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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完
靜極;鑱y的意識突然間清醒了。
口腔里殘留著藥的苦味。一片空白的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就是疼痛。
睜開眼,面前的天花板慘白如鏡。黯淡的光線從看不見的地方射入,模糊地涂在純白的四壁上。床單是白色,長絨毛毯是白色,連把雙手緊緊束縛在床頭的繩索也是一塵不染的白色。
床頭,一大束養(yǎng)在水晶杯里的白百合散發(fā)著冰冷的香氣。
明知無用,還是試著掙動了一下。捆綁著自己的繩子質地柔韌,堅不可摧。
不由地想,那人到底是手下留情了。對別的玩具,他一向是用鎖鏈。生硬的金屬會擦爛皮膚,被咬住的手腳整夜都是冰冷的。
費盡心機,輾轉周旋,轉了一圈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房間。
為什么要逃呢。明明已經(jīng)無處可去。
以那個人的力量,自己能做的只不過是從貓兒的左爪逃到右爪。卻又不明白,這個貓抓老鼠的游戲,他為何總也玩不膩。
這個不自由的身體。
疼痛慢慢從四肢蔓延到全身。飯無聲地嘆息,閉上眼睛。
再度睜開眼睛時,那個人正安靜地坐在床前。
“醒了?感覺怎樣?”
飯不出聲,連目光都懶得移開。
“我的人找到你的時候,你又發(fā)作了。沒辦法只好用了藥。這些你還記得嗎?”
R的聲音很平和。這個幾乎是為穿白色而生的男人,無事時一身的恬淡疏離。正是這樣才更覺得可怖。飯知道,那雙平和寡欲的眼睛在某個時刻會透出怎樣獸一般的光芒。
而此刻R的聲音卻帶著一絲疲憊。
見飯無動于衷,他竟嘆了口氣!耙院蟪鋈ィ浀么┬。你腳上全是傷。”
R的手輕輕摩挲在飯臉上,無限愛憐。
這就是他對待逃跑玩具的態(tài)度嗎?
“餓嗎?吃點東西吧。”
R伸手端過放在一旁的托盤,里面裝著一碗清粥幾樣小菜。白瓷湯匙舀起微溫的粥,穩(wěn)穩(wěn)送到飯唇邊。
男人意外的心平氣和感染了飯,他幾乎要乖順地張嘴。下一秒,他仿佛突然清醒了過來,急急閉上嘴唇,身體也繃緊了。猛地拱起的膝頭碰翻托盤,嘩啦一聲,細巧的瓷盤摔了一地。
R緩緩地放下碗,目不轉睛地盯著飯。似乎有什么不透明的東西在他眼底聚集。
猝然一個耳光,打得飯的頭往一邊歪過去。
R起身坐上床沿,碗仍端在手中。厚厚的瓷湯匙在嘴邊吹了一吹,不容拒絕地伸向飯唇間。
被打得抬不起頭的飯機械地張嘴,含下一口。不等他咽下去,另一勺又送到了嘴邊。飯搖頭拒絕,R的巴掌再次重重地抽在他臉上。
黏稠的粥一勺緊似一勺地灌進飯嘴里,堵在喉嚨口無法吞咽,便從紅腫的嘴角溢出來,一直流到脖子。飯渾身發(fā)抖,強忍著干嘔,眼角泌出淚水。
R居高臨下看著飯。背光,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從那時起,你就恨我了吧!绻覜]有那樣對你……如果你沒生病……”R低下頭,自嘲地冷笑!坝浐尬野。就算記恨,也是一輩子!
那時候?……
泛著油光的鞭梢,冰冷的鐵鏈,僵硬的器具。屈辱。奴役。
其實那都不算什么。身體上的傷會很快愈合,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但心冷了,就再難回溫。
飯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叫U的男孩?鞓,單純,不懂一點心機。R表面上的溫柔給他下了蠱。U把什么都給了R,結果某個深夜,R熟睡之后,他用R的剃刀切開了自己的手腕。
那時飯已經(jīng)在R身邊。U從來不跟R鬧。他只是哭著一遍一遍對飯說,我那么喜歡他。他為什么不愛我。
U死的時候也不過十七歲。
出事之后,R的態(tài)度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看著R八風不動的表情,飯沒有辦法不毛骨悚然。
他開始怕見R的溫柔。那個人心中,沒有一分情意。偶爾的言語神情,卻是溫柔蝕骨,稍一松懈,便是沉淪。
不可以被他迷惑了去。飯不想像U一樣,給了所有,最后連命也給了他。
……R突兀地站起身,背對著飯,聲音恢復了鎮(zhèn)定。“待會我會叫人幫你洗澡換衣服。有個人想見見你。”
說完,R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
厚厚的地毯把R的足音吸收得一干二凈。走到大廳門口時,Lion早已安坐在沙發(fā)上。
R走進小型吧臺,調了兩杯兌水酒端到Lion面前。
“那個,他的情況,怎么樣了?”
R搖了搖頭。
Lion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讓sar和他見面,你覺得有意義嗎?”
“……不知道。”
“這話不像你說的。”
R把玩著手中的玻璃杯,與其說是在回答Lion,更像是自言自語。“即使沒用,我也想試試!
迎向Lion不置可否的目光,R苦笑!笆钦嬖。他以前也是這個樣子,但這次……有點不同。找到他時,他那樣子不像逃跑,倒像求死了。Sar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但愿……”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
“Rin告訴我你把L弄出去了。”Lion突然開腔。
R的臉色微微一變,但馬上又恢復鎮(zhèn)定。
“上個月,我在他負責的店里找到了粉。”
“我知道的事,沒必要再重復!
“你說過不做粉的生意!
“所以你就一聲不吭送他出國?”Lion哼了一聲!澳闶桥滤涞轿沂掷锊偶奔泵γΠ阉鋈サ陌!
R不語。
Lion嘆了口氣,伸手拿過面前淺淺注了酒的玻璃杯,仰頭一飲而盡。
砰地放下杯子,Lion直視著R的眼睛。
“R,你心里有怨么?”
R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堪稱表情的東西。
“這幾年開公司,洗白案底,在場面上風光的都是我,老爺子留下那點見不得光的東西全扔給你料理。我問你,R,你心里有怨嗎?”
R安靜地注視著Lion面前的空杯!皼]猜錯的話,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吧!
Lion不回答,雙手撐著沙發(fā)扶手站了起來!皊ar在隔壁房間等著。我去叫他過來!弊吡藘刹剑仡^盯住R,目光復雜!霸缇透阏f過,你想護著誰,我一點都不介意。但你要看清楚,你護著的到底是什么人!
***
鼓起勇氣,Sar把手放在冰冷的門柄上。鎖簧發(fā)出微弱的響聲,沒有絲毫阻力地在他面前打開。
一個純白的房間。代替墻壁的百葉窗全卷了起來,陽光透過占據(jù)了整面墻的落地窗灑落進來,淡淡地涂抹在窗前人兒瘦削的身體上。
飯坐在輪椅上。窗外,綠色的賞葉植物向天空伸展著莖葉,很高大。
聽見門響,他緩緩轉過頭?辞鍋砣说哪槪唤z微弱的光芒在眼瞳中一閃而過,重又黯淡下來。
心臟的搏動沉重起來。Sar張了張嘴,干澀的喉嚨卻擠不出一個音節(jié)。
他攥緊了汗?jié)竦氖中模堊哌^去。
“聽說你身體不大好。騙人的吧,跟我打架那會兒你不是挺撐揍的么?”
Sar的語氣輕快得有點不自然。裝作去推輪椅,他在輪椅前俯下身去,有意無意地擋在飯與壁角的小型攝像機之間。
Sar張開手。手心里,是一張小小的紙條。
[這里不方便說話。有監(jiān)視器。]
飯眼神微動,并不顯得驚訝。
[好好活著。我一定把你弄出去。]
仍是一幅不置可否的神情。Sar幾乎要懷疑,飯是否理解寫在紙條上的字句。
他的眼睛看得見,卻只看著自己幻想中的世界,他的耳朵也聽得清,卻只聽著發(fā)自己身體的聲音。飯自己給那個狹小寧靜的世界加上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墻。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夠攪擾那份寧靜!
R的話漸漸有了真實感。
從很久以前,飯就把自己關了起來。
Sar定定地看著飯白皙飽滿,半掩在劉海下面的額頭,視線仿佛能穿透薄薄的顱骨。在那里面,飯的靈魂像一只鳥兒一般,收起翅膀,蜷縮著身體。世事不聞。
不敢追逐他的眼睛。那雙缺乏表情的眼睛好像兩口枯井,吞沒了所有語言,幽深而無從窺測。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不管怎么樣,先把身子養(yǎng)好。我一定會幫你。好嗎?”
右手放在飯肩上,撫慰地輕輕按了按。
“你累了吧。我……先走了!
強忍著抱住面前瘦弱的身體的沖動,Sar收回流連在飯肩上的手指,不期然被一股帶著抗拒的溫暖阻止
飯的手意外地搭在Sar的手上,用力握住。
高大的賞葉植物在純白地毯上投下濃濃的陰影。緊緊攥住Sar微微發(fā)抖的手指,飯努力地仰起頭,眸子里已消去了大夢方醒般的怔忡。嘴角翕動,像是試圖做出一個笑容,又像是有話要說。
熟悉的嗓音。因為許久不用,有幾分沙啞,但仍清甜可人。
“……Sar,你,過得好么?”
坐在輪椅上,消瘦得像一抹影子的飯。消磨了所有痛苦,眼神卻仍然透明。他問自己,過得好不好。
Sar懵住,胸口突然痛不可抑。
隔墻竊聽到的只言片語在耳邊回響。 “——他那樣子不像逃跑,倒像求死了……”
你對自己的生命,已經(jīng)不再執(zhí)著了嗎?或者默認了這可詛咒的生活,不惜以瘋狂來逃避。
我的飯,不是這樣的。
——是誰,讓你變成這個樣子?
心痛如絞的瞬間,恨意也隨之潮涌。
那個叫R的男人!
…………
Sar記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個房間。意識到時,已經(jīng)坐在Lion的車里。
被綠色植物包圍的白色建筑在后視鏡里越變越小,在第一個轉彎后消失不見。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飯,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是死,也要讓你自由。
***
回到房間,Sar毫無預警地攀住了Lion的肩頭。
“喂,你……” Lion掙脫Sar綿密魅惑的吻,有點疑惑地問。
Sar不答。他推著Lion在沙發(fā)上坐好,在他兩膝之間跪了下來。雙手靈活地摸索著Lion的皮帶,一把扯開。
在他馬上要俯臉過去的瞬間,Lion牢牢制住了他的下巴。
Sar有幾分氣惱地抬眼睨著Lion。
Lion微微一笑。“怎么了,今天?不大像你呢!
指腹滑過濕潤的唇瓣,玩味地。“說吧,有什么事求我?”
Sar先是瞪大了眼,而后索性回敬般地也笑了。
“你說過,不管什么,只要我開口,你都會給我!
Lion點頭,又搖頭。“你要飯自由?那不可能!
那個男人,似乎已經(jīng)打定主意。屬于他的東西,不會交給任何人。
“我要的東西很簡單,如果是你,要做到也不會很難!盨ar仰臉看Lion,眼角眉梢滿是風情!癓說的那些話,你應該不會當成開玩笑的吧;蛘,你情愿一條路走到黑,等著那個人把你取而代之?”
Lion的眉毛猛地揚起,眼神漸漸失了溫度。
“Sar。你到底要什么?”
Sar臉上的笑意更濃。執(zhí)起Lion的手指,輕輕含入口中。
“我不要飯自由!乙氖,R的命!
***
院子里安靜得很。突然想起,已經(jīng)很久沒看到他那些小朋友的蹤跡。那個人甚至連用人都遣散了,不時露臉的只有收拾房間,為自己料理飲食藥劑的一兩個人。
身下的輪椅自動調整姿態(tài),讓陽光最大限度地落在飯的身上。
外邊的太陽很好。有點好過頭了。皮膚很快染上了灼人的熱度,即使戴著遮光鏡,不一會兒還是會被刺得滿眼淚水。
飯閉上眼。過了很久,太陽那光華燦爛的殘象還駐留在眼底。
即使不看也能感覺到。有一個白熾的天體,在遙不可及的地方靜穆地散發(fā)著光熱。如果再靠近一點,會不會被它燒成灰燼?會吧。但若沒有了它的光熱,又無法生存。
就像自己和那個人。無法靠近,也遠離不了的曖昧的距離!
那個人在不遠處站著,在跟誰通電話。盡管并不情愿,飯能清楚地聽到他鎮(zhèn)定的聲音。
電話吡的一聲掛斷。腳步聲漸行漸近,在飯不至于覺得不安的地方停了下來。
一雙手從背后過來,停在飯肩上。飯下意識地畏縮。手立刻收了回去。
飯睜開眼。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果然是為穿白色而生的。那張臉仍是冷淡平和,眉間卻多了一道刀刻般垂直的紋路。
“陽光是不是太強了?要不要到屋子里去?”
R望著他,眼神湛然。飯被催眠了一般輕輕地搖頭。
手又試探地抬起。飯沒有刻意躲避。這一次,R小心翼翼地摩上了飯半長的頭發(fā)。
“總待在家里,會不會太悶?……你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一起出去散散?下個月我有時間……” R的聲音很柔和。見飯不說話,又急急地補上:“不想和我一起去也沒關系。我找Sar陪你去,怎么樣?”
飯迷惑地眨著眼睛。一切都太耀眼了。陽光,還有R身上的白襯衫。
不知何時,R的臉已經(jīng)近在咫尺。
“我想親你,可以么?”
R的氣息溫暖地吹在飯頰邊。聽到飯吃驚的抽氣聲,一個小小的微笑驀地在R唇邊綻開,又同樣迅速地消失。“對不起。意外地沒被拒絕,好象有點得意忘形了!
還在玩游戲么?而R的作為,又好像早已超出了游戲中虛假的溫柔。
想起Sar臨走時的眼神,飯懷著愧疚深深垂下頭。對不起,Sar。我決意放棄的也許不是自己的生命。我自己都不清楚,當初那莫名的沖動,是追逐還是逃亡。
不祥的隆隆聲在道路盡頭陡然響起。一團黑影揚起煙塵,風馳電掣般駛近了白色柵欄?窈魜y吼的中型摩托車上跨坐著兩個戴頭盔的人。槍口在眩目的日光中閃著寒光。
拉動的槍栓發(fā)出脆響。
與此同時,R縱身躍起,一把抓住飯,向高大的樹叢后跌去。
摩托騎士開槍,R的槍也響了。
飯吃驚地瞪大了眼。白色和綠色的世界瞬間傾倒,覆蓋整面墻的落地窗沿繁復的紋路美麗地綻開,化作無數(shù)鉆石塵末。
但自始至終,飯沒有聽到一聲槍響。
他的身體始終緊緊地貼在R臂彎中,臉頰嵌在R胸口;仨懺诙叺闹挥心腥顺林男奶。怦咚。怦咚……
許久,淡藍色嗆人的煙霧終于慢慢散去。R的體重沉重地壓在飯身上。飯蠕動著想要掙脫,突然,有溫熱的液體滴在臉上。
連續(xù)不斷的液滴順著臉頰滑向耳邊,一邊流淌一邊喪失溫度。
飯伸手去摸,摸了滿手的猩紅黏濕。
茫然抬頭,R的臉正俯在自己上方?吹斤埖纱蟮难劬Γ惓In白臉上露出安心的表情。
無數(shù)黑色的人影涌進小小的后園,大部分停留片刻便往摩托騎士逃走的方向去,有幾個留了下來。他們嚷叫著些什么,飯全然聽不明白。他只是死死盯著R的臉。R的眼睛好像要閉上了,額頭沾著點紅色的什么。
R也凝視著他。
“去找Lion!盧的聲音很低但吐字清晰,呼吸中混雜著怪異的氣聲!白屗麄,帶你去Lion那里。那兒很安全。Lion一定會……”
飯卻只是無措地看著R。那些簡單的詞句,完全無法抵達他的意識。
你的頭發(fā)……怎么亂了?一直白得耀眼衣服也是。
不要對我笑,不要這樣悲傷地看著我。不像,一點都不像你……
有人握住飯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來。R的身體也被扯動。
不知何時,飯的手死死攥住了R的前襟。
白色的襯衫,現(xiàn)在是刺眼的深紅色。來人用力搖晃著飯的手,試圖把沾血的手指與衣服分開。
一陣激痛幾乎撕裂飯的大腦。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緊緊摟抱著R的身體,近乎狂亂地抓咬任何試圖把他們分開的人。
R的眼睛帶著笑意慢慢閉上。
同時,飯的世界沉入黑暗。
***
Sar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巨大的背投。放在桌上的電話突然一閃一閃地亮了起來。坐在一旁的Lion關掉音響的聲音,接起了電話。
沒聽幾句,Lion突然暴跳起來!笆裁矗磕阍俳o我說一遍!R怎么了?!”
一旁,Sar的身體猛地一抖。
電話那邊驚慌失措地說著什么。Lion握著電話,仿佛要把它捏碎一般。
“我知道了。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下的手!盠ion目光游移,停在Sar的背上,眼睛里噴出森冷的火!霸趺刺幹?……再說吧。我決饒不了他。”
Sar不安地轉過頭。Lion盯著Sar,把電話擲回原處。
“剛剛有人告訴我,R被人狙擊,身中三槍!背烈髁似,Lion的聲音冷靜了許多。他看著Sar,目光炯炯!澳銤M意了吧,Sar?”
“你說什么?”Sar的語氣有點不穩(wěn),眼角流露出一絲驚疑。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殺了R就能成全他石井飯?放心,R把他護得全須全尾,要不然他也挨不了整整三槍!”Lion厲聲說,表情獰惡。
Sar刷地慘白了臉!半y不成……你說是我找人殺的他?”
下一秒,Sar就被甩在臉上的耳光掀翻在沙發(fā)上。
“我答應過你,什么東西,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給。Sar,摸摸良心,你跟我要的是什么?我一直以為你比那個飯聰明。你懂得認命。就算對我無心,只要你跟在我身邊,我也覺得滿足……”
Lion別開頭,慘然一笑,眼里竟似有淚光閃動!澳闾玖。我一直放在心口上焐著的,居然是這么一條小蛇。”
Lion抹了把臉,拎起搭在沙發(fā)靠背上的外套向門口走去。Sar掙扎著爬起來。
“Lion,我沒有殺他,你聽我說!……Lion,Lion,你要上哪兒去?”
Lion回頭,目光掛著寒霜。
“你別走……你……不想聽我解釋嗎?”Sar渾身發(fā)抖,氣絕般地輕聲問。
Lion緊閉的嘴唇?jīng)]有給他任何回應。
“你還回來吧?我把什么都說給你聽。我……我在這兒等你成嗎!”
Lion輕笑,聲音卻有點發(fā)哽。
“想等你就等著吧!
門砰地一聲關上。
Sar的呼吸仿佛也被戛然截斷。
他捂住嘴,被打裂的下唇汩汩流血。
淚一出來就再收不住。Sar坐倒在門前,哭得抬不起頭來。
坐落在遠郊的一家私人療養(yǎng)院。
被攔住問路的護士失神地盯著飯,過了半天才緋紅著臉,指給他那片專為那個人劃出來的庭院。
飯道了謝,猶猶豫豫地走進去。醫(yī)院里沒有意想中的壓迫感,純白建筑和綠色植物的組合,是他早已看慣的。
R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日子里,飯終于答應Lion接受精神科的集中治療。集中治療的日子很難熬。飯咬牙忍了下來,好像是為了完成某種儀式。也是在漫長的療養(yǎng)中,驚覺自己竟是在一心一意等待著與R相見的日子。
細草如絲,踩在腳下清爽而綿軟。飯低頭跟在護士后面走著,心里掂掇著要對R說的話。
腳下的白沙小道一轉,在幾叢百里香間消失。絨毯般的草坪和緩地伸展開來,金色陽光透過高大的樟樹樹冠,灑在一張白色的長椅上。
飯轉身四下張望。但哪里都沒有R的蹤影。
“那位先生可能是去打電話了吧。醫(yī)院里不能用手機,他每天都往公共電話亭跑呢!备谝慌缘男∽o士熱心地說。
電話?
在醫(yī)院接受治療時也好,之后住在Lion那里時也好,R的電話,他一個也沒有接到過。
滿腹狐疑。
飯暗暗咬緊了嘴唇。
鞋底碾過細沙的聲音輕輕地自身后傳來。熟悉的嗓音安詳?shù)卣泻舻溃骸鞍,你來了!?br>
飯慌忙轉頭。
稍有些長,隨意理向一邊的額發(fā),寬大的淺灰色細條子睡衣,一支細細的拐杖。
站在不遠處,用清淡的眼神望著自己的,除了R又有誰呢。
飯張了張嘴。回應的話語到底沒順利地說出來。
R左手拄著拐杖,走到長椅前坐下,腳下竟有點蹣跚。扶著不聽使喚的右腿,R自嘲地搖了搖頭!白訌棽羵思顾瑁袆佑悬c不大方便!
飯盯住R的右手。原本修長挺直的手指萎敗地蜷縮著,不自然地垂在一旁。察覺飯的目光,R側了側身子,很自然地把右臂藏在身后,岔開話題。
“聽說你接受了集中治療,我很高興。也許早就該這么做!,太自私了……”
飯僵硬地站著。之前Lion說的話,毫厘不爽地浮現(xiàn)在腦海。
——你看過他的樣子,許多事就再不能自己決定。Lion說。你確定你想見他嗎?
R把玩著細長的拐杖。“這次的事,你不欠我什么。L為了U的事恨我,要殺我,也怪不得別人。 U死之后,他也死了一半。這些我都知道!
“過了這回,我欠下他們的都算還了!有,你也好了! R頓了頓,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地看了飯一眼!澳阕甙。去你喜歡的地方,好好地過日子。我……不會再勉強你!
飯的臉慢慢漲紅,又褪得慘白。
——你走吧。
溢滿胸口,翻騰騷動的東西,象沸騰的蒸汽碰到一滴冰水,轉眼化得冰涼。
“R!
R不看他,兀自抬頭望著枝葉間漏下的點點日暈。
秋陽漸漸下沉,雖然還是很耀眼,但已減了火一般灼人的熱度。
等不到飯的回答,R靠著拐杖支起身子!皼]事的話,我要回里面去了!僖姲。”
看著R不穩(wěn)的身影,飯攥緊了拳頭。
那段距離,果然是逾越不了的么?
身體不受控制地行動起來。飯快步走過去,擋在R面前。
“……等等,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么?”R嘆了口氣,沒有撥開飯下意識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
飯的聲音很低。
“護士說,你每天都往外打電話。那是……打給誰的?”
R露出困擾的表情,但還是干脆地回答了。
“德平路,你以前住過的那個小房子。我還一直租著!
“騙人!沁吀静粫腥私。”
R勉強笑了笑。“……你的電話錄音,也還留著。一個人的時候,總忍不住打打……”
……我只想聽聽你的聲音。……
R的身影微微顛簸著,消失在蔥蘢的樹木之中。
飯彎下腰,慢慢蹲在地上。淚終于不受阻礙地涌出眼眶。
許久,飯用手背擦了擦臉,站起身來。
下一秒,他向著R走的方向,發(fā)足追去。
開虛掩的房門,屋外的光線赫然潑在積了些許微塵的地板上。沒有開燈的房間里黑洞洞的,家具什物在晦暗的點光中,只顯出模糊不清的輪廓。
房子里好像已經(jīng)沒有人了。閉上眼,Sar凄絕的表情恍然還在面前。Lion懶得開燈,摸索著坐在屋角的水床上,深深嘆息。
“Sar!
Lion閉著眼睛輕喚出聲。
一雙纖細的胳膊突然從背后環(huán)上了Lion的腰背。一個溫暖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身后。Lion能清楚地感覺到,那顆小小的心臟正隔著胸膛,急切地敲擊著自己的背。
Lion雙手止不住地發(fā)抖,回身把那個纖瘦的身體牢牢鎖在懷中。
止住了哭泣,Sar抱住Lion小聲嘆息。 “……你回來了!
Lion無言地點頭,把他抱得更緊。
Sar伸出手,怯怯地撫上Lion的臉頰。額頭,鼻梁,嘴唇,下巴。一一確認。
抽緊的胸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Lion只能像撫慰孩子一樣順著他的背,輕輕搖晃身體。
“……別離開我!
蜷縮在Lion懷里,Sar抽噎著,夢囈般地低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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