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要把臉埋到手里了。

　　左手里是一大堆硬幣，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里面撥來撥去，然后挑出兩枚一元的，放在離眼睛近到不可思議的距離看了看，之后塞進(jìn)了自動販?zhǔn)蹤C(jī)，又把臉貼過去仔細(xì)辨認(rèn)了好久，按下了咖啡的按鍵。

　　隨著一聲輕響，一罐無糖咖啡從出貨口被拿了出來。

　　這家伙買一罐咖啡用了半個小時。

　　這里是老娘就讀的小學(xué)校園大門口�，F(xiàn)在他站在大門外，我站在大門里面。

　　我抬起胳膊看了看時間，艷綠色夸張花朵造型的手表顯示還有半小時放學(xué)，打了下課鈴，大門的電子鎖才會自動打開。

　　他瞇起眼睛看了我好久，恍然大悟的叫了聲我的名字，莫莫。

　　你早上是不是又偷偷把我的眼鏡拿走了，他從學(xué)校大門的欄桿縫里把長長的胳膊伸了進(jìn)來，快給我。

　　我走過去，委屈的看著他，沒說話。我們兩個人臉之間的距離小于半米，這個范圍內(nèi)我確保他能看清楚我的表情。

　　乖，晚上給你買蛋糕吃，他放軟了語氣。

　　我笑嘻嘻的把臉湊過去，然后在他手腕上戴著皮鏈?zhǔn)直砼赃叺奈恢脺?zhǔn)確無誤力道剛好的咬了一口。

　　他干凈的襯衫袖口劃過我的眼瞼，皮膚上有清淡的香水味，手臂略瘦但是硬朗，口感一般。

　　我迅速作案之后又迅速的把腦袋縮了回來，躲到他沒辦法回?fù)舻姆秶铮d高采烈的看他掏出紙巾擦手上的口水。

　　他正在仰起頭做深呼吸，我想這可能是強壓怒火的意思。

　　莫莫呀，你怎么又在沒下課的時候跑出來了呢。

　　我撅嘴，就不告訴你。低下頭把腳下的一顆石頭踢出好遠(yuǎn)。

　　有同學(xué)欺負(fù)你么？不對，都是你欺負(fù)別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告訴爸爸吧。

　　我把眉毛擰成一團(tuán)，你不是我爸爸好么，我是你撿來的。

　　他撓頭，養(yǎng)父也是爸爸的一種。

　　下課了，電子鈴聲響的歡快，大門咔噠一聲打開了。

　　我低頭擦眼淚，他兩步就沖進(jìn)來，從我書包里翻出眼鏡，然后把我舉起老高。

　　噢~莫莫飛嘍~

　　我在半空旋轉(zhuǎn)了幾圈然后被按進(jìn)車子的副駕駛上，安全帶咔噠一聲被扣上了，老早以前就被調(diào)整成了適合我的長度，再沒改變過。

　　他關(guān)好車門，低頭掏鑰匙，我斜眼看他的側(cè)臉。

　　嘴角帶笑的。

　　小、白、臉。我低頭嘟囔。

　　他撲過來捏我的臉，笑的露出一排白白的牙。

　　在我面前，永遠(yuǎn)是開心的樣子。

　　我低頭揉眼睛，車子發(fā)動的聲音。

　　今天學(xué)了什么沒有，他轉(zhuǎn)動方向盤，眼睛沒有看我。

　　嗯。

　　說來聽聽。

　　我張開嘴，一輛卡車從旁邊飛馳而過，轟隆隆震耳欲聾的聲響。

　　嗯？你剛才說的我沒聽見啊，重復(fù)一遍。他還是看著前面，把頭微微朝我傾側(cè)過來。

　　我搖頭，沒有，上課的時候我在睡覺，什么也沒聽。

　　他笑，露出白白的牙齒，眼睛彎彎的。

　　鼻子又酸了。

　　我只是單單聽到一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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