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時間分割成一格一格。

　　每一格的長度是一年。每四年會無關(guān)痛癢地多出一天。
　　蘇木裳樂于用數(shù)格子的方式來計算時間。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格子里有規(guī)律地行動，一格兩格，無法退卻。直到有一天，時間荒蕪，行走停滯，格子消失不見。
　　蘇木裳站在十六格的邊緣。
　　第四格時，她還對外婆家那只叫做阿花的雜種小狗心存恐懼。
　　第十格時，她經(jīng)歷一次轉(zhuǎn)學。
　　站在第十六格的邊緣，蘇木裳結(jié)束初中最后一個夏天。

　　1開端

　　蘇木裳的高一生活過的還算不錯。

　　讀的仍然是滿城一中。只不過是從初三那棟樓到了高一的那棟樓，依然在最高的一層樓上課。教室結(jié)構(gòu)與以前一樣。蘇木裳好不容易爭到一個靠窗的座位，可以看到通往學校后門的那條林蔭路。

　　其實是傳說中的情人路。

　　蘇木裳住學生宿舍。發(fā)現(xiàn)初中是總結(jié)的“生活老師夜間查房規(guī)律”仍然適用。在浴室洗澡仍然要先開左邊冷水管再開右邊熱水管。第二食堂的面條仍然比其它食堂的都要好味。一切都自然而然。不該變的都沒變，該變的都消失不見。

　　蘇木裳仍然是蘇木裳。數(shù)學仍然不太擅長，個子比初中是長了一些卻仍然被歸為“矮小”。因為練習瑜珈又瘦了一些。因為覺得有趣而打了耳洞。蘇木裳依然是那個蘇木裳，格子一年一年地變化，她學會處變不驚，懂得將自己沉淀，卻還是那個四歲是懼怕阿花狗的蘇木裳，不曾改變。

　　至少她是這么認為的。

　　丁暖住蘇木裳的下鋪，每天忍受著自己的涼席遭萬人屁股坐的噩夢生活。難怪開學報道那天蘇木裳滿臉堆笑地將“方便”的下鋪讓給從來沒有住過笑的丁暖。為此丁暖的父母還當著蘇木裳的面拍拍丁暖的頭叫她們做好朋友。

　　丁暖總算看清了蘇木裳的真實用意。但她在晚上偶爾聽到蘇木裳說“午后紅茶好好喝”之類的夢話時還是不由得喜歡上了她。

　　于是蘇木裳和丁暖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像所有女生一樣喜歡膩在一起。因此丁暖得到許多難以想像的便利，比如她在蘇木裳的帶領(lǐng)下毫不費力地找到了地下室般的美術(shù)教室。

　　據(jù)說蘇木裳之所以接納丁暖為死黨，并不是因為丁爸丁媽的那句話，而是因為丁暖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又是美好得讓人溫暖的女孩，雖然有時候有些小小的壞脾氣。另外，她的數(shù)學還不賴。

　　丁暖總是溫柔地喚蘇木裳為木裳，蘇木裳卻肆無忌憚地叫著暖暖或者暖仔。

　　2夏末的焰火

　　臨近中秋的日子，木裳抱怨不能回家吃月餅，還要在學校的晚自習上學習物理，然后回到宿舍。雖然她那么討厭月餅這種甜膩的傳統(tǒng)點心。

　　“木裳，你下來陪我吧�！�

　　……

　　“木裳，你下來嘛。我有話跟你說的�！�

　　……

　　丁暖將自己粉紅色底子熊仔圖案帶荷葉邊的枕頭用力向上鋪扔去。

　　上鋪有了動靜。木裳確定此時生活老師已經(jīng)查房完畢回屋睡覺好一陣子后，抱著丁暖的枕頭從床上伸出一個頭來。亂糟糟的頭發(fā)。壓低了聲音吼：“暖仔，你又發(fā)了什么病，我正在聽今天才買回來的CD誒，期待了好久的。很好聽誒。你就不能安靜一點？”

　　……

　　木裳見下不再有聲音，便知趣地摘下耳機，順著梯子爬下來，滾到丁暖的床上。她在黑暗里隱約看見她的暖暖穿著帶少許蕾絲邊的涼快睡衣坐在床頭，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就毫不客氣地趴在床上，把床霸占了大半。

　　“哎呀，吹得到窗外的風，還真是愜意呀~”

　　“吶，木裳啊�！�

　　“怎樣？”

　　“徐沫他叫我做他的女朋友誒�！�

　　寢室里只有少量微弱的光亮，蘇木裳只好猜測此刻的暖暖是怎樣的一種可愛的模樣。蜷成一團，羞羞的，臉紅的模樣。

　　“你啊，真是一刻都不能脫離我的視線范圍呢。徐沫么…就是隔壁班的那個啊，瘦瘦高高的那個啊，帥得小有名氣那個啊。我對他不大了解誒�！�

　　真的不熟悉。

　　不了解。

　　蘇木裳知道他的名字叫徐沫。知道她的頭還未及他肩膀的高度。知道他的手干凈而修長，骨節(jié)分明。知道他熱愛籃球，知道他離不開手機與網(wǎng)絡(luò)，知道他稍微的聒噪。甚至知道他喝草莓味的牛奶，三兩口就能吞下一大只面包。卻不知道他的生日及星座，不知道他的手機是多少號。一切該知道的她都不知道。

　　她知道他和她用同一個牌子的面巾紙，喝同一中牌子的純凈水。永遠都固定不變。這或許會令她歡喜，但她更相信這只是巧合而已。

　　她想她是喜歡上他了，她覺得他的氣息那樣熟悉�？墒�，他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哪里？她忘記了，或者根本不存在這段記憶。她只是覺得，他像她喜歡的季節(jié)，就是這個季節(jié)。夏天。

　　他像夏天一樣。

　　像所有愛情小說的情節(jié)似的，木裳喜歡的人喜歡上暖暖。

　　木裳說：“暖暖，要是喜歡，就在一起吧�！�

　　沒有起伏的語調(diào)。用很低的聲音。木裳表面平靜，內(nèi)心也波瀾不驚。輕輕地吐出這么一句話來，不費力氣。心里也沒有一絲疼痛感。

　　“木裳，我不知道呢。只見過幾面而已，是怎樣喜歡上的？這樣就可以在一起么？”

　　“如過你愿意，試一下又何妨。”

　　說著，木裳起身，在黑暗中找到梯子，輕巧地爬了上去。瞳孔放大，已經(jīng)完全適應黑暗，行動像貓一樣自如。她聽暖暖重新睡下的聲音，呼吸均勻，令人安心。

　　徐沫和丁暖會有一段故事，一定會。會像夏末的焰火般華麗而盛大。而她只是那個隔岸觀焰火的人。

　　她以旁觀者的姿進入故事。自始至終。

　　3你還記得

　　那個聲音天真無辜的徐沫，交過許多女友。

　　他吸引女孩的目光，卻不是故意的賣弄或炫耀。女孩們知道他的花心，卻仍像非蛾撲火般執(zhí)迷。木裳不是那種熱愛帥哥的花癡女孩，也不喜歡輕浮的人�？伤矚g上了他，神不知鬼不覺。

　　因為他熱鬧。因為他像夏天一樣。

　　蘇木裳是個略微有點與眾不同的女孩。靠畫插畫和設(shè)計明信片換回買CD和雜志的錢�？春芏嗟臅�。只在她的暖暖面前活潑熱鬧。她沉淀得完美，內(nèi)心平靜。她習慣也樂于做一個隔岸觀火的人。這次，卻令她內(nèi)心尷尬惱怒。

　　她喜歡的徐沫喜歡上了她心愛的死黨暖暖。

　　徐沫和暖暖的完美綻放像是命運。

　　木裳只能安靜地退出，甚至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

　　她別無選擇。

　　夏天終會結(jié)束。不如提前進入冬眠。一覺醒來，等待另一個夏天。

　　蘇木裳默認了丁暖和徐沫小小的愛情。

　　有時候她坐在她靠窗的座位上用一支黑筆在空白的明信片上畫出圖案，畫的大多是一些繁復的花朵。

　　當她畫完一大朵波斯菊的時候，抬起頭望向窗外，看得見徐沫和她親愛的暖暖并肩走在一起。徐沫試圖握住暖暖的手，被暖暖拒絕了。

　　有時候她用吃午餐的時間到學校附近的超市買牛奶，大瓶的礦物質(zhì)水和盒裝草莓。提著大而沉重的購物袋艱難地走過路旁生意火暴的炒面店�？幸淮髩K榛子巧克力午餐。

　　當她巧克力啃完一小半的時候，將手中的購物袋放在地上，揉一揉被勒得發(fā)紅的手指，拿出一大瓶水來喝一大口，看到徐沫和他親愛的暖暖面對面坐在一張桌子上各自吃著干炒牛荷，暖暖縱容徐沫，對他夾走她盤子里的牛肉塊視而不見。只是微微地笑笑。

　　有時候她和她親愛的暖暖一起到書店買雜志。她鐘愛的攝影雜志來了新的一期，放在書柜的頂層。她不想打擾正在講電話的老板，獨自踮起腳尖去拿。費了很大的力氣，還是拿不到。一只有修長手指骨節(jié)分明的手越過她的肩頭，輕松拿到她想要的雜志，又穩(wěn)又準。然后那只手又將雜志遞給她。

　　沒想到暖暖的朋友喜歡攝影啊。是徐沫明亮的聲音。

　　當她親愛的暖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她們在書店里巧遇來買籃球雜志的徐沫時，木裳已經(jīng)付完帳抱著她剛買到的一本厚厚的雜志離開了。一聲不響。

　　“你的朋友真是個怪人呢。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走掉。我很你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卻連你死黨的名字都不知道，有點失敗呢。不過她也挺寡言的�！�

　　“她叫蘇木裳。另外，她不是什么怪人。”

　　“蘇木裳么…很特別的名字哈。不過挺耳熟的。”

　　“我想你大概是記錯了。她不是你種熱愛交際的人�！�

　　“是么…好啦好啦，不要這么冷嘛。我請你去吃椰子米露�！�

　　“我要兩份，一份外帶！”

　　“你…”

　　“給木裳的啦，就當做你給我可愛死黨的見面禮了�！迸Φ孟褚欢浠�。

　　“敗給你了。”徐沫依舊是好看的微笑和熱鬧的語調(diào)。輕輕揉亂女生的長頭發(fā)。

　　心底的某一小塊不經(jīng)意脫落。

　　蘇木裳。明明就記得的。明明就沒有忘記過。

　　4我卻忘記了

　　夏天漸漸消失了，不管蘇木裳有多么地喜歡它。

　　其實早就是名義上的秋天。吃過月餅也聞過桂花香。只是蘇木裳不愿意相信。

　　“只要30℃還在，只要西瓜還在，只要寢室里的蚊子還在，夏天就沒有離開�！�

　　可是，西瓜即將下市，柚子開始稱王；寢室里蚊子的數(shù)銳減；天氣預報里說，滿城的氣溫會在最近的一場大雨過后開始下降。長長長長的夏天要徹底離開了。

　　蘇木裳準備在夏天最后一個好天氣里買個西瓜來紀念一下。

　　西瓜真的很大。蘇木裳在學校后門外賣了一夏天西瓜的老伯那里買到一個“童叟無欺”的“跳樓放血價”西瓜。熟得快要炸開。抱著西瓜回寢室。還非常倒霉地非常不情愿地在沒有暖暖的情況下遇到在林蔭路上收發(fā)短信的徐沫。

　　木裳把頭低下，想要逃開。她不想見到他，她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他是她最好朋友暖暖的男友，而她卻因為一個荒誕的理由在暖暖之前不爭氣地喜歡上他。

　　可他喜歡上的是暖暖，不是她。他喜歡過那么多的女孩，可里面沒有一個她。她依然內(nèi)心安定，沒有覺得不公平。喜歡他，是她一個人的事，與他無關(guān)，與暖暖無關(guān)。

　　“喂，蘇木裳。”

　　她還是被他看見。她怪自己抱了個西瓜，還那么大。

　　她停下來。轉(zhuǎn)個身。抬起頭�？此�。卻沒有說話。

　　“我?guī)湍惆堰@個拿回去�！毙炷噶酥改旧褢牙锏奈鞴�。

　　理所當然的話。徐沫深知討好女友的死黨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好�！蹦旧岩膊豢蜌�，冷冰冰地回上一句，把懷里的巨大西瓜遞給徐沫。

　　“還真沉�！�

　　徐沫和蘇木裳并排走在通往學校后門的林蔭路上。

　　其實是傳說中的情人路。

　　可是他和她出了丁暖沒有任何關(guān)系�？墒撬退硕∨也坏饺魏卧掝}。

　　一路上她沒有說話，低頭專心看著自己的影子。

　　走到路的末端，徐沫開口問她：“你一直叫做蘇木裳么？”

　　“奇怪的問題。我一直叫做蘇木裳的，從小到大�！�

　　“聽暖暖說你喜歡夏天？”

　　“我一直喜歡夏天，從小到大�！�

　　“那夏天呢？”

　　……

　　“我是說名字叫夏天的人�！�

　　“不認識。”

　　徐沫不再開口說話。

　　真的不認識么？

　　還是不記得了。

　　為什么會忘記的。

　　明明喜歡過，明明親口說過你喜歡他。怎么忘記的，幾年的時間很長么。讓你把所有的都遺忘。

　　什么都沒有剩下，只有一路的沉默。

　　到了女生宿舍門前，蘇木裳從徐沫手上接過西瓜，道了謝，準備上樓。他讓她代他向暖暖問好，然后離開了。

　　蘇木裳望著徐沫的背影，稍微猶豫一秒鐘，開口叫住了他。地一次大聲地喊徐沫的名字，還是會害怕。

　　“喂，徐沫——”

　　徐沫停下步子，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

　　“今天晚上，七點，到我們教學樓的天臺一起紀念夏天吧�！彼呐氖掷锏奈鞴�，“有西瓜和暖暖喔�！边�是平淡的語調(diào)，在“暖暖”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徐沫沖她點點頭，臉上有夏天一樣的微笑。

　　這樣，就能留住夏天么。

　　5禮物

　　自從那個用西瓜來紀念夏天過去后，木裳的暖暖和一個叫做徐沫的男生關(guān)系更加親密。他們是校園里普通的小情侶，偷偷地相愛。女生在每一次擁抱或親吻時都會臉紅。

　　蘇木裳依舊過平靜地度日。畫明信片和插畫，聽音樂，看攝影雜志和漫畫，讀有自己喜歡的封面及名字的書，用相機記錄生活的細小片段，偶爾杜撰一些小故事，練瑜珈。每天都做白日夢。

　　現(xiàn)在是十一月。夏天已是很久以前的記憶。

　　今天是丁暖的16歲生日。

　　木裳送她自制的明信片，黑色線條畫的是梔子或蓮，都是來自夏天的花朵。背景是一片又一片燦爛的色彩，美到接近極致。

　　另外還有特別的禮物。新的一期攝影雜志，就是木裳愛看的那種。

　　厚厚的一本雜志，中間偏后的某兩頁之間夾了一根燃過的煙火棒。木裳作為年輕的攝影愛好者被雜志介紹出來。那兩頁放了夏日最后一天的照片。她和她還有他在教學樓的天臺上吃甜而多汁的最后一個西瓜，還放了一些煙火。是一根一根的那種，用火柴點燃，燃燒很短的時間，火花細碎，略帶溫度。

　　后來，木裳開始擺弄她的相機。拍暖暖和徐沫放煙花�；鸹ㄖ徽樟列⌒〉囊黄吹玫侥泻⒑团⒀劾锏墓饬�。拍暖暖和徐沫手牽手站在一起的背影，他們在看北極星。

　　他和她是夏末的焰火，溫暖綻放，發(fā)出亮光。蘇木裳認真把它記錄下來。很美。

　　這組照片的名字，叫暖暖的夏天。

　　讀做暖暖/的/夏天，還是暖暖的/夏天。意思截然不同。

　　暖暖看了，淺淺地一笑，過來抱住木裳。

　　“木裳，你最好了�！�

　　今天是丁暖的生日，徐沫卻遲遲沒有露面。

　　晚自習之后，木裳在教室門口遇見徐沫。徐沫來找暖暖，卻握著另一個漂亮女孩的手。

　　“蘇木裳，把這個給暖暖吧。祝她生日快樂�！毙炷岩淮蠛凶訋в虚蛔訆A心的巧克力交給木裳�！拔液团谝恍瞧谇熬头质至�。但生日禮物還是要送的吧。是我對不起她�！�

　　徐沫轉(zhuǎn)身要走，暖暖卻從教室里走了出來�？吹叫炷�，看到他新交的女友。

　　“喂，徐沫——”第二次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心里沒有害怕，只有憤怒，甚至帶有委屈。

　　語調(diào)卻冷靜而平淡。

　　徐沫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木裳。

　　不料木裳粗暴地打開裝巧克力的漂亮盒子，掰出一顆巧克力來。然后是手臂抬起的動作。放手，讓巧克力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拋物線，最后狠狠地砸中徐沫的額頭。

　　“咚”地一聲之后，巧克力落在地上。鬧哄哄的走廊瞬間安靜，男生和女生們看一眼站在教室門邊的兩個矮個子女孩，再看一眼在樓梯口一言不發(fā)的帥氣男孩和他的新女友，發(fā)出意味深長的噓聲。安靜小巧的女孩蘇木裳竟公然向喧鬧高大的男孩徐沫發(fā)起挑戰(zhàn)，勢不可擋。為了她可愛而單純的朋友丁暖。

　　徐沫沒能躲開，或者是沒有躲開。砸到他的頭的那顆圓形巧克力在地上滾了幾圈后停了下來。他還站在原地發(fā)呆。他那個漂亮的新任女友向蘇木裳和丁暖罵出難聽的話來。木裳走過來，把那盒巧克力用力摔在徐沫腳下，留一句“暖暖她不想要你的禮物”轉(zhuǎn)身離開。走著回到哭泣的暖暖身邊，給暖暖一個擁抱，讓暖暖在她瘦小的肩頭哭泣。

　　她是可以把肩膀借給暖暖的朋友。貌似弱小的身體，卻能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裝巧克力的盒子裂開，里面的巧克力一顆一顆地蹦出來散落滿地。華麗而滑稽。

　　6結(jié)局

　　那天晚上蘇木裳帶著丁暖回到宿舍。丁暖想要一個人安靜一下，蘇木裳就走到浴室淋浴。她們都需要調(diào)整自己的思緒。

　　蘇木裳在擰水管時先擰到了右邊的那一個，出來滾燙的熱水燙紅了她手臂一小塊皮膚。木裳故做鎮(zhèn)定地擰開左邊的水管，蹲在墻角，和著流水聲把頭埋在臂彎里哭了起來。

　　夏天已不再。

　　第二天，天氣晴朗。木裳和暖暖依然是無憂無慮的小女生。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暖暖沒有木裳她和徐沫分手的原由，木裳也不曾問起。不管彼此受傷多深，她們都把傷口掩埋心底，等待痊愈。

　　另外一邊，徐沫很快與那個漂亮女孩分手。性格依舊熱鬧，卻不再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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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

　　蘇木裳在第第十二格的時候，從小學畢業(yè)。

　　畢業(yè)那天下了夏天特有的大雨。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一星期這樣的大雨了。

　　拍完畢業(yè)照的木裳有一些事要做。

　　她沒有帶傘，悄悄地跟在一個男孩后面，保持一段距離，不讓男孩發(fā)現(xiàn)。

　　男孩的名字叫夏天，瘦瘦的，高出木裳一個頭，有干凈且骨節(jié)分明的細長手指，黑色頭發(fā)，熱愛籃球。他性格熱鬧到有些聒噪。像是她喜歡的那個季節(jié)，就是夏天。她喜歡他，偷偷地不讓人知道。

　　今天是她最后的機會。她只要叫住他，對他說“我喜歡你”，然后跑開，不再與他相見。

　　走到一條沒有行人的街道，成排的榕樹被雨水濕透。她停下腳步。只要深呼吸一次。開口。叫住他。說“我喜歡你”。然后跑開。不再與他相見。

　　“喂，夏天——”

　　這是她第一次高聲叫他的名字。心情緊張。

　　夏天在雨傘里轉(zhuǎn)過身來，看到被雨淋得透濕的蘇木裳。濃密的劉海貼在額頭上，白色連衣裙的裙擺緊貼細長的小腿，小腿上有泥點。

　　“我喜歡你�！�

　　夏天一驚，竟想不出回應的話來。這時那個叫蘇木裳的女孩卻在這時候暈倒了。她本來就有些感冒，加上一場雨的作用，引發(fā)出高燒。

　　沒道理，有誰會在告白后高燒暈倒。抱怨之后，他還是把女孩背到醫(yī)院。打電話通知她的媽媽。沒等到她醒來，他就離開。

　　這是一個小男孩為自己喜歡的小女孩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的爸爸媽媽離了婚，等到他小學畢，就要跟著媽媽離開滿城，到另外的城市去上學。并且改了名字，隨媽媽姓。

　　小女孩大病一場后依然生活平淡，卻丟失了關(guān)于小男孩夏天的記憶。曾經(jīng)當作最隱秘的事情深埋心底，現(xiàn)在甚至沒有人能告訴她，他和她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只是她的媽媽告訴她，是一個叫做夏天的男孩救了她。

　　“真巧，夏天是我最喜歡的季節(jié)。”她說。

　　誰知，小男孩長成大男孩之后，隨媽媽和繼父再次回到滿城。

　　現(xiàn)在的徐沫，就是那年的夏天，徐沫是那個曾經(jīng)叫夏天的男孩，蘇木裳還是一直叫蘇木裳的女孩。她喜歡過他，他也喜歡過她。只是那個叫蘇木裳的女孩什么都不記得了。

　　后來蘇木裳喜歡上徐沫，因為他像夏天一樣。

　　他們第二次錯過。

　　如果把時間分成一格一格。

　　每一格是一年，每一年有一個夏天。

　　是誰在蘇木裳的第十六格里偷偷放進一顆糖果，卻過了可以食用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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