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粉色炸彈】

　　凌晨三點，痞子剛從蘭桂坊喝完酒，跌跌撞撞的扶著墻走，就碰上了在此蹲點一個多月的便衣警官，他嚇得把剩下的半瓶酒砸了過去，拔腿就跑。

　　蘭桂坊后街里，有個加工廠，半夜剛運的貨，零星兩個工人在加班搬運。
　　痞子一路逃到這里，喝暈了頭，力氣大，但腳步軟，被警官纏的緊，眼見與對方僅隔一米的距離，慌忙中掏出水果刀朝身旁的貨品劃了個口子，抱起編織袋朝條子身上扔了就跑。
　　袋子里裝著苯酚，被他這么一拋，雨霧般撒了出來，空氣中滿是粉色炸彈，細小的塵埃撲了阿sir一臉，看不清前方，他和同伴連忙捂住口鼻，待他們沖破雨霧，痞子早已跑的無影無蹤。
　　阿sir從粉色迷霧中甩著頭發(fā)出來，生氣的對著那半袋子苯酚踢了一腳，同事罵罵咧咧幾句，看到他的樣子又笑出了聲。
　　有什么好笑的，阿sir白了他一眼，轉頭看見后車鏡里的自己，一頭粉色，跟剛才那粉毛痞子沒什么兩樣。

　　倒也不難看。
　　阿sir對著鏡子挑了挑劉海，回憶著剛才那人的模樣。
　　身高大概一米八，身材偏瘦，粉毛寸頭，五官精致，薄嘴唇，戴著耳環(huán)，穿了一件藍色棒球衫，笑起來還挺好看。
　　死條子，就你這幅德行還想追我？
　　阿sir差一點抓住他的時候，痞子沖他笑的賤兮兮，緊接著他就被迫鉆進了粉塵世界。

　　可惡。
　　阿sir生氣的胡亂揉了揉頭發(fā)，那粉色的東西太過細小很難甩掉。
　　哎呀美的美的很，回去洗洗吧，同事拍打著身上的粉末，無奈的說。
　　他這個新來的上司什么都好，就是愛臭美。身材高大，腿長一米八，性格開朗，無論干什么都樂呵呵的，膚白貌美就算了，偏偏還是個雕刻美男，帥的一塌糊涂，報道時候的八塊腹肌轟動了整個重案組的妹子連同保潔阿姨，同事們之間都在私下討論，這么個大帥哥，又怎么美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而此刻的阿sir，正陷入自己美貌受損的氣頭上，他從后車鏡挪開視線，勢必要逮著這個小毒販，順藤摸瓜好一舉端了毒梟的老窩。
　　可惡，下次一定得抓到他！

　　【二】
　　【咖啡·香煙】

　　好大一個flag，人越想成功就越要遭受挫敗。
　　痞子從小就在九龍區(qū)混，滑頭的很，幾次突擊都被他狡猾逃跑，阿sir被上司質疑能力，正有點小郁悶，又聽說今晚蘭桂坊窩里斗，有人鬧事，喝了酒就帶了人去找麻煩，泥鰍雖滑也漏網，阿sir借口打黃全給拷走。

　　痞子趴在桌子上撇了他幾眼。
　　警察叔叔，我們正經營業(yè)，沒做犯法的事呀。
　　阿sir盯著他，笑的善意滿滿像朵花，每個人來這里都這么說呢。
　　他們都是狼，但我真的是羊。
　　哦？
　　你看啊，阿sir，我嘛，只不過是個打碟的，一晚上在蘭桂坊最多呆三四個小時，大家都能看見我，能做什么壞事嘛。
　　你做的壞事還少？
　　向祖宗十八代發(fā)誓，就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
　　痞子越是裝的一板正經，阿sir的笑意就越明顯，仿佛痞子是他事業(yè)獎金，第二天基金紅線飆升的那種。
　　那你看看這幾個是不是你？
　　阿sir甩出一堆檔案，大大小小有十幾份，從打架到偷車，從詐騙到高利貸，他摩梭自己纖細的手指骨節(jié)，你干的好事挺多啊。
　　阿sir，這么說可誤會大了。
　　痞子堆笑，他看著阿sir右手中指上的痣，想起自己左手上也有一顆。
　　巧了不是嗎？
　　打架是對方先出的手，車子是朋友車鑰匙丟了，我?guī)退碎_，詐騙是真不敢，我做的可以正經微商面膜，至于高利貸，就更離譜了，那是我朋友干的我都是去勸他。
　　勸到他進局子嗎？
　　阿sir盯著痞子叭叭的那張嘴，唇線纖薄，柔軟粉嫩，阿sir想，人家都說薄唇無義，果然，他冷笑了兩聲。
　　痞子眉飛色舞的解釋，我勸了他不聽，也不能怪我啊。
　　那這些呢？
　　阿sir懶得聽他的廢話，徑直把文件砸到他面前，痞子挺直了背，可不敢亂說，咱們蘭桂坊是正經酒吧，黃賭毒一樣都不沾。
　　放你媽的屁！
　　阿sir拍了桌子，他的手按在文件上，指腹被撞擊的有些發(fā)紅。
　　你敢說昨天你沒有交易！阿sir怒火中燒，起了身子朝痞子壓過去。
　　攝像頭明顯就拍到你的背影，三月18號，四月5號，我從二月份就在蹲你，2月21那天晚上，你從蘭桂坊出來，老子差點就抓住你！
　　真的沒有嘛，阿sir，騙你是小狗，你看我像販毒的人嗎。
　　痞子坐在位上，上目線朝上看過去，阿sir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燈光，光影在他的背后透過來，稱著他的輪廓，映著他的英朗眉目，漂亮的五官皺在了一起，像一張被人用手怒折攥緊的精美禮紙。
　　跟狗似的，痞子想，不愧是條子，連眼睛都長得一雙狗狗眼。
　　那雙眼因為生氣而濕潤潤的，但眼神似乎要把自己撕裂開一般，透著和天真他相貌不一樣的兇狠。阿sir咬著牙，臉部肌肉牽動了一下。
　　真可愛。
　　痞子腦海里冒出這么一個形容詞。
　　他見過好多位警官，老的少的，沖動的冷靜的，兇狠強硬的，偷奸�；�，這么純真無邪的，倒是頭一次見。
　　他突然就想逗逗他。
　　阿sir，要不這樣，我也沒什么錢，你看我這快表可還行？它雖說是新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走不準，要是您不介意，倒是能幫我摘下來拿去修一修。
　　阿sir面色嚴肅，冷眼不吭聲，對著他眼刀狠剜，他詳裝害怕縮了縮頭，卻還是一副厚顏無恥的模樣沖著阿sir挑釁，他把手腕往前送了送，阿sir，不便宜哦。
　　阿sir看著他故意露出的白暫手腕，黑金的機械腕表，嶄新的反映著燈影，心生冷意，哼了一聲，擼起了袖子。
　　就當他打算把攝影機關掉的時候，門被推開，下屬報告，有人保釋了痞子。

　　阿sir，我說了我冤枉的嘛。
　　痞子拿到自己的外套抖了抖套上，眼睛掃到給阿sir端咖啡的女警身上，他雙手扶在阿sir辦公桌前，放肆一笑，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你們也要有KPI的嘛，但是，總不能老逮著我一個人抓，光這兩月，我就見您不下十幾回，要不是知道您有女朋友，我都以為您要愛上我了呢。
　　阿sir懶得理他的挑釁，只是摸了根煙抽起來，剛把痞子抓進來，這么快就來保釋，可見他對于四季會來說確實很重要。
　　女警小湘聽得他這一嘲弄紅了臉，人家有小男朋友，還沒來及反駁痞子，就聽得阿sir一聲怒音，放，放你的屁，我有女友好不！
　　痞子看著阿sir聲音吞吞吐吐，似乎還有點羞澀，他不禁得意起來，撐著身子揶揄的笑。
　　要我說，有女友就不要再跟蹤我了，有這功夫去拍拖不是挺好嘛，老跟著我這大老爺們后面追，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
　　阿sir白眼警覺。
　　哪種關系你不知道嘛，就是……你在我下面的那種關系。
　　挑釁，明晃晃的，刻意的，壞心眼的挑釁，阿sir狠狠的盯著他看了許久，痞子笑聲清亮，笑眼明媚，像是四月的大風一樣，把警局的大門刮的吱吱直響。
　　阿sir吸了口煙，煙蒂燒了老長一段，他端起咖啡，就朝他身上潑過去。
　　靠！你干嘛！
　　痞子被這熱咖啡潑的直跳腳，咖啡潑了一胸膛，雖說五月，隔著外套，但也燙的不清。
　　不好意思啊，咖啡太燙了。
　　操！
　　痞子氣的只能吃癟。
　　阿sir抽著煙得意忘形的充著他冷笑。
　　辦手續(xù)的人慢慢的走過來。
　　走了，阿痞子。
　　阿痞子，阿sir靠在背椅上，你跑不掉的。
　　是么，痞子轉過身，他的脖頸以下被燙的通紅一塊，貌似有點起泡，阿sir沒想到那咖啡會這么燙，有一點吃驚。
　　痞子疼的咬牙切齒，正想怎么報復這咖啡之仇，眼見著阿sir有些慌神，也不知道是否沖動燒壞了大腦，伸手就奪走了他的半支煙，狠狠吸了一口，就戳到他書桌平鋪著的檔案上去，那手勁使得極為的大，耀武揚威的燙了文件一個骯臟的痕跡。
　　那你倒是來抓我啊。
　　說完，他把腿就朝門外沖去。
　　阿sir起身欲追，卻已看不見他的身影。
　　律師跟著到了個歉就趕緊溜走，警局里的人無聲的看著吃癟的阿sir，阿sir低頭冷眼蔑視著那塊疤痕。
　　操，小王八羔子。

　　【三】

　　【河風·雛菊】

　　自從痞子從警局保釋之后，就不常去蘭桂坊了，阿sir蹲了幾次點，都被他溜走，索性減少出勤，換了線人打聽情況。
　　社團沖突愈來愈重，痞子下線卻越做越大，眼紅嫉妒的人也越來越多。
　　因為搶了隔壁的生意，被人找上門來，幫派鬧事，痞子幫老大挨了一刀，當上了左膀右臂，一時間風光無二。
　　阿sir被派去學習，回來時才得知這件事，四季會合并了晉港會，痞子暫時接管晉港會。

　　總歸不是好事。
　　阿sir摘下耳罩，把練習槍放到桌子上，卸了手套，聽小湘把這一個月的事講給自己聽。
　　幫派合并本就不是什么好事，那王八蛋去晉港區(qū)當頭，又有那么多不服管的人，小心看著，以防萬一。
　　俊哥，我總覺得你……小湘說了半句又咽了回去。
　　我怎么？
　　阿sir穿上外套，推開了門。
　　小湘從門口走出去，回頭看著阿sir，我總覺得，你擔心的不是鬧事。
　　她歪著頭，似乎在琢磨著要不要說清楚。
　　那我擔心什么。
　　……嗯……我也說不上來，結合你外出學習的這一個月，通過微信來咨詢我四季會的動態(tài)……我總覺得，你對那個痞子，關注度過高，給我一種，你很擔心他的樣子……俊哥，憑你警校高材生的直覺，你說，他真的不會攪起什么大風大浪吧？
　　……但愿不會吧。
　　阿sir看著六點半的夕陽，拉開了車門。
　　上車吧，去哪里吃？

　　阿sir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那個痞子開始關注起來。
　　也許是他扔他一頭粉末的時候，也許是他用香煙烙印的時候，也許是看到他的個人檔案的時候。

　　他有著一套比誰都干凈的檔案。
　　爸爸在海外工作，媽媽在港內開公司，一個收養(yǎng)的弟弟，正在私立學校上初三。
　　他原來也是個正兒八經的港藝大學生，念的音樂劇專業(yè)，畢業(yè)了就能去美國留學。
　　不知什么時候，父母離了婚，母親公司倒閉欠了一屁股債，他就突然從學校退學了。
　　再出來時，就在蘭桂坊做DJ，順帶著賣些粉。
　　他比阿sir大一屆，港藝隔了兩條街，就是港警警校。
　　成績第四名考進的港藝，全�；@球賽MVP連冠三屆，是個男女天天倒追的校草，那么風云一樣的人物，一向只埋頭苦讀的阿sir卻從未未聞。
　　他覺得有點可惜，如果他早點認識他的話，興許能做個朋友，他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阿sir點了支煙，窩在沙發(fā)里，看著昏黃的高腳臺燈影，暗暗斑駁的，像縮在陰影中檔案上的痞子照片一樣看不清切，他合上檔案，淡淡的吸了一口煙。

　　痞子睡到傍晚才醒來，一個電話攪擾了他的好夢，夢里他不知怎么，把那姓阿sir的阿sir逼到角落里，那家伙中了槍歪到在墻根，一臉血看著自己，他眼里霧氣彌漫，苦悶著臉，仿佛在向他哀求，他的手緩緩抬起來，像要抓住自己的衣角，他的聲音虛弱不堪，帶著一絲哽咽，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阿痞子……你不要……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沖破了這個略微壓抑的夢境。
　　他接了電話，暴跳如雷的從床上跳起，隨手扒拉件褲子就套上了，嚇得被窩里的女人直抱怨，他一枕頭砸過去，根本來不及理她，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跑。
　　操你媽的，韓英，五分鐘到我樓下，小陵被人綁架了！
　　他急得一路親自狂開，他不是沒有想過給小陵送去國外，但是他不愿意離開自己，他想著他還小，或許是再過兩年，等他大一點，再送過去也不遲，于是派了人天天去保護接送，但最近幫會內部亂七八糟，晉港老大死了，自己老大王晉趁機奪了他的盤子，扔給他管理，眼下誰都想單立門戶，他一直忙的處理各種滋擾反斗，卻忘了小陵這邊。

　　一路狂飆到地點，他跳下車，甚至來不及關車門，摸了根質量最好的高爾夫球棍就朝人群中奔過去。
　　小陵！
　　還是來晚了，他看不到任何幫會的人，甚至連一輛摩托都見不到，橋洞下，圍觀群眾圍成一個圈，他狂怒的扒開人群，沖到中間，想欲抓狂卻傻了眼。

　　阿sir背對著他蹲跪在地上，一手拿著酒精瓶，一手拿著棉簽，正在認認真真的給小陵的腹部消毒。
　　他的腹部被劃了一刀，好在不深。
　　阿sir聽見聲音抬起頭，看到緊緊的抓著高爾夫球桿的痞子，他喘著粗氣，汗浸濕了頭發(fā)，順著粉色的鬢角流下來，一直流到鎖骨里去，他的耳釘鎖骨鏈也被汗水打濕，閃著水霧的晶瑩光澤。
　　他看著他微微張開的嘴角，黑色的眼睛透露著吃驚，白色襯衫扣子扣錯了好幾個的凌亂蠢模樣，忍不住沒好氣的嗤笑了一聲。

　　怎么，那么大的地盤玩不了，來這打高爾夫？
　　痞子先是一愣，才發(fā)覺阿sir在拿自己開涮，但無奈知道是他救了小陵，只得軟下陣來。
　　他沒回答，把那桿子扔給韓英，蹲下來連忙看小陵的傷口。
　　疼嗎？小陵？
　　死不了，放心吧。
　　痞子沒有搭理他，阿sir用余光朝他白眼斜視，抿了嘴，但還是完成了給小陵的消毒。

　　他把小陵交給痞子，起了身，發(fā)覺人群還未散去，示意小湘去驅散人群。
　　他用剩下的酒精給自己擦了擦手，看著扶著小陵起來的痞子，冷淡淡的告知他，放心，已經叫救護車來了。
　　痞子把眼光從小陵身上移過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阿sir，他看見阿sir的面色有點煞白，他的襯衫袖子被劃開了一個口子，周邊黏糊糊的貼在胳膊上，他盯著他的傷口，一時間蹙眉凝愁。
　　阿sir被他看的直發(fā)毛，但又不好說什么，他只好把目光轉移到痞子的頸鏈上去，那是一枚蝴蝶，五彩斑斕的貼在他的鎖骨上，倒是符合他的形象。那鎖骨上還有一些紅色印記，大抵是上次的咖啡潑的還未好。
　　阿sir覺得自己有點過火。
　　自從上次警局，似乎是有兩個月沒有見到他了，他其實特想一拳先打他個痛快，但又不能，他看著他因為無血緣的弟弟凌亂著急的樣子，反倒覺得他倒和那些混子不同，似乎有一些重情重義的善良。

　　痞子的表情似乎有點別扭，他張了張口，又閉上，然后又張開了嘴。
　　謝……
　　痞子的聲音小到根本無聲。
　　他在內心里掙扎，到底要不要謝對方。
　　雖然他救下了小陵，但是介于條子對自己的態(tài)度，包括自己現在胸口還未好的燙傷，他拉不下臉來謝他。
　　但是他及時給小陵做了傷口清理……
　　阿sir在他這里，形象似乎不是那么的討厭起來。
　　他看見他的胳膊，是因為保護小陵受得傷。
　　算是個好警察，痞子看著他因為疼而微微滲出的汗珠，心里有點不舒服。
　　這種感覺他捋不清楚，他看見他半跪著給小陵包扎的時候，心里就忽的失重下墜，好像是那顆堅硬的心被扔進了熱水中，被溫度包圍燙了一下。
　　他有些怨氣的想，如果沒有剛才那個夢就好了。
　　這樣他就不會對警察有感恩之情。
　　他注定是要和他走反路的。

　　阿sir只看見他張了口，卻什么都沒聽到。
　　他有些失望，又有點尷尬，他只是下班跟同事一起去商量去哪吃飯，就看到一個小男孩被人抓住，硬要朝面包車里塞，他連忙沖過去救下了對方，卻沒想到那些人有刀，不僅自己被劃了一刀，連著也讓孩子遭了傷害。
　　哪知那么巧，這孩子居然是痞子的弟弟。
　　他拍了拍腿上的灰，這才覺得胳膊疼，仔細一看，血已經滲透了黑色的襯衫，他打算趕緊走人，飯沒吃成就罷了，還得去醫(yī)務室報道，剩下的事留給手下去盤問吧。

　　那個……
　　他剛轉身，痞子就開了口。
　　是你救了小陵。
　　阿sir沒搭理他，繼續(xù)朝大路走。

　　阿sir！
　　……
　　阿sir繼續(xù)往回走。
　　背后的痞子卻又一次沒了聲音。
　　河邊的風吹進了阿sir的襯衫，汗水發(fā)涼，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痛感從他的胳膊上傳了過來，絲絲縷縷的，像有蟲子在里面爬。
　　我在期望什么呢。
　　阿sir自嘲的想。
　　他居然有一絲期望，他能給自己道謝，可他痞子痞子是誰，他可是晉中會的掌舵人。
　　行路不同，黑白分離，怎么可能。

　　阿sir搖了搖頭，其他的跟他們說吧，是你們自己人干的事。
　　阿sir頭也不回的爬上草地，他想了想，說，你……還是小心點兒。

　　阿sir！
　　痞子放下小陵，他看向上風口的那個男人，霞光從他的背影閃閃爍爍越過來，暮色的浸入他的瞳孔，痞子覺得世界眩暈暈的。
　　阿sir不理他只顧走。

　　阿sir警官！
　　別理他，搭上他總沒好事，快走快走。
　　阿sir跟自己說。

　　阿sir……
　　阿sir！
　　痞子急得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清清涼涼的聲音逆著風朝阿sir跑過去，風把草坪吹的柔軟。他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一株草，隨著那清亮的聲音海浪一樣了躺倒下去，它睡在波濤洶涌的碧色之中，風摩挲著它，像窩進云朵里，輕飄飄的。

　　嗯……？
　　阿sir的腳步停了下來。

　　謝謝你！
　　痞子站在河邊，揚著頭喊他。
　　阿sir的背挺了挺，痞子看見他的右胳膊上流下血，那血打濕了衣袖，順過手背，一直綿延到他纖細白暫的中指上，凝聚成一滴血色珍珠。

　　痞子看著那滴血，覺得有點難過。
　　剛才夢里見到的阿sir警官，他的手上也有血，他的指尖觸碰到它們，那血跟洪水一般洶涌而至，淹沒了他的呼吸，沖積著他的胸肺，他從中掙扎不了，血液染紅了他的夢。

　　他想起來，夢的最后，鈴聲大作，吵的他在血色中幾欲發(fā)瘋，他看著阿sir沾滿鮮血的手，緩緩的垂落下去。
　　他縮在墻角，痛苦的吐出一口血，他沖著他笑，他說，瘋子，快跑，我改天再來抓你。

　　你流血了！
　　有什么堵住了痞子的嗓子。

　　阿sir聽見那人在背后喊他，輕輕地笑了。
　　還算有良心。
　　他沒有轉身，只是擺了擺手，那顆血珀珍珠落了下來，滴到草地里去，也跌到痞子的心里。

　　阿sir的聲音順著河風傳到痞子的耳邊。
　　看好小陵吧，你這個瘋子！我改天再來抓你！

　　那風繞了個圈，把痞子的全身心都包裹住，他像是無盡麥田中唯一的稻草人，在這夢與現實間的重疊之間，開始懷疑自己的世界人生。

　　第二天，阿sir到警局的時候，收到一束花。
　　沒有人署名，只有兩個字謝謝。
　　一時間警局轟動，紛紛猜測是不是阿sir的女友送的。
　　但又不是玫瑰，是一捧小雛菊。
　　阿sir也沒猜出來是誰送自己花，索性隨手給了小湘，讓她拿去裝飾警局。
　　小湘問了一句，會不會是痞子呀。
　　阿sir用懷疑智商的眼神看她，你要不然去醫(yī)院看看腦子？
　　小湘氣鼓鼓的走開了。
　　阿sir看著她的背影，悄悄地摩挲著剛才從花中夾著的一副畫的極為丑陋的小卡。
　　上面歪歪扭扭的畫著一片草地，草地上方有一棵樹，樹下站著一個火柴人，他的背后有一顆太陽，對面靠近海邊的路上，有兩只螃蟹朝他張牙舞爪。

　　白癡。
　　阿sir把它團成了一個團，打算把它扔進垃圾桶里，但轉念一想，還是把它隨手扔進了抽屜里面。

　　【四】
　　【林檎】

　　不日，阿sir值夜班，偷偷跑出去喝粥，卻碰上帶著弟弟也在宵夜的痞子。
　　二人隔座，一時無聲。
　　只聽得弟弟作業(yè)莎莎響。

　　老板多送了餛飩面過來，阿sir質疑，我點的是皮蛋瘦肉粥。
　　是那位先生給您點的。
　　阿sir白了他一眼，痞子好像很喜歡穿藍色，配著那頭粉毛，跟花蝴蝶似的。
　　不吃白不吃。
　　他呼嚕呼嚕吃了兩口，老板將珍珠奶茶又端了上來。
　　他抬頭疑惑，這也是那位先生點的。
　　阿sir無語，那人隔著走廊背坐在他的斜對面，身材消瘦，卻坐的挺直，襯衫勾勒出纖細的肩胛骨，阿sir想，真是敗類一個，販毒也吸毒。
　　咕嚕咕嚕，菠蘿包又端了上來。

　　你有完沒完？
　　阿sir忍不住，抓了菠蘿包砸過去。
　　痞子沒躲過，衣襟上還是蹭上了油漬，他嬉皮笑臉的啃著青蘋果，繞到阿sir桌子上來。
　　請您吃頓飯罷了，干嘛生氣。
　　阿sir打量他，目光不知為什么落在粉色短毛上，又作什么妖。
　　單純感激涕零，您不是救了小陵。還沒好好跟您說聲謝謝。
　　不用了，你少作點妖就可以了。
　　阿sir擦了擦嘴，打算起身離開，卻被痞子堵住了路。
　　花您收到了嗎？喜歡嗎？
　　扔了。
　　多可惜啊，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痞子痞子，你有屁就放，東拉西扯算什么意思。
　　阿sir翹起二郎腿，看著他一臉無賴的樣子，索性往后一仰，瞇著眼看他怎么出洋相。

　　痞子不知從那里又掏出來一顆蘋果，放到阿sir眼前。
　　來一個，飯后水果。
　　紅艷艷的果實，被痞子送到眼前。
　　不用，一頓飯就夠了。
　　阿sir推開他的手，準備起身，卻被痞子雙手攔住卡在座位里。
　　沒有下毒，你又不是白雪公主。
　　痞子略微歪著頭，目不轉睛的笑著看著他。

　　他的眼睛很好看。
　　眼神清澈，不像是癮君子。
　　阿sir心里遺憾，親本佳人，奈何做賊。
　　你若是閑得慌，大可跟我回局子。
　　阿sir略帶譏諷的看著他，你那窟里的好東西，倒是夠你住個天長地久。
　　痞子笑聲清亮，那倒不必，我還沒賺夠。
　　賺夠死的快。
　　那就值了呀。

　　不想死就起開。
　　阿sir略微生氣，他不知道氣從何來，倒是知道想把眼前囂張找死的人揍上一頓。
　　阿sir的父母死于毒品，他恨毒品，更恨販毒的人。
　　不想死，但也不起開。
　　痞子耍無賴，揚著嘴角笑。
　　別生氣嘛，阿sir，這不找您幫忙嗎。
　　不幫。
　　別拒絕嘛，倒也不是我找您，是我弟弟，他有一道題不會做。
　　你不能教他？
　　我不會呀。

　　小陵，來讓你警察叔叔看看，那道題怎么做。
　　痞子得寸進尺。
　　阿sir瞬間拉滿警惕，小陵抱著書走了過來，他按住了腰上的槍支。
　　小孩子罷了，干嘛弄得那么緊張。
　　痞子按住了他的手，痞子的骨節(jié)分明，指腹卻有些粗糙，和阿sir的手完全不一樣。
　　不虧是阿sir，這手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不像我們這種，都是勞動人的命。
　　阿sir手一揚，就把他翻到桌子上去。
　　疼疼疼……
　　再心動手動腳的，一槍斃了你。

　　阿sir見他不再掙扎，放開了手，痞子按著自己的胳膊，裝慘埋怨，阿sir也太不平易近人，胳膊都要被掰碎了。
　　阿sir剛要開口，成陵湊過來，感恩起上次的仗義相助。
　　走開，我要去值班。
　　叔叔，我是真的不會做這題，你幫我看看吧，我哥給您開玩笑，你別把他當真。
　　你打的什么鬼注意？大半夜在這里蹲我？阿sir摸不清頭腦。
　　痞子閃出一人距離，他淡淡地，俯下身子，把蘋果送到他的手中，他的手指觸碰到他，阿sir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就是單純的，向您請教。
　　阿sir慎重的摩挲著它，仿佛手里握著一顆定時炸彈。

　　阿sir敷衍的教了小陵幾道算術，店家提醒要打烊了，這時才發(fā)現，那粉毛，早就跑的無影無蹤。
　　阿sir怒視小陵，打的什么注意。
　　小陵支支吾吾的，透露出痞子的行跡，聽說要出海，不方便照顧自己，索性想了個招，把自己坑給阿sir保護。
　　上次來打小陵的其實是對家的人，如果不是阿sir及時發(fā)現，小陵早就被抓去綁票了。
　　從哪出海？
　　阿sir激動的抓著小陵的衣襟。
　　不，不清楚，好像是……下個禮拜天。

　　【五】
　　【蝴蝶熱帶魚】
　　阿sir帶人在各個碼頭都埋了人，他從痞子家翻到一些蛛絲馬跡，認定大概率是今晚八點的鏡湖碼頭。
　　阿sir確定這次一定能把他和背后拽出來抓個正著。
　　等了許久，等到十一點十五，也沒見碼頭有什么正常，阿sir不解，他問其他碼頭的部下，也沒有任何舉動。
　　再等等看。
　　阿sir那么想。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有船從碼頭過來，阿sir部下眼疾手快，立刻逮捕了一船偷渡者。
　　阿sir氣的直跺腳，他被痞子耍了一圈，正要拳打船夫的時候，突然聽到耳機傳來一陣嘈雜，緊接著就是幾聲槍響，三隊的驚呼傳了過來，阿sir！交易地點是在四季碼頭！他們兩伙人黑吃黑，現在開槍打起來了！
　　看住了不要誤傷無辜市民！一隊留守，二隊四隊立刻給我以最快速度趕過去！
　　阿sir跳上車帶著幾位同事沖著四季碼頭就直奔而去。
　　路上小湘分析，痞子故意把我們引到這里來，現在又說隔壁碼頭出了事，該不會是場陰謀吧！
　　操！
　　阿sir低聲罵了一句。

　　阿sir趕到時，槍戰(zhàn)已經結束了。
　　三隊犧牲了一名同志，二隊抓住了幾個小嘍啰，其他的都跑了。
　　阿sir，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阿sir輕點著毒販人數，遠處三隊壓著一個人，一瘸一拐的朝這邊跌走來。
　　那人染了一頭粉色。
　　阿sir老遠就看見了，只是他不敢認。直到他走近，他才沒忍住嘆了口氣。
　　那人的腿中彈了，血濕了半條褲管，根本走不了路，卻被迫抱著頭，拖著腿艱難邁步。
　　他看見阿sir，把頭別了過去。
　　腿傷讓他直流冷汗，汗水打濕了額角，好像哭一般。
　　阿sir看著他灰頭土臉的模樣，上去就給了他一拳。
　　好在有同事拉住，他才稍作冷靜一點。
　　他忍著怒氣，接過同事從他手上收來的槍□□黑柄上沾著血，槍口明顯開過槍的痕跡。

　　你還殺人？
　　阿sir壓低了聲音，怒血沖了上來。
　　痞子低著的頭揚了起來，他扭頭吐了口吐沫，生氣又無奈的沖他笑，拜托，他殺我，我當然要開槍了阿sir。
　　他的左臉有一道很明顯的子彈擦傷，傷口讓他消瘦的臉龐紅腫發(fā)燙，夜風夾雜著潮氣吹過，阿sir冷的抖了抖身子。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阿sir一把揪住他的領口，那蝴蝶項鏈打到他手的骨節(jié)上，阿sir疼的忍不住咬緊了牙。
　　阿sir啊，被人打總不能不還手吧，你看看我這個樣子，總不能被人打死吧。
　　痞子還在狡辯中，瞬間被阿sir一把揪提起來，像只蝴蝶纏到蜘蛛絲網上一般驚慌又懵然。
　　他抬眼便看到阿sir的那雙鷹隼眼眸，即使在盛怒之下，他的眼神依舊很純真，他瞳孔中映著痞子凌亂不堪的模樣，像給無瑕白玉蒙上了一抹不凈的灰色。
　　痞子痞子，你他媽的就是個瘋子！
　　阿sir的咆哮雷點一樣落在他的耳邊，你死了便宜的了誰？是我還是小陵？還是你的那個大哥，還是你的那幫好兄弟？！為了錢你命都不要了，你他媽的賤不賤�。�
　　阿sir的嘴唇都在抖，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呲牙咧嘴的對著他狂吠。
　　痞子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堵在心里，怪難受的，他像皮球一樣，一瞬間泄了氣，他強撐出一個慘淡的笑，
　　他無力與他爭執(zhí)，伸了雙手，等著被考。
　　哪那么多屁話。
　　要抓快抓，快點的，腿很疼。

　　阿sir坐在副駕上，盯著后視鏡里的痞子。
　　一路無聲。
　　在下車時，痞子抬腿喊的吱哇亂叫。
　　同事不耐煩了，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掌，這一掌打的他暈暈乎乎的，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一屁股就癱坐在地上。
　　阿sir見狀，一把把他抓過來，不顧他的嚎啕死活，連拖帶拽的拉進審問室。
　　我腿疼的緊，你這樣嚇我我什么都說不出來。
　　痞子疼的大豆的汗水直往下滴，阿sir氣的緊握茶杯，恨不得拿筆在他身上戳一個洞出來。
　　二人堅持不下，最終以醫(yī)生前來打斷了審問。

　　痞子在局里帶了半個月，連著腿也跟著動了手術，出局子的時候，他高興的拄著拐棍一瘸一拐的蹦。
　　痞子的槍只是打傷了幾人，沒找到交易貨品，對方沒有找他算賬，槍也是從對方手里槍來的，因此判為正當防御，罰了點錢，就給放出去了。
　　唯一的損傷就是他的腿，醫(yī)生說是要好好修養(yǎng)才行。
　　為了防止報復，痞子帶小陵搬了家，是阿sir借給他的，在尖沙咀買的一棟新房，阿sir留著結婚用的，貸款還沒還完。
　　小陵問阿sir為什么肯讓他住，阿sir說你不是快要中考了嗎，給你找個安靜地兒。
　　痞子洗完澡坐在陽臺上啃蘋果，余光撇了眼二人，樂的直唱歌。
　　一張毛巾砸在他的頭上，阿sir在屋里直罵，傻逼，洗完澡不知道擦頭的嗎？

　　這樣真的可行嗎？
　　小湘抱著文件問阿sir。
　　目前來說是最好的辦法了，阿sir沖她安慰，畢竟社團大戰(zhàn)，他不出門，沒人知道他在哪里養(yǎng)傷。
　　可是您怎么那么大方就讓他住您的婚房啊，隨便給他租個屋子就是了。
　　傻丫頭，我不得看著他？萬一他又跟那些人聯系呢？
　　那您住哪��？
　　為了抓大魚，我不得在河邊蹲著嗎？最近就在辦公室擠擠得了。
　　小湘看著監(jiān)視器里，正在炸廚房的痞子，搖了搖頭，怕是這婚房以后沒人愿意進來住了。

　　【六】
　　【夜風·關燈·】
　　阿sir在辦公室睡了近半個月，也沒監(jiān)視出什么東西。
　　他給痞子手機做了改裝，但凡打電話這邊就會聽得一清二楚，他還給他和小陵換了塊表，是最新的iWatch，同樣也裝了監(jiān)聽器，當然手表的錢是拿他的那塊黑金機械表換的，因為錢還剩下很多，他給自己也買了一塊。房間里裝著監(jiān)視器，沒有死角，連廁所也沒有放過。
　　痞子幾點睡幾點起用了什么東西干了什么事，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喜歡吃蘋果，喜歡沒事唱歌，喜歡看書，喜歡搭樂高，喜歡小動物，喜歡吃米粉，吃米粉一定要多加辣，喜歡喝奶茶，但為了保持腹肌平常都只要三分糖，他開心的時候喜歡把身體貼到對方身上去。
　　他不喜歡玩手機，最少使用的是淘寶，他也不喜歡
　　吃鹵味，。

　　他喜歡早晨起來打高爾夫，有次最早是清晨四點，阿sir還在睡覺，痞子就打來電話，阿sir以為什么重要事情發(fā)生了，把手機貼近耳朵，結果卻聽見電話那頭，洪亮的大喊聲：起床啦！睡你媽啊你！
　　那天之后，辦公室多了一個被抓來值夜班的人。

　　阿sir，你是不是該換件衣服了？我看你這一個月就這三件來回換著穿。
　　要不我一會兒下班陪男朋友買衣服，順便也幫你買一件？
　　小湘扒著門，探頭探腦。
　　不用啦，我謝謝你，你男朋友知道了小心吃醋。
　　他敢。
　　小湘嬌嗔了一聲，你真不要幫你帶嗎？
　　不了，我有衣服，最早沒拿那么多，一會兒晚上晚點我溜回去好了。
　　那你小心點啊。
　　放心啦！

　　阿sir回到家，大概是半夜十二點半。
　　他打開門，屋里漆黑一片。
　　他開車回來的時候，小陵剛睡，痞子也洗了澡在床上看書。
　　屋里很安靜，他悄悄的摸到自己屋子，沒敢開燈，點了手機的手電筒照著，從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來。
　　他把衣服疊好，打算拿起旁邊的行李箱時，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臥室的窗臺的床簾小幅度的晃動，他走的時候明明關上了陽臺的玻璃門。
　　他謹慎的掏出了槍，一步一穩(wěn)的小心翼翼的朝門口挪去。哪只手剛剛碰到窗簾，他只覺得鈍器擊中腦袋跌倒地板上，疼的無法呼吸，下一秒就被人從后面用毛巾堵住了嘴，他想從地上爬起來卻被對方剪了手，三下五除二，雙手被綁了個結實，再蹬腿掙扎已經來不及了。
　　阿sir被那人連拖帶拽扔到床上，許是他太過高大，許是對方體力不支，總之費了不少力。
　　那人喘著粗氣，索性坐在了床邊，阿sir只能嗚嗚的從嘴里吐出不成聲的聲音，在床頭盡力掙扎，也
　　不禁于是。
　　那人聽得煩，便低低的罵了一句。
　　又不會拿你怎樣，消停會吧你。
　　那聲音像夜風，清清涼涼的。
　　阿sir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奈何屋里太暗，他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聽得他的聲音，幽幽靜靜的，又一石激起千層浪。
　　阿sir，你還是太年輕。
　　痞子的聲音從他的右前方傳過來，他只能看的見他那雙圓亮亮的明眸，像玉石般發(fā)著盈盈波光。
　　你想一想，你從二月份就開始蹲我，有一次成功的嗎？你以為我是怎么逃掉的？你以為無死角監(jiān)視我，用這些東西，就有用了嗎？
　　痞子輕輕的嘲笑著他，把監(jiān)視器扔到他的身上，身子朝他近了些。
　　香港的夏夜，室內無風，只有一個滾燙的氣溫接近另一個滾燙的溫度。
　　阿sir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氣，和對方洗過澡后散發(fā)出來的淡淡沐浴露的香氣。
　　木槿花的氣息。
　　那氣息撲在他的面前，隱隱約約，又閃閃爍爍。卻實實在在的，溫熱了他的臉。
　　阿sir只覺得自己的臉在發(fā)燒，他想他是氣到了極點，他居然敢這么戲耍自己。
　　他想張嘴，舌頭卻被抵住發(fā)不出聲。他急出一身汗來。
　　這么想說話嗎？
　　痞子哼笑了一聲，也不是不行，阿sir，你求我，我就讓你說話。
　　嗯嗯！阿sir氣的青筋暴起。
　　痞子繼續(xù)向前試探，你既然調查過我，你知不知道，我做DJ前是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過。
　　托我老媽的福，她被人坑，當了替罪羊，一堆人天天堵著我討債，我走過水，也幫人溜過冰。走水的機子我都拆過，何況你這種東西。
　　只要能賺錢，我什么都能做。
　　懂嗎？阿sir。
　　如果不是你那天抓我，我現在少說賺了三千萬港幣，你們迫使我不得不把他們?yōu)⑦M港口，如果不是你們蹲點，對方能開槍打我？再說那又怎樣？我賺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錢，我的命還在，我就還能賺。
　　痞子把手掐在阿sir的脖子上，用盡全力，阿sir只覺得眼前的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痞子，他只不過是個小混子，甚至需要自己保護的人，窒息間，他放開了他。
　　阿sir的呼吸急促濃重，痞子捏過他的臉，
　　這個慫樣可不像你啊，阿sir，看在你救過我弟弟的份上，我今天姑且放過你，當然，你可以繼續(xù)來抓我，不過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外面閃過一道光，照在窗戶上閃了幾下，不見了。
　　他們在喊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跟他們聯系上的嗎？就是凌晨四點那天早上，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可能只監(jiān)視了我這棟樓，你知道我每天都會在十點洗澡睡覺，十點半上床睡覺，但你知道我的關燈順序嗎？
　　從你的陽臺看過去，對面的八樓的走廊燈一直在閃，一開始我以為它是壞的，后來我發(fā)現它是個密碼，于是我想了方法，用關燈順序打給了它。
　　你有點傻，我答應你讓你監(jiān)視，就會讓你得逞嗎？我從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通知社團了。

　　阿sir一直在做一個找人的夢，夢醒前似乎看到了一個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拿著槍，指著自己，他說，阿sir，你這個傻子，你來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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