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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玫瑰
引子
在漫漫黃沙之中,我播下玫瑰的種子,我在等待,等待你開花,我想知道,你是黃色,白色,還是血般的紅?
門上輕響,我從屋頂上躍下,夜風(fēng)吹起我的長發(fā),宛若流星。
“你來了,我在這!蔽覔P聲道 。
院子的門被推開,兩個人尋聲而至。我癡癡的望著她,我的玫瑰,無語。
好久,那個人終于不耐煩了,催促道:“燕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找到我們的?這又是哪里?他干嗎要給我解藥!”
連珠炮似的問題,我撇撇嘴,“你怎么把他也帶來了?”
“我和他之間沒有秘密。”我的玫瑰如是道。
“那他為什么不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們的呢?”強壓下心頭的刺痛,我微笑道。
她不答,只是用她一貫的清冷淡漠的眼神望著我。
“想知道嗎,大神醫(yī)!”我把玩著手中的匕首,望著那個驕傲的神醫(yī),他注定是我的敵人,我殺人,他卻救人。
“為什么?”他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詢問她。
“你不敢告訴他為什么吧?你敢嗎?我的玫瑰? ”熟悉的稱呼令她不自然的僵住。
“我之所以能找到你們,是因為我對她足夠了解!蔽倚χ忉專澳愕难嗳纾诎藲q那一年起,就被我撫養(yǎng)了十年 ……”
易水:
壹
我總是看不清楚你的臉,你臉上沉沉如玫瑰花瓣般的憂傷,你的微笑竟也是那么的凄涼,幾百年,幾千年,輪回轉(zhuǎn)動,我在命運前匍匐了幾世幾代,我只想讓你溫暖,我想讓你自由。
我的母親只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女,但偏偏和我的父親——一個大幫派唯一的繼承人相愛。在我還未滿月時,我母親已被父親的族人雇殺手殺死,他們以為父親會回心轉(zhuǎn)意,但我癡心的父親也跟著母親去了,于是我被父親的族人收養(yǎng),過了六年。族人認(rèn)為是我母親害死了我父親,而我則是他們的出氣筒,打罵早已是家常便飯,六歲那年,我被叔伯的小孩推入湖中,被我養(yǎng)父所救。養(yǎng)父帶我離開那里送我去學(xué)習(xí)。
我學(xué)的是格斗,暗器,使毒,暗殺。
十年后,我加入了養(yǎng)父所在的組織,那是個龐大的不可思議的組織,在全國遍布著組員,很多組員甚至是知名的幫派首腦更涉及朝廷高官,他們利用手中的錢和權(quán)為組織掩蓋犯的罪行。
而我,易水,則完全溶入黑暗。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人。
我頻繁的接任務(wù),用我的雙手結(jié)束一個又一個或蒼老或年輕的生命。我是最厲害的殺手,不管是什么樣的目標(biāo),只要上面吩咐下來,我都會圓滿的完成。
曾經(jīng),我以為我的一生就會這樣過去,但突如其來的變故使我不再那么無欲無求。我養(yǎng)父死了,被他效忠了近四十年的組織殺了,他們說他老了,沒用了。我突然悲哀的想到,總有一天我也會被他們殺掉,然后,我想逃。但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除了殺人,我什么都不會。
于是我開始對任務(wù)懶散起來,組織很不滿意,但又抓不住我的把柄。
在我剛滿二十歲時,我遇到了她,一個有著褐色頭發(fā)的小女孩。終于,我知道了我生存的目標(biāo)。
我遇見她時,她只有八歲。
小小的身子擋住一個虛弱的女體,幾個十幾歲的少年毫不留情的對她拳打腳踢,她只是冷冷望著他們,美麗的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堅毅又倔強的神情,宛若一只受傷的幼獸。
對上那雙冷然的眸子,我就再也移不開目光。那種眼神,熟悉的眼神,與我在六歲前受族人打罵時的眼神竟是那么的相似。
我救了她,問,“他們?yōu)槭裁匆蚰!彼淮穑皇抢淙挥纸鋫涞耐,然后小心的扶起身下的人,一個和她有著幾分相似的女孩。
“姐姐,你還好嗎?”她問,聲音是我意料中的清脆。
我?guī)齻兘忝脗z回組織,叫來醫(yī)生給她倆診治。那個姐姐因受寒而發(fā)燒,妹妹只是皮肉傷。
直到三天后,她姐姐病好了,她才放下戒備與我交談。
她說她叫燕如,父母雙亡,與姐姐相依為命,三天前,姐姐發(fā)燒,她沒有錢,只好去藥鋪偷藥,但被店主發(fā)現(xiàn),那些打她的人是藥店的伙計。
第二天,那家藥店失火,店主一家六口無一生還。我只是將她裹在斗蓬里,抱著她坐在樓頂,指著遠(yuǎn)處火光沖天處給她看。
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緊緊縮在我懷里,雖然因害怕而顫抖,但并沒有像一般的女孩一樣心慈手軟的要求寬恕。
我不會寬恕任何傷害她的人,即使毀天滅地。
我的玫瑰,養(yǎng)在組織這個荒蕪的沙漠中,用愛呵護(hù),用血澆灌,用生命守衛(wèi)。
貳
手上沾染了太多人命,某些晚上,我甚至可以聽見那些死去的人的亡靈在天空上飄然而過的聲音,那些絕望,恐懼,宿命,背叛,鮮血,櫻花,所有的一切仿佛夾雜在如同鵝毛一般的大雪中紛紛揚揚的飄落,覆蓋了整個黑色的大地。
因為她,我第一次和組織發(fā)生爭執(zhí)。他們要將她訓(xùn)練成一流的殺手,但我堅決不同意,幾乎鬧翻了。我怎么可以讓她經(jīng)歷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雖然她有堅強的外表,但我知道,她是柔弱的,不堪一擊的,她用冷然的面具去遮擋她的脆弱,用無情的話語去掩飾她的熱情,她并沒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堅強,我怎么可以看著她步我的后塵,像我一樣忍受無盡的黑暗。于是我接下了一個組織中沒有人愿意接的危險任務(wù),暗殺一個對組織有威脅的大人物,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但我賭了,如果我成功,就把她送入密院研究藥物,如果我不成功,那么她就得成為殺手。
我贏了,我殺了那個大人物,一劍斃命。但我流的血不比他少,我中了他的護(hù)衛(wèi)四箭,休養(yǎng)了三個月才痊愈。我不后悔,只要她能快樂的活下去。
因為她,我第一次受到組織的懲罰。
她不喜歡黑色,非常的不喜歡。組織每年有一次聚會,要求組員必須參加,而且必須穿黑衣。她是固執(zhí)的,堅決不穿我為她準(zhǔn)備的黑紗裙。我是縱容的,只要她開心我可以背叛全世界。于是,聚會上,她的紅裙成了焦點,也是不可饒恕的忤逆。組織要懲罰她,我自愿代她受過。
當(dāng)我被人從血淋淋刑架放下來時,我雖然站都站不穩(wěn),但仍然望著她微笑。我不要她受到一點傷害,誰也不行。
有時候,我問自己,除了她,我還擁有什么?我什么都沒有,甚至連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屬于我。
在組織中是沒有自由的,但她不要束縛,她不要自己的生活由別人安排。
于是,我開始挑戰(zhàn)那些組織中沒有人愿意執(zhí)行的危險任務(wù)。一次次的圓滿完成,一次次的受到首領(lǐng)贊揚,一次次的受到提拔和升遷,與之同時,是一次次的冒險,一次次的流血受傷,一次次的命在垂危。我并不熱衷于權(quán)利,尤其是這黑暗組織中染著腐臭酒氣的權(quán)利,但每一次升遷我仍是很高興,以為我手中的權(quán)力越大,我所能給她的自由就越大。
她要自由,我給她我所能給的自由。
她是個從來不讓人擔(dān)心的小孩,從來不為你惹麻煩,但我卻無時不刻的為她擔(dān)心。她似乎對什么都那么冷漠,那么高傲,像冰山那樣決然,但我知道,她并沒有她外表那么堅強。我似乎永遠(yuǎn)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我好擔(dān)心,好害怕會失去她。
我早已厭倦了死亡帶來的黑暗沉重的感覺,那如同粘稠夜色一棒的令人窒息的惶恐,但死亡還是不斷穿梭于我的生活,只為了她可以遠(yuǎn)離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
叁
“真的?燕如?她撫養(yǎng)了你十年?”落塵睜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望著她。
“對。然后,他殺了我姐姐!彼届o的望著我,眼中是只有才讀得出的恨意和絕望。
對了,她的姐姐,明美,她最在乎的人,是我殺的。
“想報仇嗎?這個給你!蔽彝业拿倒澹瑢⒇笆兹舆^去,她下意識的接住,不解的望著我。
我指著胸口,“動手吧。我的玫瑰,你殺過人的,不必手軟。”
“你殺過人?”驚訝的聲音源自落塵。
“殺過又如何?”我的玫瑰瞥他一眼。
是的,她殺過人,五個。
那天,我被五個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的仇家圍攻,我終不支受傷倒地。五個人滿意的從暗處走出來打算再給我一擊了結(jié)我的性命,原本我讓她躲在柜子里,無論如何也不許出來,但她還是出來了,我那個仇家未曾料到屋里竟還有人,連我也沒料到她的武功已經(jīng)那么高了,一連五箭,箭箭封喉。
“來啊,殺了我,殺了我就可以為你姐姐報仇了。”
“我 ……”她的眼神開始迷離,神情開始猶豫,沉默。突然她扔掉匕首,難以置信的搖頭喃喃自語,“我,我竟然下不了手 …… 我竟然下不了手 ……”
我笑了。如果這都是夢,現(xiàn)在就叫醒我。如果這都是真的,那我寧可與你一同墮入地獄。
不會有天使來拯救已染滿血污的惡魔,但去有人來拯救被惡魔養(yǎng)大的天使,天使終歸是天使,她要回去了,我的玫瑰,終于要回去了。
她漸漸長大了,越發(fā)漂亮了,身邊的追求者也多了,有的更是癡纏不休。
有一次,一個不滿她高傲的男子對她動粗,她憑著從小被我訓(xùn)練出來的身手將那個男子推下山崖,跌成重傷。他是首領(lǐng)的獨子。首領(lǐng)勃然大怒,要嚴(yán)懲她。我跑去求首領(lǐng),求他放過她,那是我第一次對首領(lǐng)低頭。
終于,他開出一個條件,要我去殺了明美,她的姐姐,他就放過我的玫瑰。否則,就殺了她為他兒子報仇。我知道和首領(lǐng)對抗的下場是什么,也不想和他去理論是他的兒子先去糾纏她的,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的地方,沒有道理可講。我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答應(yīng)。
其實我知道那是個陰謀,用意是在我們之間制造仇恨,可我別無選擇,我只要我的玫瑰安全,其他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值一錢。他們認(rèn)為,再這樣下去,我會為她瘋狂,之所以不殺我們是因為我們的能力均是諸人之中的佼佼者。但他們不知道,十年前我已為她瘋狂。我還是害她傷心了,所以她逃走了,她不肯原諒我了。我很想念她,但又不想讓她再回到這個世界。我矛盾又痛苦。
不過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愛去的地方。于是我不斷的去那些我認(rèn)為她該去的地方游蕩。終于我又見到了她,我的玫瑰。只是,她的身邊有了另外一個男子,他們是如此的親密。悲痛莫名,我終于失去了我的玫瑰,養(yǎng)育了十多年的玫瑰被別人摘走了,那是何其的哀慟?晌也缓匏膊缓弈莻男人,我誰也不恨,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會給她。曾進(jìn)我想過殺了那個神醫(yī)也許她就會回來我身邊,可是很快我明白那只是我癡心妄想,殺了落塵,只會讓她更痛苦更恨我。明美死后,她凄楚欲絕的眼神看一次已經(jīng)讓我痛苦了好久,怎么可以再讓她如此難過。
每個組織里的人剛?cè)虢M織時便被下了劇毒,為了防治背叛組織。她身上的毒已經(jīng)快撐到極限了吧。我冒險偷了解藥,交給她,讓她三天后來來那所她生活了十年的房子。
肆
我揀起刀,磨梭著刀鋒,望著她。
“我這些年來收集的組織的情報都在這里了,相信你們有能力瓦解組織。”掏出懷中厚厚的一本記錄,拋給那個神醫(yī),我平靜道。
“為什么?”落塵詫異。
“我不要我的玫瑰生活在危險中!蔽椅⑿,反手握住刀柄。
“你要干什么?”熟悉我性情的她驚慌的大叫。
“再見了,我的玫瑰。”
我微笑,利刃刺進(jìn)了胸膛。
劇痛。鮮血。
她沖上來抱住我軟倒的身子。滴落在我臉頰上的,是淚嗎?
我微笑遮閉上眼。
再見。
燕如:
壹
他總是說,我是他的玫瑰,養(yǎng)在沙漠里的玫瑰,我不解,問他,沙漠中有水嗎?
沒有,他說。
那玫瑰怎么生長?
他微笑,不答。
對于我的父母,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似乎有記憶起,就是姐姐在照顧我。但在我八歲那年,他出現(xiàn)了。當(dāng)時,姐姐病了,我沒有錢,只好去偷藥。但被店主發(fā)現(xiàn),我慌忙逃走,店主的兒子還是追上來了。拳腳打在身上,很痛,但我天生的高傲不允許我求饒,我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然后,他出現(xiàn)了,救了我,還給姐姐治病。直到姐姐病好了,我才真正信任他。
我問他,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為什么,無論是哥哥還是叔叔都叫不出口。
易水,他說,叫我易水。
易水是個冷靜,理智,桀驁不遜又高傲的人,他和我一樣,永遠(yuǎn)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永遠(yuǎn)知道什么對自己最好。但他要比我灑脫,他做事只在乎結(jié)果,不介意過程。外人都覺得他冷酷殘忍不好接近,甚至,聽說他養(yǎng)父在生前都有些懼怕他,但對我來說,他卻是個溫柔又體貼的人。
他說,他只為我溫柔。他放火燒死了藥店店主一家六口。那時我還小,只有八歲,但我永遠(yuǎn)記得他抱著我坐在樓頂,夜風(fēng)很大,遠(yuǎn)處火光沖天。他用斗蓬將我裹在懷里,胸膛溫暖,洋溢著莫名的安全感。他低下頭望著我說,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語氣堅定,仿佛賭咒一般。毫無理由的,我相信了,相信有他在,我永遠(yuǎn)不會受到傷害。
記得小時候,他總會在我睡著后坐在我的床邊,喃喃念著我的玫瑰,我的玫瑰,有時候,我在半夢半醒之間都會聽到他帶著磁性的聲音,久久之后,他會幫我掩好被角,親吻我的額頭。然后走開。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叫我玫瑰,而且還是養(yǎng)在沙漠中的玫瑰。小時候我問他,沙漠中有水嗎?他說沒有,那怎么養(yǎng)玫瑰?我問,他總是笑,不回答我。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如何在沙漠中養(yǎng)玫瑰的。沒有水,用血,他的血。
我長大后才知道,那時,他為了我不成為殺手,接下了一個組織中沒有人愿意接的任務(wù)。如果他成功了,我就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而在這個組織中所謂的正常的生活,只是不去接觸死亡而已。
他贏了,完成了任務(wù),但始終中了四箭,踉蹌著回到寓所就到了下來。半個身子都被血染紅了,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灼熱的血,我好怕,好怕就此失去他。他在三個月后痊愈了,我也進(jìn)入了研究所。我知道,這平靜不染血腥的生活是他用自己的血和生命換來的。
貳
生靈傷逝,大雪降臨,誰是誰生命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轉(zhuǎn)折,前世的塵,今世的風(fēng),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
我討厭這個組織中陰森恐怖的氣氛,每個人都穿著黑衣,像亡靈一樣恐怖寒冷。我堅決不穿黑衣,不知道為什么,只是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但我喜歡他的黑衣打扮,邪氣又殘酷,又透著我熟悉的溫柔,那我獨想的溫柔。除了黑色,我想不出還有什么顏色和他如此契合。他為我準(zhǔn)備了一件黑紗裙,但我堅決不穿,最后,他妥協(xié)了,換了一件紅色的小禮服給我。不知為什么,但我看著鏡中得倒影,竟然想起他渾身浴血的模樣,久久揮之不去。
直到第二天,我聽到他為了我受了刑的消息,我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瘋了似的沖向刑室,木制的刑架斑斑血跡,他那曾給過我無盡安全感的胸膛被鞭打的血肉模糊,他虛弱的被人從刑架上放下來,望著我微笑。那微笑,如同自盡般慘烈而溫柔。
回去,他說。
我知道,他不愿我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不!我大叫。撲上去想抱住他,卻發(fā)現(xiàn)無論抱他哪里都會觸碰到傷口加劇他的疼痛。我手足無措,好心疼的望著他。突然好想哭。
喧囂和明亮,快樂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澗在風(fēng)里,在我眼前,緩緩而過,他說,我沒有希望,我沒有奢求,只要你快樂,不要哀傷。
我知道,我欠他的是我一生也還不清的愛。
有一次,他喝醉了,對他死忠的手下扶加說,他這一生最愛的,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自由。我聽了,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也喜歡自由。
在這個組織中,除了首領(lǐng),恐怕沒有人比我更自由?梢圆淮┖谝拢粎⒓訒h,不接觸血腥,甚至是我不想研究的藥物都沒有人逼我。
我知道,我的自由,是他用他的自由換來的。他一步步走向?qū)⒔d他一生的牢籠,明知道會越陷越深,卻仍不回頭。為了有更大的空間讓我更自由。我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他,他總是說,只要我快樂就好,我的快樂是他唯一的信仰。
我信任他,依賴他。愛他。
組織中流傳著許多不堪的流言,無非是說我和他如何如何,說他養(yǎng)大我只為了我是個美人之類的,組織上下沒有人相信他從來沒有碰過我,畢竟從我十歲到十八歲的十年里我們住在一個屋檐下。但我們的關(guān)系,一如冬季的初雪,干凈而純潔。
十年來,他從沒有逼過我什么,從來時只要我愿意,他可以為我付出一切。曾經(jīng)一度我以為,他那強烈,顛覆,而又真摯的愛會讓我無法呼吸,但直到他差一點死在我面前時,我才知道他的愛,是我一生最珍惜的。
那次,他被五個仇家追殺,他讓我躲在柜子里,無論如何不許出來。但我還是出來了,拿著那把他在我十五歲生日時送我的弓箭。我的箭法,身手均是他訓(xùn)練出來的,他不要我為組織做什么,只是希望他不再我身邊時,我可以保護(hù)自己。我殺了那五個要殺他的人,第一次殺人,也是最后一次,很害怕,但不后悔。
漸漸我長大了,身邊有很多追求者,他從不為我有異性追求而生氣,我也從不為組織中有女子對他死纏濫打而吃味。不是因為我們不在乎對方,只是太在乎了以至于我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屬于對方,當(dāng)心神完全合一時,信任是無條件的。
光明的背面一定是黑暗嗎?
正義的背面一定是邪惡嗎?
他說,為了你,我可以背叛全世界。
叁
但終于,我們還是分開了。她殺了我姐姐,明美,一個除了他,我最在乎的人。如果沒有他,我恐怕早被藥鋪里的伙計打死。但如果沒有姐姐,我恐怕活不到他救我的那一天。
我崩潰了,仿佛天地都塌陷了一般,我比死還難過,那種被最愛的人背叛的打擊是難以想象的,我不敢相信竟然是他殺了我的姐姐,他說過,有他在,再也沒有人傷害我,我信了。但最后,傷害我的人竟然是立誓要保護(hù)我的他。
我情何以堪。懦弱的我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驚惶失措的逃了,離開他,或許會忘記吧。
很快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時間是一種煎熬,完全忘不了他,日歷一天天的撕所換來的不是遺忘,那鐫刻在心底的記憶隨著每天的思念愈演愈烈,無論是愛,還是恨,都是那么的難以割舍。
他殺了我的姐姐,我不能原諒他,也不能原諒仍然愛著他的自己。為什么,為什么到現(xiàn)在我還愛著他。
再后來,我遇見了落塵——神醫(yī)落塵。為了解組織在我身上下的毒,我找到了他?墒羌幢闶巧襻t(yī)也不是萬能的,落塵也救不了我,可是他卻愛上了將死的我,為了延長我的生命,他為我過血,可是這樣連累他也中了和我一樣的毒。我無法再拒絕落塵,他為了我可以付出生命。
我開始在落塵身上找他的影子,他們同樣執(zhí)著,同樣高傲,同樣對我癡心一片。但我知道他們是不同的,落塵沒有他那么瘋狂那么顛覆,他的愛如同涓涓溪流,長而不歇,而易水的愛則如同波濤洶涌大河,不知何時就會將我溺死在其中。
我把落塵當(dāng)作他一般迷戀。但我知道,迷戀,不是真愛。我愛的始終只是易水。
預(yù)料之中又出乎意外的他找到了我?粗h(yuǎn)遠(yuǎn)走來,依舊是那我熟悉的微笑,長長的黑發(fā)在身后翻飛,黑色的長袍灌滿了風(fēng)。然而恍如隔世。
“還好嗎?”他問,口氣自然的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他將解藥交給我,我愕然的發(fā)現(xiàn)竟然是兩個人份量。他說,三天后,我在家里等你。家!那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真的是我家嗎?
三天后,我回去了,還帶上了落塵。他問我為什么要帶他來,我說,我和他之間沒有秘密。
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叫上落塵,但當(dāng)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壓抑的痛苦時,我竟有一種復(fù)仇的快感。
我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他殺了我的姐姐,他殺了我的姐姐,只有這樣我才能控制自己不撲入他的懷里尋求安慰。
他拿出匕首,扔給我,說,殺了我,殺了我你就可以為姐姐報仇了。
我握著刀,望著他,眼前忽然閃現(xiàn)出好多東西。
他說我是他的玫瑰的時候,他喃喃說會保護(hù)我的時候,他親吻我額頭的時候,他微笑著遞給我那件紅裙的時候,他渾身浴血卻仍叫我離開的時候 ……我突然瘋了似的把匕首甩了出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
肆
知道嗎,易水,你再叫我一聲玫瑰,我就可以淚流滿面了。
我不知道死亡的時候,凝望的蒼穹竟是那么的凄涼,鳥兒一聲聲悲鳴,斜斜掠天而去,風(fēng)吹起花瓣如破碎的流年。
他撿起刀,微笑。我心中隱隱察覺到了什么。
他說,我這些年收集的組織的情報都在這里,然后將包袱拋給落塵。
易水問他為什么,他說,他不要他的玫瑰生活在危險之中。然后,反手握著刀,平靜的望著我微笑。匕首刺進(jìn)了他的胸膛。
我已忘了驚呼,只是本能的撲上去抱住他,淚水自我眼中滑落滴在他已凝固的笑容上。什么仇恨,什么憂傷,甚至連愛都不那么渺小,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了他。心,如刀割般的痛。他到臨死前都認(rèn)為我還在恨他,但在他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已經(jīng)原諒了他,他一直以為我愛上了別人,但沒有,無論過去,現(xiàn)在,將來,我愛的都只有他,易水。
被自己愛的人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而比這更悲哀的則是帶著這種感情死去,就算我原諒了他,他也不知道了。
證據(jù)一定是用暗碼寫的,破譯的入口是沙漠玫瑰。我用力擦干淚水。
你想干什么?落塵警覺。
我拔出帶著他的血和體溫的匕首,微笑著對著自己的胸膛毅然插下。
“燕如———————”落塵驚叫。
那些都不重要了,落塵,姐姐,組織,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易水,我來了。
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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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的老文了,如今看看未免稚嫩青澀,卻讓我回憶起年輕之時。發(fā)出來博大家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