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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凱默拉之煩惱
1.
每一個少年都有一個文藝而憂愁的青春期,一個暗戀了多年最后卻只是用來相忘的姑娘,還有一個若有若無的關于自由的夢想。
射手座少年凱默拉便是一個典型。
在少年凱默拉還小的時候,弄壞了一部相機。那是一個尚未被數(shù)碼入侵的時代,所有的影像都散發(fā)出一種樸實的質感,或大或小的暗角跟顆?雌饋砟菢幼屓税残。有時候去公園或者動物園,母親會讓小小的凱默拉站在花臺上,或是鐵籠子旁,為他拍照。那時的凱默拉還沒有近視,拍照的時候不喜歡露出多么歡喜的表情。他在鐵籠旁與動物合影時,會有膽怯的神色,小小的眉頭緊皺著,眼神從來不專心地盯住鏡頭。
后來安妮說他那時在鐵籠前拍的照片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動態(tài)感。他像是隨時要準備逃跑。
其實凱默拉從小就不愛照相。他給這種奇怪的心態(tài)取了名字叫鏡頭恐懼癥。后來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拿起相機,漸漸成為替別人拍照的角色。
再后來,少年凱默拉擁有了他第一臺單反機。那已經(jīng)是數(shù)碼時代的事了。
2.
少年凱默拉在大學入學的第一天,站在講臺上,面對臺下好幾十張陌生的面孔,說他只是想拿起相機,當一個旁觀者。
那算是凱默拉最最少年的時候,架著他已經(jīng)丟不掉的眼鏡,臉頰旁新生出一顆痘。初秋的格子襯衫被微微地汗?jié)。他拿著麥克風,覺得有點不自在。
他在不自在的時候總會想起安妮。想起她的長頭發(fā),夏天的時候她喜歡將它們挽成一個松松的髻,有幾縷落在校服的白色衣領上,被教室里的電風扇吹得起起落落。那時凱默拉坐在她斜后方,上課上著上著就一不小心走了神,看著那起起落落的發(fā)絲輕輕地嘆息。
每天放學的時候他會去車棚取回那輛已經(jīng)老舊的單車,推著它慢悠悠地走到學校門口,幾乎每天都是在固定的那一秒鐘,少年轉過頭去,定會看見少女安妮騎著單車朝他沖來。安妮很瘦,風將她吹成一個青澀的形狀,棱角分明,卻帶著甜蜜的柔軟。
她每天都對著他微笑,微笑成一段不長不斷的距離。
突然有一天,少年凱默拉看不到少女安妮的微笑了。
高中畢業(yè),他們從此天各一方。從此以后,他們的每一次就算是匆匆一瞥也都要費盡心機。
3.
那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凱默拉不知道,自己還會擁有一個小小的暗戀者。那個時候少年凱默拉在大學里也能夠充當了學長的角色。從嚴格意義上看,少年凱默拉已經(jīng)不是一個真正的少年了。
他覺得他已經(jīng)在人群中慢慢老去。
但他還是少年般地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刺猬或者一株仙人掌,或者也可以代換成種種帶刺的生物。他本來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多帶刺的生物,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是他那個小小的暗戀者告訴他的。
他當然不知道那個在他blog上留言書名叫Bob的人是他的暗戀者,他甚至不知道那位Bob是個女生。他只是以為,Bob和他一樣是一只偽裝刺猬,可能他們兩個都還是公刺猬。他當然不知道我們的Bob小姐為了能夠偽裝成刺猬然后在某一個方面自然而然地接近他費了多少心機。Bob小姐幾乎用遍了每一種搜索引擎去尋找關于他的任何信息,他拍過的照片,他得過的獎勵,他的過去他的現(xiàn)在然后幻想他的未來。
凱默拉先生和Bob小姐的未來。
當然是沒有未來的。
4.
少年凱默拉不喜歡學校里的各種活動。
所以我們的凱默拉作為一名記者拿著他心愛的相機出現(xiàn)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時,大家看到的都是他不開心的表情。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都習慣了,那個在角落里拍照的人被認為是不重要的,慢慢的就被忽略了。
少年凱默拉喜歡這種被忽略的感覺,沒有人的注視讓他覺得很自在。
于是透明得習慣了,自在得習慣了,也就慢慢的將少女安妮的微笑存放在一個安靜的角落不去輕易地碰觸了。
少年凱默拉認為,他只能喜歡少女安妮。
可是后來,每一次匆匆一瞥之后,他都會覺得心空空的,安妮的微笑越來越生疏,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能夠觸及卻又不敢輕易去觸及的距離了。
那種情緒應該被叫做空虛還是寂寞呢?
5.
或許那種情緒可以叫做空虛,寂寞或者任何一個形容詞。
然后少年凱默拉戀愛了。
凱默拉在戀愛之前的那段時期經(jīng)歷了一些小小的波瀾。他總是覺得人群中有一個目光灼灼地投射在他身后,可他轉過身去卻什么都看不到。偶爾碰到一雙有些哀怨而膽怯的眼睛,可等他再回過神來,那雙眼睛就消失了。
他覺得那個眼神好熟悉。
他甚至翻遍了電腦里存檔的各種活動的照片,尋找那雙眼睛出現(xiàn)的可能性。
他當然不可能找到,因為那些記錄有那雙眼睛的照片全部被他當做廢片刪掉了。那些記錄有Bob小姐的照片,全部被他當做廢片刪掉了。
因為Bob小姐永遠都在躲鏡頭,那些照片里,全都有一個人影極不自然地扭過頭去。
6.
再后來,凱默拉交了一個女朋友。
這個時候的凱默拉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少年,他開始變得世故,變得讓自己都有些討厭?墒悄怯钟惺裁崔k法呢,人總有一天要長大。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初夏早晨,凱默拉和他的女朋友一起騎了單車趕去上課,路過面包鋪的時候女友進去給他買三明治,他將他的棕色錢夾遞過去,女朋友沒有接。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灼灼的哀怨而膽怯的目光。
快遲到了,他也沒有精力再回頭張望。
女朋友走出面包鋪,將三明治放進他的車筐,兩個人并排著騎著單車趕往日出的那個方向。早晨帶著陽光和雨水氣味的風吹起他黑色襯衫的一角。
他突然覺得,自己什么時候起變得那樣積極又有朝氣,至少看上去那樣積極又有朝氣。
凱默拉又一次想起了少女安妮,他曾多少次想象安妮與他并排地騎著單車的樣子呢。他們一起飛一般地沖向一個沒有時間的國度。在那里,永遠都是那個叫凱默拉的少年,她永遠都是那個菱角分明的少女安妮。
那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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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很喜歡的文,近期作品。某個深夜一氣呵成。
誰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