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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天荒地老
展昭走出校門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看見白玉堂了。
少年站在門口路燈底下,比同齡人高個幾分的個子成了來往人群里異常顯眼的存在,引得過往一眾女生紛紛側(cè)目。偏他只是斜斜挎著書包一臉面無表情,仔細看看似乎還能從眸子里看出一絲冷漠;右手拿著常用的網(wǎng)球拍,是自己送他當生日禮物的那款,瞧著依然光亮如新顯然是主人平日里精心愛護;身上是和這高中幾千個男生毫無二樣的校服,傻的可以的款式,他居然能給穿出三分落拓不羈,真是……叫人不服都不行。
展昭于是不輕不重咳了一聲,暗自腹誹耗子你其實應該注意一下你那眼神的,好吧我知道你只是聽歌聽憂郁了,不過光看著就讓人有欠你二百吊啊二百吊的架勢不知道這樣會嚇壞小朋友的么?
白玉堂這時候正好抬起頭來,一眼看見擠過人群朝自己這邊走來的展昭,笑意溫溫淡淡的像正三月的春風;恰巧朵里塞著的耳機放的歌在這個瞬間到高潮,女聲溫柔清亮,微微帶著一點留戀的調(diào)子。于是他有一瞬恍惚,覺得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其實早在千百年前就曾在這個歌聲里向他這么走來過,一樣地帶著點笑意,不濃,淡淡暈開,就化作了一世的溫暖。
真是要命……
“小白!闭拐岩呀(jīng)在他面前站定,舉手在明顯神游天外的耗子眼前揮了揮,“聽歌聽魔怔了?回魂啊!
“別晃!卑子裉靡话炎チ怂氖郑瑐(cè)耳朵細聽聽,曲子已經(jīng)放到尾聲,剛才的恍惚立馬消失不見換上了咬牙切齒,“可真夠行的啊,我都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鐘了,全校還就差你們班沒放學,老頭子也太不人道了吧!
老頭子者,展昭的班主任也,于是作為團支書的展昭在聽了這話后下意識地微微皺了皺眉:“老班給我們開會來著,多說了幾句春游的事。還有,”他抬頭看白玉堂,嘴邊帶起一個些微惡質(zhì)的笑容,“你們最后一節(jié)課體育所以溜得早,別以為我不知道!
果然……白玉堂想讓這只貓看到自己課表真不是什么好事,背的比自己還熟,不過,春游?
“你們說沒說去哪里?”口氣立刻切換成了殷切。
“女生們都說不想去爬山也不想走太遠,老班說得多少照顧著點,也就是去百竹園那邊走走。”展昭順口回話,一抬頭看見身邊人瞬間低沉的臉色幾乎嚇了一跳,“怎么了?”
“我們班都商量好去爬山了!卑子裉脹]精打采地郁郁,“看樣子今年春游又碰不到一起,可真是……”
他說著突然眼睛一亮停下腳步:“噯貓兒,我們自己去春游行不行?就這個周六,我們自己走,想去哪兒都行!
“不行!闭拐驯緛硪哺黄鹜2,一聽這話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那天我得和爸媽去看阿婆,這事早就定好了!闭f著就要接著向前走,被白玉堂眼疾手快急急一把拉。骸皠e啊,咱們都多少年沒一起春游了。要不這樣,咱們周日去,然后晚上你來我家吃飯,我媽說她要做西湖醋魚打牙祭呢,行不行?”
呃,多少年沒一起春游?也不過高一這一年吧,虧他說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展昭心內(nèi)暗笑,然一聽到“西湖醋魚”眼睛就是一亮:“真的?”
其實也不怪他這反應,誰叫展媽媽什么都好就是做飯差了一籌,平時一般都是展爸爸下廚,做出來的飯充其量就是一個不難吃。展昭自打白玉堂家搬過來在他們家吃了第一頓飯后就念念不忘西湖醋魚,回家后好說歹說要老爸給自己做,結(jié)果不是糖放多就是醋放多,總算糖醋都放明白了展媽媽在嘗了第一口后終于忍不住發(fā)了話:“老公,其實你不想做可以直說!痹瓉硎峭朔披}。展爸從此視西湖醋魚不兩立發(fā)誓再也不做這吃力不討好的東西,只苦了展昭一個,前幾年每每在白家做魚的時候就找個理由愣在人家呆到快吃飯的點兒——這幾年大了不好再做這樣的事——三番兩次白媽媽發(fā)現(xiàn)這孩子喜歡自己手藝歡喜得不得了,她其實沒告訴展昭自己也就是做這一道菜做得超水平,而十多年下來憑它再好吃,白家父子也早對此失去興趣了。
白玉堂對著展昭那一雙直直盯著自己的清清亮亮的貓兒眼依然面不改色信誓旦旦:“當然真的!彼脒@事兒還不容易,回去現(xiàn)改周日菜譜就好。不過就是再吃一次自己早就不想碰的菜就能換來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一天時光,這得有多值啊。
其實那時,他是沒意識到自己私心里,是很盼望和這個人能多有一點只屬于“兩個人”的時光的。
只是兩個人。
展昭驀地笑開:“那就這樣,周日早上你來叫我,地方你定就好!彼肓讼胗盅a上一句,“最好不要太早,我怕我起不來!
……
于是周日那天白玉堂拖著一只直打瞌睡的貓走到旅游車站點的時候,指針已經(jīng)華麗麗地指到了十點。
“喂這不算早了吧?”好不容易上了車在后排靠窗位置坐下來,白玉堂憤憤指手表給展昭看,“我七點半就收拾好了,你到現(xiàn)在還要睡這也太不厚道了啊!
“別鬧!闭拐汛蛄藗呵欠,“我昨兒回來得晚,為了今天出來還趕作業(yè)到半夜。讓我睡會兒,到地方叫我……”說著聲音愈小,已是直接夢周公去也。
白玉堂只能無言地嘆了口氣。
睡貓一只,還叫人說什么好呢?
展昭是在一點梨花香里醒來的,他夢里好像一腳踩空,一驚之下驀地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車已經(jīng)到站而車上人早就下了個干凈,連司機也下車去透風了。只有自己……和身邊的那個人還留在座位上,自己的頭還枕在人家肩上,呃,很不客氣地。
白玉堂正在看著本雜志,耳朵里習慣性塞著耳機,淡金色流線型,和展昭的那副一模一樣。感覺肩上腦袋動了動于是偏過頭來,正對上展昭因剛醒而帶著三分懵懂疑惑也看向自己的眸子,那樣清透漂亮,似乎能看到人心里。
——看到自己心里。
于是他不知怎么就突地一窘:“你醒了?”
“啊,”展昭側(cè)頭看向窗外,大片梨花光華灼灼,在日光下盛放的如此美好,漫山遍野是雪白初降的冰雪,“你都沒叫醒我,我們到了?”
“是!卑子裉眉奔逼鹕,似乎要掩飾什么似的,“你起來吧,我們收拾一下也該下去了!
展昭“哦”了一聲起身下車,全沒看見白玉堂在他身后直直看他的目光,如斯留戀,卻好像還帶著點隱約的驚懼。
剛才那一眼,不過一瞬間。
那一瞬間,動心了嗎?
其實這一天過得很快,逛年深日久人煙稀少的古寺拍清澈透亮的林間溪水,順便給兩只兔子照了相。展昭不止一次感嘆還是人少的地方好啊,真是清靜;白玉堂暗笑那是你不知道就因為這個景點不出名我才選的這兒,要不然看什么景啊還不凈看人了?不過這話他沒說,因為那時正忙著給在花樹間穿行來不及反應自己動作的展昭拍照,那貓今兒穿了件寶藍的休閑衫,外套也是同樣顏色,和著背景雪白梨花青翠山林,還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那天他回家后翻自己的照相機,赫然驚覺居然拍了數(shù)百張照片,而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展昭,再一細想今日所見的景色,卻沒來由地覺得很模糊。似乎自己一直都把視線定在那只貓身上,固執(zhí)地不肯離開。
其實那時真是年少。每每日后回憶,白玉堂想到這段就忍不住要笑出來,年少輕狂,都不知道那樣想把一個人鎖定在自己的視線里不讓他離開的心情,其實就是喜歡。
就是喜歡了。
兩個人在上車回返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些微擦黑了,或許白天睡得多了展昭這時候倒精神的很,抓著自己的照相機一張張翻看,不時加上點對自己的拍照技術(shù)的含蓄贊美。直到看到那一張兩人的合影時他突然頓住,白玉堂隨著他視線看了過來目光也是一滯,這張照片是中午那會兒請人幫著拍的,拍得極好,光線充足畫面明亮,兩個人在其上笑的溫暖完全,一瞬間的美好連身后的春天都失色。
如斯美好,卻讓人看著看著,就沒來由地就要生出一種“這能持續(xù)多久”的感嘆。
能維持多久……
白玉堂突然開了口:“貓兒,我們要分文理班了吧?”
展昭一直看著照片,猛然聽他問倒詫異了下,想了想明白過來,淡淡嗯了一聲。
“你還是要學文嗎?”問話聲音悶悶,似乎是埋頭問出來的。
“是!闭拐哑^看他,那人正皺了眉低頭看手里雜志封面,問自己這句話似乎有點倔強賭氣的意味,聽著卻讓人心里不經(jīng)意柔軟了下。
“你還不是一樣要學理!闭拐演p輕搖了搖頭,“小白,我們高一入學的時候就不在一起,我也希望高二的時候可以分到一個班,可現(xiàn)在看來,還是不行!
他說“不行”,是因為兩個人早就知道彼此各有擅長,而優(yōu)勢決定夢想,未來在文理分班的時候如此清晰和現(xiàn)實掛鉤,誰都不可以輕言放棄。
只是他們的高中——展昭想起來還是微微嘆了口氣——文理科是在不同校區(qū)的,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點子,以后見面的機會,想必又要少很多了。
“我知道!卑子裉靡廊坏椭^,微微低聲嘟囔了句什么。展昭沒聽清,低頭問他“你說什么?”
“沒什么!卑子裉煤龅靥ь^,又是異常明朗容顏,一把環(huán)過他的肩膀就燦爛笑開,“我以后再告訴你……喂你說過要考某大的啊,學文了也一樣要考上,知不知道?”
展昭沒反應過來他會摟過來,當下掙脫不開,只好任他擁著自己,一邊淡淡笑開:“我知道,你不也是么?”
如果高中只能這樣,那就大學在一起吧。
我記得你說過,你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我其實也憧憬那樣的未來,那個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無論什么都可以做無論哪里都去得了的未來。
那樣的年少夢想。展昭于日后想起來時就些微帶上了點寵溺的微笑,他彼時正在給大學新生演講,這個笑顏直接引發(fā)了底下一批小女生的HC,啊啊啊啊真是太溫柔了啊。
那是如斯溫柔美好的時光,還只是少年的他們笑容清晰明亮,一點一點用心勾畫那個不可知的但充滿希望的未來,那是自己期盼的,也是身邊那個人期盼的,只屬于他們的未來。
于是在這個時候,就沒有誰先提起喜歡。
因為在這樣的時候,是不適合提起“喜歡”的。
只要把它安安靜靜地放在心里就好,然后等待那個地老天荒的未來,讓它終于可以綻放出強大溫暖的,足以照亮兩個人的生命的花朵。
情當如此。
畢竟他們知道,這只是他們一生一次的年少。
畢竟他們相信,這會是他們一生一次的愛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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