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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賬
要我說,現(xiàn)在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不用為生計奔波,不用擔(dān)心官府什么時候來搜查,基本上逛逛鬼街,沒事逗新來的姑娘玩,一天也就過去了。除了脖子容易涼——一跑快了腦袋就掉。
今天天氣不錯。別跟我說什么鬼界天空暗沉陰森可怖,風(fēng)雅頌?zāi)侨环束B撲騰得到處都是鳥毛,這場景總讓我想起“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fēng)光啊好風(fēng)光”。對了,以前都是跟哪家兔崽子捉麻雀吃來著?當(dāng)然,這事也沒什么好想的,村邊的林子里一天要去晃兩回,十次有十次跟那惹禍精一起去。
天氣的確很好。肥鳥又飛過來嘰嘰喳喳圍著我瞎嚷嚷,李寒空李寒空你快點去投胎我剛聽孟婆說——這個說還沒完頭上又多了一撮毛,繼續(xù)喳,才不是孟婆是壬癸他都因為你被孟婆給煩死了。我點點頭,原來壬癸他怕吹枕邊風(fēng)。還沒等我意淫個夠,肥鳥張開它短短的嘴殼子,咬著我領(lǐng)子就往一邊拽。
喂喂你們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扯人衣服成心讓人晚節(jié)不保?!老子唯一完整的衣服你們悠著點!
笨蛋李寒空你給我閉嘴剛才那不是說話的地方!
說話就說話別拉拉扯扯的我還得等我青弟來呢。
肥鳥一下子停住了,轉(zhuǎn)過頭來問我,你真要等他?
還真奇了怪了,我等他關(guān)你鳥事……還真是鳥事,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說我跟我青弟有約太平,本打算出了村口就去闖闖江湖,成不了眷侶也成一對雙俠,中年以后干點正經(jīng)營生,攢幾個閑錢娶倆媳婦,生個兒子生個女兒看他們繞床弄青梅……這會子他說不定還在千斗酒坊等我把他贖出來呢。肥鳥被我忽悠了一陣居然有些感動,黃豆樣的小眼睛閃著光,可是李寒空,閻王他派人來抓你了你這回不走也得走。
啊,差點忘了,這里的日子還是有些不好過,閻王生怕地方不夠用,命令巡街的鬼差每天翻遍旮旯把該投胎的鬼逮出來。所以說鬼界凄厲的哭喊繞梁不絕也不是沒道理。我剛來的時候治安還好些,賴著不走拖去奈何橋也給掙出來的除了我這么個臉皮厚的恐怕還真沒別人了。不過這兩年來鬼魂的黏糊勁倒是越來越厲害,直接影響我和閻王的交情——閻王老兒一口咬定我樹立了典范,我當(dāng)然不服,把他私藏的酒給摸走了。
喂喂李寒空你別發(fā)呆快點決定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當(dāng)然是藏起來了!
上回牛家的小伙子藏在放逐淵里面被抓到之后還倒掛在大門口三天呢!
還能說什么呢,我李寒空被人稱一聲“盜俠”,會飛檐走壁那是吹出來的,頂多舞個刀弄個棒,也不會金鐘罩。如果真把我倒掛了在橫梁上,腦袋不知道會滾到哪條巷道里去。閻王你狠的。
我在心里狠狠唾棄了一口,嫌我打擾你和你老婆親熱就直說,我一個魂魄還能吸收你鬼界的天地精華立地成佛嗎?
風(fēng)雅頌這三只肥鳥典型的不會看人臉色,見我沒說話以為我默許了,又拽著我往前趕。我正在思考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也沒有理他們,等到停下來的時候,我抬頭一看,呵,這不是前兩天剛竣工的奈何橋畔十里亭嗎。
肥鳥煞有介事地拍拍翅膀招起石桌上的茶杯遞到我手上,李寒空喝茶潤潤嗓子。
我有些鬧不明白,仔細(xì)看了看杯子里的水,棕黃色澄清透明,和十步開外孟婆送的湯很不一樣,也放下心來咕嘟嘟喝了。
喝完給我們說故事。
故事?
對啊你剛答應(yīng)的說你和你青弟的故事。
是啊是啊你都要走了就說吧說吧。
肥鳥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這種腔調(diào)了,我眥著眼眶想看出些端倪,卻被那種眼神打敗。怎么說呢,如果你以前身邊總有個人拿賊亮的眼睛看你——往往是有求于你的時候或者干了壞事暴露的時候——它將成為你的噩夢。
行,想聽什么。我總是先投降的那個。
你和他!
我和他怎么了?
故事的開端其實特別簡單。一個惹禍精和一個事兒精湊到一塊,把村里能玩的能逗的都搞了個遍,于是到了人生的迷茫階段。
剛好青弟說他晚上看到了劍仙,隔天二話不說收拾了包袱就走,我當(dāng)場就急了,你個小破孩子玩完了就走,怎么不考慮考慮你叔你堂哥你兄弟我的感受?云天青沖我嘻嘻地笑,阿空你無聊也可以出走啊。
結(jié)果我跟他一起出村了。
沒錯,出村。一開始我還以為只不過去壽陽縣逛逛,至多去趟陳州看一看那傳說中的千斗酒坊鎮(zhèn)店之寶,美得讓我家青弟也開了竅的桃紅。路上我就問他,你暗地里藏了多少銅板你老實交代了,別到了那地兒給我出洋相。他瞥了我一眼,拍拍腰桿,說你別想套我話就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末了還吊著眼角橫我?,其實我真沒想怎樣,但聽著他走路時環(huán)佩叮當(dāng)我就安心了——后來我跟他說這詞的時候又被橫了。
誰有錢誰是主,我就跟他屁股后面,買塊牛皮糖也得請求許可,窩囊死我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琢磨了一陣,覺得我得掌握主動,就偷偷試了我自己創(chuàng)的招數(shù)。
成功?嘿,肥了果然笨,他睡著了怎么可能不成功?
第二天我又試了一次,結(jié)果太緊張,手里打滑,本來想摸腰,結(jié)果……青弟當(dāng)場就飆了,也不管街上人來人往,拎著我領(lǐng)口一頓揍,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右臉火辣辣的痛。
不過,青弟氣急敗壞臉紅的樣子確實好看。
之后我們又去了好幾個地方,說起來也沒啥意思,就是逛逛停停,順路扮一下俠客或者土匪。
那你們是怎么分開的?
怎么分開?我想了想,說記不得了。
肥鳥嘴一撇,說我差勁,故事最高潮的部分居然給忘了。
可我真的忘了。
到底是怎么分開的呢?是他說他想去找劍仙還是我說我想去學(xué)鑄劍?好像從某一天我就一個人趕路一個人打強盜,倒也沒覺得不習(xí)慣。所以我和他說過后會有期?
因為沒錢缺少底氣,那段時間我總跟在青弟后頭。于是我發(fā)現(xiàn)他耳朵后面有一顆紅色的痣,不注意根本沒法發(fā)現(xiàn)。我當(dāng)時想問他你知不知道你這里有顆痣,想了想還是把話吞了回去。算了,不重要的小事管它做什么。現(xiàn)在我很想問他你老婆知不知道你耳朵后面有顆血痣。
時間還長著呢,我們不過剛開始闖蕩。
最初的日子很新鮮,我們專挑偏僻的山路走,興致來了還爬山頂露宿一宿,雖然隔天被山風(fēng)吹得脖子僵硬腰背酸痛。青弟他學(xué)功夫比我聰明,打架的時候總是先上,還犟著不讓我?guī),說我來善后就行。我當(dāng)然不樂意,所以轉(zhuǎn)而鉆研兵器。
不對,是我先打造了一把劍他才不讓我去打架說要保護這雙手。
也不對,在這之前我打算偷襲反而傷了他,他就說什么也不肯讓我上場了。
河邊風(fēng)大,我還沒想出個結(jié)果,就阿嚏一聲,幾個唾沫星子飛到茶杯里去了。回頭一看,孟婆那里忙得熱火朝天,木勺舀著湯水依次往碗里送,她面前站著的鬼一臉不樂意。他皺著臉把碗湊到嘴邊,才喝了一口,馬上嚷出來,這是什么玩意比俺家豬圈的泔水還難喝!
哈,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么認(rèn)為。當(dāng)初要不是被閻王那老兒逼著喝,再砍我十次腦袋我都不愿意靠近它。
算了算了,這回閻王老兒是狠了心要把我給踹去輪回,霸占他家地窖這么多年,還是順?biāo)换匾獍伞?br>
不過,青弟啊,不是哥我不等你,我快要記不起你的樣子了,要是哪天你來了這地下,遇到個無頭鬼魂,成天沒事追著你跑還說不清你和他的關(guān)系,也很尷尬是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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