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剛過了春節(jié)，似乎狂歡的感覺還沒有消失，四處都還留著年節(jié)的氣氛。牡丹獅子在大部分人心中已經(jīng)淡去，但是當八重雪看到那個他一直認為根本就是個晦氣的豆丁時，心中還是浮上想直接一刀把人砍掉的沖動。

　　作為宮廷中的天才術(shù)師，師夜光這個人其實為人相當?shù)睦涞�，即使面對在宮庭中很受人愛護與尊敬的九王爺李瑯琊，他也保持了一種淡淡的疏離，更甚者，在皇帝面前，算貴為三品官，他也是有禮而不親呢。盡管有人傳言他是皇帝的近臣，或者說是地幸臣，但看到他那種稱得上是有殺氣的微笑時，也都三緘其口。

　　可當師夜光轉(zhuǎn)過頭看向自己，然后露出一個堪稱捉狹的表情時，八重雪把上面的回憶統(tǒng)統(tǒng)抹掉，然后斷定，這個傳說中的神奇術(shù)師不過就是個晦氣的豆丁！

　　死豆�。】粗蜻@邊走來，八重雪又重重地加了一句！

　　“八重大人，除夕一別，別來無恙啊�！睅熞构庹径ㄔ谒媲埃p手籠于袖中，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種笑容讓人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被算計過去了。

　　八重雪冷淡地說：“多謝師大人掛心，相較之下，師大人才是容易有恙的人吧。”大冬天穿這么少，身懷異術(shù)就不怕冷了么？

　　師夜光倒不以為忤，仍是掛著笑容，但話就很讓人切齒了：“哎呀，雪大人你是在關(guān)心我么？不過關(guān)心人就不要擺這種表情了嘛，省得又要被人說是晚～娘～面孔�！�

　　啊啊啊～，這兩個人又開始了��！周邊的官吏看到他們，都會突然回想起牡丹獅子那夜，師大人非常有違臣禮的玩笑一吻，雖然并沒有成功，還差點被一刀劈成兩塊，但是，殺氣是令人不容忽視的。

　　“我說，你們兩個要打情罵俏，也不要在大殿門口，太違禮了。”有些輕佻的聲音傳來，讓正冒著火花的兩個人同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八重雪低咒一聲：“死紅毛！”

　　師夜光則笑了：“八重大人，你罵人創(chuàng)意太少了�！辈皇撬蓝苟【褪撬兰t毛。他忍不住腹誹，要是八重想罵殿上之人的時候會不會罵這個死陛下。哎呀，腹誹陛下這件事自己還是不要做了。他說著，微退一步，微低下頭,向走在皇甫端華身旁的九王爺打了個招呼。至于端華，這個死紅毛品階并不如他，他連招呼都沒有一聲便轉(zhuǎn)身離開。

　　八重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這人過來似乎就是為了和他斗個嘴，本以為他有事要說，居然就這樣走了。這么想著，神色便不太好看。轉(zhuǎn)過頭來看向端華，端華看著自己這位強得像鬼一樣的頂頭上司，不由退了一步：“呃，頭目，小九過來向你拜個年�！�

　　李瑯琊微笑著抬手：“上將軍，許時不見�！�

　　八重雪抿了下唇：“王爺過禮，當是八重向王爺拜年才是�！�

　　端華又多嘴地說什么自己人，何必客氣，讓李瑯琊忍不住扶額，覺得端華時常被整個金吾衛(wèi)的人抓起來惡整實在是因為這小子嘴有夠多。看到八重雪已經(jīng)露出不耐地神色，瑯瑯連忙說起正事：“八重將軍！”待八重又將那冷冷的眼光調(diào)向他時，他方道：“關(guān)于這幾日偷襲太子的人，我的朋友安碧城認為，他們是用了操偶針。”

　　八重雪此時才露出一些情緒波動，但他下一句話卻讓端華為之氣結(jié)：“這件事我早知道了，但事情重大，不宜使京師動搖�！�

　　端華仰天大嘆：“既然頭目你都知道了，為何我不知道！”

　　八重在李瑯琊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單手將端華摔了個跟頭，表情狠惡地說：“你個不務(wù)正業(yè)的死紅毛，我做什么都讓你知道，誰是頭目你總知道吧～&^$&*^$&*^@#！”后面說什么瑯琊根本就沒聽清，他忙著將不服氣仍拳腳掙扎的端華拖離皇城。端華，你想死，也是不用這種被你頭目活活扁死的方法吧。

　　盡管端華十分不服氣，但他不知道此時八重雪心里想的是，這個沒出息的衰鬼，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出師不給金吾衛(wèi)惹事生非呢？

　　這么想著，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師夜光消失的方向，臉色變得漠然起來。操偶針，當他知道的時候勃然大怒，并不單純因為手下們辦事不利沒發(fā)現(xiàn)這樣一件事，更因為他比其它人都清楚京師中只有司馬承禎和師夜光懂得如何使用這種可以操控尸體的方術(shù)。司馬不屑用這種方法制敵，但師夜光的話……。想起上次在太后那個女人住的百福殿門口，那一刀將師夜光戳了個洞后，其實他自己也不會很高興……，這次對方的目標居然是太子，如果，又對上的話……。

　　他手不由握了一下栓在身側(cè)的刀，楓橋夜泊，又要沾上那家伙的血了么？

　　在大殿外站了一會兒，八重雪才向?qū)m外走去，路上的宮人都在看到他后，略為害怕地向他行了禮。想到自己的臉色可能非常得差，八重不著痕跡地深深吸了口氣。

　　但他剛調(diào)整回來的心情，在出宮一個拐彎進入已經(jīng)無人的巷后，再次變得惡劣起來。死盯著那個閉著眼靠在墻上的人慢慢地吐著煙圈（不要問我明代才開始在中國流行的煙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唐代開元時期ＸＤ），那桿長長的銅煙桿末端飄出的煙正慢慢幻化成各種花樣。他實在不想自做多情地認為師夜光是在等他，但當這個死豆丁睜開眼轉(zhuǎn)過頭看向他，然后露出一個很小的微笑后，他覺得自己有點控制不住想去拔刀。

　　八重雪微垂下眼不去看他，有些厭惡地說：“師夜光你到底有什么事？”

　　師夜光抬下頭看看天色，卻說了一句很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小雪，你說話就說話，聲音顫什么顫？”然后他很不意外地用煙桿擋住了八重雪劈下的刀，接著說：“不用這么惱羞成怒吧�！�

　　如果這是在金吾衛(wèi)的仗院里，人生目標之一似乎是惹怒自家頂頭上司的端華一定會大叫：“哎呀呀，師夜光好樣的～～”什么什么的，盡管他常被師夜光那種不拿命當回事的行事手段氣得要出手，但是這樣敢和八重雪說話的，恐怕司馬承禎也不會。

　　在師夜光暗自戒備八重雪的下一刀時，八重卻收了刀，微背轉(zhuǎn)過身去，有些冷淡地說：“你到底有什么事？”師夜光一時沒有出聲，他便轉(zhuǎn)身道：“你要沒事只是來開個玩笑的話，恕我沒時間奉陪了�！�

　　師夜光輕輕地嘆口氣：“原來我沒事已經(jīng)不能來找你了�！卑酥匮┞犃艘惨粫r沉默下來。感覺到他的沉默，師夜光很快便恢復(fù)了面對他時那種有些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骸靶⊙┳罱絹碓嚼涞�！�?br>
　　八重雪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感受到他那真真假假的轉(zhuǎn)換，一時有些忍不住轉(zhuǎn)身一把抓住他朝服的領(lǐng)口：“師夜光，你到底有沒有……”他說到這里卻又住了口，多年的磨練讓他在這里本能地停下，他不能問師夜光操偶針到底和他有沒有光系。

　　師夜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而后有些心痛地伸手拂開他頰邊已經(jīng)很長的額發(fā)，在八重雪想推開他時，他那總是很涼的唇已經(jīng)貼了上來。他推開他的手便輕下來，很輕地搭在他背上。明明都是在滿是荊棘的道路上長大的人，卻仍在這種時候放下戒心，他們是不是太不明智了。

　　八重雪微偏開頭：“你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這種事吧。”

　　師夜光輕笑了一聲，聲音如他的眼睛一樣，帶著水一樣的寒涼：“本來不是的，不過這個時候，否認好像有點太虛偽了�！�

　　其實他并不是個十分喜歡別人靠近的人，金吾衛(wèi)里大家都喜歡勾肩搭背，但他在別人靠近過來時，總會不動聲色地避開。師夜光也是，除了司馬承禎那個半是敵人，半是同行的人以外，他從來沒見過師夜光與誰來往得很近。那樣虛與委蛇的態(tài)度，讓許多人包括他自己都非�？床粦T。但這個他看不慣的人……八重雪轉(zhuǎn)過頭看著近在眼前的腦袋，一時有點記不起自己是怎么和他搞到一起去的。

　　師夜光睡覺的樣子其實非�？蓯�，單純得讓人覺得可以掐出水來。只可惜這樣一個人一睜開眼睛，就狡猾如蛇。八重雪心中唾棄地想：至少自己無論睡著了還是醒著都是一樣的。

　　“我很好看吧？”眼睛也不睜地這樣說了一句，讓八重雪不屑地切了一聲。師夜光便笑出聲，支起頭問：“聽說你曾經(jīng)對那個紅毛說；妹喜妲姬那樣的庸脂俗粉怎能比得上你這樣的話�！�

　　“是啊�！卑酥匮┞唤�(jīng)心回答，他這樣自信甚至有些自戀的人，而且作為一個男人，確實不多見。說完他便有些不耐地問：“師夜光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

　　這是他今天第三次說這句話。師夜光坐起來披上衣服，點上煙，才慢慢說：“我要出去一段時間．”他說話的聲音帶一貫的倦怠感受．八重雪一直最討厭他這樣似乎總是有點冷淡還帶著些懶洋洋的說話方式．

　　從榻上坐起來，他將頭發(fā)重新扎好，沒好氣地說：“你出去一段時間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但他說著說著便越來越小聲，因為師夜光伸出的手上慢慢出現(xiàn)了一根針，那個他很熟悉，最近給他造成很多麻煩的傀儡針。

　　師夜光將用法術(shù)造出來的針丟給他，低道：“你好好查查看吧。”他們之間的信任總是那么低，讓他這樣不喜歡解釋的人不得不得一次次解釋。就像上次一樣被人戳了個洞第二天還得上門找戳他一刀的人道歉。連司馬承禎都知道了這件事，事后每見到他就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

　　八重雪從衣服里找出那根從犯人身上摸出的傀儡針，對比了一下，又放了起來，終于用算比較好的態(tài)度問他：“你要怎么辦？”

　　師夜光玩著手中的夜桿，轉(zhuǎn)過頭露出一種旁人從未見到，但八重雪沒次都覺得會惡寒的純真笑容說：“我想再來一次�！闭f罷利落地躲開八重雪的刀：“哎，小雪你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如果這種也算幽默感的話，我寧愿永遠沒有。”八重咬牙怒道，卻看著他不怕死地又鉆到被子里，握著刀他沉聲道：“不要以為你死不了，我就懶得劈你兩刀�！�

　　師夜光揮揮手中的煙桿：“小雪你的狠心我早就見識到了。不過嘛，死在美人刀下，總好過死在妖怪手中吧�！�

　　八重雪收了刀：“很嚴重嗎？”

　　師夜光點頭：“嗯，我要出去修行一段時間，如果有人冒充我，也是很麻煩的事�！彼f完吐出一口煙圈，有點厭倦地說：“長安總是那么多麻煩。”

　　八重雪將被子拽了拽，剛過完年還是很冷的，而后他有些不屑地說：“如果不麻煩，那還叫長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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