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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本相冊。
內容標簽: 強強 青梅竹馬 少年漫 甜文 輕松 HE
 
主角
及川徹
互動 視角
巖泉一
配角
巖及

其它:HE

一句話簡介:巖泉一關于青梅竹馬的回憶

立意:青梅竹馬

  總點擊數: 2355   總書評數:19 當前被收藏數:225 文章積分:986,91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近代現(xiàn)代-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攻
  • 所屬系列: 同人區(qū)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16450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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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及-三十六歲的巖泉先生在回憶

作者:十二月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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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趁著周末,巖泉一回到了仙臺的老家。及川的侄子猛在今年年初迎來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原本夠他和妻子與長女三人生活的房子便顯得很是擁擠了。及川和巖泉商量,他們決定在猛找到合適的房子之前,將自己原本在仙臺購得的公寓低價租給猛一家。
      巖泉今天是回來收拾房子的。

      他們當初買下這座公寓,是在兩人三十歲的那一年,彼此的事業(yè)都正值巔峰期。巖泉為東京某家大型醫(yī)院的理療師,同時也作為運動訓練師為國家隊效力,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有幾天休假。
      及川更是。他在27歲時站在了世界的起跑線上,成為阿根廷國家代表隊的正式二傳手,并在20年的東京奧運會上與其隊友力挫強敵,繼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時隔33年后再次為阿根廷在這一賽事上奪得了獎牌。而在其后不久,及川被授予了最佳二傳手的稱號。身為實打實的明星運動員,他的職責不僅僅限于訓練與比賽,還有拍攝各種商業(yè)廣告。不同于影山對這種“成年人的無奈”感到煩惱,及川本人蠻樂意去做這些,在廣告拍攝中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還會和化妝師攝影師去一同探討“怎么才能拍出更好的效果去吸引消費者”等類似的話題。同住東京,與巖泉相距不遠的花卷時常會拿有及川封面照片的雜志登門拜訪,毫不留情地嘲笑“你家花孔雀又在開屏!

      總之,那幾年兩個人都很忙,就連在東京相聚的機會都少之又少,更遑論有機會攜手回到裝有他們整個幼年與少年記憶的仙臺。但他們還是在仙臺,一同買下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座房產。

      -幼年
      巖泉一和及川徹的情誼是從父母那一輩延續(xù)下來的。兩人的父親是某家公司的同一期職員,意氣相投,時常在下班和周末約起喝酒以及釣魚。各自組建家庭后,會帶自己的妻子出來見面。讓兩位男士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的是,彼此的妻子間相處也很融洽。每逢休假,還會甩開各自的丈夫,一同出去做美容。甚至有的時候不用說話,就能知道對方想要什么東西。時常被兩位父親感嘆,簡直比親姐妹還要有默契。以至于,就連預產期也相差不遠這件事,反倒在初次知道時并沒有讓兩個家庭中的任何一個人感到驚訝。大家都覺得理應如此。
      在六月的某一天,巖泉作為家里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孩子降世。一個多月之后,早早便定下了名字的徹出生。

      “始終如一,貫穿始徹!

      多年以后,在父子倆的一場喝酒閑談中,巖泉一第一次知道他和及川名字的另一種由來。他一邊好笑地回父親說“可千萬不能讓及川知道自己名字居然是從我派生出來的”,一邊不由得感慨他們二人的命運原來從很早很早之前便開始糾纏了。

      明明僅差了一個多月,兩人的身體狀況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巖泉很少發(fā)燒感冒,及川直到三歲前都不停得往醫(yī)院跑。一個很快就能翻身爬行走步,一個連說話都比一般的孩子要晚。聽母親說,有一次及川燒到了40°,怎么也降不了溫,還在醫(yī)院的兒童病房里住了小半個月。因此,就算是沒有父母的教導,巖泉也自覺承擔起了照顧幼馴染的責任。要多喝水,雪糕只能吃半根……就算抱怨很熱,衣服的拉鏈也一定要拉上。以至于當小小的幼馴染后來長得比他還要高還要健壯時,巖泉有很長一段時間感覺自己身處的世界很魔幻,并且無法接受。但照顧及川的習慣卻不自覺地根植在了他的意識中,一直延續(xù)到今后的無數個日夜里。

      受到對昆蟲頗有研究的父親的影響,巖泉從小就很喜歡研究各種蟲類。不光是女生,就連及川對此也敬謝不敏。但不同大多女生在知道時會帶著一臉厭惡地遠離他,小小的及川則是頂著復雜的表情蹲在身后不遠處的樹蔭里,看著巖泉在草叢中尋寶。捕獲“寶藏”后,巖泉會裝進玻璃瓶里帶回來給及川看。直到有一次捉住的蟲子太丑太大,把及川給嚇哭了,巖泉這才知道及川怕蟲子。

      巖泉在東京的公寓的陽臺上養(yǎng)了一盆天竺葵,他看著兩只瓢蟲頭對頭在葉片上歇息,問及川:“你還記得你原先被蟲子嚇哭過嗎?”

      及川正在玩隊里后輩推薦的一款電子游戲,聞言“哈”了一聲,“及川大人是討厭蟲子但不是膽小鬼!小巖你不能因為被及川大人的突然襲擊驚喜到哭了就找子虛烏有的事情污蔑及川大人!”
      巖泉的額頭上冒出了十字叉,“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眼睛紅是因為昨晚熬夜寫病歷而你今天還折騰我不讓我睡!”

      見及川哭泣的巖泉手足無措,他趕緊把瓶子藏在身后,在想怎么才能安慰小伙伴,頗有些抓耳撓腮。他突然“啊”了一聲,指著及川身后的樹干,“是天道蟲!”
      一瞬間的好奇戰(zhàn)勝了對蟲子的恐懼,及川扯著巖泉的衣角問天道蟲是什么。巖泉正想著該怎么止住及川的哭泣,見及川臉上的神色轉為好奇,好像也不怎么掉眼淚,彎起的嘴角便帶著一點驕傲跟獻寶似地說:“是瓢蟲的一種哦。小小的,卻始終向著太陽飛去!

      -北川三年
      巖泉和及川的國中皆選擇了家附近的北川第一就讀。
      自國小攢錢與及川去看了一場排球賽事后,及川便不可救藥地迷上了排球,拉著巖泉一起報了少兒興趣班。在興趣班,孩子們不可避免得會被老師問到想要學習排球的原因。及川說,他想成為何塞布蘭科一樣厲害的二傳手。何塞布蘭科,他與及川去現(xiàn)場看的那場排球比賽中的運動員,及川還要了他的簽名。
      老師驚訝于及川對排球的了解,一連問了及川好些關于排球的基礎知識,在及川對答如流之后,老師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認真思考的神情。

      及川的下一個就是巖泉,巖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為及川要學!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簡單到巖泉根本就不用思考。即便巖泉早早就顯露出了在運動上的小小天賦,足球籃球跑步跳馬……他樣樣都會。但是及川要去打排球啊,所以他也要去。

      第一個發(fā)現(xiàn)及川在排球上的天資的,是興趣班的老師。老師帶著自己的觀察記錄拜訪及川家,大肆夸獎了一通及川。末了,像是才發(fā)現(xiàn)巖泉一般,不好意思地也贊揚了一番巖泉。巖泉能感覺到老師的尷尬,但他不在意。他看向一邊被老師夸得耳朵像是被太陽曬熟了的玉子一般的及川,發(fā)自內心的認同老師對及川的評價。

      升入北川第一并加入排球部的及川果真顯露出了他在排球上的天賦,他總能把球托到最合適的高度。巖泉拍下扣球之后的掌心泛著火辣辣的痛,他握拳扭頭鎖定棕色腦袋,心里第一次產生出一種異樣感。他好想、好想……好想再一次扣下及川的托球!
      巖泉曾在偶然的機會聽到教練和指導老師的閑談,說北川因得及川的加入延續(xù)了豪強的輝煌。

      但就是這樣的及川,這樣耀眼的及川,卻在這短短三年內先后遇到了在日后會被稱為“日本重炮”的牛島若利和“天才二傳”的影山飛熊。在那段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漫長的時光里,巖泉鮮明感知到了及川的焦躁不安。及川生得白,因此只要狀態(tài)一有不對,就會直接反映到臉上。他的眼袋發(fā)青發(fā)黑,臉上也起了痘痘。說了兩句話就能和巖泉吵起來。
      之后,在一次練習賽上,及川首次坐了冷板凳,接替他的是學弟影山飛熊。那是在巖泉記憶里,及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影山擊掌。

      “及川有天賦,但在擁有絕對天賦的影山面前就顯得很普通了。”

      你當初明明不是這樣說的!巖泉咬緊牙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被及川托過球的人都知道,那是多么絕妙的感受,他們是多么的渴望能再一次被他交付信任!

      巖泉堅信著——
      沒有人能比球場上的及川徹更耀眼。

      “小巖……”升入國中高年級之后,巖泉再也沒有見到過及川掉眼淚。及川紅著眼眶,喊著只有他才這么叫的他的名字,“老師說的都是騙人的!

      巖泉只覺得體育館棚頂的光照得他頭暈目眩。

      及川就像是待要爆發(fā)的火山,終于在不會讀氣氛的學弟的請求下,爆發(fā)了。巖泉一把抓住了及川揮下去的手臂,憤怒的同時也帶著心有余悸的震驚。他從及川那蜜糖似的棕眸中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情緒。
      他給影山道了歉,并讓影山離開。他一把揪住及川的領子,對及川憤怒地吼叫道——

      “排球!是六個人強才強的運動。 

      所以不要再認為輸給白鳥澤是你自己的過錯,不要再把輸贏歸咎于你的天賦不如牛島影山!懊惱痛苦的不止你一人!看看周圍的大家吧,看看我吧!想跟在你的身邊!想與你一同踏上更大的舞臺!
      及川徹!包括你在內,網線這邊的是六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巖泉的怒吼加頭槌喚醒了及川根植在體內的種子,他能看見幼馴染微微睜大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倒映著巖泉扭曲的面孔,和其后頭頂上的光。這讓巖泉想到兒時對及川講過的始終追逐著太陽的天道蟲。

      -青城·插曲
      在升入青葉城西的第一年暑期,仙臺舉辦了有史以來最為盛大的煙火晚會,就連東京的電視臺都派來了直升飛機進行全程跟拍轉播。
      他和及川與同級的同是排球部的松川花卷一起相約閑逛,巖泉和松花三人都是只穿了簡單的T恤和短袖,只有及川穿了浴衣,頭上還綁了個狐貍面具;ň硇按ù┑抿}包,只有松川似乎注意到了巖泉眼中的驚艷。巖泉是最知道發(fā)小的姝色,微微長開之后經常能在大街上收到所謂星探遞來的名片,甚至還有藝人事務所的人上門拜訪。后來及川的姐姐聽說了這件事,一臉震驚加遺憾地說他們拒絕的是超有名的事務所,曾培育出了不少國民級的偶像和演員。

      及川和花卷吵嘴,還不忘記給巖泉補個wink。巖泉一邊不知因何惱怒,一邊被一旁的松川用手肘懟了一下肩膀。

      松川和花卷打算先去看臺占個看煙火的好位置,及川吵著讓巖泉替他撈金魚。撈金魚的網是紙做的,旁邊帶女朋友來的小哥一將紙網放到金魚下面,就會被魚尾撲騰壞,看得女友和及川一同連連嘆氣。在小哥沖上來揍及川之前,巖泉抓著及川的腦袋把人扭了回來。他擼起袖子,一連撈了五尾,網才破掉。
      巖泉道謝接過老板遞來的塑料袋,他只要了兩尾。一尾通體金紅,一尾尾巴帶有黑點。

      巖泉看著直愣愣盯著自己的及川,自他扭過他的腦袋起,這人就安靜地有些反常。

      “怎么了?”巖泉問。

      及川突然將頭頂的面具摘下蓋住了臉,聲音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歡快,“可惡,小巖的手臂上居然有肌肉!”

      “都打球打多久了,”巖泉無語,“你不也有嗎?”

      他們拎著兩尾金魚和四個金燦燦的蘋果糖在人潮洶涌的看臺中擠到了松川和花卷的身邊,在煙花炸開的那一瞬間,及川掀開了狐貍面具的一角,他的聲音淹沒進眾人的歡呼聲中。巖泉小心地護住金魚和糖,沒聽見他說了什么。

      -青城·三年級
      青葉城西的三年在巖泉至今為止的人生中落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升入高中的及川,以其高挑健壯的身姿和昳麗的面容而廣受歡迎。但與其張揚的外貌和性格相反的是,及川的心似乎在經歷了北川得失的打磨后而越發(fā)堅定沉穩(wěn)。
      巖泉不顧及川的抱怨,為他拉上外套的拉鏈。在與白鳥澤的兩度交鋒失敗后,他和及川,還有高中相識的好友松川花卷幾人最終還是迎來了在青葉城西的最后一年。這將是他們挑戰(zhàn)白鳥澤的最后一年,也是及川在學生時代迎接開始進化的影山的挑戰(zhàn)的最后一年。

      “你知道小飛熊身邊的那個小不點叫什么嗎?”及川不再掙扎于巖泉對自己衣服拉鏈必須拉到頂的執(zhí)念,排球在他的手中聽話旋轉。他的神色一派平靜。

      “練習賽開始前不是作了自我介紹了嗎,”巖泉忽然想起了晚到的及川也許沒有聽到,就補充說,“日向,日向翔陽!

      “天道蟲。”

      及川的突然提及讓巖泉一下子愣住了,但他又很快便反應過來及川想要表達的是什么。及川跟詠嘆調似地繼續(xù)說:“小小的,卻始終向著太陽飛去。日向,日向翔陽……”及川像是在不斷咀嚼這個名字,哈了一聲,“小巖,你瞧。多么貼切!”

      “喂,”巖泉皺起眉頭,熟練得打算阻斷幼馴染思想的滑坡,“你可別又要說你多了個不如的人……”

      及川頓時亂叫,大聲抱怨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居然如此不堪,又嘻笑著說出格外認真的話,“鬼拿了棒槌也擊落了不了想要飛過山川湖海的老鷹!

      巖泉的心怦怦跳動,他聽見自己遮掩般說道:“你要是平常國文考試也像今天一樣發(fā)揮,就不會才堪堪及格了!

      “小巖真毒舌。”及川哼哼唧唧笑了一聲。兩人繼續(xù)說些沒有營養(yǎng)的話,就此略過了這個話題。

      及川所帶領的青葉城西最終止步于決賽前,東京的烏鴉飛到仙臺的體育館上空遮住了通往太陽的路途,但小小的青色花朵卻也頂破了鋼筋水泥,冒出了頭。及川最后那句三年來的感謝仿佛也將他的情感一并宣泄了出去,巖泉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巨大的空虛。
      二年級時曾出現(xiàn)在課桌上的升學志愿表再一次出現(xiàn)在巖泉的眼前,可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當時落筆何物。三年級的四人成績都很不錯,松川和花卷早早就定下了大學的志愿。都在東京,還是臨近的大學。

      “誒——”及川打趣,“明明你們倆才是如膠似漆,還總說我和小巖。”

      松川的領帶沒有好好系著,他單臂搭在花卷座椅的椅背上,吊兒郎當地說:“比不上比不上!庇謫査麄儯澳銈兇蛩闳ツ?”

      巖泉下意識看向及川,卻發(fā)現(xiàn)及川也在看向他。二人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氣氛微妙地停滯了。

      “總之,”松川善解人意道,“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

      沒有時間了。巖泉想。
      從及川看向他的那一刻起,巖泉就已經知道了他做出了怎樣的選擇。及川曾將自己類比為老鷹,天道蟲的意象被他丟給了烏野的10號。可在巖泉心中,回憶起及川時,卻總是將他和樹干上小小的瓢蟲聯(lián)系在一起。不同于天生身為空中霸主的雄鷹,那小小的蟲子是那樣的脆弱,可卻因追逐太陽而背負起了“天道”之稱。
      何止是鬼拿棒槌。巖泉想。就算是雄鷹也擊落不了有逐日之心的瓢蟲。

      巖泉在這一瞬間既惶恐難過又有一種振奮激動之情直沖進腦海里泡著的神經末梢。

      “我有一個想法,”巖泉不知道他們四個人湊在一起有多少秒沒人開口,他試著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驕陽,跟體育館棚頂上的燈一樣,刺得眼睛疼到想要哭泣,“但還沒有確定。定下來了再告訴你們!

      及川帶著松花二人一起發(fā)出了很長的“切——”聲。

      他們唱著校歌,在白色的西裝口袋上別了一朵小小的黃色雛菊,就這樣迎來了畢業(yè)。青城的體育類的社團搞得都不錯,其中的網球部甚至在今年殺進了全國大賽。除巖泉和及川外,包括替補選手在內的三年級畢業(yè)生全部都被要走了校服上的第二顆扣子,松川甚至連外褲上的扣子都送出去了。因此一直被花卷罵“變態(tài)”罵了整個大學時光,直至今日也常有提及。

      及川少再去體育館,巖泉也是,他們倆都在為出國做準備。一個想要成為職業(yè)選手遠赴阿根廷;一個想要學習運動科學跑到了美國。相同的是,二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延續(xù)貫穿整個青春的夢想。
      及川侵占巖泉的臥室練習因太吵而被休假回來的及川姐姐攆走的卷舌音。巖泉一方面因不想打擾到及川,一方面也因自己的事情暫告一段落,就和松川約出去吃文字燒。

      巖泉將袖子卷到肩膀,一手捏著一只小鏟子有條不紊進行翻面定型,又哐哐兩鏟子將其切成四份,手臂上的肌肉因不斷的動作而顯得更加流暢順滑。松川不禁輕輕吹了聲口哨。

      巖泉回頭看沒看見女生,又擰著眉瞅松川。松川不敢勞他大駕,自己把切塊的文字燒挪到自己的盤子里。他詢問了及川的現(xiàn)狀,又簡單聊了聊上個周末和花卷去東京對各自志愿大學的“視察”。最后,松川問了巖泉。

      “你是因為及川才選擇留美□□動科學的嗎?”

      巖泉不知為何想對松川說“少看些純愛漫畫”,卻轉瞬一想他并不能排除掉松川說的這個因素。巖泉至今為止的十余年人生,自打懂事起所做的決定大都與及川相關。巖泉早已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將及川納入進了人生的每一步規(guī)劃中。

      巖泉回他,“我也想將排球延續(xù)下去!

      松川以可樂代酒,敬了他一杯。

      -18歲·離別之夏
      從青城畢業(yè)的那年夏天,巖泉和及川都不是很好過。及川忙著學習一門新的語言,西語的卷舌音令他的舌頭打結,尤其是與排球相關的專業(yè)術語,更令他發(fā)狂。加上又忙著申請簽證等各種事,有一次及川在巖泉家學習睡著了,臨近傍晚才醒,竟迷迷瞪瞪問巖泉——“小巖,現(xiàn)在是凌晨幾點?”
      巖泉也差不多,一邊準備考試一邊籌備留美的簽證手續(xù)。不過比及川好一點的是,美國說的是英語,而他的英語,尤其在口語方面曾被學校的外教夸過是完全聽不出本土口音的純正美音。

      就這樣,兩人慌慌亂亂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當他們再一次從書本中抬頭時,惱人的梅雨季已過,蟬爬上樹開始沒命地叫。已經入伏了。

      及川從忙碌的語言學習中暫時脫離了出來,巖泉也得已稍喘了一口氣。他監(jiān)督及川及時整理好行李,跨國郵寄過貴,要把想帶的都帶好。至于生活用品,可以落地之后再買。

      “小巖,你眉頭皺得好像能夾死蒼蠅!”及川用夸張的語調和手勢調侃巖泉,這兩天他好像又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活力。這令巖泉有些不爽。

      巖泉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種不知何處冒出來的不安攝取住了他的心臟。他能清晰地聽見胸腔里的器官在隨著客廳的壁鐘,踩著分秒,不斷地發(fā)出聲音。

      “及川。”

      巖泉的眉頭沒有放松的跡象,依舊以能“夾死蒼蠅”的力道在眉宇間平起一座大山。及川縮圓了眼睛,在他的眼前不斷揮手。

      “……我最近聽了個新聞,”巖泉說,“有關阿根廷的槍擊案……”

      及川打斷了巖泉,“這只是概率問題。說到槍擊案,我也許更應該擔心你去的自由的美利堅?”及川試圖開一個小小的玩笑讓氣氛恢復到零度以上,但顯然這并不奏效。

      巖泉低吼道:“要知道近三年,阿根廷的槍擊案就已超過了數十起!其中有六人是亞裔!”

      蟬鳴聲重新在他們二人之間喧囂,這吵得巖泉心煩,他盯著及川脖頸上的薄汗,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和難過。
      及川今天穿了一件亞麻的寬松長褲,走起路來總會往后一擺。他從冰箱里拿出了大麥茶并拉上了一半的窗簾用來遮掩陽光,然后又調低了幾度空調。

      及川將瓶中茶水傾入杯中,凝著霜的冰塊碎響在杯壁。

      “今年沒有梅子酒呢!

      及川突然提及的其他話題使得巖泉微微一怔,他拿起大麥茶,入口的液體是與梅子酒完全不同的口感,但這使巖泉總算是放過了他的眉毛。

      梅子酒是大及川八歲的姐姐的婆家一到夏天就會郵寄過來的禮物,聽說是家里老人釀造的。院子里栽種了有年頭的梅子樹,夏天打下來的梅子會被釀造成酒,藏到一個又一個夏天。
      兩家對未成年的孩子飲酒這件事管控得不是很嚴,能不喝就不要喝,但偶爾喝一點也沒關系。及川媽媽總會分出兩瓶送給巖泉家。巖泉往往不會喝被送過來的,而是和及川分食一杯。巖泉能想起那并不清亮的酒色,還有沉淀在杯底的散開的梅子肉。

      今年老人家的身體并不是很康健,來回跑了好幾次醫(yī)院,在還未入夏時就徹底住進了醫(yī)院。奇怪的是,巖泉得知消息后的那幾天夜里總能夢見被雨打落爛進泥里的梅子。夢里的雨下得極其悶熱,正如現(xiàn)在窗外的天氣。

      “我們去做參拜吧!”

      及川一拍掌,再次快速轉換了話題,快到巖泉的情緒一下子有些拗不過來。

      “什么?”

      “參拜,就三丁目那邊的那個小神社,”及川說,“就今晚!

      及川說的那家神社很小,并不出名,只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偶爾過去。不過環(huán)境打理得很好,據說是一個年輕時曾云游海外的和尚自愿負責管理的。
      他們要去這家神社的話,是需要騎電動車的。一如既往,巖泉負責駕駛,而只會自己騎不會帶人的及川則是將手掌搭在幼馴染的肩膀上,負責時不時讓巖泉覺得自己駕駛的是機車,并在進行急速挑戰(zhàn)。

      電動車通體是薄荷綠,車把手上掛了個小小的哥斯拉掛飾,是小時候兩家一起去看電影時買的,尾巴和犄角都掉了漆。他們的電動車上了天橋,巖泉能從掛著哥斯拉這邊的后視鏡里看見及川因許久未剪而變得稍長的頭發(fā),和被他們拋到身后的萬家燈火。

      謝天謝地,仙臺夏日的夜晚并沒有延續(xù)白晝時的溫度,現(xiàn)在的風涼爽到令巖泉的胳膊冒起了一連串的小疙瘩。他聽見旁邊的及川打了個噴嚏。

      “混蛋川,你什么時候又把衣服拉鏈拉開了?!”

      “夏夜,晚風,敞開襯衫的少年……這是標配好嗎?”及川的語氣里表現(xiàn)出了十足的愕然,“哪有美少年會把外套的拉鏈……欸欸欸!小巖,悶死了啊。!”

      巖泉不顧及川的哀嚎,把他的外套拉鏈一拉到頂,“你想帶著感冒坐好幾個小時的飛機去阿根廷嗎?”

      及川閉上了嘴巴。

      三丁目這里因遠離商業(yè)區(qū),居住得大多是老人。現(xiàn)在的時間點不算很晚,但外邊已經基本上看不見人了。只有靠著圍墻的燈銜接起一段又一段的路,燈下有飛蟲縈繞。
      巖泉和及川踩上布滿青苔裂開縫隙的石塊拾階而上,雙掌合十在鳥居前拍了拍,繞過御手洗,于一方明月下將錢幣擲入祈愿箱。

      “小巖,”表情認真的及川很具有欺騙性,這不難讓人理解他為什么那么受人歡迎,“我們都去追逐太陽,所以沒有誰被誰留在了過去。所以……”

      所以,我們沒有分離。
      我們始終走在同一條路上。

      松川和花卷曾經吐槽過及川的洞察力可怕到令人惡心。巖泉不意外于及川對他想法的了解,即便二人從未聊過這方面的話題。他叉腰笑了兩聲,一吐胸中濁氣。

      “要好好的。”巖泉說。

      我們都要好好的。

      在進入秋天的第四天,及川乘坐的飛機從航站臺的上空飛走。
      在仙臺落下第一場雪前,巖泉也離開了這片他們深愛的土地。

      -記一次意外的偶遇

      大二那年在爾灣遇見牛島,是巖泉怎么也不會想到的會發(fā)生的偶然。即便高三那年,白鳥澤同樣與全國大賽的入場券失之交臂,身為日本青年代表的牛島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繼續(xù)散發(fā)著似乎從他接觸排球起就有的光芒。

      “網上有傳你收到了V聯(lián)盟的邀請?”

      如果忽略二人之間說是熟人也不恰當的關系的話,這也算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了。他們用軟件不抱希望地搜索了一家日式餐廳。等到了地方,令他們興奮的是老板居然是個土生土長最近幾年才移居到美國的日本人。來自小森。

      牛島點了林氏蓋飯,巖泉則是要了一碗咖喱烏冬。

      “嗯。我會去施懷登·阿德勒。”牛島回他,以一種依舊是“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說。

      求證成功的巖泉不小心掰斷了筷子。施懷登·阿德勒是日本“V聯(lián)盟”1級職業(yè)球隊,是一支實力強勁的勁旅。他看著牛島那波瀾不驚的臉,忽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但又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肩膀放松了下來。

      牛島大概就是那種,即便你討厭他,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優(yōu)秀的那種人。

      在美利堅過得異常充實的巖泉,難得在此刻了想起了那段不僅之于及川,對他來說也是“噩夢”的回憶。

      巖泉在少年時期總是糾結于自己的身高,不足一米八的個頭對于主攻手來說可以算是致命傷。哪怕及川能發(fā)揮他百分之一百的潛力,但頭頂已經貼到了天花板,這能怎么辦?
      攔截不住牛島扣殺的手掌痛到巖泉退場后不得不去做冰敷。他曾單膝跪地,隔網望向牛島。真高啊,那對長臂連接起的手掌就像是大鳥的羽翼,始終阻擋他們去看向更加遼闊的天空。

      “就像是怪童……”

      “什么?”及川沒聽清。

      巖泉用手背蹭掉了下巴上的汗,搖了搖頭。
      也許我們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單拎出來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但就像是巖泉曾經對及川說過的話——排球是六個人的運動,六個人強,隊伍才會強。他發(fā)自內心的認同這個觀點,并相信他們會在及川的指揮下沖出層層羽翼,沐浴在天光之下。

      牛島那天生強悍的體型于同是主攻手的巖泉來說的確是他少年時很難散去的“惡夢”,但有此信念的巖泉無懼于向他不斷發(fā)起沖擊。

      現(xiàn)在巖泉以另一種方式去追逐這項向上的運動,當然也有年歲增長的緣故,他早已不再執(zhí)拗于無法得到的幻影。他能用更加平和的心態(tài)對看待他與最終踏上職業(yè)道路的熟識之間的差距,并最終在追逐排球的這條路上與他們殊途同歸。

      巖泉和牛島談起了自己為什么來到爾灣,驚訝地發(fā)覺他們尋找的竟然是同一個人,更令巖泉震驚的是那個人居然是牛島的父親。
      這一連串的巧合不禁令巖泉咋舌,他問牛島:“這算不算是宿命?”

      牛島掛著一臉莫名的表情回他,“我以為你不是會相信宿命論的人。我的父親對運動康復方面很有研究,又是在異國很難得在此方面頗有建樹的日本人。巖泉君你會來找他并不奇怪!迸u從剛才的聊天中已經知道了巖泉在學習什么專業(yè)。

      巖泉舉起手做了個“算了吧”的手勢,問耿直男孩這種問題是他的失誤。但他接下來說出口的話還是用了宿命一詞,“但是你會感覺到宿命的,”巖泉補充道,“終有一天!

      吃完之后,牛島和巖泉告別。巖泉攔住了牛島,詢問是否和他拍了一張合照。巖泉把照片傳給了及川。

      Tooru:?

      -暴風雨與感冒

      時隔兩年,及川從阿根廷歸家。巖泉提前修完本學期的課程,申請考試,趕在及川回來的兩天前先行落地仙臺。
      巖泉到達機場的那一刻,航站樓外的天氣就已經陰沉得嚇人。電子屏上的航班信息齊刷刷換成了延遲未定。解開飛行模式的手機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這兩分鐘內打來的,還有及川的幾條郵件。

      巖泉先給父母回了電話,告知他已經平安落地,這才打開了郵箱。

      Tooru:hey~讓及川大人猜猜,小巖現(xiàn)在在天上呢吧。這么長的旅途,小巖一定在睡覺!
      Tooru:我在收拾行李
      Tooru:我們的時差又變長了,不過很快就會統(tǒng)一。
      Tooru:想念小巖。
      Tooru:我看天氣預報!仙臺有暴風雨!據說是近二十年未見的!
      Tooru:你的飛機能落地嗎?
      Tooru:媽媽跟我說雨下得超大,她很擔心你。

      巖泉趕在及川再次發(fā)來郵件之前,一手推著行李箱向前走,一手給及川快速回復消息。

      我:你發(fā)郵件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飛機上了。
      不要大半夜收拾行李,你應該去睡覺。
      因為你也要回來了,很期待見面。花卷約我們去喝酒,就在老地方,松川也去。
      天氣的確很陰沉,但……哦現(xiàn)在下了。
      已經落地,我叫車回去,請阿姨不要擔心。
      以及,你快滾去睡覺。

      及川幾乎是秒回。

      Tooru:小巖這么兇,是會被雨神大人懲罰淋個透心涼的!

      及川的嘴可能是真有那么一點氣運在的。暴雨天的機場外的出租車要比平時多上數倍,但也比平時要難搶得多。小巖在被兩組小情侶截胡后,總算坐進了溫暖的車廂內。這種暴雨天,打傘根本不管用,就幾分鐘的空擋,巖泉感覺自己已經濕了一大片。
      出租車司機是位已經上了年紀的爺爺,頭發(fā)全白,但抹了發(fā)油,很規(guī)整地平鋪在耳后。爺爺給巖泉遞了干凈的毛巾,又說“若是不介意的話,保溫杯里的茶水可以隨意飲用!

      在暴雨把整座城市都打得面目全非的情況,能遇見如此令人溫暖的人,可謂是十分舒適的事。這使得巖泉因漫長回程路而倍感疲憊的身體和精神都放松了下來,若不是突發(fā)意外,巖泉覺得自己可以一直睡到家門口。

      老爺爺帶著歉意的神色叫醒了巖泉,原是車子拋了錨,他愿意不收取這段路的費用并表示想要支付巖泉之后的路費。

      巖泉一邊說著沒事,一邊透過車窗努力辨認周圍的景象。他并不費力得從記憶里搜尋到了目標,這里走五分鐘有個地鐵站。成功買到票后,二十分鐘后就可以到家那邊的街區(qū)。

      巖泉再三確認爺爺自己一個人沒有問題后,聊勝于無地撐起雨傘奔進白色的暴風雨中。當巖泉按響家門口的鈴鐺,整個人都已經被水泡得透透的了。他有鑰匙,但目前這個情況掏出來會很艱難。
      隨著自家父母在打開門后一系列雞飛狗跳的舉動后,巖泉得以洗了個熱水澡,并將自己卷入進蓬松的被子中。

      巖泉并沒有跟父母說車子拋錨的事,只是形容雨太大了,僅是下車走得這一段路便將他淋透了。媽媽以心疼的口吻抱怨,問他怎么不打電話讓爸爸去接。

      巖泉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他簡單喝了一碗米粥,拒絕了媽媽讓他吃一片感冒藥的建議,就匆匆睡下。結果臨到半夜,巖泉起了高燒。因為這天無論是叫救護車還是自行前往醫(yī)院都過于不方便,在巖泉父母折騰到凌晨的情況下,又是喂兒子吃藥又是用酒精涂后背降溫,巖泉的呼吸總算變得沒有那么熾熱了。

      巖泉的整個眼眶都是因高燒而泛起的紅色,他的內心很是過意不去,他向父母道了歉。

      巖泉爸爸托著下巴,看著眼底有青黛的兒子,“阿一一般都不感冒呢,可是一感冒就會很嚴重!

      媽媽在一邊點了點頭,為巖泉掖了掖被子。

      接下來的兩天巖泉仍是有些低燒。他昏昏沉沉,頭重腳輕,一天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床上度過的。聽起來,被窗簾阻擋的雨仍在下。巖泉有些擔心住在海邊的人。

      在又一次從不知是否漫長的睡眠中蘇醒后,巖泉瞧見了坐在床邊的棕發(fā)腦袋。熟悉的鼻梁上架著熟悉的黑色眼鏡,正在揪著巖泉的腳,小心翼翼地給巖泉剪指甲。

      “……你有病吧!

      “醒啦?”及川沖他笑笑,又狠狠打了一下巖泉裸露的小腿,“別動,除非你想讓報紙上的腳趾甲蓋都掉到你的床上!

      及川在“你的”上還咬了重音。

      巖泉放棄掙扎,他也的確沒有力氣,被及川打過的小腿上的觸感似乎很難消去。令人在意。

      “你有睡覺嗎?”巖泉盯著天花板上的燈,他們倆誰都沒有開燈的打算。

      “我睡過才來的!奔按ㄕf。

      之后二人沒再說話,及川把報紙包起來丟掉,重新坐回床邊的地毯上,背靠著床沿。巖泉很想觸碰及川,實際上他也這么做了。他的手掌順著及川的脖頸探向下巴,及川將自己的臉貼放進巖泉的掌心。
      巖泉看不見及川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暴雨,及川的聲音有些發(fā)悶。

      “我真的很想你,”及川說,“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么長時間。”

      -接吻

      巖泉和及川高中時代的排球結束于春末將近的時候,而那個時候由及川組織起來的排球部聚會就像是對高中所有一切的告別。仔細想來,怕也有已經和何塞聊過的及川對大家的告別。
      松川家里似乎常年無人在,未成年的高中生守著空空的大房子,雖然偶爾會很孤獨,但無論打算干什么都很方便。

      “雖然但是,”松川穿著寬大的短袖踩著人字拖,單手扶門框,“這不是你們帶酒來我家野的理由。而且……”頹喪少年的目光在隊伍中巡視了一圈,“這里還有一二年級的。也許你們還記得,我們當中沒有人成年吧?”

      “得了吧,”及川不耐煩地打斷了松川的話,“我可不記得你這么乖——小狂犬!開道!”

      京谷翻了個白眼。

      及川和花卷帶著一二年級狗狗嗖嗖溜進房門,空氣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打擾了”。松川看向留在最后的巖泉,后者只能回他一個“我努力過但是無能為力”眼神。
      那天晚上大家玩得都很瘋,松川的家被造得一片狼藉,后來請了家政過來打掃。巖泉有心留意照顧大家,但身為青葉城西排球部的王牌,他很難躲掉“酒局”。喝得一臉困意的巖泉去衛(wèi)生間放了水,出來的時候看見剛剛一直處于消失狀態(tài)的國見貓在沙發(fā)背后規(guī)規(guī)矩矩端著酒杯,小口小口抿著喝。
      喝到最后,就連一直念叨著“我得看著家里的東西別被等會兒的醉鬼們給砸了”的松川都趴到了桌子底下。

      困意始終縈繞的巖泉和酒量不錯但表示自己不愿也沒有力氣搬醉鬼的花卷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從包里掏出一次性洗漱用品簡單洗漱之后,找了幾張椅子拼一拼就睡下了。

      等巖泉再次睜眼時,口干舌燥。他將咳嗽堵在胸腔里,起身打算去廚房接點水。松川家是那種較為傳統(tǒng)的日式庭院,有那種大大的及地的紙拉門。去往廚房的那條廊道上的拉門被打開了一小塊縫隙,泄進了些許月光。
      巖泉瞇起雙眼,走向那片銀灰。外邊站著的是及川,他披了來時的外套,風里還送來了細微的酒氣。想來,及川已經在外邊站了很久。

      巖泉下意識皺起眉頭,剛想出聲,及川卻恰好回了頭?瓷先ナ智逍训挠遵Z染微微睜圓了眼睛,嘴唇有一小塊像是金箔一樣的水光。

      及川沒像平時一樣,見到巖泉就開始大呼小叫起來。他表現(xiàn)得十分安靜,巖泉將注意到從他的嘴巴上移開,又注意到了這人翹起來的頭發(fā)。
      及川動了,也許很快也許很慢地走到了巖泉的面前。巖泉不知為何喉嚨開始發(fā)緊,他想再次移開視線?伤难凵,據及川后來的形容,就像是被強力膠黏在了他身上。

      不同于曾經像是意外或者玩笑嘴對嘴,巖泉都不愿稱之為那是一個“吻”。這次他鮮明感覺到了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很像小時候總和及川去吃的街角的棉花糖。巖泉一把抓住將要起身離開的及川的胳膊,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未曾想到的離別和接吻后篇

      及川一般很難回國,回國也待不了多久。訓練太緊太密。巖泉雖然在美國的學業(yè)也很繁重,但他在偶爾的節(jié)假日還是能和同學出去閑逛,而及川則是在休息日也要做一定程度上的自主訓練。同居之后,及川常常帶著一臉滿足和巖泉感慨自己的青春格外疲累和繁忙。
      自仙臺的那場暴風雨后,此后三年,及川就回來了兩次。及川的歸國時間并不處于巖泉的假期,所以兩人一直就沒有碰面。不過會給對方打視頻電話,會去拜訪彼此的父母。巖泉還會去找松川和花卷喝酒,把三人烤肉時的照片傳給及川看。偶爾及川會直接打過來視頻,痛心疾首地怒斥他們三人的“出軌”行為。

      巖泉想過,等他畢業(yè)時的亂七八糟的事處理完畢后,就飛去阿根廷找及川見個面。前一段時間聽及川說,他從宿舍里搬了出來。房子價格適中,環(huán)境也不錯,重要的是離訓練場很近。就是房東性格急,比較兇。
      之后及川從房東吐槽到對某個隊友不愛洗澡的反感到樓下餐館的飯菜再到公共服務效率的低下。而那個時候,及川馬上就要成為一名阿根廷人了。

      “最起碼葡萄酒和牛肉很物美價廉,”巖泉試圖讓及川重新活躍起來,“沒事就找找有什么好店吧。我去的時候,請我喝葡萄酒吃牛肉。”

      然而,直到東京奧運會宣布延期,巖泉都未曾踏足過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他們就這樣,整整六年未有相見。

      彼時,巖泉已確定作為運動康復師隨隊出戰(zhàn)。及川也偷偷傳來消息,說他成為了阿根廷國家隊的首發(fā)二傳。日本時間的凌晨三點,巖泉接到了及川的電話。

      不知是因為巖泉凌晨并不清醒的腦子,還是因為手機本身。那個凌晨,及川通過話筒傳來的聲音總是帶著一股失真感。巖泉覺得及川在哭,或者說已經哭過了。

      “我回來了,”及川說,“但是我被攔在了海關!

      巖泉的喉嚨干澀發(fā)緊,像是被鐵絲勒住了脖頸,發(fā)不出來一點聲音。也許過了很久,及川又開口說話了!暗í毼也辉摫г惯@種事,畢竟是我拋棄了故土!

      “阿根廷啊——”及川夸張地拉了一個長音,“真可怕!

      巖泉沒有打開臥室的燈,他逼迫自己和及川一起沉溺在孤寂的黑暗中。巖泉明白及川此時的心情。少年時期看著白鳥和烏鴉飛往夢中的天空,青年又獨身一人前往大洋彼岸陌生的南美國家。他為了延續(xù)夢想遠離親朋、背離故土……這十余年的沉默和蓄勢卻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全球性疫情再次讓所有的一切努力再次變成了不確定的浮萍。
      這太可怕了。巖泉想象著,他渾身發(fā)冷。

      忽然巖泉從電話里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但他有點辨認不出來是誰。但毫無疑問,這個聲音的出現(xiàn)把二人一起從深淵里拽了出來。

      “是翔陽!奔按ù掖艺f了一句,就沒再繼續(xù)和巖泉說話,但是他的電話也沒掛斷。

      及川和日向大概是從那次震驚列島的雙人合照之后開始熟悉的,巖泉知道這兩人沒事會在推特上私信聯(lián)系。巖泉因為日向的出現(xiàn),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他在手機的另一端聽二人交談,雖然不是所有的話都能聽清,但他能很明顯感覺出及川的情緒在向好的方向回轉。
      巖泉靠著墻壁的脊椎逐漸放松,這時他才拿了枕頭墊在身后。他偶爾會在電話的另一端跟著及川一起笑起來。外邊的天色漸亮,雪壓枝頭,又從枝頭上成塊掉落。

      “翔陽非要等我轉機回去之后再離開。”聽周圍聲音,及川應該換了一個地方。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道:“小巖。天道蟲。”

      及川并沒有過多講過他在巴西遇見日向的情形。那段時間的及川有點像影山剛剛入學北川或者高中結業(yè)要決定自己出路時的樣子。巖泉能確定及川不會再像國中時那樣失控,但他很擔心及川。怕他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睡覺,怕他會過度練習。這也是巖泉再次認為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沒辦法為及川提供及時有效的幫助或者說,支援。
      但自從及川和日向偶遇后,給巖泉打視頻電話時,巖泉能看見及川眼里的光比任何時候還要明亮。他在巴西,一定因為和曾經烏野的10號的相遇而發(fā)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學反應。劈里啪啦,炸出來的光亮就像是仙臺那年盛大的煙火。

      此時的巖泉緊握著手機,他是多么的渴望多么的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及川,去親吻他明亮的雙眼。

      及川說日向是天道蟲,巖泉如今認為這很貼切。但及川,你知道嗎?追逐太陽本身的蟲子也會變成太陽。

      “天道蟲,你也是啊!

      小小的,指引我始終向太陽飛去。

      “誒——小巖又這么說!及川大人是老……”

      “及川,”巖泉打斷了他,“和我在一起吧。”

      “什——等等,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吧!睅r泉說。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從喉管中噴涌而出,“聽著及川,這不是一時起興。雖然你可能覺得這很突然,但是我恐怕從很早開始就喜歡你了。雖然會有迷茫和不堪重負的時候,但你始終堅韌勇敢。我想,這就是我被你吸引的原因!睅r泉深吸了一口氣,他繼續(xù)道:“我始終認為,世界不應該薄待一個以夢為馬的人。如果你認為很多事情都太虛無縹緲……呃,我的意思是,我是說……及川,如果可以,我想成為你的錨點!

      巖泉屏息等待及川的回復。老天,他從來沒這么緊張過。但他等來的卻是及川的笑聲,越來越放肆的笑聲。

      “喂——!”巖泉感覺自己的耳朵又在發(fā)燙,他有點生氣。

      “抱歉……咳咳,”及川堪堪止住自己的笑聲,但話語仍帶著笑,“小巖,你大學是不是又背著我修了一門文學!

      “……拜托,”巖泉真是服了他了,“你別在這個時候玩我!

      徹底笑夠了的及川長長呼出去一口氣,他此時的神態(tài)應該是舒緩的,眉眼是低垂淺淡的,“誰會選在這個時候告白啊……”

      巖泉也呼出一口氣,他握著手機說:“下次見面時,我再好好說給你聽!

      -世界舞臺與藍色海洋

      東京奧運會推遲至21年并得以還算是順利地舉行,除去令人詬病的開幕式表演,踏上這夢想已久的舞臺,包括巖泉在內的眾人都是前所未有的激動。他們身為東道主,幾乎是比任何一支球隊都要早到。
      影山、日向、牛島、宮侑、木兔、星!麄兓蚨嗷蛏俣荚钦驹诰W線兩邊的對手,但此刻卻組成了一支令巖泉堅信的無比閃耀的夢之隊。接下來的幾天,這幫怪物將在世界的主場上迎戰(zhàn)來自四面八方的強敵。包括及川所在的阿根廷國家代表隊。

      阿根廷隊落地的時候,巖泉沒有去接機;阿根廷隊進入奧運村的時候,巖泉也沒有過去。巖泉再一次見到闊別六年的喜愛的人,是在開幕式上的運動員代表隊進場。今晚的大屏幕的確格外偏愛這只遠行的藍色的風箏,當穿著阿根廷國家隊隊服的及川的臉被放到在主屏幕上,場內的歡呼似乎停滯了一下,但又很快掀起了下一輪高潮。
      巖泉能聽見有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在打聽,剛剛屏幕上出現(xiàn)的帥哥是誰。

      巖泉很想跑去告訴所有不知道及川徹的人——
      這他媽是阿根廷國家隊排球隊的首發(fā)二傳!
      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我最愛的人!

      “巖泉前輩,”橘毛小太陽湊過來,“你的眼睛好亮。”

      巖泉偏頭看他,燦爛笑道:“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隨著阿根廷的一路猛擊,擁有一張亞裔臉的及川徹在國內收獲了前所未有的話題量,最終在確定與日本隊對決時,達到了巔峰。

      還有不到十分鐘運動員們就要入場了,此時牛島找到了他。巖泉詢問牛島是否感覺哪里不舒服,大塊頭搖頭,依舊頂著一臉耿直,道:“我以為你會去見及川!

      “會去見的,”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后,巖泉大概能明白牛島話里未盡的意思,“只是我們現(xiàn)在都有很重要的事情!

      “比賽嗎?”

      “嗯,我真的很期待大家一同打敗阿根廷,”巖泉暢快地說,又問牛島,“你覺得很奇怪?”

      牛島搖頭,“及川應該也是這么想的!

      外邊已經有人叫牛島歸隊,牛島轉身又回頭看向巖泉,問他,“你當初說的‘宿命’,就是這個意思嗎?”

      最終,及川徹以極限壓線球結束了這場帶著許許多多“新仇舊恨”的對決。當年被掩蓋在白鳥和烏羽下的青色嫩芽終于在此刻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撐起了觀眾區(qū)上的一片晃動的藍色天空。
      后來,白鴿銜來橄欖枝別在這人棕色帶卷的頭發(fā)上,世界第三的獎牌在他的胸膛前閃閃發(fā)光。及川和隊友們相互摟脖搭肩,一起大踏步站在了領獎臺上。

      這一刻,
      世界知道了及川徹。

      日本代表隊的大家看起來已經從幾日前的輸球中走了出來,只是每個人的雙眼中都還殘留著不甘。巖泉幫木兔做腿部調理。他在想,無論是獲勝還是失敗,他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從中吸取寶貴的養(yǎng)料,然后變成更大的怪物再次歸來。如此,循環(huán)往復。

      你們是多么可怕的一幫人啊。巖泉想。他雖然不知道下一次這幫人再次見面會是何種光景,但無疑,大家都會變得更加可怕。

      “巖泉,”木兔驚恐道,“我最近有好好保護自己的腿!你的表情為什么這么可怕!”

      “下次要贏啊,”巖泉再次重復了一次,“下次一定要贏啊!”

      因為這是阿根廷在時隔22年后在排球這一賽事上再次斬獲獎牌,在阿根廷隊的住宿區(qū),不光是排球隊的人歡呼雀躍手舞足蹈,就連其他賽事的運動員們也差不多如此狀態(tài)。
      奧委會絕對有人格外偏愛及川徹,也許是這家伙的粉絲。巖泉從日本隊的居住區(qū)一路走到阿根廷居住區(qū)那邊,總能在路上的顯示屏看見及川那張令人想念到牙癢癢的臉。

      及川看起來是一路從宿舍跑出來的,路過的每一個人都在和他打招呼。

      巖泉好笑地看著明日巨星向每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人回以問候,又看著他搖頭晃腦在尋找自己。之后巖泉感覺自己被鎖定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如同炮彈一般發(fā)射到他的懷里,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力。
      巖泉被帶得往后退了兩步,但他死死地摟住了及川的腰。他恨不得直接把這人揉進自己的身體里,這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再離別。

      “混蛋……”

      巖泉能聽見自己怪異的興奮的聲音,但他并未完全發(fā)泄出自己,就被及川堵住了嘴巴。帶著一點奶油味的舌頭往巖泉的嘴里鉆,巖泉斷定他來之前一定是吃了蛋糕。有人停駐在了他們的周圍,巖泉能聽見口哨聲和小聲的尖叫。

      巖泉想。去他媽的日本人的內斂,要看就看吧!你們以為是誰在親吻我,我又是在親吻誰!這他媽可是及川徹!剛剛拿到銅牌的及川徹!奧運會的銅牌!

      他們低喘著氣分開,但又再次吻在了一起。

      也許明天,他們會因為這件事上熱搜。也許這件事會給他們彼此的生活帶來波瀾。但此時無人在意。
      觀眾席上的藍色海洋綿延不絕,離別之人于烈日之下的樹底相擁深吻。濃烈的愛意讓自出生起就分別的人合二為一,他們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粼粼的光亮。

      在不遠處的小小的葉片上,兩只瓢蟲頭碰著頭,一同振起小小的翅膀,消失在白茫茫的日光中。

      -

      “雖然但是……”臉上涂抹阿根廷國旗的花卷對身邊拿著阿根廷小國旗的松川道,“我他媽眼睛要瞎了!

      -

      “其實偶爾也要感謝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猛幫巖泉整理以往的照片,如是感慨,“不然好多東西都記不得了!

      巖泉頷首認同。自那天開始及川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出現(xiàn)在世界眼前并與巖泉高調宣布了他們的愛情,如今已又過了近十年。至今為止的三十六年的人生中,他們之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無論是吵嚷還是□□,甚至是清晨起床時候看見及川窩在自己的頸窩酣睡時的模樣,巖泉都想把他們刻在自己的記憶里,帶進墳墓也不要忘記。
      他將相冊裝進文件包里,并把鑰匙遞給了猛,“那么我就先告辭了!

      今天依舊是對及川尊敬很少的猛“嗯”了一聲,問道:“你不再多待一會兒嗎?我晚上要做炸豆腐啊。是及川回來了嗎?”

      巖泉單手提鞋跟,扭頭比劃了個大拇指,“嗯。我要趕回去做他的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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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te 作者有話說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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