　　沒想到慕白先出手救了我。
　　我從床上起來，去找慕白。
　　聽到洗手間方向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便走了過去。
　　洗手間的門虛掩著，我透過門縫往里看，一眼就看到洗手間地面上扔著幾件被屎糞浸沒濕透的衣褲。
　　慕白洗完澡出來后，見我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等他。
　　他立刻去臥室換了身家居服，然后走到我面前。
　　“你跳進糞池救的我？”
　　我問他。
　　他默認。
　　“其實還有個方法，不需要跳下去�！�
　　慕白微怔：“什么方法？”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他如今對我知之甚深，應該很快就能想到只要他自己一拉屎，就能召喚我到他身邊這件事吧。
　　果然，慕白稍微想了下，就反應過來。
　　他訕笑：“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
　　我沖他感激地笑了笑。
　　慕白應是許久沒看到我這樣真誠的笑了，他一時間呆愣住好幾秒。
　　“慕白，我可以把我的一切現(xiàn)在就都告訴你�！�
　　“不用再等到我們正式離婚后�！�
　　“你是我的丈夫，你有權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能讓你跟我離這個婚，離得不明不白。”
　　經(jīng)歷過被推入糞池的事情后，我終于看懂了我跟慕白的感情。
　　不管我是誰，變成什么樣，慕白縱有萬般心緒，但始終都不曾真正傷害我。
　　相反的，他一直在保護我。
　　我的顧慮重重，突然變得毫無意義，甚至有些自私。
　　所以我想對他坦白一切。
　　于是，我從我是一個精怪，準備接受洗靈臺降下能讓我化成人形的甘霖講起。
　　講我如何被慕白拉屎時的濁氣所影響，變成他的“大恭”。
　　講又是如何不得不認他為主，之后費盡心思設計被他拋棄，好讓自己重新變回精怪……
　　我花了一整夜和慕白講述過去數(shù)年里我的點點滴滴。
　　我們互相依偎著躺在床上，氣氛溫馨得仿如初見時。
　　“你是什么精怪？”
　　“蒲公英�！�
　　“難怪……”慕白感慨。
　　他回憶起我準備化成人形那日，他誤打誤撞害得我變成“大恭”的事。
　　“上次我出公差開車回來的路上，肚子不舒服，周圍又沒有廁所，我一時沒憋住，才不得不隨便找了個地方。”
　　“當時我好像的確看到周圍有很多蒲公英。”
　　我不由打趣：“這就叫緣糞�！�
　　慕白笑得勉強。
　　稍后，他鄭重問我：“如果我們不離婚，會發(fā)生什么？”
　　我跟他的結局，注定是我被他拋棄。
　　就算沒有離婚這一茬，也會有其他的人或事最終令他拋棄我。
　　于是我據(jù)實已告。
　　此時被他拋棄，我尚且還能變回精怪。
　　若將來被他拋棄，屆時我修為完全耗盡，別說變回去了，恐怕到時候小命都保不住。
　　這個道理，慕白自然也是懂的。
　　“我明白了�！�
　　他口氣寞落而感傷。
　　我的內(nèi)心，也苦澀不已。
　　13
　　天亮了。
　　起床洗漱完后，我和慕白出發(fā)前往民政局。
　　今天再沒有外人的打擾。
　　離婚手續(xù)辦得很快。
　　在手續(xù)印章蓋下的那一秒，我跟慕白同時感覺到一直連接再我們之間的某種東西突然消失了。
　　我知道，我終于成功擺脫了“慕白的大便”這道身份印記。
　　從民政局出來后，慕白面色隱忍。
　　我知道他一早上都在憋大便。
　　因為他怕我突然消失。
　　“你去吧。”
　　我定定地看著他，微笑著跟他道別。
　　慕白的目光中透著濃濃的眷戀，視線死死鎖在我的臉上。
　　仿佛想把我的樣子刻在他心底一般。
　　“那你呢？”
　　他明知故問。
　　聲音已有些暗啞。
　　“我也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慕白重重地點了點頭。
　　分別前，他問我最后一個問題。
　　“你知道我是怎么發(fā)現(xiàn)你的秘密的嗎？”
　　我搖頭。
　　慕白傾身，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每次我跟你溫存的時候，我就能進入你的意識里�！�
　　我一臉愕然。
　　這件事，我猜對了七八分，卻不知要通過這個途徑。
　　難怪之前每次我跟慕白發(fā)生關系后，他看我的眼神總會變得不對勁。
　　慕白再也憋不下去了。
　　他的身體快到極限。
　　他不得不離開了。
　　我們目光最后交匯一秒后，慕白終于松開我的手。
　　然后他轉身，離去。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然后，我也施展法力，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去。
　　洗手間的格子間里。
　　慕白坐在馬桶上，邊拉屎邊無聲痛哭。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