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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
梨
進(jìn)入王城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見到荻王,他站在城墻上,看著我們這些狼狽不堪的俘虜,眼睛里寫滿了驕傲和得意。雖然我的國家被他征服,但是我并不恨他,原因很簡單,那個已經(jīng)茍延殘喘很多年的國家已經(jīng)消磨了很多人的愛國情懷。
自從上路,杏就死死的抓著我的手,全身顫抖,始終不肯說話。經(jīng)過荻王腳下,我低著頭,沒敢抬頭看看上面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看著我,杏卻突然抬頭,我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到她眼睛里充滿了絕望,絕望并且美麗,讓我覺得陌生。
第二次見到荻王,是我們這些女人被好好的梳洗過后,安靜的站在一塊空地上面,荻王和其他的貴族官員坐在不遠(yuǎn)處,挑選著自己喜歡的女人。
“你,抬頭!陛锻醯穆曇魝鱽,杏站在我身邊,顫抖起來,卻很堅定的抬起了頭,我斜眼看著杏,她的臉紅紅的,膽怯之中竟然多了幾分嬌羞。
“你叫什么?”荻王看了一眼,低頭喝茶。
“我叫杏!毙拥穆曇粼陬澏。
“以后就叫杏妃。”荻王揮手,幾個宮女上來簇?fù)碇与x開,剩下的女子不由得都有了幾分羨慕。
“你,叫什么?”一只如同白玉一樣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我猛地回神,驚出一身的汗。
“我叫梨!
“皇兄,這女子很可愛!蹦鞘值闹魅舜舐暤卣f,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放心,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不希望和杏一起分享同一個男人,杏雖然嬌弱,卻有著令我恐懼的堅韌的內(nèi)心。
“是么,梨,對么?”荻王問話,我抬頭說:“是的,我叫梨!
“那么你以后就是梨妃了!睂m女上來,架走了愣在那里的我,我回頭,看著另一個愣在那里的人,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想法,卻已經(jīng)開始深深憐憫他的感情。
第一次見到落后,是在中秋的宴會上,杏早已升為左后,與落后并排坐著,眼睛里不但有丈夫?qū)檺鄣男腋,也有居高臨下的滿足。
“梨妃擅長吹簫,王,不如讓她來助助興!毙游⑿χ曇舨淮,剛好讓所有的人聽到。我知道,杏不希望我出現(xiàn)在她面前,原因很簡單,只有我知道杏曾經(jīng)卑微的身份,曾經(jīng)低賤的生活,看到我,她就會回憶起曾經(jīng)那些她想要遺忘的過去。
“好啊,只有蕭沒什么意思,落后,你去和她一起彈琴!陛锻醯姆愿朗请S意而冰冷的,我看到落后起身,緩緩地走下來,杏的微笑如同夜色一樣濃得化不開。
“王,您是寵愛落后呢,還是寵愛梨妃呢?”演奏還沒有開始,杏突然說話,這個問題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抬起了頭,誰都知道,荻王是討厭落后的,從來沒有招幸,沒有寵愛。如同對待我一樣,娶落后只是因為他父親的命令,娶我只是為了和盧王一爭高下。
“這個,我也不知道!陛锻跷⑿ζ饋。
“不如今天讓她們比比,看看誰更受荻王寵愛怎么樣?”杏笑著看著我和落后,早就忘記了落后才是真正的皇后。
“好啊!
“姐姐,妹妹,你們兩個一起演奏樂曲,結(jié)束以后王覺得誰演奏得好,就說明誰受寵愛怎么樣?”
“這個游戲有什么意義呢?”落后的聲音飄乎的傳出來,有一種受到侮辱的惱怒。
“對啊,如果沒個彩頭,也就沒有意思了,王,您說應(yīng)該設(shè)什么彩頭才好玩呢?”杏微笑著靠在荻王懷里。
“這樣,贏得那個賞月餅一塊,輸?shù)哪莻么......”荻王還沒有想到,杏突然插嘴:“王,這有什么好玩,贏的那個今晚侍寢,輸?shù)哪莻就砍掉一根手指,以后不準(zhǔn)奏樂怎么樣?”
全場嘩然,荻王卻哈哈大笑起來:“小古怪,也就只有你能想到這樣的法子,好啊,就這么辦!
我抬頭,看到荻王的眼睛里閃過了悲哀,那一抹悲哀滿懷著一種凄涼,一種不舍,我突然感覺,荻王是愛著落后的,也許他并不知道。
一曲終了,我低頭,已經(jīng)做好了被砍掉手指的準(zhǔn)備,荻王的不舍讓我明白,落后對于他,一定是重要的。
“王,誰贏了,誰輸了?”落后突然開口。
“梨妃,侍寢!陛锻酹q豫半天,皺眉說了這句話以后拂袖離場,杏沒有了微笑,指揮宮人去砍掉落后的手指,然后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半天,直到落后的慘叫從遠(yuǎn)處傳來,我打了一個機靈以后,杏才說:“去吧,你的好日子來了!
那天夜里,荻王在夢里哭了,我清晰地聽到他喃喃的叫出了落后的名字。
渾渾噩噩的日子讓我覺得似乎自己已經(jīng)死去了,在后宮度過的這幾年,我只受過一次寵幸,然后就是無窮無盡的孤獨寂寞,睜開眼睛,四面都是墻,閉上眼睛,夢里也有四面墻。我認(rèn)為,我的靈魂已經(jīng)死去,我的生活就是在等待自己的腐爛而已。
突然覺得自己醒來的那天,我本來是渾渾噩噩的坐在那里,突然聽到外面宮人的腳步,她們沖進(jìn)來,將我連拉帶拽的拖走,我慌亂的問這一切都是為什么,她們凌亂的解釋讓我了解,原來盧王造反了,原因是因為那年挑選女子是看上了我,卻沒有得到,回去以后發(fā)誓一定要得到我。兵馬已經(jīng)打到了皇城下,起義的民眾高呼讓荻王減稅,勤政,愛民。擁護荻王的臣子將荻王的暴虐,無道推托為受到妖女蠱惑,于是,我就被帶到了城墻上面,看低頭看著下面憤怒的民眾,不由得一陣悲傷。我的生命原來是這樣的無趣,這場華麗的鬧劇,居然要用這樣冠冕的結(jié)尾。
轉(zhuǎn)頭,我驚訝的發(fā)現(xiàn),落后也在我的身邊,蒼白,平靜,我低頭,看到了她缺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回頭,看到荻王眼睛里寫滿了歉疚,悲哀,不舍,統(tǒng)統(tǒng)這些全部都是給落后的,而我,只是一個虛無的影子,沒有人在乎。
盧王在下面,騎馬,佩劍,無比的英偉。我笑了,至少還有一個人關(guān)心我。
我被推下去的同時,落后縱身跳了下去,我清晰地聽到荻王和盧王同時高聲呼喊:“落落,落落!”
落
第一次見到梨的那天,她正在自己的宮殿里面專心的種植著什么,我經(jīng)過小門,看到她平靜的臉,一種安詳?shù)母杏X立刻遍布我的身體。我突然覺得自己很自卑,同樣是不受寵愛的女子,她可以讓自己看上去這樣的有條理,這樣的干凈整齊,但是我無論怎樣努力,都覺得自己無比狼狽。
第二次見到梨,是在中秋的宴會上面,我看到她坐在角落里,專心自己的飯菜。我看看荻,他和我上一次見他有了一些改變,眼睛里多了幾分自大。
坐在我身邊的女子是荻新冊封的左后,叫做杏。杏用她美麗的眼睛看看我,微笑,然后突然說:“梨妃擅長吹簫,王,不如讓她來助助興。”
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杏似乎要對付那個安靜的女子。我想要說話,卻聽到荻吩咐讓我一同表演。荻的話讓我很尷尬,這并不是因為我對自己的技藝沒有信心,而是因為我沒想過荻會完全不顧我的身份。我沉重的禮服,累贅的首飾讓我行路艱難,每走一步都發(fā)出聲響,我開始有些怨恨,怨恨杏的話,怨恨荻,怨恨自己為什么什么時候都這樣狼狽。
杏后面的話證明了我的猜測,這場游戲是危險的。不知道為什么,我開始慌亂,似乎是恐懼荻會砍掉我的手指,恐懼荻會砍掉梨的手指。
梨的蕭聲響起,平靜,幽怨,我連忙跟上,卻曲不成調(diào)。我的心亂了。
一曲結(jié)束,我清楚結(jié)局已經(jīng)定了,但是卻并不死心,我不相信荻會這樣暴虐。
“王,誰贏了,誰輸了?”我不甘心,問出來以后,看著梨平靜的低頭,我甚至有些恨她,為什么她依舊可以這樣冷靜,這樣美麗,而我卻始終這樣狼狽。
荻的決定讓我失去了左手的食指,我痛苦了很長時間,不僅僅因為傷口,也因為荻的決絕,因為自己的狼狽,現(xiàn)在的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狼狽到了極點。
不知道我將自己關(guān)起來有多久了,突然有一天,杏出現(xiàn)在我面前,美麗,卻和我一樣狼狽的女人。
“盧王造反了!”杏有些急躁。
“是么?”盧?那個有幾分文弱的男孩子,小的時候總是他背著我,荻在我倆旁邊,盧在我和荻大婚前告訴我說:“落落,你知道么,你對于我,是那樣夢幻的女子,我已經(jīng)忘不掉你了,怎么辦,怎么辦?”我嚇壞了,落荒而逃。
“是的,你應(yīng)該為荻做點什么!”杏說完,眼神里突然有了一種堅定的神情,我看著,不由自主地感到寒冷。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群宮女突然出現(xiàn),我被拖走,我知道,那天來了。
到達(dá)城墻的時候,我看到了梨,一樣的平靜,安寧,雖然有幾分憔悴。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我沒有梳洗,一身舊衣服,我想自己一定看上去很狼狽。
我開始后悔,為什么,我狼狽了一輩子,到最后,我居然依舊這樣狼狽,就這樣狼狽的死去。
梨被推下去,飄然的樣子好像是一片羽毛,嘴角還掛著微笑,我喜歡她這樣的女子,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這樣美麗,我縱身跟上,我知道,如果可以,我寧愿狼狽和她死在一起,也不愿意一個人繼續(xù)狼狽的活著。風(fēng)從我耳邊吹過,朦朧中我看到兒時的樣子。
荻和盧站在我身邊,微笑著叫:“落落,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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