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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清晨的太陽喚醒了置身云霧中的臨城,萬物鍍上了金暉。
我坐在溫泉公寓的露臺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久違的空氣,這里是媽媽的故鄉(xiāng),總是有她身上的味道的。
許是太久沒有像這樣走出來親近自然,竟覺得眼底都格外的清晰,這座臨時入住的公權(quán)公寓處在山的半腰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半個城市的動向。
要不是鄒錦琛起的早,著急出門談生意,他大概會拉上我一起去,那種場面又無聊又令人局促。
自我感覺他大概午飯時間才能有時間打電話回來查崗,閑來無事便獨自出門了。
這里是我童年的記憶,雖然當時同樣是很少出門,但本著自己就流著這城市一半的血緣,自然硬氣些。
憑著記憶,先去那家商場看看。
十四歲那年我最后一次站在那玻璃櫥窗外,看看玻璃上映出枯瘦襤褸的自己,再與那明亮華麗的店鋪不符。不遠處的噴泉旁種種畫面狠狠刺進我的心里,有爸爸陪著女兒喂白鴿,有媽媽帶著女兒嬉笑自拍。
如今再次回到這里,噴泉依舊是老樣子,卻不合時宜。
來往行人少之又少,猛然出現(xiàn)一個在商場里打量的我,幾家店鋪門口站著的柜員有意無意的看著我。我瞧著這個時候沒什么客人,大致都在盼我這個金主光臨吧,無奈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都是鄒錦琛安排的,自然是大牌。
商場的整體裝修風格有些脫節(jié),又或許小城市就是此般樣子吧。
坐在二樓的露天咖啡廳座上,看著樓下運送貨物的人越來越多,好些搬家的工人扛著重物路過。
我攔住路過的小販,買了瓶他手中的自制石榴汁,“飲料這些的從前不是在車站和北街夜市那邊賣嗎?”
他遞上胸前掛著的二維碼,“我家是那邊的餐館,生意不好,暑假就自己做飲料賣賣,不過你放心,這是咱們自己的石榴,我們店里還有新鮮的呢!
“挺好!”我向樓下遠處的餐館看去,是沒什么食客,“好多搬家公司的人?”
“都要搬走了,商場沒人好好管理,房租也不減,大家都要搬了!彼崞鹂鹱咏又蚯白呷。
時間慢慢過去,我也看乏了,眼看到了午飯時間,鄒錦琛一定會定好午餐,若是我不在又要害他擔心了。
下了樓,樓梯口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半個身子都探進了垃圾箱里。聽到有人下來,她抬起頭來,局促的讓開位置。
我看了看手里的飲料瓶,沒剩多少了,索性遞給了她。
斜眼瞥到空空的垃圾箱底還有兩個飲料瓶,奶奶身體瘦小,大概是半晌都沒夠到,眼看到了午飯時間,索性擼起袖子,直接探進了垃圾桶里,好讓她能早些回去。
“哎呦,把我娃兒的衣服搞臟嘍!”她在我身后半推半就的勸阻著,口音太重,講的什么我也只聽了個大概,可能是怕自己的手碰臟了我,也沒敢伸手扶。
“看看,穿成這跟她奶出來拾垃圾!”我聽到對面餐館門口一個女人的聲音,可能是說給自己旁邊人聽的,但傳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一手抓住了桶底的兩個瓶子,直起腰塞進奶奶手里,誰知下一秒一個空瓶子直直朝我的腳邊飛來,一個男人的嗤笑的聲音:“給,快拾!”
如此不禮貌的行為,真是讓人憤然,我壓制住心中怒火,轉(zhuǎn)身往遠處那家餐館走去。
“喂!”那女人走上前來拉住我的胳膊,很是不禮貌,“你是…”她的脂粉氣很重,油光滿面的樣子。
我一時失語。
“薇薇?”她身后的男人突然很嚴肅的叫我。
在這里碰上小時玩伴應該不是難事,只是我多年不再來過,怎么可能有人認得出來,還叫我“薇薇”。
記憶中鮮少有人這樣叫過,只有鄒錦琛叫過一次,還是在他鐵哥們的生日宴會上,我只當他是喝多了。
我疑惑的瞥了一眼,出于對他不禮貌行為的憤然我并不打算對他有什么好脾氣,一時沒認出來也不想再理會,甩開女人的手。
“唉!裝不認得?”他有些不依不饒,同那女人一樣沒禮貌的上前拉住我的胳膊。
我不自在的收回手時看了他一眼,是有些眼熟的,有點不一般的感覺。
“以前裝可憐,博同情!現(xiàn)在裝不認得?怕被人看見你撿垃圾嗎?”
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眼前的男人正是曾經(jīng)年幼無知交過的男友,多年沒見竟真的忘記了。當時年幼無知,雖最后以傷痛收場,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并未在意,不過是當做年幼無知罷了。
恍然間腦海里閃過鄒錦琛喝醉訓我的場景,他叫我只能記得他,不準記得其他男人,這樣的場景在腦海中莫名閃過,也未及我深思。
看了眼他身后餐館的門牌“麥的面”,想不起叫什么了。
“哦,你,小麥!”我磕磕巴巴打了招呼,不想同這樣的人多說什么。
“你小時候就特自以為是,后來還是一樣呀,我聽我老公說!”那女人一個饒步擋在我倆中間,宣示自己主權(quán)。聽說姓麥的娶的是我的小學同學,是誰我早都忘記了。
她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瘦多了,只是你這身衣服肯定不是我們這個商場的,我們這邊奢侈品都是正品!你這又是在哪里幾十塊錢撿來的吧?”
看我作勢要走,他又問:“不是說我結(jié)婚你一定會到場的嗎?我開店也給你發(fā)消息了!”
我從未收到過什么消息,再者與我何干!
見我一臉淡然,他又是當初那句話,我永遠記得那句話“你要裝到什么時候。”
當時的我多么希望有人能伸出手給我容身之處,奈何他卻揮揮手轉(zhuǎn)身就走。
成林從遠處走來,我頓時慌了,好像當年那樣。
“呵,看見沒,嫁了個司機呀!”
那女人總是如此瞧不起旁人,我懶得計較,向他們點頭示意告別。
成林駐足,微微點頭,“夫人,老板吩咐我接您回去!”
成林聲音不少,他們應是聽到了,臉色大概不會太好。
我卻無心再管這些,鄒錦琛看我看的緊,再者他過來臨城是生意上的事,行程自然是滿滿當當,可經(jīng)不起我如此浪費。
不經(jīng)意間瞥到姓麥的一臉嚴肅,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愫。
直到我上了那輛白色瑪薩拉蒂,他們還站在餐館門口直勾勾的看著,卻沒了剛剛跋扈無禮的樣子。
回到公寓里,他坐在門口草坪上的藤椅里,修長的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好像還在忙,也沒看我。
想著先進去換身衣服,生怕他責怪我穿的太薄太露。
“下午去醫(yī)院!”他悠悠的說著。
“不去!”我才不要去醫(yī)院呢,看了多少醫(yī)生都沒有用,大概是中邪了吧。
“那…”他放下電腦,邁著大大的步子走過來站到了我的臉上,毫不夸張,差點沒將我推到。不懷好意的低頭看著,我這才反應過來我穿的衣服領子很大,下意識趕緊捂住。
“那,我只好多勞累幾次,說不定功夫不負有心人!闭f著就拉起我的手往屋里拽。
“哎哎哎,不不,不用!”我欲哭無淚,他總是如此故意嚇我!拔胰ミ不成嘛!能不能不打針了?”
“放心,是中醫(yī)!”他將我拽的離他更近些,一起往餐廳里走。
好在他責怪我的衣裝暴露,看樣子成林準備說我在商場的事。
他比我高出不到一頭,總得像這樣從他身側(cè)偷偷抬頭去看他的臉色,大概是早上的工作很順利,他的眉毛都是舒著的,很好看!
“吃完飯,脫光給你看!”他突然側(cè)過頭,直直對著我的臉說道。
被他這么一說,再加上餐廳里好幾個小妹和廚師都在注視著我倆,讓人很是難為情,我瞬間就紅了臉,他們應該沒聽到鄒錦琛那登徒子說的話,都沒人覺得不自在。后來他才跟我說,因為我們剛到臨城第一天,所以是尚泰的老板安排的午餐,直接送到公寓里的,人家定的是一整套餐飲服務,他知道我不喜歡被人看著,但也沒說什么。
我是無所謂的,他怎么安排怎么來。
下午去的醫(yī)院是我當初第一次治這病的醫(yī)院,那時我才十四歲,家里正逢多事再加上我也無人照料,看過一次后就耽擱了。
臨城中心醫(yī)院,比以前看著好了很多,以前只有兩層,現(xiàn)在都有好幾棟樓了。鄒錦琛說來之前約了醫(yī)生,他惜字如金,我也沒明白是來臨城前還是來醫(yī)院前,私心希望他說的是來臨城前。到底是比我以前自己去看病方便多了,不用排隊不用等人,醫(yī)生也很客氣,只是結(jié)果還是一樣,都說沒什么大毛病,小毛病調(diào)理調(diào)理就行。
他跟醫(yī)生說著什么,我自己就先下樓了。臨城醫(yī)院門口就是這座城市進出城最大的路口,十四歲第一次到這兒來那天,我站在風口上,看了很久很久來往的車輛,我很喜歡看名貴的車,只是單純的喜歡看,越看越覺得開心和激動。我最喜歡白色的瑪薩拉蒂,就像他說的,我喜歡的那款白色瑪薩拉蒂叫總裁,他就是總裁。
不同上次,這次幾乎還沒在風口中立穩(wěn)腳跟,身上就被披了一件大大的西裝外套。
“醫(yī)生怎么說?”我回頭笑著問他。我也只是問問而已,不論說什么我都不會在意的,我這樣告訴我自己。
路牙子上站不穩(wěn),我回過頭時下意識找東西去扶,他很自然的伸出了胳膊,我站的高些,幾乎跟他平視。
“沒什么!說是我不努力,走!”他不自在的收回目光,我平常盯著他看時,他都會這樣收回目光。
“去哪兒?”
“回家去,做該做的事呀!”又像午飯時那樣,拉起我就往停車場那邊走。
他總喜歡這樣,多半都是嚇我的。我性子比較恬淡,不論他做什么我總是不多話,做一個妻子該做的就好了。
晚飯的時候,我瞧著這邊的廚房還不錯,趁他一個人在書房里忙工作的時候自己溜達出去買了些菜,回來時聽到他好像在發(fā)脾氣,大概是公司那邊的事情。
這邊沒有傭人,正好我也能放松放松,不用整日里無所事事的端著。他倒勸過我去接觸那些太太們,只是話不投機,我喜歡的是安靜畫畫,那些太太們喜歡奢侈品和麻將、聚餐。
我睡得淺,也總是將背留到他那邊。夜里能感覺到他躡手躡腳的上了床,照常輕輕吻了吻我的頭發(fā),不一會兒就傳出了輕淺的呼吸聲。很多人都覺得下雨的聲音很治愈很安眠,在我這兒就是他的呼吸聲。
窗外的星星點點在東寧是看不到的,山里空氣也好,我格外喜歡看夜里月亮下的云朵,很美!
隔天一早卻是從床上醒來,枕邊還有他淡淡的味道。
雖然他沒有強硬的要求過不準我出門,但為了不讓他多分心,我只好在公寓周圍走走。往遠些就能看到一些出來旅游的人,站在那條大路的另一邊就能看到山的那邊,巨大的溝壑里稀稀落落的房子,細看還能看得到忙碌的農(nóng)人。
原本打算午飯自己做的,前一天的菜還剩下些,正要往回走手機就響了起來,是一個被標記為餐飲的陌生電話,想著鄒錦琛中午大概是不回來了,午餐都幫我安排好了。
“喂,您好?”
“微微?”電話里傳來姓麥的的聲音,“薇薇,你還在臨城嗎?”
“嗯!”我不想與他多說。
“那抽時間到店里來坐坐吧,我這邊也沒什么顧客,很閑的!”
我在路上走著,電話里的他不依不饒的說著,正要拒絕,他那邊就傳來了那個女人的吼叫聲,好像是在催促他招呼客人,索性我就先掛斷了電話。
普通的生活大概就像他們那樣,雖是搭伙過日子,但夫妻同心,偶爾吵架。在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的瑣事下,他也會想起曾經(jīng)的安靜美好。
想到這兒,我與鄒錦琛好像一直隔著什么似的,總不像平常夫妻那樣。
我們的相遇好似電影橋段,他需要一位妻子,我正好出現(xiàn)。
好像現(xiàn)在大家常說的相愛的人不一定結(jié)婚,結(jié)婚的不一定是最愛的那個她,只不過搭伙過日子罷了,合適便好。
婚后這幾年,他偶爾會帶我去看不同的醫(yī)生,出遠門也會偶爾帶我在身邊。我曾想過,他是不是也會愛上我,但總是捉摸不透,不敢深究。
這一整天,他大概很忙,連成林都沒來過公寓,晚上回來的很晚,身上還有些酒氣。
我雖不太說話,但心里總想的很多。
每次他夜里不在我身邊或者喝了酒回來很晚時,我就會想他是不是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過。有時還會緊張的屏住呼吸,或許是怕他會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睡著,也可能怕自己不小心嗅到他身上會有女人香。
后面一連兩天他都回來的很晚,看樣子是那家商場收購上的問題。那家商場是分了好幾個負責人的,都是各自為謀,鄒錦琛想一舉拿下整個商場的全部所有權(quán),實屬不易。
這些事情我從不講與他聽,我都能想得到的事情,他自然都已經(jīng)做好了應對之策。
山上這一片風景區(qū)的開發(fā),和山景公寓的建設看起來更容易做,我倒喜歡山那邊的溝里,像是與世隔絕一樣。
按照日程安排,再過一夜我們就要回去了,下午時分我聯(lián)系了哥哥。鄒錦琛并不知道我叫方承業(yè)哥哥,他是爸爸曾經(jīng)的下屬,爸爸走后他也勸過我留在臨城,不過我執(zhí)意獨自離開。
嫂嫂開車過來接我,我特地走到離公寓這邊遠些的路上去,她以為我只是想家了,回來游玩的。
她們富太太都喜歡下午茶,我也一改自己沉悶的性子,與她們相談甚歡,一個個都爭著要為我這個曾經(jīng)的名門千金說媒,說盡了好話。我知道,那是因為方承業(yè)的緣故,在這里他們免不了要給方承業(yè)幾分薄面的。
晚上嫂嫂又帶我轉(zhuǎn)了幾家商場,幾乎都有他們的股份,她走起路來真像女主人一樣的,她自己也開了家美容院。
方承業(yè)那邊的事也很快定了下來,我就不再多留,卻了他們的好意,自己打車回了公寓。
我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好似滂沱大雨前的陰云,積攢在胸口無法散開。
我將拿回來的文件袋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自己走著去了更山頂?shù)膹R里。
我在這座廟里求過讓爸爸平安,讓自己開心每一天。雖然上天都回絕了,但這也是最好的安排。一切的美好期盼也全都是期盼,只有靠自己的雙手才能獲得想要的。
廟里的燈很暗,我跪在神像前很久,心里想著過往的種種,卻無事可求,想到自己的身體也覺得沒有求的必要,想到鄒錦琛也覺得沒什么好求的,好像平常的一些小小希望在神的面前我都覺得不值一提,不用強求。
由于我一直跪在這里,幾位道長也沒有離開,在周圍念著經(jīng)文,一聲聲敲著銅缽,清脆的“鐺鐺”聲一下一下,聲聲都擊進我的心里。
夜越來越深了,我越發(fā)覺得這兒很安靜,很舒心!
后來還是因為太晚了,不好再打擾幾位道長,卻了她們的留宿自己走上回去的夜路,遠遠的還能看得見她們站在廟門外目送著我離開。這次是走夜路回去,曾經(jīng)是走夜路來這里,那晚周圍森林里的狼叫尤在耳邊,我卻不再害怕了。
那年我十五歲,從東寧專程趕過來上香,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在這里碰到媽媽,希望她能和我一起回去,我會在神像前虔誠的祈禱,爸爸一定能渡過難關。
記得當時爸媽總是分隔兩地,我只知兩人在生意場上出現(xiàn)了分歧,媽媽管理著臨城那邊的生意很少回東寧。
那年暑假,爸爸催我到臨城與媽媽住了一段時間。卻在假期結(jié)束回程的火車站里,我接到了爸爸的電話。他那邊風很大,他說:“葉薇你聰明,許多事你會明白過來的,照顧好媽媽,爸爸對不起你們!”后面只有風呼嘯的聲音,爸爸的聲音永遠定格在了那一陣忙音前。
沒有他我們該怎么辦,媽媽一個人怎么承受得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媽媽這邊的情況。
人群中出現(xiàn)的幾名黑衣男子,他們似乎搜尋著什么,領頭的我遠遠看見過,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字“跑”。
那一夜,我一直走在這條山路上,一路上坡,一路想著爸爸說上坡容易下坡難,那也是因為當時心里很害怕,害怕被找到又害怕遠處山間凄涼的狼叫,心里胡思亂想著。
回到公寓時,院子里站了好一些保鏢,他們都是跟著鄒錦琛過來的,住在最近的酒店里,今晚卻出現(xiàn)在了這兒。
我繞過他們進了門,他坐在正廳的沙發(fā)中間,手里捏著我的手機皺著眉,面前的桌上是我晚上帶回來的文件袋。
“去哪兒了?”他很嚴肅的問。
“我出去走走,怎么了?”我回頭又看了一眼門外的保鏢們,一個個都很嚴肅。
我當時很怕是跟方承業(yè)有關,我很矛盾,竟以為鄒錦琛會受到傷害。
“出門也不帶手機,還問怎么了?”他有些生氣,將我的手機放在了那個文件袋上。
“沒事的!”我脫下外套,隨手拿起手機,裝作若無其事,抬腳上樓,“明天就走嗎?”
他走近我,一把拽過,與站在樓梯上的我平視,半晌才輕笑了一下:“原本定在明天下午,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明早走都可以!”
不想再跟他這么站著,回過頭準備自己上樓。還沒等我邁出兩步,他就從我身后一把將我抱進了懷里,被他從身后抱住我心臟突然一緊,在他快步走到床前的那段路程里,我?guī)缀鯖]喘上氣。他將我扔在床上,直直的盯著,我瞪大著眼睛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那個文件袋哪來的?”
“傍晚一個男的送來的,叫我到那邊的路上拿回來的。”我雙手護著胸前,“是什么?很要緊嗎?”
他伸手脫掉了外套,煩躁的拉了拉領帶,卻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信,那個袋子里的是那家商場幾位負責人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與其讓方承業(yè)慢慢敗光,還不如給他。
他走后很久我還僵直躺在床邊上,指甲都快陷進掌心的肉里了,仿佛很快就要失去什么了一樣的緊張。
夜里他再次躡手躡腳的上了床,不同之前的是,他輕輕摟住了我,被人從身后抱住我是很害怕的,不過我硬是保持平緩的呼吸,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我還醒著。
早晨醒來,他還躺在我身邊,比我大很多歲的男人依然盡顯年輕,看著他俊朗的側(cè)臉,思索著。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娶我,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同情,或者只是像其他有錢人一樣,花錢買了一個玩物。
我正想的出神,突然就被捂住了眼睛,感覺到附在我唇上他涼薄的唇,我沒動,感受著他若有似無的深情。
長長的吻結(jié)束,他松開捂住我眼睛的手撫在我的腰間,靜靜的看著我,我知道他想問什么,也知道他大概不敢輕易問出口,那會讓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萬劫不復,我一度認為他的猶豫是在害怕。
他將我摟在懷中,一只大手在我身上不停游走,急促的呼吸著,沒等他慌亂的將手伸進我的睡衣里,電話就響了起來。他不耐煩了,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停止,另一只手按掉了手機,我準備在他快要碰到我胸前時推開他的手,門外傳來門鈴聲,手機再次響起。
“快接吧!”我的聲音竟有些嬌喘的樣子,說完話自己害羞的藏進了被窩。
他赤裸著上身,皺著眉坐起來。
我只聽到成林說昨晚安排的什么活動怎樣的,他安排了現(xiàn)場就過來接鄒錦琛,還說助理們將衣服送到了。
趁著他接電話,我光著腳下床走到露臺去看,樓下站著一幫人,我看到他們抱著兩個盒子,還有提著化妝箱的女助理。他這是要將我也帶去嗎?心中有些慌亂,不知道是怎樣的活動,我有些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大概很多事快要見分曉了,我竟想要逃避。
下了車,我穿著長長的禮服走起路來很不舒服,他緊緊的拉著我,商場門口一堆記者攔住了去路。
“鄒總您好,聽說您在收購葉氏集團的股份,請問您是打算吞并整個葉氏嗎?”
“現(xiàn)在葉氏在臨城的業(yè)務由方總負責,您有把握嗎?”
“您好,方承業(yè)說葉氏失蹤是葉家的,是否證明葉家還有人活著?您接下來又有什么打算?”
記者七嘴八舌的問著,有周圍保鏢護著,他只是緊緊的拉著我,閉口不言。
記者們注意到他身邊的我,我沾他的光也上過幾次與他的花邊新聞,記者們大概會覺得驚奇,因為他身邊的女伴從來沒有舊面孔。
“晏小姐您好,請問您與鄒總什么關系?”
我雖被拉著不能停下腳步,卻也出于禮貌準備回應,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講出話來。不等那記者再次發(fā)問,鄒錦琛一個眼神,他們也不敢再上前了。就這樣我們穿過了人群,進了商場。
他要去安排后面的事,松開了我的手,讓成林先陪我。
我左右環(huán)顧著,看到不遠處有一片幼兒的娛樂設施,就自顧自的走了過去,我知道成林一定會用眼神示意鄒錦琛,但他們不可能攔住我,鄒錦琛知道我喜歡小孩子。
我看到一個胖乎乎的小子,眼睛大大的很有靈氣,我走過去逗他:“寶寶真可愛!”
他身旁的女人將自己孩子抱起,滿臉的歉意,他們對著有頭有臉的人都會這幅樣子,我能理解。
她對孩子說:“謝謝阿姨!”
看了看孩子,又抬頭看了看我,皺了一下眉,試探著問我認不認識葉翮。
我笑笑,認識。
她說她叫華娜。
我回頭看了一眼,大概是有什么事,成林不在現(xiàn)場了,可能去幫忙了。
“我請你和孩子吃個飯好嗎?”我很喜歡那小家伙兒,她應該能看得出來。
我們就在側(cè)邊的兒童餐廳坐了下來,小孩子的玩樂區(qū)域能靠后一點兒。
她說起當年我借錢給她打掉孩子的事,看我一身華貴,就問起了我現(xiàn)在的生活。
我笑著說,就是因為當年幫她做了孽,所以上天才懲罰我做不了母親。
她很失落,抱歉的拉起我的手:“對不起,當年我不該和你搶葉翮,你還一次次幫我,我雖嘴硬,但心里總是過意不去。沒想到害你成這樣!”
我笑她太過較真:“哪有的事,這都是命運使然,怎能與你有關!”
她說起葉翮,“當年你們家出事后他找了你許久,整日買醉,在花花世界里流連。我以為我照顧他久了便能喚起他的真心,可總在他醉的不省人事時聽到那一聲聲‘葉薇’!
她說,她早不再與葉翮來往了。她說到現(xiàn)在的丈夫,也同其他妻子一樣,抱怨丈夫掙不到錢,生活過的窘迫。
我笑著說,你的孩子那么可愛,想必你們一定是真心相愛。她笑笑,笑的很幸福,連連稱是。
中間的廣場里傳出了音樂聲,臺上的主持人大聲的念著到場嘉賓,說道葉氏集團時,她回頭看了看我,我笑著搖搖頭。
活動時間拖得很長,看臺上主持人焦急的樣子,他們大概在等葉氏能有人上臺,華娜說她老公大概要下班了,帶著孩子離開了。
看著他們離開,我想我與這般簡單幸福大概距離咫尺,卻又那么遙不可及。
臺上站著好幾位臨城的企業(yè)家,后來方承業(yè)到場了,聽到鄒錦琛收購了那家商場,他明顯有些情緒,我透過餐廳的落地窗看著他,冷笑。
他要早知道我會將那家商場送給鄒錦琛,絕不會費工夫去將那些散股收回來了。
后來鄒錦琛與幾位企業(yè)家簽了合作協(xié)議,又仗著自己占的股權(quán)接手了幾家夜總會和酒店,我不想再看了,出了門。我聽到臺上主持人喊著晏小姐在哪兒,聽出來意思好像是要給我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我才想到今天不僅是端午節(jié),更是我的生日。
大概我們只能到此了。
回到公寓里,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先去了趟常念陵園。媽媽走后我再沒來過,還是前些天聽嫂嫂說起,才知道媽媽葬在了這里。
我不知道他們當初都做了什么,竟逼得媽媽也跳樓自殺。
其實方承業(yè)的妻子是媽媽的堂侄女,從前家境不好,寄住在媽媽為她租的公寓里。她說媽媽臨走前將自己在臨城這邊的股份轉(zhuǎn)給了她,她準備和方承業(yè)幫我扛起公司。我那時還小,只能依著她。
我跪在媽媽的墳前,看著她笑靨如花的樣子,很美,她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里永遠的留在了這座城市。
陵園里很安靜,我仿佛能聽到方承業(yè)生氣的冷哼聲,就像當初我陪媽媽到三街的出租房里去接娟娟姐的那天。他雖點頭哈腰的賠笑,卻在不經(jīng)意間冷哼一聲,在最后上車的我聽得真切。回過頭去,他又嬉笑著對我說:“跟我小姑姑說說,我跟你娟娟姐是真心相愛的!”
我也對他燦爛的笑著:“我知道,你放心!”
他對我還不錯,總是能買到我喜歡的東西逗我開心.他窮的叮當響,除了我沒人給他好臉色。
就像那晚我打電話跟他說我想要那家商場的經(jīng)營權(quán),生活窘迫,我想自己也賺點錢,他二話不說就立刻送給了我。因為相比起給我,被鄒錦琛拿到可就不好了,他知道鄒錦琛的野心和手段,覺得我還是更安全些,我最多是想要錢去生活,也會因為仇恨選擇站在他的這邊,那樣股權(quán)在我手里和在他在手里沒什么分別。
我跪在這兒很久很久,腦海中不斷閃過這些年的種種,拼命要想起媽媽的聲音,想要找到些些暖意,卻怎么也找不到,她也不曾托夢給我,那樣也許我還能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冷不丁的一沓文件丟在了我的面前,心中苦笑,早知又這么一天,卻越來越怕。透明袋里的文件顯而易見,赫然幾個大字“離婚協(xié)議書”。
我沒敢抬頭,怕眼淚會順著臉頰流下來。
文件袋里除了一式兩份的離婚協(xié)議書外還有很多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這些是我算了這么多年終于拿到的,拿在手里卻是冰涼的,并沒有獲得的喜悅,倒像是心被挖走一個大洞一樣,空空的。
這就是所謂的生日禮物!
許久,見我沒什么動靜,腳步聲響起,越來越遠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難受,站起身來,看到的卻是成林,他轉(zhuǎn)過來看著我,眼里卻滿是抱歉。
我想問鄒錦琛呢?看他半晌,終是沒能張開口。
“公司還有事,老板已經(jīng)去了機場,葉小姐自己保重!”他微微鞠躬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走后,我再忍不住心中的悲涼,任我再怎么倔強,也擋不住淚悄悄流淌。仿佛失去了所有!
我再次跪倒在地,抱著媽媽的墓碑哭了起來。
媽媽,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當年在火車站看見的是成林,他帶著人在尋我,但他不知道我見過他。是因為他,我才嫁給了鄒錦琛,也是因為他,我才知道與方承業(yè)合謀害死爸爸,奪走我的一切的是鄒錦琛。
爸爸的離開是我不希望的,卻也是他罪有應得,媽媽一直勸他,但他的老本行讓他沒有回頭路可走,一旦事發(fā)誰也救不了他。臨城這邊的幾家公司雖說是在葉氏旗下,但在媽媽的管理下一直平穩(wěn)發(fā)展,漸漸與CC的產(chǎn)業(yè)撇清著關系。
淚水夾雜著雨水,混進泥土里。
22歲,我裝作發(fā)單小妹,溜進他公司樓下的停車場里,撞見了他與一個女星糾纏不清。那女人當我是偷拍的狗仔,揮起手提包向我砸來,被他一把攔住。那時他30歲,年輕帥氣,雖然離不開祖輩殷實,卻也靠著自己雷厲風行的行事小有一番成就。
23歲,我為了掙錢在酒吧打工時,再次遇到他,他當場扭折了那個灌我酒的老板的胳膊。
那年我們領了證,他大概知道我是誰,但不知道我也認得他,更不知道每一次的相遇都不是巧合。
多年來我目標明確,就是窺探他生意上的文件,找到一切對他不利的把柄,等待著總有一天讓他墜落谷底。直到我打開了那個保險箱,發(fā)現(xiàn)了那些當年葉氏的罪證,發(fā)現(xiàn)了他在收購臨城一些不是很大的娛樂場所,查過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些都在方承業(yè)的名下。
當猜測成真的那一刻我仍是不能相信,方承業(yè)一直讓我離開C城,告訴我娟娟姐拿著的媽媽的股份不夠與鄒錦琛抗衡,我要是不把自己的股份拿出來,只怕鄒錦琛要坐上我們?nèi)~氏集團董事會的主位了。
雨更大了,我難過到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痛,只覺得渾身不適,雨水快要讓我窒息了,像是受了委屈卻無處說理。
我為了奪回自己的東西嫁給他,以為他是為了我手里的股份娶的我。后來我一無所求時,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輸了,多希望他從來不曾發(fā)現(xiàn)我知道了他是誰。
我跪趴在地上,和泥土雨水混作一團,很冷!
感覺身邊有人,渾身痛的無力去看。他蹲下身將我攬進懷里,起身大步流星走著,被雨淋濕的頭發(fā)耷拉在腦袋上,劃過他英氣臉龐的雨水滴滴落在我的身上。
“你不是走了嗎?”我無力的問著。
“下雨了,走不了!”他蹙著眉,走得很快。
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依靠般,我窩進他的懷中,止不住的抽泣著。
看著懷里委屈哭泣的女孩兒,我早已分不清這是不是愛,只是此刻我不愿她再一個人。就如同當年瞧見她時那樣,烈日下不斷向行人遞送著宣傳單,獨自生存獨自哭泣,私心不想她一個人。
大概是出于對她的愧疚,遇事冷靜果斷的我卻對她十分上心。多年來,我一邊引導著她成長,卻一邊后悔著讓她在不斷成長,每次她靠近真相時總讓我有些慌張。
每每入夜我都獨自坐在書房里冷靜許久,看著她悄悄翻動過的我特意準備好的文件,心在不經(jīng)意間起了波瀾。
雖然同床共枕卻各有心思,她醒著我也未眠。偶爾貪心靠近,卻每每被殘酷冰冷的現(xiàn)實擊退。理智告訴我她從未當過我是丈夫,甚至自己心中也苦笑,我有將她看做是妻子嗎?沒有答案!
來臨城前心中不好的預感致使我鬼使神差般打開了那塵封已久的保險箱,察覺到有翻動過的痕跡時仿佛一擊清醒。她真的要離開了!
是怕她會獨自一人嗎?是怕自己也會獨自一人吧?也許吧!
只怪從前的我們都太過清醒!
我的太太葉薇!
我的先生鄒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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