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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明鏡高堂下的蠟燭終于燃盡最后一絲光芒,大殿瞬時沉寂如水。我轉頭望向窗外,遮蓋了蒼穹數(shù)個時辰的幕布緩緩褪去,淡淡的白晝染過天邊無盡處,剎那騰起一抹碧落。只有薄薄的一點光亮,尚帶著初透的淺灰和黑夜的冰涼,展開在紫檀長案上,朦朧而悲清。
內容標簽: 強強 宮廷侯爵 天之驕子 青梅竹馬 悲劇
 
主角 視角
慕容錦
互動
簡云起(子秀)
配角
簡云秀


一句話簡介:人生長恨水長東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2152   總書評數(shù):3 當前被收藏數(shù):1 文章積分:191,68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架空歷史-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定制文
    之 帝王權臣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7283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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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一去何時還

作者:陌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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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一去何時還


      明鏡高堂下的蠟燭終于燃盡最后一絲光芒,大殿瞬時沉寂如水。我轉頭望向窗外,遮蓋了蒼穹數(shù)個時辰的幕布緩緩褪去,淡淡的白晝染過天邊無盡處,剎那騰起一抹碧落。只有薄薄的一點光亮,尚帶著初透的淺灰和黑夜的冰涼,展開在紫檀長案上,朦朧而悲清。
      我身形微動,背脊便傳來一聲骨骼的輕響,是久坐的疲憊。厚重的云錦緞面刺金絲游龍繡五彩祥云壓邊的龍袍壓在身上整整一夜,如同這二十六年來熟悉的枷鎖。而蓮花紋鑲金邊的立領端正地卡在頸部,仿佛扼住了呼吸。案上奏折堆砌如山,從中清楚地分開兩撥,一邊是成堆的青皮藍折,上面敘述的無非是日常瑣事或是酸儒的嘮叨;另一撥則是黃皮白折,每一本記載的皆是軍國大事,而上面的邊角處,均有沉青色的小楷細細注明了意見。宮聲敲起,我掩在暗影中的雙眸漸漸覆了薄霧。
      我記得他那一手小楷寫得極好,棱角分明,筆鋒犀利;明明是同一位師傅教導,卻緣何有這般大的差異。而我唯一比他好的,或許也只有射箭了。
      我記得那初相識的一刻。是在木蘭圍場的狩獵中,他被受驚的坐騎甩在地上,而那被眾人追趕許久的白虎趁機展開血盆大口朝他撲去。他沒有佩劍,甚至連站起的力氣也沒有。誰曾想過威震塞外的大將軍的世子是他這般的病秧子。
      電光火石之間,我已顧不得其他,伸手取箭,搭弦開弓;羽箭呼嘯一聲,直直穿透了白虎眉心,將之釘死在地。他急忙抬頭,看見是我,眼中的驚慌緩緩變作不辨的沉光,起身,恭敬而低聲一句:“謝謝。”
      我策馬在前,冷冷地看著他病態(tài)而蒼白的臉色,心底其實是厭惡的。我知道他是誰。那時父皇倚重大將軍,塞北諸事皆托付于將軍,故而將軍常常不在京中;首婺笐z惜他小小年紀便失了母親,便將他接入宮中撫養(yǎng),待他如親孫。我承認我一直是嫉妒的。我與他不同,我雖是皇子,卻是庶出,我的母親不過是一名卑微的宮女,在意外的時刻意外的遇上了皇帝,我不過是那一場意外的結果。自小我在宮中便不受待見,冷嘲熱諷與人情世故早已讓我學會退讓,學會隱忍,學會事事站在那些‘真正’的皇子身后。那日救他,不過是萬不得已。我不會奢求他的感恩。在那時的宮中,他實在比我好過太多。可我依舊記得,當我轉身時他對我仿佛是承諾的那一句:“你要成為帝王!
      我大驚,匆匆回身想要阻止他,他這般言語萬一叫有心人聽了去,那我這么多年的隱忍便都會付之流水!孰料我回身的剎那,只見他微微一笑,迎著陽光,溫潤如玉,那般美好而不能直視,終究沒有再說一字。我驀地沉默,心底仿佛一刺,猶如烙下印記。深深看他一眼,回身策馬而去。那時青春年少,十二三歲的年紀,鮮衣怒馬,意氣風發(fā),又怎么會知道那風云詭辯的朝堂終將我與他緊緊相連,一語成箴。
      我搖頭苦笑,神情漸漸悲戚。舉目四望,這議事的大殿里已經整整十年燈火長明,沒有陷入過一瞬的黑暗了。從我登極的那一刻起,這便是我下的第一道圣旨。即便這只是徒勞,也只因為他,為我早已雙目失明。
      那是父皇薨逝的那一日。酉時剛過,宮中報喪的信使便匆匆叩響了我府中大門,我本與他在書房中商議江南事宜,突聞喪報,手中杯盞‘砰’地一聲碎在腳邊。我只得訝聲問他:“怎么會這樣?”白日才收到太醫(yī)的密報,說父皇尚有一月的時光,如何至傍晚就突地薨了?!我的親兵尚在調度中,朝中重臣還未聯(lián)絡妥當,父皇怎么就這樣,薨了?!
      他面色也是極盡蒼白,卻拉著我定定道:“一定是二皇子!你趕緊進宮,許還來得及!”
      我聞言抬頭,看他堅定的目光,心底終于稍稍有了幾分安定,點點頭,快步趕去。我應該不知道,他望著我離去的背影時,眼中到底漫過透骨的悲傷。
      我沒有能進宮門,在緊閉的宮門前,二皇子的人馬已將我攔下。我看著禁軍統(tǒng)領對我不請不跪時,我心中已明了。我終究是,與皇位擦身而過。
      當夜,皇宮中便送來一道圣旨和一杯毒酒。我的王府被禁軍團團圍住,二皇子許是還忌憚我手上的八萬精兵,沒有立刻除掉我。但我要想活命,就必須交出兵權,喝下毒酒,自動去蜀中做那蜀王,永世不得還朝。
      我望著面前琉璃金杯中清澈如泉的毒藥,第一次,萬分不甘!宣旨的太監(jiān)告訴我,那里面盛的毒藥只夠使我失明而不足以取我性命,只要我喝下,就能保全府平安。我冰冷地望向他,心中憤怒至極!即便成王敗寇已是定局,可我寧愿自裁也絕不愿意飲下這毒酒,用那般方式茍延殘喘!我如何能夠忍受自己成為瞎子?!
      我冷笑數(shù)聲,抬手就要掀翻那毒酒。他卻急急闖進來,扯住我的衣角,急聲道:“不要!”
      我一頓,不可思議地轉向他,眼中沉痛異常,知我如他,怎么能不知道我的想法而要這般阻止我?!他卻轉頭對那太監(jiān)冷聲道:“請公公寬限一刻時間,在外等候。我自會勸王爺。”那太監(jiān)不敢得罪他,畢竟邊塞還在大將軍掌握之下,只得諂媚著躬身退出。
      我出奇地憤怒,狠狠地甩開他,痛聲質問道:“為什么?!”
      他不答,自顧端起那毒酒,抬頭,目光清平,朝我緩緩一笑,七年之后再一次對我說:“你要成為帝王。”他眸中極深處的一絲絕然如一把利劍直沒入我心底。我驀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卻已來不及阻止。他飲下了毒酒。
      巨大的悲痛和震驚讓我怔在那,半伸的手還未收回,只看他一口血便吐在我刺金的衣袖之上,霎時艷如紅梅,我哽住嗓子,如同斷足之殤。
      他沒有猶豫,跌跌撞撞地出了門。門外霎時響起一片驚呼,我卻沒有絲毫力氣追尋他的步伐。我眼前蒼白如洪荒,腦中翁鳴一片,心中似空了一個大洞。耳邊卻傳來他斷續(xù)而堅決的話語:“臣請皇上,臣欲代王爺之罪,入宮為質!”
      至此,他以性命換我全身而退,入蜀為王。
      我雙拳緊握,心底又一次徹骨疼痛。陽光透窗而過,勾勒我帝王的眉眼,威嚴而尊貴。卻是他一點一點將我磨礪出來。
      在蜀地的那段日子,我意志消沉,成日沉醉,將他對我東山再起的殷殷期望拋擲腦后。那些日子,實在是不堪,也狠狠傷了他。
      他托人帶來書信,我忍不住借機詢問他的近況。孰料那士兵沉默良久,才道他一個瞎了的世子是如何的在如狼似虎的朝臣中周旋,又是如何艱難地躲過皇帝的一次次暗殺。若不是顧忌大將軍,皇帝早已將他立斬在宮門外。我默默聽完,一聲也不能出。他派遣在我身邊的密探每每將京中情報稟告于我,要我定下對策。我卻常常沒由來地發(fā)怒而撕毀那些情報,始終沒有給他傳過一個字。久了,那些情報便不再傳來。我道他也終于灰心,只是不知,他仍舊這般隱忍地為我布置一切,讓我情何以堪?
      我?guī)е匆獾男老舱归_書信,入蜀地以來,這是他第一封單單給我的書信,也只有一句話:“你要成為帝王!蔽姨謱⑿艧簦K于合目流下淚水。
      在那之后,我韜光養(yǎng)晦,厲兵秣馬,到底在四年之后,打出‘清君側’的名號,聯(lián)合蜀中、江南、漠北,三面圍攻京師。于泰合七年年底,攻破京城。
      那一年,是他親自率領百官迎在宮門。當九重宮門依次遞開,我看到了七年未見的他。面官如玉,身著金絲織八寶立水的紫袍,腰系白玉綬帶,頭戴玄狐紫金冠,站在那里,目光沒有焦距,卻遠遠地似看定我。
      我翻身下馬,一副玄鐵鎧甲尚未褪下,匆匆向他走去,已是激動而不能自抑。那么多年的隱忍之苦,如今終于一朝功成。我看定眼前的他,眼角含淚,感激我們早已相融的生命。
      他退去一步,恭敬地臣服跪下,百官在他身后山呼萬歲。
      此去經年,我與他共理江山。我給了他極大的權力與信任,封他為首輔,主理朝政,一切大小事宜我皆同他商量之后再做定奪,朝臣的奏折他也可隨意翻閱批改,甚至青皮藍折他可不用回我便能下決斷。不過一年,他已權傾朝野。
      可我們到底不再是少年。漸漸地,我聽聞了一些朝臣對他不滿。他奢華的府邸、狠辣的手段都招致儒生的群起攻之,甚至彈劾他有奪位之心。對這部分奏折他從不瞞我,我也從不理會。若他有奪位之心,我便不會有今日之位,我與他早已不分彼此。
      但我們之間仍就有什么不同了。乾元元年的春節(jié),西域進貢了煙花,我于太液池上設宴群臣。他那日仍舊是紫袍玉帶,玉樹蘭芝一般。他朝我恭祝新年賀詞,我看著他微笑,不知怎么的想起那‘皓齒紅唇’一詞,此刻用來形容他實在是再好不過。可不過片刻,我便驚心于自己的反應,我的臉色剎那灰白。我清楚地知道方才我看著他的時候,已不僅僅是手足或是君臣之情。我竟不知,心底那罪惡的渴望已滋長。
      我匆匆離席,屏退眾人,獨自沿太液池而緩步。從我成年至今,我有過許多女人,知曉情欲,如今后宮充實,卻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失態(tài)。我回想這些年來與他的點滴,不斷告誡自己,這僅僅是因為少時相互扶持而產生的情誼,可以比親情更親卻不能再是其他。
      良久,我平下躁動的心情,佇立湖畔。天空中驀然騰起一霎明亮,瞬間展開五彩斑斕,我抬頭望去,明白已到了子時的煙火表演。
      “陛下!鄙砗髠鱽硭宄旱纳ひ,我心底一驚,立即回身。看到果真是他,不禁道:“你怎么來了?”左右皆無人相隨,我皺起了眉頭。
      “不放心,過來看看。”他淡淡笑道,似乎想要上前。我連忙扶住他帶他緩緩走到一處高臺上。
      “這么大聲響,那煙火定是極好看的!彼龅氐溃埔宦曒p嘆。
      我心中一痛,不動聲色道:“不過是熱鬧一些罷了。”
      他聞言輕笑,道一句:“是啊,不過是熱鬧些罷了!币袈涮ь^,一絲極淡的落寞隨笑容消散。
      我看著煙火的光芒映入他眸中,那一瞬的時間里,仿佛回復了往日的飛揚神采。我不覺輕輕靠近,心底似有一處變作柔軟,思緒似一霎空白。我伸手,就要將他攬進懷里。
      他卻極敏感,突地一聲喊道:“陛下!”臉色蒼白如紙。
      我怔住,看著指尖幾乎就要觸碰的距離,終于苦笑著垂手,退去。
      我抬手,壓著懷中的錦囊,那里,只有一方小小的印章,卻是我這么多年來的貼身放置。我神色沉靜,眉目疏離,而心底那深埋的回憶卻洶涌而來。
      在那之后,我們便恪守了君臣的言行,他不再留宿宮中,無論多晚,通向宮外的垂華門永遠為他而開。但十數(shù)年的情誼,早已深入骨血。
      我只記得那日的宴請十分盛大,外臣的賀表念過一封又一封。我登極至今已有三年,每日殫精竭慮,不敢懈怠,天下終于緩緩有了盛世的跡象,而那場宮變終于也隨了史官的筆墨遠去。
      我是真心的歡喜,不僅為這天下,更為能夠承起對他的承諾。故而那日,我一時興起,喚太監(jiān)取來宣紙丹青,就著群臣的恭賀,揮筆鋪就一幅水墨江山。
      他定也是歡喜的,即便目不能視,卻依舊陪在一旁,微笑著等我作畫。于是我落筆的瞬間,不覺望向他,心底再一次,不能平靜。
      他身旁的太監(jiān)正仔細地給他描述我的畫作如何波瀾壯闊,氣吞山河。他卻只是笑,那些恭維的話語他從不做回應。
      我便這樣從懷中拿出那方早已刻好的印章,上好的和田玉石雕磨圓潤,入手生溫。我鄭重地印下,望著那四個字,久久不能答。眾人愣了一剎,隨即一陣震耳欲聾的山呼萬歲。
      我看見他低聲的詢問身旁太監(jiān)我所印之字,太監(jiān)隨即恭敬地答了,他便一瞬怔住。蒼茫的雙眸準確地轉向我的所在,神情一點一點變作哀傷。
      我看著他的雙眼,心底痛到了極致,卻仍是有一絲欣喜的,只因他終于可以對我,露出深藏的情緒。我開口,一字一頓,念出那四個字道:“錦,繡,江,山。”
      我知道他加冠的那一年,父皇為他取表字。少時他眉目清秀,白面紅唇,精致的五官似極了女孩。皇祖母便開玩笑道:“咱們云起長得這樣秀氣,不如就取個‘秀’字如何?”父皇笑著說好,于是便這樣定下了他的表字:子秀。
      只是他如今早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個略帶女氣的表字也早已被人們忘卻?捎谖覀儯瑓s是唯一僅剩的相連。
      清晨的氣息已經漫起在四周,漸漸明亮的大殿蕭索而空曠。我指尖微動,覆上腰間粗糙的玉佩,那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一筆一畫,都由母親親自刻了,便是我的名字:錦。
      隔日他等不及上朝便匆匆闖進我寢宮。那是他第一次這般氣急敗壞,兩頰因怒氣而通紅,于我看來卻像是女兒紅暈,讓我不禁癡了目光。我揮手讓眾人退下,偌大的宮室中就只剩下了我們二人。我起身,緩緩走到他面前,道:“我就在你面前不過一尺,你用力些便能砸到。”
      他猛地抬手,仿佛真的就要朝我擲來。那因憤怒而顫抖的手上死死抓了一道圣旨,明黃的錦緞在他手中絞成一團,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指節(jié)都已青白。倏地抬頭,顫抖的嘴唇幾度開合,蒼茫的眸中終究卻是落下淚來。他踉蹌退去,手中圣旨落在地上,展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襄王幼妹,年十六,性嘉敏,行賢德,素有佳名。朕略聞之。至朕登極,已歷三年,而今中宮空置,恐撼社稷……
      我看著他蒼白的淚水,已是被我逼至絕境。一滴一滴,于我仿佛剜凈血肉的凌遲。我同他如荊棘般纏繞的生命,若要傷他必先自傷三分?晌矣衷趺瓷岬茫晌矣钟惺裁崔k法?我一日一日的坐在這大殿之上受眾人跪拜,擁有最至高的權力,富有整個天下;卻永失所愛,要這江山何用?!
      我伸手欲拉他,幾乎要卑微的俯下身去。他卻猛地退開,極盡了哀傷:“慕容錦,不要讓我恨你!
      我步步后退,痛徹不能。他哽咽著仿佛流盡了這一生的淚水,當他終于灰白了雙眸,只最后轉身一句:“她與我有九分相似,求你,不要負她。”
      三個月后,我立了穆武郡主簡云秀為皇后。她的幼妹,自小當作男兒養(yǎng)在漠北,騎馬射箭樣樣精通。穆武郡主的這次出嫁,風光無限,極盡奢華,她的十里紅妝,從邊關一路延綿至京城。我身著玄色底織金九龍紋繡五色祥云嵌銀線壓邊的龍袍,等在玉階之上,將她迎入中宮。
      那日他一直立在我身側,同樣紫袍玉帶盛裝出席,笑容不變,卻有異樣鮮紅的唇色。
      人人都道那幅“錦繡江山”是我贈與穆武郡主的定情之物,只因她的閨名,便叫“云秀”。我沉默不答,心中淌血,卻唯有微笑,也只有微笑。
      云秀是個好女孩,我應該是歡喜的,我答應了他要好好待他的妹妹。但每日看著她的眉眼重疊了心底的熟悉,一遍一遍的恍惚中,我已漸漸無力分清。
      我總是喚她:“云秀。”她卻不喜,總說這個名字太過女兒。她要我喚她表字,我笑問是什么。她便欣喜道:“爹說我如初生的太陽欣欣向榮,又有巾幗不讓須眉之風,便給我取了‘欣眉’二字。陛下以后便喚這個名字吧!蔽倚χf好,心底悲傷卻緩緩入骨。終究不是同一人。
      自云秀入宮之后,我便常常作畫。但世人都道乾元皇帝不善畫人,唯有水墨能成大氣,如同那幅“錦繡江山”。其實唯有他明白,我的人物要比水墨更勝三分;我之所以不畫人物,只因皇祖母不喜,少時為了討她歡喜便再沒有畫過人物。宮人們先是驚訝,再之后便是低笑,紛紛傳誦了帝后的鶼鰈情深。只因我御用的湖州嵌金絲宣紙上永遠只有一個人物,碧天白云下,青衫鼓起,臨水遠望,絕世而獨立。單單只有一個背影,卻傳神到了極處,是入骨相思卻不成的悲涼與絕望。宮人們只知皇后少時因當做男兒養(yǎng)在漠北,便時常以男裝示人,況且畫中人物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必然是皇后無疑了。我沒有回應,只是每一月都畫上一幅,斷斷續(xù)續(xù)積攢了許多年,如今也已有滿滿一箱了。只是沒有人能看到,那九分的相似,我畫的到底是誰。
      枯坐了一夜的酸疼緩緩浸上四肢百脈,我的思緒卻是蒼白而清明。沉沉吸一口氣,眉頭皺起覺出了不同,今日這殿內竟沒有燃香。我機械地抬手,本想燃一支香,卻在觸碰的瞬間怔住,看著指尖一點沉灰,想起捻住的依然是瑞腦,他最愛的香。
      那年登極,我曾賞賜了他許多的龍延香,那是帝王御用,分外的珍貴。他笑著謝恩,卻從來不用。我問過內侍,他們只道襄王嫌那龍延馥郁,沒有瑞腦提神。我暗暗記下,即便自己不喜瑞腦的清苦,卻仍是下令宮中至此封存龍延香,改換瑞腦。
      如今卻還有什么用?金瓦紅墻的重重宮闕層層疊疊,蜀中桃花開落數(shù)年,風景依稀相似,卻再不是那一人了。從今之后,他已不會再來。他終于將我,拋卻在這最高之處。
      光芒淡淡暈繞,明亮卻沒有溫度。我愣愣站了良久,才知回身入內殿。那里,已照我的吩咐準備好一切。
      我沒有喚一個宮人入內服侍,而是自己緩緩地,將身上龍袍褪下。十二重翟衣,一件一件,解下桎梏。當最后一層翟衣褪下,我卻仿佛失卻了所有力氣,再無法抬手取過那端正放置的,喪服。到底,痛如拆骨剔筋。
      但我終究是要將他們穿好,喪服穿在最里層,外加十二重翟衣,不能讓外臣看見半分。今日早朝之上,便會有他府中正式報喪的家臣入殿報喪,我不能避分毫。
      金鑾殿上,他的家臣四六句駢文言辭切切,我卻一句也沒有聽入。聲音都如潮水般退去,寂靜四合,我在那最高之處含了淚水。
      群臣或嘆息或悲哭,我只聽清自己最后說了一句:“襄王忠賢,準以親王之禮厚葬。”
      那家臣獻上了他彌留之際勉強完成的忠表,厚厚數(shù)百頁,一項一項都詳細記載了治國用人之策。那忠表鋪在在我面前,其中數(shù)頁浸染了觸目驚心的鮮血,如同那年他嘔在我衣袂之上一般。我輕輕將之合起,已經不能出一聲。我如今才知,他原來早知自己活不過而立,一早已有了準備。
      我為帝王,不能去祭奠下臣,唯有派出吊喪使。傍晚之時,那喪使回宮復命,悲切地說了一番。卻在最后道:“臣請罪,有負陛下之托。陛下所贈珠寶、美玉、黃金、青銅、駿馬、車輛,王爺均沒有帶入陵寢,陪葬之物,只有一只磨損陳舊的羽箭,襄王卻貼身放在了內棺!
      我驀地轉過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喪使,聲音已經嘶啞,“那羽箭可是金身白羽的皇子樣式?”
      那喪使微微沉吟后道:“陛下圣明,正是此皇子樣式。不過箭頭已經磨損,想是襄王為紀念幼時與陛下等諸皇子一同騎射之事。”
      我似瞬間被巨大的悲痛穿胸而過,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那箭身之上還刻了一個“錦”字。是那一年,我救下他所用的,竟不曾想,他保留至今。
      停棺四十九天之后,他出殯。我發(fā)黑甲將士千里相送,他的謚號最終定為“賢”。他下葬那日,我讓心腹太監(jiān)帶著一只紫檀木箱前去祭奠。那里面裝滿了只有一個背影的畫作,一月一張,整整七年。燒了,統(tǒng)統(tǒng)都燒了,在他陵前,燃盡情誼。
      那一日,我獨坐了帝位之上,數(shù)著更漏點滴。寂靜的殿上只有我壓抑的咳嗽,隱隱的鮮血滲出白絹。蒙蒙中,仍記得了他送我入蜀之時,他本是寡言的人,那一日卻絮絮地講了許多,衣料要如何,飲食要如何。那時他的眼睛尚纏著白布,我知他心中必是忍著巨痛,卻仍強顏歡笑來送我。但我卻一直沉默未言。
      最后至我上馬之時,他才遙遙露了一個笑容,輕聲問了一句:“故人一去何時還?”
      我那時如同斗敗的困獸,竟沒有回答他便策馬而去。及至這許多年之后,我想起之時仍是痛極。但人生如夢,韶華白首,即便是我守約歸來,也終究不是那個約定了。
      清風吹散薄霧,那遠處的山嵐飄搖,放佛刻畫了他的容顏,那個蘭澤芳華的男子。我朝他微笑地開口:“故人一去何時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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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故人一去何時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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