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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黃泉喜歡獨坐。
在他還是火狐夜麟的時候,獨坐便已成為了他的習(xí)慣。殺手的日子其實很無聊,幽闃之巖又是個寂靜的地方,基本上他除了呆坐也沒其他事情可干。
幽闃之巖里面有個水潭,水挺深的,看不出來流動的跡象,但是里面的水確實是流動著的;鸷棍氤3W谒哆,面具擱在一邊,目光毫無焦距,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時候他只是單純的發(fā)呆,有時候他會回想起曾經(jīng)觀察過的人的生活或者故事——偶爾置身普通人群中的時候他喜歡觀察,那樣生活不會那么無趣。
他只是在回憶別人的生活。他記得有一次在集市上看到過一個走失的三,四歲左右的小女孩,稚氣可愛,白嫩嫩的嬰兒肥的臉蛋讓人想捏一把,這孩子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走著,哭著喊爹娘。黃泉一直跟著她,看著她被滿臉焦急擔(dān)憂的夫婦抱起擁在懷里。
火狐夜麟沒有這種回憶,所以他從不回憶自己。
后來他改了名字,將面具放下,拿起他揮舞過無數(shù)次但從來沒有真正使用過的銀槍去報另一個仇。那天他在孤崖上獨坐,他的背脊挺得筆直,不管獨坐的時候他在想些什么,他的背脊都是那么筆直。銀槍插在他面前,被月光照得雪亮。
其實那一次他腦中什么也沒想,他腦中澄空清明地準(zhǔn)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zhàn)。他在等他的敵人,他在等羅喉,生死牽于一線。
那個時候他尚不知道原來羅喉與他有著一樣的嗜好,或者說是習(xí)慣。只不過羅喉愛的是在冷颼颼的天都之頂站著吹冷風(fēng),而黃泉愛的是在孤獨無人的時候坐著打瞌睡。
羅喉吹冷風(fēng)的時候總是穿著那身黑漆漆的袍子,不要說臉了,連一個手指頭都不露出來,黃泉實在不知道這個人背著手所思考的是怎樣一個雄偉的征服苦境的計劃,但是后來當(dāng)他本著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的心思把天都的書庫給翻了個遍時,他卻懷疑了。
原來羅喉是在思考哲學(xué)問題。
……原來他是在懷念過去。
有美好的過去可以懷念其實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雖然這樣也很容易讓人覺得現(xiàn)實悲催了無生趣。黃泉想,自己就沒什么可懷念的。
后來羅喉便不是一個人獨站吹風(fēng)了。黃泉習(xí)慣了上去騷擾,羅喉也習(xí)慣了被他騷擾。而當(dāng)某一日他騷擾著騷擾著發(fā)覺自己把羅喉給壓在了天臺樓梯口的墻上親吻的時候,他有些震驚。
那一個吻很激烈,像是干渴了多少年一樣,帶著貪婪無度的索求與欲望。黃泉離開羅喉的唇,在羅喉眼里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這之后黃泉不再陪著羅喉天臺吹風(fēng),而是恢復(fù)了獨坐山崖的好習(xí)慣。銀槍依然擺在面前,雪亮雪亮的,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但是腦海中出現(xiàn)的東西卻再不由自己控制。
他想起蒼月銀血最后的背影,想起幽溟那一跪,想起戰(zhàn)火中踏著死亡而來的暴君。想起天臺上一個人吹冷風(fēng)的羅喉,想起羅喉看著他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沒有一時一刻忘記或者迷惑,但是他阻止不了腦中無數(shù)個片段情景的沖撞糾纏,這種感覺讓人眩暈地想吐。
那個時候羅喉站在他背后說,看清你自己,黃泉。
黃泉想反駁說我不叫黃泉,你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以為你看透我了嗎。但是他不可能說出來讓羅喉反駁。
他坐在孤崖上巍然不動,羅喉卻走到他的面前,闖進(jìn)他的視野,然后看著他說,黃泉。
羅喉的皮膚非常白,是不自然的蒼白,黃泉想大概是被封在那個小盒子里太久的緣故。但是這個人的嘴唇卻是溫暖的,身體是熱的。他把手按在羅喉的頸上,幾乎可以感覺出血管里面呼嘯的血液。
黃泉說,你甘心?
羅喉笑了笑,眼神睥睨,他看著他得眼睛說,你有這個膽子嗎?
黃泉猛地低頭含住了他的唇。
再后來,黃泉還是叫黃泉。他原本以為以后獨坐的習(xí)慣可以改變了,想不到最后還是要坐回這里。他的背脊依然挺直,這一次銀槍沒有插在面前的地上,而是被輕放在地面上,計都刀與它交疊在一起。
而這個時候黃泉總算有了可以回憶的回憶,好的,不好的,痛苦的,快樂的。有時候他會想起羅喉,那家伙嬰兒肥的臉總讓人想捏一把,遺憾的是他從來沒有實現(xiàn)過;跟他斗嘴很愉快,跟他切磋很痛快,跟他在床上滾來滾去很……
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都值得在心里銘記刻印一遍又一遍,即使是最后那人大笑著轉(zhuǎn)身消失的背影。
孤崖還是這般冷清,但是這次黃泉并不覺得周圍空氣有多么寒冷。他的體內(nèi)流動著一股巨大而雄渾的力量,那力量是金色的,閃耀奪目。黃泉想金色一點也不適合自己,但它很溫暖,聚集在丹田處,運功時會流轉(zhuǎn)全身,連四肢百骸也會暖和起來。
月上中天的時候黃泉終于站起,他一手緊握銀槍一手持著計都,他在路上堅定而行,背脊挺得筆直,他從不猶豫自己的方向,也再不孤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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